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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白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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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自己三十人就敢往几百人身上冲,邹志尚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对林初好交代道:“这事莫要告诉我娘子哦。”

    林初好被他认真模样逗笑,在盛京永宁侯府时,人人都绷着算计,哪还有什么家人,亲人和爱人?

    而现下这对永宁侯夫妇,倒是真的感情好。

    “可这镇上百姓都知晓了。”

    “我说不是,碧云就不会信别人的。”邹志尚有点自豪,然后又有些为难,挠挠头,“但要是林娘子说了,我怕她更信你的。”

    林初好笑着点了头,“好,不会说的。”

    剿了不少山匪,邹志尚眼下事多,得了林初好保证,又寒暄了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一整日的颠簸与曲折,紧绷精神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林初好觉得疲惫。

    只想回客栈好好睡上一觉。

    回了客栈,起夏担心她身子不适道:“小姐,我找掌柜要了热水,你泡个澡舒舒筋骨吧。”

    林初好点了头。

    水汽氤氲,泛起袅袅的水雾。林初好坐在木桶中,轻轻撩起水花朵朵。

    大费周章运来的粮食,竟然是石头!

    她想起景帝那双浑浊的眼,九五至尊,竟满口谎言!

    这一路走来,她见多了百姓困苦流离,再看这装着石头的粮队,竟如此讽刺。

    穷人的命在景帝眼里,不过草芥,而百姓却在等他,把他当成这世上最大的期待和依靠!

    晚上躺到床上,林初好本以为自己一躺下就会睡着。

    可她只觉心中发紧,不停地涌着担心。

    粮食变石头。

    景帝怎么会允许这般谎言被揭穿?

    林初好担心的是东方珩,她无法想象,东方珩要面对的会是何种窒息!

    他会死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让林初好吓了一跳。

    她用手轻轻拍着胸口,“死不了,他的命大着呢……”

    黑暗中,她学着他的口气,安慰自己,也祈祷奇迹。

    ***

    邹志尚这晚审了几个押解来山匪,回到军帐的时候,已经入了亥时。

    剿了这伙作恶的山匪,邹志尚只觉自己浑身是力量,走起路来都显得风风火火。要不是侍卫说他不回来,邹明卓就不肯睡,他恨不得连夜审问出这些山匪作恶行径。

    “二叔公!”

    邹志尚一撩开军帐,邹明卓就扑了上来,“二叔公剿了山匪吗?”

    “剿了!”邹志尚一把抱起邹明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在等二叔公!”孩子目光明亮,“二叔公剿了山匪,就能带我去找爹爹了。”

    邹志尚眼下正是紧张的时候,定是不能随便离开,他俯下身,“明卓,二叔公恐怕还要再缓几日。”

    孩子明亮的眼眸,明显的暗了下去。

    邹明卓小手不安的摆弄了衣角,然后点了点头,“那我先去睡觉了。”

    邹志尚心中怨自己让他失望了,可现下让阎坝海跑了,总要捉了才能安了百姓的心。

    可要几日才能抓到?

    他无法承诺,只拍了拍邹明卓的肩膀,道:“睡吧。”

    这天夜里,邹明卓睡的不安稳,不时翻着身,喃喃的叫:“爹爹,你在哪儿啊?爹爹……”

    而小倌馆里的邹承白,也是靠着回忆这一声声爹爹,撑下来的。

    他生在盛京,永宁侯府最盛之时。

    他虽然性子温和,但自小锦衣玉食,也是被精细着伺候大的。

    如今,让他学着伺候人,无论要伺候男人还是女人,他心中都不由的生出一种厌恶和反感。

    好在这些学习,不过是假把式。

    那些小倌们教出繁多花样,从端茶倒水,到抚琴共舞,用言语抚慰,到身体慰藉……所有伺候人的法子,都教了个遍,但东家却始终没让人接客。

    心中想着能找到明卓,邹承白便假意学着,好在他看不见,别人只觉他是个瞎子。

    倒也没太挑剔。

    除了要学着伺候人,其他方面小倌馆倒是不错的。

    邹承白现下不仅衣食无忧,还有郎中给他瞧病。他身子渐渐康复了,眼睛也忽而能瞧见颜色了,他只觉自己许就要看见了。

    等他看见了,不会再识不清那满口谎话的骗子了,他便和这东家说了实情。

    自己在连州还有家产,倒是可以给银子与这东家,算做报答。

    可现下他谁都不信,也绝不会对人说这话。他要做的,只是好生养着,等自己看见的那一天!

    这晚小倌馆里没什么客人。听人说平新出了大事,一伙山匪被剿了。

    新松有头有脸的主,不是去平新探消息,就是坐在家中等消息。

    这些几年不少大户都遇过匪。

    能活着回来就算幸运,从没有人想过能追回什么东西。

    可眼下这匪被连窝端了,从前被劫的人家,难免心中有了想法、

    这被劫走的东西有没有可能,还能找回来呢?

    几个小倌无事可做,便嬉笑着来找邹承白,说要教他些绝学,若是日后遇到美夫人,定是要让那人舒服、服帖的。

    几人满口荤话,说的天花乱坠。

    邹承白自觉从前和乔倩儿一起时,也不算中规中矩,尽是花样。可听了几人所说,只觉叹为观止。他毕竟是个男人,自盛京出来,不是病,便是心力交瘁,已经素了大半年。

    现下听这几人讲着种种法子,本是克制着,却不觉生了感觉。

    几人说着说着,突然停了声音。

    他不知发生什么了,只静静听着,就听有人道:“东家,我们教的可尽心了。”

    “都学差不多了,是吧,瞎子。”小倌拉了拉他衣角。

    邹承白未语,只微微点头。学是学了,但他是不会伺候人的,只等他眼睛好了,便会寻机会和东家说补偿银子离开的事。

    “怎么还叫人瞎子啊?”这说话的应该是东家身边的侍女。

    “要不就叫红尘。”有小倌讨好东家,“看我们瞎子,多像堕入红尘的男仙子啊。客人保准喜欢。”

    红尘?

    当年他说没有倩儿,自己不过是一粒无处可以的尘。于是还用邹尘的名字和乔倩儿请了婚书。邹承白不由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