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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已然身无寸缕的婉凤在最后一刻终于找回了理智。
千山恋恋不舍地放开怀里的佳人,神色莫测地凝视了穆婉凤片刻,悠然说道:“好吧,我暂且放过你了。”
“谢谢你。”穆婉凤嘶哑着嗓子低声向千山道谢。好在他是放过了自己,而自己也确实令他受了苦,一声道谢也还是要的。
“不客气!”千山意味深长的说道,“让你怎么样,也只是爷的一句话而已。”千山说罢叫了掌柜的进来,他看向王二白,又说道,“不过掌柜的,这样毛手毛脚,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的好,免得下回来,扫了爷的兴致。今天就打发她走吧。”
“别,别呀,爷。小凤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爷,您让她走,她这可怎么办呢?她又举目无亲,一个姑娘家居无定所,四处流浪,这可不是个办法啊。”王二白又为穆婉凤求情。
“她去哪,怎么办,是不是个办法,这我可管不着。反正话呢,我是放在这儿了,下回来,再看见她出现在这里……你知道会怎么样吧?”
千山没有再说下去,他相信王二白知道他的意思。
“爷,爷……您行行好,放过她吧……您这是要断她生路啊……她一个小姑娘家,能怎么办呢?”王二白苦苦地哀求着。
千山却站起了身子,不再理会他们,缓步走下了楼。
小厮和那位女子也紧跟着他走了。
“小凤呀……唉……”王二白长长地叹着气,“这可怎么办是好……你可怎么办啊……”
“掌柜的,谢谢你肯收留我。”穆婉凤想了想,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真诚地向王二白道着谢,哽咽地说道,“我不能连累你,掌柜的,我走了。”她躬身向王二白鞠了一个躬,而后抹干泪水下楼。
“小凤,不是我想你让走,可我虽然不知道他真实身份是什么,但他确实有权有势,小凤,掌柜的对不起你,保不住你……”王二白在她身后说道。
“掌柜的,我知道,我知道这世间的无可奈何。”穆婉凤回转过身子对王二白说道。
在现代时,她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连自杀都尝试过了。她早已经适应了这些无可奈何。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清水,处处可流!
“小凤,拿一点银子再走。”王二白从衣袖里摸出几锭白银,送到穆婉凤面前。
这是真的银子!是穆婉凤不久之前还心心念着想要的银子!可以买几身漂亮的衣裳,可以买几件可心的首饰!
穆婉凤再次躬身向王二白躹了一个躬,“谢谢您的照顾,后会有期。”她说完这话便起身飞快地跑了出去,并没有接过王二白给她的银子。
穆婉凤再次流落街头,无处可归。好在王二白以前给她的那些铜板随时都带在身上,她先去找了家客栈,当然是条件最差,价格最便宜的那种,连洗澡都无法做得到的。但是,好歹先安顿下来再说吧。
找好了客栈后她立刻就飞奔出去找活儿干。这里和现代一样,不劳动就没有饭吃。好在穆婉凤在现代时就自食其力,是一个工作狂,只是她不得不感叹命运,没想到重生之后还要继续着在现代的生活,这么辛苦,疲于奔命!
为什么就不能衣食无忧啊!好让她有心思去考虑考虑一些更伟大的事情,改造下古代的一些状况。
唉!
她长叹一口气,看见有酒肆、茶馆之类的招人,她都跑去面试,但凭借着她悲惨的形象以及打着补丁的破衣裳,她很幸运的一个都没有通过。
日落西沉,穆婉凤只得结束寻找,回客栈休息。显而易见,第二天天一亮她因为身无分文,再也给不起银子住店,很快就被赶了出来。
她在大街上四处晃荡,渴望能有一个安身之处。
耳旁传来女子的声音,仿如夜莺婉转娇啼,“公子,进来玩玩吧。”一声声的娇语回荡在穆婉凤耳旁,穆婉凤抬头看了看,一面粉红色的布幌子迎风招展,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仙苑”。
仙苑是什么地方?神仙住的地方?穆婉凤认真的盯着那里头的女人再三的看了又看,最后终于确定,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小子,没银子就别在这儿晃荡,免得影响了姐姐的生意。”有一个身穿红裙半露香肩的女子摇着手帕,站在门口闲闲地说道。
穆婉凤不知道她是在和自己说话,依旧仰着头观察着楼里的情形。
“唉,我说小子,你有没有听见姐姐的话?”女子上前一步,伸出脚踩了穆婉凤一下,以示意穆婉凤应该回答她的话。
“哎呀。”穆婉凤惨叫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我不是小子。”她面无表情地答道。
“那你是姑娘?”红衫女子举眸端详着她,片刻之后喜道,“哎呀,还真象是个姑娘,长得这个眉清目秀呀,妈妈一定喜欢。”
“我本来就是个姑娘,不用象都是!”穆婉凤对她的话并不认同。
“走,走,跟我进来,我带你去见妈妈。”红衣女子不再厌恶穆婉凤的穷酸,她起初还认为她很脏,但此刻她却伸出纤纤玉指捏住了穆婉凤的手,将她向门里头拖去。
“妈妈,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人回来。”红衫女子高兴地喊着。
一个中年妇人自楼上缓缓下来,打量了一眼穆婉凤,不悦地说道,“红玉啊,我道是你带了个少爷、财主的回来,却原来带了这个穷酸小子,你问问他身上有银子吗?”
“妈妈,她是个姑娘,你再仔细看看。”叫红玉的女子说道。
“来,抬起头给我看看。”妈妈来了兴趣。
穆婉凤不明她们的意图,反正又没做坏事,就抬起头来给她看看吧。
“啧,啧,红玉啊,你的眼光不错呀。”“仙苑”的老鸨青娘凝视了穆婉凤一番,高兴地说道,接而亲自搬了椅子过来给穆婉凤坐,温柔地问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今年几岁了呀?”
“我叫穆婉凤,家住哪里,几岁了,这些我可不记得了。”穆婉凤说道,她在现代时被房东扫地出门,在这里又无处可归,根本连个家都还没有。岁数嘛,在现代她二十五岁,可穆婉凤看自己重生在这里的模样,极有可能还不满二十岁。
“真可怜的姑娘,那我问你,你愿不愿意有一个家?我这里你看好不好?想不想留在这儿啊?”青娘循循诱导着她。
“你这里就是青楼吧?”穆婉凤问着她。
青娘被她直白的问话给噎住了,愣了三秒终才回过神来,“姑娘可真是聪明伶俐,我看你是个明白人,告诉你也无妨,我这里确实是青楼。”
“那我留下来能做什么?”穆婉凤问,不是她白痴,她只是心想着或许能留下来打个杂做个丫环什么的,那她还是愿意的,总比再次无处可居的强。
“只要你肯留下来,想做什么都行呀。”青娘哄劝着她。
“那我就做她的丫环吧。”穆婉凤指着红玉说道,她偷偷地看了红玉一番,觉得她面相还是挺好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做她的丫环应当比打杂的要好吧?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青娘喜笑颜开的说道,接而告诉红玉,“红玉呀,你好生教着小凤,虽然她是你的丫环,但你可不能为难她哟。妈妈现在可心疼她了。”
“那是自然的,妈妈请放心。”红玉笑意吟吟,牵过穆婉凤的手说道,“来,姐姐带你去沐浴,换身干净衣裳。”
穆婉凤跟着红玉上了楼,在红玉的带领下走进了一个精致的房间,雕花屏风、红木桌子,上好的青花瓷瓶、粉色纱曼后面的雕花床榻若隐若现,穆婉凤在现代时住得简陋,就算她生意最好赚钱最多的时候,也都保持着朴素的生活习惯,现在她见到这样精致的房间,就想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红玉取了一身自己的衣裳,而后带着穆婉凤去沐浴。
穆婉凤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洗澡时,来到古代后的所有不适全都烟消云散了,真舒服呀,温热的水令她神清气爽。
洗完澡后她穿上红玉的衣裳,又任着红玉替她梳了一个头,再下楼时,所有见着她的人都对她惊为天人。
惊艳!绝对的惊艳!
青娘只看得呆了去,看着穆婉凤,她的心里就有无数的银子在跳动,飞快的跳呀跳,跳呀跳,漫天漫地的飞着,很快就堆成了金山银山。
“我的姑娘呀,”青娘激动的走上前迎着穆婉凤下楼,“这一回我这‘仙苑’的名号可真真是名不虚传了!”
“小凤妹妹,你这个美呀。”红玉也忍不住赞叹起来,“姐姐就要被你比下去了,往后你成名了,可一定记得照顾姐姐呀。”
“姐姐言重了吧,我是你的丫环呀,怎么能和你相提呢。”穆婉凤谦虚地说道。
“一点都不言重,以后你就知道自己有多美了。”
众人围着穆婉凤谈论了半天,最后在青娘的驱赶下才不得不离开。
因为还没到生意最火爆的时间,红玉一直闲闲地四处晃着,趴在楼台上观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凤,姐姐教你几招识人的法子,你看楼下那个衣衫华贵的男人,再看看他腰间的佩玉,他一定非官即贵。这样的男人如果被你拉进门,要是能喜欢上你,一定会舍得花银子,说不定还会为你一掷千金。你再看看那些个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穷酸气,这样的男人就算他们进来光顾你的生意,也给不了你多少钱。”
“姐姐,我知道这些做什么?”穆婉凤对这些没有丝毫的兴趣。
“唉呀傻妹妹啊,难不成你想做一辈子的丫环?你要是好好跟着姐姐学学,保不齐你今后就是这京城里的头牌。
“我可不想接客。”穆婉凤坦诚说道。
“妹妹,这就是命呀。你以为姐姐一开始就想吗?姐姐当初和你一样无家可归,为了活下来不得已进了这里。慢慢的姐姐就想开了,人生嘛,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何必在意怎么个活法呢,反正都是为了讨生活。”红玉以过来人的姿态耐心的告诉穆婉凤。
是呀,这就是命呀。
穆婉凤深有体会,人斗得过命吗?她摇头苦笑,随着红玉的指点观察着楼下过往的人群。突然她的眼前一亮,那个摇着扇子风度翩翩走在大街上的人,岂不正是害得自己流落街头,而后进了这“仙苑”的人吗?
就是他,千山!
“红玉姐姐,那你看看下面那个人怎么样?”穆婉凤指着千山问向红玉。
“哪一个?”
“就那个,摇着扇子的那个人。”
“哦,他呀。小凤妹妹你还真别说,你的眼光还不错,他一定出生在官家,看他的不凡仪表和轩昂气势,说不定家中有人还是朝廷中的大官呢。”红玉艳羡地说道,“要是这样一个人能喜欢上你或者我,都是无尽的福气呀。”
可不是嘛,穆婉凤不由地想入非非,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带给自己的惨痛。
这个千山,就是她在现代的暗恋对象彬彬的化身啊,一模一样的相貌,一定是的,他一定就是穿越过来的彬彬。一想到这儿,穆婉凤的心就砰砰乱跳,她的目光随着千山移动,每一道目光中都向他飞射着红彤彤的心,只是可惜他不知道,也看不见。
“他没有来这楼里玩儿过吗?”穆婉凤极其感兴趣的问道。
“没有,这样风流的人物我绝对会过目不忘,我敢肯定他没有来过,不然姐姐一定要上前去引诱他。”红玉嘻嘻笑着,毫不羞愧的说道。
“但是我知道他挺喜欢美女的。”穆婉凤听了红玉的话心中很满意,看样子这个千山还算不上花心的嘛。可是穆婉凤却漏掉了另外一层,那就是,假如千山真的是官家子弟,那他何须逛青楼来寻欢作乐呢?只须他开开口,就有人替他物色好美女送上门去呢。
“他喜欢美女也无可厚非,他这般的潇洒倜傥,喜欢的当然不可能是丑女。”
“我那天亲眼看见他和一个美女在酒肆里喝酒,亲热极了。”穆婉凤回想起那天,忍不住又醋意横生的说着。
“真羡慕呀,要是那个美女是我就好了。”红玉一脸的神往状,目光也始终跟随着千山没有离开过半分。
穆婉凤告诉红玉这些,原本是希望她多说一些千山的坏话,好让她狂热的想要追求千山的热情能够减退一些,可她听了红玉的这些话,反而更加的希望能追求到千山了。
彬彬啊彬彬,千山啊千山,上天总算对我不簿,结束了在现代的生命。那段暗恋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现在上天不但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还给了她重新恋爱的机会,真好啊!
“红玉姐姐,既然你那么看好他,不如我们想想办法让他进来吧,说不定他能喜欢上咱们。”穆婉凤想了想终于有一条妙计在心中横生,她兴奋地说道。
“好你个小丫头,”红玉戏笑起来,“刚刚还说自己不接客,现在才见了他一眼就急不可奈的想陪人家了。”
“红玉姐姐……”穆婉凤被红玉直白的话给弄得面红耳赤,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在燃烧。
红玉才不去理会穆婉凤害不害羞呢,早晚有一天她听了这话会象听到“你吃饭了吗?”一样正常的。她向楼下喊道,“唉,楼下的那位公子,拿着玉扇子的那位公子,上楼来坐坐吧。”
穆婉凤和红玉失望地看着千山连脚步都不停的打“仙苑”的门口经过,头都没抬一下,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看来他不像是喜欢女色的人呀,唉,可惜了一个好主儿,就这样错失了。”红玉叹息着。
不喜欢女色?
穆婉凤通过红玉的谈论,现在对她非常的相信,她听了红玉对千山的评论,心中一阵窃喜,“或许那一天他和那个女人只是寻常的吃吃饭而已。”她替他辩解道。
只是他不近女色的话,那自己可怎么追求得到他呀?
穆婉凤又愁眉苦脸起来。
穆婉凤倚在栏杆上,直到千山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她才失望地收回目光。
“红玉姐姐,你一定很有经验,我想问问你,怎么样才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喜欢?”
红玉吟吟笑道,“我只知道一种方法,但是只对进了这楼里大门的男人才有效果。”
“什么方法,教教我嘛。”穆婉凤央求道。
“小丫头,看你这着急的样子,”红玉缓缓说道,“引诱!”
“引诱?!怎么个引诱法?”穆婉凤大惑不解。
“这个呀,只可意会不可以言传,等晚上客人多的时候你好生看着,多看一看就自然心领神会了。”
穆婉凤陪着红玉又闲话了一番,不知不觉间已经近傍晚,正是一天之中生意即将最好的时候。
“仙苑”里的姑娘们都已经精心的妆扮好了,个个花枝招展,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芳香袭人。红玉也进门又补了个妆,换了身更为艳丽的衣裳。
“仙苑”的大门口左右各站着四位姑娘,穿着薄纱的衣裙,招展着各色手帕招揽着过往的客人。
“爷,里边儿请。”
“公子,到我们这儿来吧。”
招呼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红玉在“仙苑”虽然称不上“头牌”,但也算是比较有名的人物了,所以她不必站在门口揽客,只有她心情绝佳或者很差想要整人的时候才会站在门口,而她今天站在门口发现穆婉凤时,正是她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穆婉凤便随着红玉呆在房里,“姐姐,你不去外面招呼客人吗?”穆婉凤问她。
“不必去,自然会有人点名要见我,将来你成了头牌的话,根本不必抛头露面,越鲜少见人,越神秘,那你的名气反而越大。”红玉指点着她。
“姐姐,如果客人来了,你们真的要……上……床吗?”穆婉凤害羞地问道。
“这也是要看银子的,如果给得银子只够喝喝花酒,那才不会白白便宜了他。但如果给够了银子,这是免不了的事情呀。小凤妹妹,不然你认为那些男人的银子会舍得这样白白花掉吗?”红玉的神色居然有几分黯淡。
“姐姐,那你喜欢他们吗?”穆婉凤觉得这样的人生可真是悲惨,不由关切地问道。
“喜欢?不喜欢?那又如何?唉……”红玉长长叹息一声,好心情顿时无影无踪,失了兴致。
“红玉,客人来了,快来迎呐。”青娘的人方才走在走廊里,声音便已经远远地传了过来。
红玉打起精神,对穆婉凤说道,“你可以自己去转转,这会儿子不用再陪着我了。”
穆婉凤答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穆婉凤走出门口的时候,青娘正带着那位“客人”前来,是一个面上长着一颗痣,痣上长着两根毛的男人,身材有些微胖,从穿着打扮上来看,穆婉凤觉得他大约是个土财主。
穆婉凤挺关心一个问题,如果这个男人红玉不喜欢,那可得怎么应付呢?
“小凤,你别乱逛啊。”青娘一面引着客人走进红玉的房间,一面交待着穆婉凤。
“知道了。”穆婉凤应道。
穆婉凤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闲闲地看着一楼,一楼的大厅里一片喧哗,有男人们搂着女人在欢快喝酒。
其实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好,醉生梦死,人生的烦恼暂时都会忘记。唉,活着啊,太清醒了也未必会好。
穆婉凤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困了,便找了个地方睡觉去,因为今天青娘和红玉都没告诉她该睡到哪里去呢。
找来找去最后她睡在了柴房的一堆稻草上。
在“仙苑”的第一天便如此过去了。
第二日穆婉凤起床的时候,楼里的姑娘们还都在睡觉。穆婉凤轻手轻脚的去看望红玉,她也仍睡得正沉。
她便独自一人站在楼上观察着过往的行人,突然她眼前一亮,她又发现了千山!
他的身后依旧跟着那天的那个小厮,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着,也不知道是想去什么地方。
“唉,千山!”穆婉凤赶紧喊道。
千山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喊话。
穆婉凤又连声喊道,“千山,千山。那个拿着玉扇子的人,叫千山的,给我站住!”
“爷,是不是有人在喊你?”小厮闻声问向千山。
“是吗?”千山放慢了步子,左顾右盼起来。
“千山,我在这里,你抬头,我在‘仙苑’的楼上。”穆婉凤见此欢快的说道。
千山便抬起了头,太阳正升起在穆婉凤的那个方向,千山抬起的双眸被阳光刺得看不清楚,楼上唤他的姑娘长得何等模样,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仙苑”是什么地方,呵,青楼,他对这里头的女人没有兴趣。他的女人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千山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
“爷,兴许方才那位姑娘认识你呢。”小厮说道。
“管她认识不认识,爷对这里头的姑娘统统不感兴趣。我说小济子,下回爷再出来还是骑马比较好,整日价的打这个地方走,也无怪乎这里的姑娘们招呼我了。爷可不想被她们惦记上。”
“那好,爷,咱明儿个就骑马出来。”千山的小厮小济子应道,又问,“爷,有姑娘惦记着你难道不好吗?”
“那也得是爷看得上眼的,你说是不是?”千山笑道。
千山与小济子越走越远,渐渐地连影子都已经看不到,穆婉凤再次失望地收回目光。
但她的喊声已经惊醒了楼里的姑娘,红玉胡乱地披着衣裳,素脸朝天的走了过来,“你又看见他了?”
“嗯,红玉姐姐,他抬头看我了。”穆婉凤有些小小的喜悦。
“千万不要喜欢上一个人,小凤,这对你可没有好处。”红玉善意地提醒着她。
“是。”穆婉凤应道,她知道,她知道……喜欢一个人,尤其是暗恋一个人,给自己带来的只有伤害。可是,她喜欢彬彬,已经很久很久了。她怎么能说服自己放弃他?
千山——彬彬,呵,真好。穆婉凤无法抑止她内心中滋生出来的暗恋。
穆婉凤联想到昨天下午见到他时打这里经过的时辰,敏捷的意识到他下午还会打此经过,于是便早早的守在了门口等着他。
果然,穆婉凤再次看见了他。
“千山。”穆婉凤冲了上去,拦在他的面前。
千山止住了步子,直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看起来有几分的面熟。
“爷,她不就是那天在菜里放了辣椒给你吃的姑娘吗?”小济子想了起来。
穆婉凤一脸微笑的站在千山面前,微扬着头,一脸的娇羞。
千山打量了穆婉凤一番,她现在穿着红玉闲置的衣裳,又佩戴着红玉闲置的发饰、耳坠,随意打扮一番,已经端得是光彩照人。“真的是她吗?”千山有些怀疑。
“姑娘,你是不是那个在酒肆里打过杂的?”小济子问道。
“是呀,是呀,二位真是好记性,真荣幸呀,真荣幸。”
“爷,就是她。”小济子告诉千山。
千山对那一回吃辣椒的经历终身难忘,现在确定就是她,心中不由得又火辣辣起来,仿佛她就是一碗炒熟了的辣椒。千山忍不住咳嗽起来。
“千山,你感冒了吗?”穆婉凤关切地问道,见他们不解,马上改用古代用语,“你是感染了风寒吗?”
“呃?”千山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你不要靠近我。”她一靠近自己,千山就觉得像吃了辣椒似的,钻心的难受!
“你是怕风寒传染给我吗?”穆婉凤自做多情的想道,一脸欣喜。
“你拦着我做什么?”千山一脸的不悦,不理会她的自做多情。
“我,我想请你到楼上去坐坐,可……以……吗?”穆婉凤怯怯地问道。
“就是这个‘仙苑’?”千山举眸望着仙苑,问着她。
“对,自从那天你让王二白,就是那个酒肆的掌柜的开除了我之后,我无处可去,就到这里来了。”
“爷,你可真是作孽呀。”小济子悄声对千山说道,“逼良为娼啊,你。”
小济子说话口无遮拦,但千山也自然而然联想到穆婉凤被自己弄得无处可去,只得投身青楼。他心中有些自责,但旋即又替自己解释道,“哪里你不能去,偏偏要来这种地方?不是有那多么的酒肆要打杂的吗?”
穆婉凤好开心好开心,“千山,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她颤抖着双手试图去握千山的手。
千山仿佛闻到了一大堆炒辣椒的气息,他赶紧躲避,“你别靠近我啊,你离我远一点。”
“我不怕你将风寒传染给我,千山。”穆婉凤微笑着说道。
“你别靠近我啊……”千山面对着穆婉凤的直白和热情,感到全身都像火在燃烧,辣椒啊,辣椒,千山看着穆婉凤的发髻,觉得就像辣椒柄,看着她的身子,觉得像一个会走路的大青椒,他好难受。偏偏穆婉凤今天穿的衣裳又是浅青色的,令千山无法不浮想联翩。
“千山……”穆婉凤柔声唤着他,突然尖声叫起来,“唉,小……”
一个“心”字还没有说出来,步步后退的千山便被他身后的箩筐绊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摔倒在地上还不算,他的手腕撞在了箩筐里放着的一把菜刀上,立刻就被划了个大口子,汩汩的鲜血马上就流了出来。
这个箩筐是一位卖菜的中年妇人放在这里的,当她挑着担子经过这里时,刚好有人要买菜,于是乎便引起了这出悲剧。
穆婉凤吓坏了,她曾经反复思量过无痛自杀的方法,她能想象得到被割腕的疼痛,她立刻冲到千山跟前去扶起了他,“千山,你还好吗?”
“你!你!”千山捂着不断流血的手腕,面对着穆婉凤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克星啊克星。”他在心里感叹。
“公子,你没事吧。”卖菜的妇人也赶紧冲了过来。
“你卖菜就卖菜,难道连菜刀也卖吗?”千山虽然被菜刀割得很疼,但面对这位妇人却一脸的温和,他苦笑着问她。
“带个菜刀,有时候帮买菜的人削个菜皮啥的,不是方便些嘛。”妇人歉意的解释道。
“那怎么样,现在菜好不好卖?”千山反倒关心起这个来。
“好卖。”妇人笑了起来,“我们明珠国的百姓可真有福气啊,有这样一位好皇帝,处处替百姓着急着,现在又减少了赋税,我们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了。”千山高兴的笑了起来。
妇人见千山这么轻易的就免除了自己的麻烦,而且还关心地询问自己的生活,她再三道着歉又致着谢,这才挑着担子离开。
穆婉凤直看得呆了去,想不到千山居然有这样温情的一面,不愧是她所暗恋的对象!
她趁着千山不注意,一把便捉住了他被菜刀割到的手,低下了头去。
“你要做什么?”千山惊呼起来。
“帮你消毒止血啊,”穆婉凤一脸坦诚地告诉他,“用我的唾液帮你消毒,然后再把流出来的血吸走。”
单是听着穆婉凤的这些话,千山就已经心惊肉跳。他慌忙挣脱着抽回了手,又从自己身上摸出来一条雪白的手帕,叫小济子替他绑起来止血。
“我求你一件事。”千山后退三步郑重的对穆婉凤说道。
“什么事?我一定答应你。”穆婉凤愧疚中又显出几分开心。
“以后如果你见到我,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好吗?”千山严肃地告诉她。
“哦……”穆婉凤黯然神伤,她无奈的叹息着,这个叹息还没有收尾,就感到腰部一阵巨烈的刺痛,她马上惨叫起来,“唉呀!”
她比千山更惨!
一匹受了惊吓的马在大街上狂奔,直接就扬起前蹄狠狠地踢在了她身上。穆婉凤尖叫还没有完毕,便被狂奔着的马的巨大力量冲击,整个人就向前飞去。
穆婉凤的身子被冲飞在半空之中,千山急急向前跃了几步,一个漂亮的伸手,便将穆婉凤接在了怀里。
这一瞬间穆婉凤产生了一种被英雄所救的感觉,她心中荡漾着,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美人。她微闭上双眸,贪婪地享受着这种被他所关心的感觉。
千山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方才见她被撞飞,下意识的就想着要去接住她,此刻他清醒了过来,赶紧松开手,可怜的穆婉凤重重地被摔在了地上。
她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千山,他把她扔在地上的速度之快,就仿佛她是蛇是蝎似的,再多停留在他怀里一秒,他就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这整个过程比车祸还要惊险。马已经飞奔而去不见踪影,它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
穆婉凤被扔在地上动弹不得,腰部的骨头仿佛被马给踢断掉了,好痛好痛。她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才开始连声呼喊,“痛死我了!”
千山听见穆婉凤喊痛,心里犹豫一番还是走到了她身边去。
“怎么样,能起来吗?”千山问道。
穆婉凤动了动身子,腰真的像是断掉了,一动就传来剧烈的痛,“起不来了。”她说道。
千山蹲下了身子,穆婉凤满脸期翼的等待着千山将她抱起来,她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千山,洋溢着一脸的幸福神彩。
千山仔细地看了看穆婉凤,觉得她大约、可能、或许是骨折了。“这回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我们两个人相克,我倒霉的同时,你也跟着倒霉,所以,下回请你一定有多远就走多远,千万千万不要靠近我。”
“这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同命相怜,我重生了,你也紧跟着穿越。千山,你不抱我起来吗?”穆婉凤深情的说道。
千山站起了身子,丝毫不理会她的话,他用左手扶着被割伤的右腕,扬长而去。
小济子跟在他身后小跑着问他,“爷,你不救她?”
穆婉凤看着千山绝情地离去,连拉自己一把都不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不由得一片痛楚。受伤她没有哭,可这会儿泪水却不知不觉的涌了出来。
“唉呀,我的小姑奶奶。”“仙苑”的老鸨青娘闻讯飞奔而来,围着穆婉凤看了又看,确定她没有伤到脸,这才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幸好没有被毁容。”
青娘招呼了几名楼里的护院将穆婉凤给抬进了房间,而后请了大夫来给她医治。
“没事你跑大街上去做什么呢?”青娘心疼的说道,“要是哪里受了伤或者弄出个毛病来,以后可怎么办呢。”
穆婉凤蓦地有些感动,在现代时她孤身一人生活着,到了这里她也仍旧是孤身一人,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样温暖的话了。
“妈妈,你就别问了,叫小凤妹妹好好休息吧。”红玉在一旁说道。
“好,那你好好休息,以后这间房间就是你的了。”青娘说完这番话便走了出去。
待青娘走远了,红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玉姐姐,我都这副惨样了,你还兴灾乐祸。”穆婉凤咧着嘴一脸痛苦的说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找那位公子去了,对吧?我在楼上什么都看见了。他不喜欢你,你别再单相思了。”红玉笑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又没和你说,他喜不喜欢我又不会写在脸上。”穆婉凤不服气的回驳她。
“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了啊,你躺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他居然丢下你扬长而去。要么就是他不懂怜香惜玉,要么就是他不喜欢你。你自己以为呢?”
红玉的话正说到了穆婉凤的痛处,她刹时间便没有了言语,呆呆地望着淡绿色的帷幔发起了呆。
他不喜欢我,他果真还是不喜欢我……
穆婉凤在床上躺了七天,伤势渐渐好了起来,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七天后下了床,她又开始活蹦乱跳。
青娘特意叮嘱她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可再到大街上去,她站在大街上都能被马撞飞,像她这样的倒霉蛋要是下次直接一个不小心一个跟头摔死,那可就亏大了。
穆婉凤唯唯诺诺地应下,心里很关心一个问题,养伤养了这么多天了,千山他还打“仙苑”门前经过吗?
她趴在二楼的窗口望着大街,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寻找着千山的踪影。一直等了一天,眼见日已西落,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又将开始了。
那两日,在他该出现的时辰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别的时辰里,更没有出现。
“小凤妹妹得了相思病了?”红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坏坏地笑着。
“姐姐……”穆婉凤故意冲她撒娇。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真是相思愁煞人啊,可怜,可怜。”红玉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她哈哈笑着,“所以我就不会喜欢上一个人,不然多痛苦啊。”
红玉说完这话便闲闲的向楼下走去,突然她急步跑了过来,“小凤妹妹,小凤妹妹,”她笑容满面连声唤着穆婉凤,“你的意中人来了,快,快去迎接他。”
穆婉凤的心中恍然一动,她急行几步站在了二楼走廊的栏杆旁向下张望着,那坐在大厅里身边几位美人儿环绕着与他把酒言欢的那个男人,可不正是她心心念着的千山。
穆婉凤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坐在他面前,陪着他一起饮下那酒,但一想到那一日自己被马撞伤时他绝然离去的身影,又想起他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请你以后见到我,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她便不由的伤起心来,心中痴痴的痛着。
“去呀,下楼去见他。”红玉轻轻推着她,劝她下楼去。
“不去。”穆婉凤恨恨地说道。
“你呀你。”红玉无可奈何地轻叹着气。
穆婉凤不下去见他,但却舍不得移开看着他的目光,她倚在栏杆旁半步都不离开,便那样默默地看着他左拥右抱,与那些美人儿们同饮一杯酒。
“你呀,太柔弱,回你的房间去等着吧,姐姐一会儿把他带过来。”红玉对穆婉凤那一副怨妇模样看不下去了,只好使用一下手段成全一下她。
“红玉姐姐……”穆婉凤却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再见他。
“听我的,回你的房间去等着吧,好生打扮一下。”红玉嘱咐着,而后盈盈下了楼。
穆婉凤听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焦虑不安。
喜欢他?不喜欢他?没错,就是喜欢他。
放弃他?不放弃他?放弃?不放弃?……她无法决择。
红玉径直走到了千山的桌前,捡了张凳子坐下,摆摆手示意陪着他的这些姑娘们离开。
红玉在楼中也算有些地位,姑娘们见此便识趣的起身离去。红玉拿起酒壶为千山斟了一杯酒,而后浅笑盈盈地说道,“公子是头一回来‘仙苑’吧?”
“那又如何?”千山豪迈地仰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轻笑着说道。
“公子是想寻欢作乐,在我姐妹之中找一个温柔乡呢,还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想直接找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姑娘我可以帮公子办到。”红玉单刀直入地说道。
“爷我只想来这儿喝喝酒,别的什么都不想。”千山答道。
“公子可真是清心寡欲,不过说来也巧,公子是头一回来我们‘仙苑’,有一个姑娘也是头一回进我们‘仙苑’,不知道你二人如此这般,算不算得是缘份呢?”
“是吗?”千山不以为然的笑着,对红玉所说的那位姑娘却并不感兴趣。
“公子不想知道那位姑娘的芳名吗?”红玉又问。
“不想。”千山浅笑。
“那位姑娘姓穆,名婉凤。”红玉自然知道如何应付他,“我想公子大约还记得她吧?那一日在大街上公子还曾将她抱在怀里过?”
“抱在怀里?”千山不由地笑了,他对待女人有一种洁癖,能让他拥在怀里的女人,必须有绝对清白的身体和情感,没有被别的男人所拥有过。如果这女子的身体和情感有其中之一不能专属于他,纵然是貌比天仙,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他也不愿意碰她。这也是他素日里从不踏入烟花柳巷的原因。
但他知道红玉说的这个穆婉凤是个例外。只因为那一日自己下意识的将她接在了怀里,他心中纠葛了数日,这个女人身在青楼,未必清白,但他心中真的纠葛极了。
千山一想到这种内心的纠结,便端起酒杯往自己腹中灌了下去,大约只有醉了他才不会如此的执着于这个心结。
红玉见他但笑不语,她也不再作声,只一杯酒接一杯酒的替他斟满,任他痛快地喝着。
渐渐地,千山已经醉了。
“公子,婉凤姑娘在房中等着你呢。”红玉见他醉了,便低声在他耳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