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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冕回到家里,老张和韦团儿早已收拾好行装和马车,只待出发。刘冕寻思了一下,照例带上韦团儿一起去长安。这小姑娘跟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是使唤惯了。而且,这一回去了长安或许还会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事不宜迟,刘冕马上出发。马车出得家门时刚好撞到李仙宗来访。刘冕不禁苦笑:这个浪货这时候来干什么?
“天官兄行色匆匆意欲何往?”李仙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大摆温良造型。
刘冕在车上回道:“祖父病危,我急归长安。逸凡兄,恕在下失陪了。”
“哦,刘相公病危?”李仙宗也多少有点惊讶,连声道“那天官兄快请走吧!本来小弟是奉你未来岳母和冯公子等人之命来请你前去小酌一杯的,看来只好押后了。”
韦团儿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低声念道:“未来岳母?”
“在下告辞。”刘冕对李仙宗略施了一礼示意马车开动,转头对韦团儿道“他就喜欢信口雌黄,你别听他胡说。”
“噢”韦团儿眨巴着大眼睛,将信将疑。
刘冕哭笑不得的直摇头:这个李仙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一句好辞儿。这下好,让韦团儿嗅到一丝腥味儿了,今后迟早会捅到上官婉儿那里。
马车出了家门过了洛河桥一路向南,不久便出了洛阳城放开蹄子朝长安方向奔去。
马车上有了老张,韦团儿也收敛本份了许多,没有刻意和刘冕粘乎。三人一路上话语不多,走了几日到达长安。
虽然暂时脱身了事外,刘冕心中仍是不得安宁,因为他总还有点一惦念刘仁轨那个老爷子。虽说他不是刘仁轨真正的孙子,但这几年混迹相处下来,他与刘仁轨之间也有了许多的感情。同时。刘冕对这个老头子向来就很仰慕和尊敬。万一他现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刘冕也会免不得有些伤感。
马车走到老刘宅前停下,刘冕焦急的跳下马车来看了一眼。还好,至少还没有扎起灵堂刘冕暗自吁了一口气。
待刘冕一脚跨进自家大院时,入眼就看到刘俊夫妇围在一张睡椅边左右伺候。那张睡椅丰,不正是躺着刘仁轨那老爷子吗?老爷子眯着眼睛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床被褥晒着太阳,好不悠闲。
刘冕不禁愕然。身边老张也快步跟上来,疑惑不解的轮着眼睛喃喃道:“这、这老太公怎么又没事了?”
刘冕知道老张不敢诓人,只得苦笑一声朝刘仁轨那边走去。刘俊夫妇这时也看到了刘冕,欢喜的唤道:“冕儿回来了!”
方才还悠然闭目养神的刘仁轨,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哈哈大笑道:“哈哈,俺老刘家的千里驹回来了!”
“孩儿拜见祖父大人。拜见父亲、母亲!”刘冕上前施过了礼,蹲到刘仁轨身边笑道“祖父大人可安好?”
“我就知道,我的乖孙儿听到我病危地消息,定然会赶回来。”刘仁轨笑哈哈的道“别生气,老夫也不是故意诓你回来。那一日一跤摔下去。我还真到鬼门关逛了一圈才回来。足足一天一夜没醒跟死了一个样。这不,才让老张去洛阳唤你回来,准备为老夫披麻戴孝呢!没成想啊,阎王爷嫌我烦,又把我一脚踹回来了让老夫多活几天。这不,把我这条腿给踹折了。”说罢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刘冕关切的查看了一下他的左腿,肿得老粗,看似已经由医师料理过了。这才吁了一口气道:“祖父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见你老人家无甚大恙,孙儿也就放心了。这腿伤了。休养数日便可痊愈。”
“好不了喽!”刘仁轨乐观的大笑“八十五了,骨头长不拢了。这一摔虽然没把老夫给摔死,却也去了半条命。如今吃也吃不得,睡也睡不得。虽是苟延残喘,时日却已无多,这一点老夫自己倒也清楚。冕儿,你既然都回来了,就多歇几天陪陪老夫吧。说不定啥时候老夫这没摔折地一边儿腿朝天一蹬,就去见你奶奶了。”
一群人都被这老顽童一般的刘仁轨给逗乐了。刘冕也忍俊不禁的笑道:“放心吧爷爷。你定能活到一千岁。”
“浑小子你骂我不成?”刘仁轨老气横秋的笑骂“你当我是祸害要遗千年哪!”
“哈哈!”一屋子人都大笑起来。刘冕悬在心里的一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长吁一口气。
刘冕回到老刘家,一屋人都忙活开来。刘仁轨坐在睡椅上大声呦喝指挥,一会叫老张去张罗饭宴。一会儿又叫刘俊差下人替刘冕收拾卧房。再不就叫柳氏和韦团儿去西市采办一些好酒好菜,俨然就像在指挥大军战斗。
刘冕一直陪在老爷子身边帮他揉肩捏腿。时时忍不住发笑。家有一老,还真是一宝。尤其是刘仁轨这样的老顽童,当真是个“活宝。”
太公下了令,柳氏和韦团儿不得不听。两女子带上几个丫鬟,出门到西市办货去了。虽然这种事情轮不到她们干。
刘仁轨见二女出了门,方才窃笑一声道:“冕儿,咱爷孙俩总是想到一处。前两天祝腾来求见跟我说起一事,我便知晓你也想逃离洛阳了。巧得很,再或兴许是天意,老夫真的差点儿见了阎王。你如今回了长安,轻易就不要回洛阳了。朝堂之上最近事非定然会异常之多,你少沾惹。”
“是。孙儿明白。”刘冕应了一声笑道“幸好没有假戏成真,祖父大人并无大恙。”
“要说真没事那是假话。”刘仁轨笑道“要不是我硬撑着,这条老命或许当真就这样结果了。我估计呀,我是活不长喽!我这辈子就没怎么生过病过伤,身板儿一直硬朗。但我这种老家伙一但倒下来,就很难再爬起来了。冕儿。这老刘家总不能永远靠我支撑下去。你呀,该奋发图强了。”
“嗯,孙儿定会努力的。”刘冕道“只是眼下这种是非之秋,孙儿还想隐忍一段时间。祖父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吧?太后已经正式向李家宣战了,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我是不知道。但很容易想见。”刘仁轨四下看了一眼。“走,唤人来背我回卧房,咱们找个僻静地方聊聊。”
刘冕就唤来几个强壮地家丁,一起将老爷子连着睡椅一起扛进了卧室。摒退下人关起了门来。
刘仁轨长长的叹着气儿:“天意啊,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李唐宗室,迟早要面临灭顶之灾。早些日子,我听闻关陇门伐贵族的一些人。一齐相约了去洛阳参加朝廷大典。当时我就想到了,他们可能是要向太后投诚。这事儿你跟我提起过,李贤归朝后会对裴炎下功夫劝说,借以帮助太后收服关陇的人。后来我就想,关陇的人归附了,接下来会轮到谁呢?当然是李家宗亲。”
刘仁轨皱着眉头连连摇头:“一场血腥之战,看来已是无法避免了。老夫不知道。太宗皇帝在天之灵见到太后如此行事,会作何感想嗯,不扯远了。朝廷大典,按理来说李家宗亲都是要来帝都参加地。但老夫估计,现在这当口,肯定会有许多人心虚不敢来。你想想啊,徐敬业作乱已经被收拾了,李家那些人会不成惊弓之鸟?太后自然会借题发挥便是你所说的宣战了。如此一来,太后算是正式摆明了立场:她要革李唐之命,妄图取而代之。从现在起。她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刘冕点头称赞道:“祖父高明,孙儿也是得到了确切消息,才想办法要脱身事外。别的不怕,孙儿就怕太后要指派孙儿参予到与李家的战争之中。无论如何,孙儿手上不能沾上李家之人的血。”
“嗯,很好。办得很对。”刘仁轨连声称赞“老夫也是早有此念。如果老夫没有摔那一跤,也会竭尽全力想办法让你离开洛阳暂时退避。呵,也是天意。兴许是你奶奶知晓了我的心意,特意来推了我一把。这不。把我给摔了。”
刘冕不禁有点哭笑不得。老爷子就喜欢搞一搞这种黑色幽默。
刘仁轨自己也笑了起来,然后拍着刘冕地肩膀道:“不愧我刘仁轨的孙子,聪明,有觉悟。将军难免阵前亡,便古往今来更多的将军是死在自己人的死上。死在了朝堂地冷枪暗箭之中。不懂政治的将军。是风光不了多久也成不了大气候的。冕儿,你要用心多学着点。切不可成为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匹勇蛮夫。”
“嗯,孙儿记下了。”
刘仁轨轻叹一声道:“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及。既然我们无力去改变,就只好默默地接受。太后与李家一战无可避免,这注定是一场惨烈的流血拼争。不管谁胜谁负,我们都不可掺合其中。说得难听一点,我们就隔岸观火吧!冕儿,太后与李家的人一天没闹完,你就一天不要回洛阳,死活白赖也要蹭在长安老刘家不走了。明白吗?”
“是,孙儿明白了。”刘冕不禁笑道“有祖父大人做主筹阵,孙儿非常放心,自然一切悉听尊命。”
“吓,你这浑小子别来拍老夫的马屁。”刘仁轨拍了一下刘冕的脑袋“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自己也早就算计清楚了?”
“嘿嘿!”爷孙俩凑到一起一阵窃笑。乍一眼看来,简直是狼狈为奸。
就这样,刘冕回到老刘家安住了下来。天天守着那个老顽童似的老爷子,倒也乐呵。若有空闲,就到后院练一练武。薛讷教地第九、第十式果断难以领悟和掌握,刘冕练了多时进展始终一般。他不时在想,这破、灵二诀恐怕更多地要在实战之中演练。家中又无对手,是以进度缓慢。
于是刘冕亲自去了洛阳城门监找薛讷,不料他刚刚升了官儿被调到了洛阳去。刘冕不禁有些失望,只好回到家里独自苦练。
刘仁轨倒也没有说笑,他的身体当真大不如前了。腿折了一条事小,他的精力也明显衰退不少,每天都懒得动弹了,只是窝在睡椅上让仆役们抬着出门晒晒太阳。有时刘冕在后院练武,他看着看着就能睡着。胃口也不是太好,以前一顿能喝下的酒吃下地肉,现在一天也撑不完。刘冕心中暗自忧急,颇为担心刘仁轨。
就这样,日子挨过了两月有余。刘仁轨彻底不能动弹了,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儿。刘冕不敢再离他左右,日夜从旁服侍与他睡在同屋。
就在这时,酝酿许久地大事件终于在九州天下大爆发!---李家宗室几路亲王和郡王,终于揭竿而起举兵谋反对抗武太后了!
消息传到老刘宅时,刘冕正在屋里给刘仁轨喂粥喝。刘仁轨一天难得说上两句了话,这时伸起一手来挡住刘冕递来的汤勺,断断续续地道:“隔岸观火就好你、你别瞎掺和!”
“是,孙儿定然不敢违背。爷爷,喝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