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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0一章奇怪船夫
那一群四十多名灰衣大汉,全都是左手持着火把,右手挥着单刀,快步的奔行而来。
他们骤然见到远方的三匹缓缓驰行的马儿中,一骑急冲而出,迎面飞奔过来,全都为之一惊。
一阵杂乱的叫骂声响起,掩盖了有如密雷的蹄声,瞬息之间,两条火龙分了开来,停在山塘街的两边。
紧随着快马急驰而去,火光摇曳,刀光闪烁,四十多柄单刀齐飞,有的砍向马腿,有的砍向马头,有的直奔马上骑士而去。
眼看就要血花四溅,人马碎裂成块,那些灰衣大汉胸中热血沸腾,全都发出野性的嘶喊。
喊声刚响,快骑已过,却不见一丝鲜血飞溅而出。
那匹快马迅快如风,去势如电,更似来自九幽地府的幽灵之骑,瞬间已驰过那群灰衣大汉之前,远达十多丈外。
乍见火龙一散,断裂开来,那一阵高昂的嘶喊,已化为悲凄的哭喊之声,响彻四野。
邵元节和诸葛明随在金玄白身后,控马驰行过去,行经那些灰衣大汉所站之处,只见到每一个人手里只握着一截刀柄,整个刀刃竟然全都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他们倒卧在地上,有人已将火把抛去,有人仍然紧握火把,不过全都发出痛苦的哀号,更有人在地上打滚,显然受伤极重。
邵元节和诸葛明互望一眼,全都不约而同的勒住了快马奔行之势,停了下来,两人同时一跃下地。
诸葛明一手拎起一名倒地的灰衣大汉,夺下了他手中紧握的火把,就着火光仔细一看,只见此人满头冒汗,不住哀号,左臂仍然完好,右臂却已断成数截。
而那只断臂的手中,仍然死命的握着已无刀刃的一截刀柄,紧紧的不肯松开。
他的身上,洒满着片片铁屑,随着诸葛明手中火把的移动,闪烁出片片诡异的反光,显然是刀刃触及金玄白发出的气颈,刹那间崩裂碎开,成为片片碎铁。
而且,随着那股气劲的透刀直入,让这个持刀大汉的整条手臂,震断成数节。
诸葛明也不知这人内腑有没有受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骨窜起,全身毛骨悚然。
顿时,在松林茶铺亲眼目睹的情景,彷佛又出现眼前。
他很清楚地记得,金玄白当时一手搭在木桌之上,瞬间脸色泛红,浑身骨骼一阵轻响,然后那张木桌马上崩塌毁破,成为一堆碎粉。
很明显的,金玄白此刻所施出的这种功法,就是那时在松林茶铺施出的功法,完全一模一样,没有差别。
而当时和金玄白之间的对话,此刻又很清晰地浮现脑海,他记得自己曾说:“金老弟,传闻漱石子精擅玄门罡气,你的武功虽已几乎天下无敌,可是漱石子功力深厚,恐怕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金玄白给他的回答则是:“这个我明白,不过用不了多久工夫,我便可和他一拼!”
这句话中充满了豪气和信心,当时曾让他受到极大的震撼,此时回忆起来,仍是同样的震撼不已。
他把手中提着的灰衣大汉掷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不错,挑战天下第一高手的日子已经来临了,金老弟,你已有足够的实力和他一拼!”
这时,马车已经停下,于八郎领着海潮涌和戎战野两名云骑尉飞快的奔了过来。
他们看到街道两旁,倒了一地的灰衣大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诸葛明没头没脑的说了那句话。
他们齐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已见到邵元节从另一边闪身而至。
诸葛明回眸望去,但见邵元节满脸惊骇,于是问道:“道长,你那边的人,是否都是刀刃碎裂成屑,个个右臂都已震断?”
邵元节点了点头,道:“贫道只查看了二人,全都如你所说,刀刃崩裂成为碎片。”
他眼神一凛,问道:“金侯爷使的到底是什么功夫?竟然能在片刻之间,将所有的刀刃一齐震断,并且还碎裂成屑?真是骇人听闻,这这比御剑之术还要厉害。”
诸葛明道:“这是金侯爷用来挑战天下第一高手漱石子的绝世神功,我有幸见过一次。”
他吁了一口气,道:“这种神功,想必就是道长你和于千户在天香楼的庭院中所见到的同一类功夫。”
邵元节骇然道:“九阳神功?”
诸葛明默然的点了点头。
邵元节也颔首道:“金侯爷不是说过,他有五位师父吗?原来除了枪神、大愚禅师、铁冠道长、火神大将之外,他第五位师父便是昔年挑战漱石子的九阳神君了。”
诸葛明道:“不错,道长的揣测,应该八九不离十,否则金侯爷不会时时刻刻都记住要击败漱石子。”
邵元节道:“难怪侯爷急着要我带他来虎丘,原来那个女子使出了玄门罡气,引起他的好奇”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大喝之声:“神枪霸王在此,把你们的首领叫来说话。”
诸葛明目光一闪,道:“于千户,每人拿支火把,随我们前去接应金侯爷!”
于八郎应了一声,和两名云骑尉捡起地上的火把,邵元节把手中的缰绳交给他,道:“你们把马牵到后面,拴在马车上,再随我们前去。”
诸葛明笑道:“道长也跟我一样,不擅于马战,倒嫌马儿在身边是个累赘。”
邵元节一笑,正要开口,只见秋诗凤、朱瑄瑄、江凤凤三人飞奔而至。
她们一见小街两旁,倒了一地的灰衣大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全都为之一惊。
朱瑄瑄讶道:“诸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明道:“这些都是大江帮的水贼,想要袭击侯爷,所以全都遭到断臂之祸。”
朱瑄瑄抓起一名倒在脚边不远的大汉,问道:“你们的帮主猪婆龙呢?他人在哪里?”
那个灰衣大汉已痛得浑身颤抖,被朱瑄瑄这样像抓小鸡似的拎了起来,更是吓得脸无人色,颤声道:“大侠,请饶命,小的们不是大江帮的水贼,是三义门的弟子!”
朱瑄瑄望了诸葛明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明和邵元节也颇觉意外,还以为这四十多名大汉都是大江帮的水贼,却不料又扯出一个三义门来。
他上前一步,想要问个清楚,已听到秋诗凤问道:“诸葛大人,我金大哥呢?”
诸葛明道:“金侯爷已经骑马跑到前面去了。”
秋诗凤二话不说,飞身跃起,投向黑夜之中,转眼便已消失了踪影。
诸葛明一把没拉住她,只听邵元节扬声道:“诸葛大人,贫道先行一步了。”
话声落处,他的身躯已到了三丈开外,眼看秋诗凤就在前面不远,于是大袖一挥,衣袂飘动,紧追过去。
朱瑄瑄见到秋诗凤和邵元节飞身前去,也顾不得和诸葛明多罗嗦,把手里的大汉塞给诸葛明,道:“诸葛大人,人交给你,你问清楚吧!”
她一拉江凤凤的小手,道:“小凤儿,我们快走,别错过了看热闹的好时机!”
江凤凤轻声笑道:“朱郎,前面有很多匪徒,恐怕有凶险呵!”
朱瑄瑄朗笑一声,道:“怕什么?我玉扇神剑朱大侠身经百战,走过刀山箭雨,难道还怕这些区区的毛贼吗?跟在我身边,保证你安全,连一根寒毛都不会掉。”
江凤凤发出一阵银钤似的笑声,任由朱瑄瑄牵着手,缓步向前行去,秀靥如春,泛起一片幸福的光彩。
诸葛明见到她们二人携手前行,如去踏青,更似闲庭漫步,几乎都看傻眼了。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里依然拎着个大汉,而于八郎和海潮涌、戎战野三人都像个呆子样的里着朱瑄瑄和江凤凤消失的地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沉喝一声,道:“你们站在这里发呆做什么?还不快把两匹马牵走?”
海潮涌和戎战野两名云骑尉打了个哆嗦,赶紧牵马离开。
于八郎问道:“诸葛大人,请问马车是停在这里,还是跟过去?”
诸葛明瞪了他一眼,见到陈南水和刘康飞奔过来,不满地道:“你们还没醒过来啊?”
刘康躬身道:“禀报大人,我们酒意已退,都醒过来了。”
诸葛明一挥手道:“这些家伙都交由你们审讯,务必问个明白。”
他把拎着的大汉掷了出去,见到刘康稳稳接住,于是不再多言,转身飞奔而去。
于八郎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嘴里嘟嚷了两句,也不管刘康和陈南水审讯那些大汉之事,转身往马车行去。
他身为锦衣卫的千户,官阶颇高,本来是不必受诸葛明的气,不过由于诸葛明早年就是他的上司,后来被太监马永成借调至东厂,成为一名贴刑官,并兼有东厂镇抚的身份,所以诸葛明把从朱瑄瑄那里受的气,出在他的身上,让他不敢反驳,只得忍了下来。
其实这种马车要不要继续前行的事,他一个堂堂的锦衣卫千户,大可自己做主。
不过官场里的风气便是如此,有长官在场,千万不可擅自作出主张,抢了长官的风采,否则遭到长官之嫉,终有一天会倒大霉。
这种因循苟且的风气,不仅在锦衣卫中如此,就是东、西二厂,或者是朝廷之中,也莫不如此。
于八郎从一名校尉,干到了千户,受到劳公秉的重现,当然明白这种基本的为官之道。
尤其蒋弘武身为锦衣卫中的同知大人,连劳公秉都要受到节制,更让于八郎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小心,又怎会碰了诸葛明一个软钉子,心里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谁叫诸葛明和蒋弘武是至交好友?此时别说是他于八郎,恐怕就算是劳公秉在此,也不敢得罪诸葛明。
于八郎想到此刻不仅蒋弘武在苏州,连张永都已坐镇在天香楼,自己若是好好干,得到了张永的赏识,再加上有邵真人在旁相助,以后定可升为镇抚大人,到那时大权在握,就用不着受诸葛明的气了。
意念一转,心境也随之而转,胸中郁结的那股气,顿时化为乌有,连脚步都觉得轻松起来。
他走到三辆马车之前,见到包括田三郎在内的三名车夫,全都默默的坐在车辕之上,挺直了腰杆,动都没动一下。
对于这三个车夫,于八郎都不敢得罪,只因他听见田三郎称呼金玄白为“少主”就冲着这“少主”二字,他心里明白这些车夫都不是普通人,绝对不能小视。
金玄白的来历,他还没完全摸清楚,可是单看朱天寿、邵元节、蒋弘武、诸葛明如此恭敬的对待,再加上金玄白露了几次绝世的武功,更让于八郎敬畏不已。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武威侯金玄白家中的一个车夫,岂是等闲之辈?别说是车夫,恐怕就是个门童,于八郎也不敢小看。
这种事,想起来虽然窝囊,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形势如此。在于八郎的眼里,这个车夫的地位,比起苏州的知府宋登高还要来得高,他可以大声呵叱宋登高,却不敢对这个车夫失礼。
见到田三郎默然坐在车辕上,于八郎脸上堆起笑容,抱拳道:“田兄,劳你久候了,我们走吧!”
田三郎也抱了抱拳,客气地道:“大人太客气了,这是小人的本份职一只。”
于八郎没料到田三郎一直表情严肃,不苟言笑,此刻竟然如此客气,脸上也似乎有了笑容。
他微微一怔,飞身跃上车辕,与田三郎才而坐,正想开口说几句话,和这个来自侯爷府中的田三郎攀攀交情,却见到两名云骑尉自车后飞奔而来。
他们一到于八郎身前,马上躬身行礼,海潮涌问道:“千户大人,卑职已经拴好了马,请问该随车而行,还是上车?”
于八郎没好气的叱道:“这种小事还要问我啊?诸葛大人让你们把马拴好,是怕等一下擒拿匪徒时,会伤及马匹,并不是要你们一路走过去,你们难道不知道学我一样,坐在车上啊?真是没脑筋。”
海潮涌和戎战野挨了一顿骂,不敢吭声,行了一礼,转身走到后面,也学于八郎一样,上了车辕,和驾车的车夫坐在一起。
于八郎看到他们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刚才碰了诸葛明一个软钉子的情形,不禁哑然失笑。
当时的官场上有这么一句俗话:“官大一级压死人。”于八郎的职位和官阶,比起这两位云骑尉来,大了何止一级?难怪他们挨了顿骂,也只有默默承受,不敢有丝毫埋怨和微词。
田三郎看了于八郎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抖了抖手中缰绳,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而去。
于八郎干咳一声,问道:“田兄,请问你,在侯爷府里当差,日子还好过吧?”
田三郎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点了点头,道:“谢谢大人关心,我们过得还不错。”
于八郎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们做下属的人,就要碰到一个好主人或好长官,日子才会过得舒服一点,不然就难挨了!”
田三郎道:“大人说得极是。”
于八郎想起刚才听到邵元节和诸葛明所说之事,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试着要从田三郎嘴里问出有关于九阳神君之事。
就在这时,耳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山塘河里出现一盏灯火,随着歌声越近,已看清一条乌篷小船急速的划破水面,航行而来,那盏灯火正是悬挂在篷上的油灯。
于八郎听了一下,也没听清楚船上那人唱的是什么歌谣,只听到什么“郎呀,妹呀”的,才知这个船夫唱的是情歌,并且还是南方小调民歌。
他哑然失笑,虽然见到船上人影摇晃,那人用力的划着橹,却因看不清船夫的形貌,也就不以为意。
那条乌篷小船从虎丘而来,距离马车大约四丈之遥,船夫大约看到了山塘街上倒了满地的人,马上停住拌声,不再继续唱下去。
于八郎根本没有介意这种小事,收回了目光,继续刚才的想法,正想藉个理由,引出田三郎的兴趣,谈到有关九阳神君之事,却听见那船夫大声问道:“喂!你们在干什么?莫非是在打劫路人吗?”
陈南水正在审讯那些灰衣大汉,根本没有注意到河中的小舟,此时听到河里有话声传来,走到河边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对襟粗布短衣,下着一条绸裤的中年人,站在一条乌篷小船之后,双手控着长橹,仰首上望。
陈南水扬起火炬照了照,看到那个船夫脸孔清瘦,下巴上蓄有杂乱的短髭,头上乌黑的长发绾起,草草的结了个发髻,插着一根银簪。
而他的腰上,系着一条黑色腰带,腰带上扎着个葫芦,又插着根三尺长的紫竹长笛,装束极为怪异,甚至有些不伦不类。
至于让陈南水看得更刺眼的,则是那个船夫脚下穿了双布袜,袜外套了双多耳麻鞋,完全和平常所见的船夫装扮不同。
口口口
一般说来,打渔的渔夫,多半在船上是赤着双足,而船夫则是穿上草鞋,这都是为的工作方便而这样做。
船夫、挑夫、工人所穿的草鞋,大部份是农家在农闲之后,利用稻草编结而成,一双一文钱批出,市面上的一些门摊有得买,不过价钱最少要二文钱,若是放进杂货铺里,要卖三文钱一双。
这种草鞋不耐穿,顶多一两个月就会穿坏,不过价钱便宜,在下层社会里,一般的农人、劳工、船夫等,都穿着这种草鞋。
至于多耳麻鞋就不同了,虽然也算是草鞋,却是精编的草鞋,不但鞋底用的草是稻草芯,还混合著破布、麻线搓成细条草绳,编结成鞋底之外,连鞋子两侧的系纽,都是用麻线编花而成,这种草鞋不仅舒适美观,并且还很耐用,最少可以穿个一年半载。
不过这种多耳麻鞋,由于精工编成,美观耐用,故而价格也比较高,每双大约要四十五文左右,有些名胜市区,还要卖五十文以上。
至于当时的一般民众,穿的都是布鞋,品质好坏不同,精工细制的布鞋一吊钱左右,普通一点的大约只要七八十文钱就可以买一双了,不过大多数人,都是穿的妻子所亲手做的布鞋。
而商贾或富家子弟,则大部份穿的是所谓的丝履,也就是鞋底较厚,鞋面用绸缎剪裁缝制而成,这种丝履价格差异更大,由于品质和做工的不同,便宜的一双约四五百文,贵的可高达七八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双。
在正德年间,苏州的一名裁缝,一个月约赚四两银子,而一个专做高级丝履或官靴的鞋匠,每个月可赚六两以上的银子,至于差一点的鞋匠。
而当时苏州市面上,买一斗米仅需十八文左右,一只二斤重的小母鸡,也只不过需要花费十二文左右,便可以买得到,由此可见鞋匠算是高收入者。
口口口
那个船夫,穿着不伦不类,脚下一双多耳麻鞋,更让陈南水起疑,忖道:“怪啦!哪有船夫穿绸裤的?而且还穿布袜,难道不怕被水弄湿吗?”
他仔细的一端详,发现那个船夫双手控着长橹,也不见他如何出力,仅是摇了几下,整艘小船竟然停在原处,不见移动,显然所用的力道刚好抵消了水流的力量,才能保持那种状况。
陈南水问道:“喂!你是干什么的?”
那个中年船夫抬头道:“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抢匪,怎么在这条路上打伤了这么多人?”
陈南水见他以问话来回答自己的问话,虽知对方并非普通的船夫,却也不甚在意,脸色一沉,喝道:“锦衣卫在此办案,闲杂人等,赶紧走开!”
那个船夫怪叫一声,道:“哈哈,你们是锦衣卫?真是透着稀罕,苏州怎么会有锦衣卫?”
陈南水一手按在吴钩的柄上,喝道:“你还不快走?莫非也要让我把你废了?”
那个船夫笑道:“废了我?老夫倒要看你怎么废了我。”
他弯腰拾起船舷边的一根长竹篙,往岸边高堤插了下去,竹篙马上没入一半,也没看他如何作势,已顺着插篙的动作,另一手放开摇橹,捡起系舟的粗绳,一步跨出舟外,快速地把粗绳系在竹篙之上,紧紧的绑着。
他整个人都在空中,仅凭着单手扶在竹篙上的力量,撑住了全部的体重,陈南水一见,便知这个船夫武功极高,远在自己之上。
他退了一步,拔出双钩,摆了个架式,还没站稳,已发觉一股强烈的劲风扑面而来。
陈南水把手中的火把飞掷出去,双手一合,然后分持着双钩,使出断魂钩法,连出三招,往那飞扑而来的船夫攻去。
那个船夫人在空中,一手接过陈南水掷来的火把,眼前绚影闪烁,金风刺耳,已见到对方快如电掣的攻了过来。
他眼中神光一闪,笑道:“好!原来是陕北吴钩门的高手,这三招使得不错。”
也没见他如何作势,手持火把照亮了面前的空间,双腿飞踢而出,每一脚都是用脚尖踢在陈南水的吴钩之上。
刹那间,光影一散,陈南水攻出的每一招都被对方封住,从那人脚下传来的沉重力道,让他连退四步,才站稳了身躯。
他心中骇然,发现这个船夫似乎熟悉自己钩法所有的变化,每一脚踢出,都是挑的钩势最弱之处,再一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师门来历,更让他震惊不已。
那个船夫连出数腿,逼退了陈南水之后,双足落在地面,还没站稳,刘康已手持巨斧,一招“开山破土”攻了过来。
船夫怪叫一声:“好一招开山破土!”
他不退反进,一挥手中的火把,挡住了刘康大斧劈来之势,但听噗的一声,斧刃砍在竹竿扎的火把上,竟然没脑瞥进去,反而弹了起来。
那个船夫道:“兄弟,你使的这招斧法,是河北沧州武师戴良所传的旋风斧法,要以轻灵快速为主,怎么在你手里使出来,如此笨拙?显然功夫没练到家。”
他说话之际,手腕急旋,火把飞舞,把刘康逼得退出七尺之外,险些踢到躺在地上的灰衣大汉身体。
刘康心中的惊骇,真是难以形容,的确如那个船夫所言,他的师父戴良,是河北沧州的名武师,以旋风斧法名闻北六省。
而那船夫手中持着火把,所挥舞的那几下,也都是旋风斧法中的招式,若非刘康在记忆中完全找不出对方的形貌和长相,听了他的话,还以为他是师门的长辈。
不过尽管如此,刘康也惊诧之极,喝道:“你是谁?”
那个船夫笑嘻嘻的道:“你要问老夫的名字,老夫偏偏不告诉你,怎么样?”
刘康一愣,不知要怎样回答才好。
这时于八郎已飞身前来,拦在那个船夫之前,喝道:“咄!你可是大江帮的帮主猪婆龙侯三?”
他这么问,是因为看到那人年约四十左右,武功奇高,独自驾着一艘小船进入山塘河,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人,才这么信口而问。
那个船夫道:“什么猪婆龙?老夫可没听过。”
他打量了于八郎一眼,道:“你也是锦衣卫?”
于八郎颔首道:“不错,本官是锦衣卫千户。”
船夫问道:“千户?千户很大吗?”
他目光一闪,指着陈南水和刘康两人,问道:“你这千户比他们俩的官要大罗?”
于八郎道:“不错。”
船夫突然笑道:“那么你的武功也比他们要高得多罗?”
于八郎道:“这倒不一定,官阶不是用武功来分高低。”
船夫盯着他上下瞧了一下,问道:“这倒奇怪了,不用武功分高低,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于八郎有些哭笑不得,若非忌于这个船夫打扮的怪人武功极高,早就一刀砍过去了。
这时,海潮涌和戎战野两人飞奔而来,看到于八郎、刘康、陈南水成犄角之势站着,面对那个身穿绸裤的怪人,也一齐拔出绣春刀,分了开来,围成扇形。
那些躺在街边的断臂灰衣大汉,眼看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形,全都纷纷爬了开去,有些人则趁机滚进街旁的桑麻园里。
于八郎见到海潮涌和戎战野两人赶到,胆气大壮,正想大声呵叱,却听那个船夫道:“哦!我知道了,你的官比他们大,既不是靠武功,那么一定靠的是比他们会拍马屁,对不对?”
于八郎脸色一变,只听那个船夫又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当年容我飞那个家伙说的,我只是转述而已。”
“容我飞?”于八郎只觉这个名字极为熟悉,仔细一想,却又想不出来,脸色更是难看,叱道:“什么容我飞,容他飞的,你在胡扯些什么?”
那船夫讶道:“你们连容我飞都不知道?那家伙自己吹牛,说是天下第一铁捕,看来也当不得真!”
于八郎经他一提起,才想到多年以前,果真有位叫容我飞的捕头,至于是不是什么天下第一铁捕,他可不知道了。
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锦衣卫属于皇家特务组织,御门捕头是地方差人,就算再有名,也没放在锦衣卫人员的眼里。
于八郎意念急转,道:“请问尊驾贵姓大名,如何称呼?”
那船夫道:“你露两手给我瞧瞧,我就告诉你我的贵姓大名,不然,我可不会白白告诉你。”
于八郎若非见到这人连续击退刘康和陈南水两人,还真会把他当成一个白痴,当下忍住怒气,道:“看尊驾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无名之辈,为何藏头露尾,不敢说出你的名号?”
那船夫目光一闪,道:“这样吧!你们三个人一起出手,让我看看你们的武功,够不够资格让我报出名号”
他话声稍顿,指着刘康和陈南水两人,道:“我是说三个人,可不包括这个陕北吴钩门人和使旋风斧法的家伙在内。”
于八郎讶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出身来历?”
那个船夫傲然道:“你们只要使出两招,我便可以认出你们的出身来历,这有什么稀奇?”
于八郎道:“好!我就让你瞧瞧!”
他左手比了个手势,打出锦衣卫人员之间使用的暗号,然后提起八成功力,进步挥刀,瞬间连劈三刀。
刀光乍闪,其他四人一齐围攻而去,刹那间,刀气弥漫,斧影重重,陈南水手里的一双吴钩剑更是专攻对方下盘。
那个船夫怪叫一声,道:“你们怎么耍赖,群殴起来?太不讲武林道义了吧?”
他把所持的火把高高掷起,抽出腰带上所插的那支紫竹长笛,一抹一拉,竟然从长笛中拔出一支精光闪闪的长剑。
那支长剑有别于一般的长剑,剑长二尺有余,剑身却仅宽两寸左右,随着他抖动之际,剑身可作大幅度的弯曲。
刹那间,但见他挥动左笛右剑,迎了上去,寒芒飞舞,有如一条灵动的小蛇,见缝就钻,而长笛则带起重重紫影,有如幻化的彩带,惑人眼目。
他背对着山塘河,回旋之地仅仅只有三尺左右的空间,若是被于八郎等人逼退,只能跳上船中或落入水里。
可是他左笛右剑,数招使出,剑法诡异莫测,首先便把刘康和陈南水两人逼得退出战圈,接着戎战野被他飞起一脚,踢中脉门。
就在戎战野手中绣春刀被踢飞之际,海潮涌也被那船夫手中紫竹笛击中刀身,随着一股大刀传来,震得他右手一麻,退出四步之外,差点握不住手里的绣春刀。
这时,那被他掷起的火把,已从空中落下,眼看就要砸在他的头上,但听他口中发出一声怪叫,紫竹笛往上一点,敲在下坠的火把中段。
那支火把一阵急速的旋转,以更快的速度往上急升,似乎变成一个火轮,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