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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宣宣和阴三姑约好了,要她在近期内留在苏州,等到过些时日之后,她便会带着她们几位师姐妹一起返回湖广安陆,去拜见王爷和夫人。
因为她把阴三姑的话放在心里,想要让这个具有神通的巫女,算一算她的弟弟朱厚璁命运如何。
两人谈妥之后,才一起从偏门进入后院。
这座神坛果真和贺二姑所说,占地极广,朱宣宣一入后院,便看到一座很大的天井,正面大屋灯火通明,两边东、西厢房遥遥相对,虽不十分华丽,却也窗明几净,十分清洁。
尤其是宽大的天井里,除了洁净如洗的青石板外,尚种植着数株石榴,摆着几个大水缸。
此时夜深,虽看不到红艳似火的石榴花和累累的结实,却能从摇曳生姿的婆娑树影,看出这一片幽雅。
阴三姑领着朱宣宣从边廊往主屋行去,行进间,有阵阵微风仿佛从她身上掠过,带来淡淡的幽香,竟让朱宣宣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稍一浏览了四周的环境,道:“阴三姑,这儿环境清幽,虽在市区,却别有洞天,纵然比不上那些园林,倒也闹中取静,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她顿了一下,又道:“这么大的一座宅子,大概要花不少钱才能买得下来吧?”
阴三姑脚下稍顿,侧首道:“朱少侠,祢当这宅子是我师姐购下的产业?错了,这整座房舍,包括前面的神坛店面,都是罗夫人名下的产业,眼下只是租给我师姐使用而已,每月都要付租金的。”
朱宣宣问道:“罗夫人?哪位罗夫人?”
阴三姑道:“就是衙门罗师爷的夫人啊!这里整排,一连七间店面,全都是她和媳妇的名下”
朱宣宣胸中突然冒出一股怒气,骂道:“他一个区区的衙门师爷,算得了什么”凭他的山妻也能配称夫人吗?”
她停住了前进之势,道:“这混帐师爷,才随着宋知府在苏州待了几年工夫,竟然置下这么多的产业,可见全是贪赃枉法得来的,我得好好的跟他算这笔帐!”
阴三姑脸色一变,道:“朱少侠,请你千万别这样,不然我师姐在苏州就待不下去了。
”
朱宣宣脸色阴沉地望着她,问道:“这座宅院,大概值多少钱?祢师姐租下为,每个月要付多少银子?”
阴三姑犹豫了一下,道:“这宅子好像值一千多两,罗夫人是以极为低廉的价格租给我师姐,半年一收租,只要六十两。”
朱宣宣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见到阴三姑秀眉微蹙,一脸惨白,眉心的青气更加深浓,笑道:“祢放心,我不会乱来,让祢师姐难以做人,我会好好的处理此事。”
阴三姑木然的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朱宣宣在她肩上拍了一下,道:“阴三姑,祢神通广大,应该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吧?
别害怕,我不会害祢们的。”
阴三姑点头道:“谢谢朱少侠。”
朱宣宣挥了下手中玉扇,道:“走吧!别让我金大哥等久了。”
她们两人沿着边廓往主屋行去,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昊天道长爽朗的大笑,道:“小道久仰国师大名,今日能够一见,并且敬聆仙言,的确是无上光荣”
朱宣宣走进屋里,只见主厅之内陈设不多,仅是摆着七八张竹椅,四壁粉墙上也没悬挂什么字画,不过一尘不染,倒也不显简陋。
金玄白和邵元节就坐在主位,旁边一侧坐着贺二姑、罗四姑,另一侧则坐昊天道长和李强。
那两名道士则站立在昊天道长的身后,全都以仰慕敬畏的眼神,望着金玄白和邵元节两人。
至于随同贺二姑进入大厅的六名白衣少女,此刻全都不在厅内,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朱宣宣一踏进大厅,迎着金玄白投来的目光,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帘,不敢正视他的眼神,脚下稍稍一顿,往李强身边行去,找张竹椅,轻轻地坐下。
阴三姑则往罗四姑身边行去,行走之际,双手十指比划了一下,做了几个手势,贺二姑和罗四姑见了,马上脸上都泛现起难得一见的笑容。
朱宣宣坐定之后,见到竹几上已摆好了茶盅,兴冲冲的端了起来,揭开茶兽,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
她喝了一口,只觉口齿留香,甘味迅速的布满口中,赞道:“嗯!真是好茶。”
李强在旁笑道:“这茶叶是贺二姑的师姐,托人从云雾山捎来的,她一向视如珍宝,难得泡给别人喝,这回是沾了金侯爷和邵国师的光,老朽才能喝上一杯,便已足慰平生了。”
贺二姑应道:“李大哥,你这么说,倒显得二姑太小气了,实在是此茶采制不易,每年的产量不足百斤,我师姐知道我喜好喝茶,这才每年派人从云南捎来十斤,这批茶叶还是去年喝剩的,大概还有四斤左右,这样吧!等到事情办完了,你拿半斤回去”
她目光一闪,道:“当然,其他各位贵宾也不能怠慢,每人都带上半斤”
李强赶忙摇手,道:“二姑,老朽只是说着玩的,可千万不敢收下这份重礼”
他话一出口,便又觉得后悔,改口道:“如果二姑坚持要割爱,那么老朽就收下四两茶叶,就已足够了。”
昊天道长道:“贺二姑,贫道不懂得品茶,也分不出好坏,祢若是坚持要送礼,就把贫道这一份,转送给我师叔祖和邵国师好了。”
邵元节打了个哈哈,道:“贫道一生嗜茶,既然昊天道兄你愿转送,贫道厚颜,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他侧首望着金玄白,道:“侯爷,不是贫道贪心,实则贫道只能留下一半,另一半要转送朱大爷,他喝遍了天下的名茶,大概这种产自云雾山巅的茶叶,没有喝过,所以也让他尝尝滋味。”
金玄白“哦”了声,道:“既然如此,我那一份,你也给他一并带去吧!反正我也喝不出好坏!”
他自嘲的笑了笑,望向贺二姑,道:“贺二姑,我记得我曾经答应过祢,只要助我查出魔门弟子,便给祢一百两银子的犒赏,如今祢所做之事,已远远超出我的要求,所以我要多给祢一些。”
他从囊中掏出几张银票,从里面抽了一张,看了看票面金额,然后又抽出一张,然后伸手交给贺二姑,道:“这里是二张银票,一共是三百两,二百两是犒赏祢,另外一百两则是给祢的茶叶钱”
贺二姑脸色一变,跪在地上,道:“上仙侯爷,民女替侯爷效劳,擒拿魔门徒众,是天经地义之事,万万不敢接受赏赐,尤其茶叶钱,更是让民女羞惭,无地自容”
金玄白正色道:“我说话算话,祢若是不收,岂不是陷我于不义?这样吧,祢自己收下一百两,另外一百两由阴三姑和罗四姑平分,至于剩下的一百两,祢就用来托祢师姐买茶叶,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买来的茶叶,我要一半送给我掎和邵道长,另外一半则由我和朱少侠平分,这样好吧?”
贺二姑不敢再推辞,双手接下银票,恭声道:“敬谢上仙侯爷赏赐。”
阴三姑和罗四姑也都跪了下来,向金玄白致谢。
金玄白又从银票里抽出了两张,道:“昊天道长,李强兄,这区区小数,你们拿去赏给门下弟子和堂口的弟兄们,让他们忙了一天一夜,太辛苦了,我不能一一致谢,就由你们代表我,向他们道谢。”
昊天道长和李强赶忙出言辞,却都被骂了一顿,这才赧然收下两张银票,各自坐回竹椅之中。
朱宣宣在旁冷眼看着这场发放银票的情形,仿佛像看了一场戏样,让她颇生感慨。
想一想,眼前留在的这些人,在朝廷的国师,皇上金口头封的武威侯爷,城西堂口的把子,巫门的三个巫女,还有玄门道士,是多么奇怪的组合?
再加上她一个堂堂的兴献王郡主,显得更加的不协调,更加的荒谬,若是说出去,只怕无人相信,这些人会凑在一起,品茗言欢
朱宣宣暗自叹了口气,忖道:“若是让掎和张永那个太监也到了这里,情况就更热闹,更好玩了。”
她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细细的品尝着茶香甘郁,看着金玄白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几乎不认识这个人了。
从初次在苏州街上,她带着王府侍卫,替薛婷婷和江凤凤打抱不平,开始认识金玄白以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改变。
朱宣宣仔细的想了想,也分不清金玄白有些什么改变,只觉得他在自己的印象中千变万化,从武功高超的神枪霸王,心狠手辣的凶残杀手,土头土脑的乡下村夫,一变为金丹已成的上仙,冷静圆滑的侯爷这种种的变化,让她颇为迷惑。
这个家伙为何会如此多变?
他原先土头土脑的样子,怎么不见了?
他又不见得多么聪明,怎么能练成这么高的武功?难道纯粹是师父众多的缘故吗?
他怎会练成金丹大道,让巫门三女都尊称他为上仙侯爷?
刹那之间,一连串的不解,此起彼落的涌现在她的脑海,有如汹涌奔腾的潮水,冲激不已。
突然之间,她的脸色一变,惊忖道:“我是怎么啦?为何会如此关心他的事?”
她喘了口大气,望了望金玄白,想起朱天寿和张永跟自己所说的话,再印证阴三姑之言,骇然忖道:“莫非我真的会嫁给这个小子?”
邵元节见她脸色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朱少侠,祢怎么啦?脸色好像有点不对。”
朱宣宣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道:“我好像是饿了,想吃点东西。”
贺二姑“啊”了一声,道:“对不起,民女倒忘了这桩事,真是失礼”
她转首道:“四姑,祢去看看她们把夜宵准备好了没有?”
罗四姑应声站起,快步往厅后行去。
李强这时才找到了空档,向金玄白禀报,午后出动堂口部份人员,对付血狼刁十二之事。
当金玄白获知刁十二的问题已经解决,李强的堂口已将血狼的地盘全部接收下来,颇感欣慰,道:“俗话说:‘盗亦有道’,你能安抚那些牛鬼蛇神,让他们顾及天理、国法、人情,逐渐向善,便是功德一件”
他顿了一下,又道:“关于衙门那里,我会替你打个招呼,以后官方的干扰会少了许多。”
李强再三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罗四姑领着两个白衣女子从后厅走出,邀请厅内众人入席。
进了饭厅,四名白衣女子在忙着拿碗筷,生制的四方饭旧相,摆着有清粥小菜。
除此之外,另外的一张小桌上还摆着两大锅的菜肉馄饨,供人挑选食用。
金玄白见到竹桌上的菜肴清爽洁净,菜色繁多,赞扬了几句,让贺二姑极为高兴,亲自替这位上仙侯爷盛好一碗清粥。
众人分别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那些白衣女子忙着替他们端碗盛馄饨,每个人都显得很高兴。
朱宣宣端了碗菜肉馄饨,坐在金玄白身边,慢慢地食用,默然的听着金玄白询问贺二姑如何布阵,如何追查魔门余孽之事。
听了半晌,她才弄清楚贺二姑由于职业的关系,每天最少要用三个时辰,挨家挨户的贩卖她的神符和所炼制的神水。
因此,她对于方圆二、三十里的地方,熟悉得很,几乎每一家的状况,她都了如指掌。
这回,她涉入蔡门范氏贩女的碰到了金玄白,栽了个大筋斗,痛定思痛,一定要把金玄白交付的任务完成,好替自己赎罪。
经过她仔细推敲之后,终于发现新近搬来城西的一批人可疑因为这批人,没有一个买她的神符和神水。
由于那批人数目庞大,表面上又都是正当的商人,贺二姑鉴于自己人手不够,于是把李强找来,商量大事。
李强刚好解决了血狼如此而已十二的堂口,夺下整块地盘,对金玄白感激无比,当他听到这件任务是金侯爷交办的,于是义不容辞的加入,并且还把昊天道长也拖了进来。
贺二姑鉴于那些魔门徒众太多,唯恐力量不够,于是又派出所役使的鬼灵,赶往沛县和南通,邀来两位理由妹,共同摆设“百鬼拘魂大阵。”
这种阵法威力极大,本来不适于在城厢摆设,所幸李强把金玄白的招牌抬了出来,找到了薛义捕头,亲自召集城西坊长三人,划出一条大街,作为巫门三女布阵之用,等到了亥时一过,便开始布阵。
朱宣宣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贺二姑,祢们在大棚里摆那些长板凳,是干什么用的?为何那些魔门徒众会一一从凳子中间的通道走过去?”
贺二姑一愣,望着朱宣宣,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
邵元节见到她一脸为难之色,道:“朱少侠,这些都是巫门的术法,自有其奥秘之处,不可以随便告知外人,祢又何必让她为难呢?”
朱宣宣“哦”了一声,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汤匙,道:“贺二姑,祢能说就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
昊天道长微笑道:“朱少侠,祢若想知道此事,容贫道告诉祢”
他看了贺二姑一眼,继续道:“其实这种拘魂之法,道家也有,茅山术里,便有许多方法,可凭物借形,收聚各方鬼灵,甚至呼风唤雨,召请神明。”
朱宣宣道:“这么说道长也懂得茅山术法罗?可是,你不是武当分支,四明一脉的弟子吗?”
昊天道长笑道:“贫道的道法和武功,的确是师门所传,不过我有一个师叔,当年是茅山派出身,故此茅山术我也稍懂一二”
他掀髯又道:“这些术法,都只能算是旁门小道,无法和师叔祖的金丹正道相比,因为无论是茅山术或巫门法术,排教术法,纵然练到十成,也不可能对师叔祖构成任何伤害。”
他突然推崇起金玄白来,让朱宣宣颇为不解,金玄白本身更是感到莫名其妙。
昊天道长目光一闪,道:“朱少侠,你若不相信,何不问问贺二姑,看地的巫门术法,能不能伤害到师叔祖?”
贺二姑连忙摇手,道:“民女这点小术,岂能蒙混道长的法眼?以上仙侯爷的修为,只要一投手,民女便会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昊天道长颔首道:“贺二姑说的不错,我师叔祖纵然进入百鬼拘魂阵里,也是毫发无损,若是他要出手,动念之间,那些鬼魂怨灵都会形神俱灭”
他顿了一下,道:“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老人家修的是金丹大道,乃真正的神仙正道,远非其他门派的术法所能相及。”
金玄白听他侃侃而谈,说话跟邵元节有些类似,可是自己却有苦难言,对于为何会练就这所谓的“金丹大道”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微笑地看着昊天道长发表高论。
朱宣宣看了金玄白一眼,发现他目中神光炯炯,身外似乎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比起坐在身边的邵元节来,更像一位世外高人。
她忍不住问道:“昊天道长,我金大哥并不是修练仙术,他还有几房妻室要娶,如何会是修什么金丹大道呢?”
昊天道长微笑道:“师叔祖乃武当嫡传弟子,一脉相承自本门祖师张三丰老神仙,当年,老神仙活了一百二十多岁之后,在四明山巅,召来神龙三条,然后跨龙升天,进入仙界”
他顿了一下,又道:“本门不禁娶妻,也不重形势,师叔祖心在道中,穿不穿道袍也无所谓,他当然可以娶妻,就像天师教的邵国师一样,娶妻无碍修行。”
邵元节微笑道:“道兄说的极是。”
朱宣宣想了一下,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干脆不去想它,问道:“昊天道长,你说了半天,并没有说出这百鬼拘魂阵为何这样摆设?”
昊天道长点头道:“朱少侠,祢看到大棚四周高高撑起的白幡了吧?那便是所谓的招魂幡,可招请方圆百里之内的孤魂野鬼”
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那些黑色令旗,则是上面施过法术,画有符录,只要催动咒语,便可凭此役使鬼灵,而其中有四面黑旗,则是拘禁生魂之用。”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巫门三女,只见她们全都寒着一张脸,默然的坐着,没人敢吭声。
他暗自冷笑,忖道:“祢们这三个巫门女子,竟敢在贫道眼前卖弄神通,蛊惑朱姑娘,贫道若不给祢们一点颜色瞧瞧,祢们还当我是个白痴!”
他一向自视甚高,没把巫门术法看在眼里,当年若非是李强出面,他早就出手把贺二姑赶走了。
如今眼见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抬出了金玄白,布起什么百鬼拘魂阵,灭了自己不少威风,所以才要杀杀贺二姑的锐气。
他道行不浅,经验丰富,在一进神坛之际,便已看出朱宣宣是女儿身,虽然不知她的身份来历,却见她口口声声的把金玄白称为“金大哥”以为她也是金玄白的红粉知己。
由于他知道巫门女子善于蛊惑人心,唯恐朱宣宣会中了阴三姑的算计,所以这才趁机大捧金玄白,也贬低了巫门的术法,将之说成邪门小术看到巫门三女噤若寒蝉,昊天道长微微一笑,认为自己的警示,一定会起作用,于是继续道:“人有三魂,是为主魂,生魂、觉魂,还有所谓的七魄,也就是七情,指的是喜、惧、爱、恶、欲七种感情。”
他稍稍一顿,道:“一个人具有三魂七魄,算是活人,死时,七魄先散,三魂继离”
巫门三女听到这里,突然一起站了起来。
贺二姑道:“上仙侯爷,邵国师,你们慢慢用,民女要带着两位师妹去询问那些魔门徒众了。”
金玄白点点头,道:“祢们走吧,我们吃完了夜宵,就会过去。”
巫门三女躬身选取人上礼,领着六名白衣女弟子,一起出了饭厅。
昊天道长冷冷的看着她们离去,道:“这巫门神婆,平常装神弄鬼,不仅替人卜算婚姻前程,还替人改祭转运,贩卖护身神符,前些日子还弄出个什么神水,说是喝了之后,可以百邪不侵,倒也有不少的愚民信妇买她的东西,真是活见鬼。”
李强道:“道长,何必这样呢?她们也只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看在她们是女汉之辈,你就大人大量,放过她们一次吧。”
昊天道长点头道:“若是看在李施主的面子,我早就把她们驱离苏州这个地面了”
他笑了笑,道:“不过这个贺神婆也真有点本事,把衙门里的罗师爷和他的元配夫人,迷得对她推心置腹,总是替她说好话,不然我早就让她难堪了。”
朱宣宣听他提起罗师爷来,连忙问道:“昊天道长,听说我们现在的这个宅子,也是罗师爷的产业,对不对?”
昊天道长犹豫了了下,道:“好像是吧,这个我不大清楚,要问李施主才行,他是老苏州,堂口就在这一带,对这里的情况,比我了解多了。”
李强看了金玄白一眼,道:“道长固然说的不错,可是老朽照顾堂口那些兔崽子之外,还要拨空回木渎镇去,照顾我养的那些鸭子,实在难得有空闲,所以也不清楚哪间房宅是谁的产业。”
朱宣宣见他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知道他是顾忌罗师是知府的心腹,唯恐泄了罗师爷的底,会惹祸上身,招来官府的压力。
她冷冷一笑,道:“李把子,据我所知,情况好像不是这样的哦?那罗师爷很会搞钱,据说这里一连七间店铺都是他的妻子和媳妇名下的产业。”
他看了金玄白一眼,道:“金大哥,你想想,一个师爷,既未经商,又未开钱庄,哪来这么多的银子可以买下七座店铺?”
金玄白听她这么一提,顿时记起罗师爷和媳妇私通之事,当时,他无意中当着蒋弘武和诸葛明面前,说出了这件“秘闻”让罗师爷破费了四千两银子,分送给这两位隶属不同机构的官员。
那时,他极为单纯,还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如今想起来,才知道罗师爷有把柄落在自己的手里。
他微微一笑道:“朱少侠,祢的意思要怎样嘛?是想要把罗师爷抓起来,囚入大狱之中?还是另有打算,别有图谋?”
朱宣宣红着脸道:“我有什么图谋?”
金玄白笑道:“这样吧,祢跟冰儿产赌钱,也输了不少银子,我点祢一条明路,祢在天亮之后,到衙门去找薛义或罗三泰,要他们带祢去见罗师爷”
朱宣宣秀眉一蹙,道:“我见他做什么?难道跟他借银子?”
金玄白笑道:“祢不需要开口跟他提银子的事,只要对他说:‘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就行了!”
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朱宣宣已胀红了脸“啐”了一口,骂道:“你胡扯些什么?”
邵元节失声道:“这两句诗不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所写的长恨歌里面的两句吗?说这个做什么?”
金玄白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句诗是出自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之手,他只是记起了诸葛明当时吟了这两句,于是罗师爷乖乖地奉上银子。
由于见到朱宣宣一脸愤慨的数落罗师爷,于是让他记起这段趣事,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他不知道朱宣宣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微微一愣,望了望满脸错愕的两位道长,笑道:“祢只要说完这两句话,罗师爷就会像中了定身法一样,然后祢开口要他拿多少银子,他都会拿出来。”
朱宣宣一脸狐疑的问道:“有这种事?”
金玄白点头道:“如果他问起,这两句话是谁告诉祢的,祢就说是诸葛明讲的,就没错了。”
朱宣宣沉吟一下,仍是一脸错愕,邵元节则泛起了满脸笑容,心知这两句诗,必是罗师爷的痛脚,被6诸葛明拿住了,予以勒索,让他不得不从。
东厂和西厂所玩的把戏,邵元节大致清楚,他只是没料到金玄白也学会了这一套,并且还传授给朱宣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昊天老道不明白状况,加上对金玄白极有信心,故此丝毫不动声色,见到朱宣宣变幻的神情,倒是让他突然记起那明亮动人、美若天仙的楚花铃来了。
他心想,朱宣宣明明是个年轻的漂亮女子,不知为何装扮成这副模样?假使换回女妆,抹上胭脂香粉,只怕也是位绝世佳丽。
冷眼看到她和金玄白那种模样,看似无情,实则有情,也不知道其中有何蹊跷?
室中有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昊天道长突然问道:“师叔祖,那位楚姑娘呢?她没随你来啊?”
金玄白“哦”了一声,道:“她的尊长到了徐州,派人未通知她去一叙,昨日午后不久,便已乘船走了。”
想起楚花铃随着自己闯进玉清宫的种种情形,丽人的花容笑靥,仿佛仍在眼前晃动,可是人已走远,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不禁有些惆怅。
朱宣宣看到他的神态,也想起了楚花铃那绝色面貌,突然觉得一般莫名的情绪,涌现在心头。
她有些气愤的道:“昊天道长,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欺负贺二姑,阴三姑她们,不然,我会拆了你的玉清宫,灭了你的什么四明一脉”
话一说完,她就气冲冲的一推手中汤碗,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昊天道长满脸错愕,望着她的背影,呆坐在板凳上,有些手足无措,他身边的两个中年道士,则是气愤填膺,满面怒容,却由于金玄白在座,没人敢有任何行动。
金玄白和邵元节也没料到朱宣宣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两人相视一眼,全都摸不清她的意图。
昊天道长苦着脸道:“邵国师,贫道不知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她竟然会”
邵元节哈哈大笑,道:“昊天道兄,你也看穿了她是女扮男装?就是这样得罪了她。”
昊天道长不解地问道:“可是贫道并没有说穿呀?她又为何会生那么大的气?”
邵元节道:“你不该起楚姑娘,懂了吧?”
昊天道长恍然大悟,看了金玄白一眼,笑道:“原来如此!”
金玄白看这两个道长像打哑谜似的,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问道:“邵道长,这跟楚姑娘有什么关系?”
邵元节眯着眼,道:“侯爷,你有没有听过‘喝醋’这个词?”
金玄白点了点头。
邵元节笑道:“这位郡主就是在喝醋。”
金玄白抓了抓后脑勺,不解问道:“她有什么醋好喝?莫名其妙。”
邵元节笑道:“谁叫昊天道友不明状况,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了楚姑娘?她当然会生气罗!”
昊天道长一脸歉疚,道:“啊!是贫道的不对!”
金玄白此时也想通了邵元节话中之意,却是更加的糊涂了。
他愕然道:“邵道长,你的意思是她喜欢我?所以才会喝醋?”
邵元节颔首笑道:“就是这样,否则别无解释!”
“这是不可能的事!”
金玄白失声大笑,道:“她一向以男子自居,自认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侠少,怎会看上我?”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长袍,道:“你们看我这样子,分明是土头土脑的粗鄙武夫,她都一直这么嘲笑我,又怎会看上我?”
邵元节也跟着大笑,道:“像你这种粗鄙武夫,只可惜天下只有一个,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美女看中你了!”
昊天道长抚掌微笑,道:“邵国师说得不错,师叔祖的武功天下第一,充满了雄赳赳的男子气慨,正是美女钟爱的对象,难怪贫道一提起楚姑娘,这位郡主”
他说到这里,才记起郡主所代表的意义,差点没跳了起来,惊诧地道:“邵国师,你说这位朱姑娘是一位郡主?”
邵元节颔首道:“她是湖广安陆兴献王的掌上明珠,自幼骄纵,喜作男装打扮”
昊天道长道:“这就难怪了!”
他一想到朱宣宣所说的那番话,开始烦恼起来,苦着脸道:“师叔祖,她刚才讲要折了玉清宫,你说该怎么办?”
金玄白挥了下手,道:“没事的,你不必担心。”
他顿了一下,道:“她若是敢胡作非为,我要让她另盖一座更大更庄严的玉清宫。”
昊天道长放下了心,不再烦恼这桩事。
金玄白目光一闪,道:“李强兄,你吃完了吧,我们到前厅去坐着喝茶,等看看贺二姑问出什么消息。”
李强推开饭碗,摸了摸肚子,道:“老朽忙了半天,总算吃饱了。”
他看了看昊天道长,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道:“金侯爷,话虽这么说,老朽和昊天道长、贺二姑都是熟人,不希望双方发生什么误会,还是请侯爷出面,拜托朱郡主别闹出事来。”
金玄白点头答应,偕同邵元节、昊天道长、李强带着两名道士步出饭厅,回到了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