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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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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置华丽,日日高朋满座的欢快楼,此刻二楼空荡荡的,与楼下的喧哗嘈杂声明显的天差地别。

    此刻,只有临窗处以长幔隔出的座位上坐了个男人,他是二楼唯一的人,也是酒楼的老板,宋迟冬。

    棒着竹枝编成的遮帘,宋迟冬由竹帘的空隙望着下方川流的人潮,一手举杯凑到唇边就饮。

    堡里那些永远理不完的帐册,就由那两个闲得能气死忙人的弟弟接手,在年关到来前这几个月,或许他可以做些跟平常不一样的事,好好消遣一下。

    想想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清闲了,爹去世后的这十年来,他忙着撑起整个人间堡,忙着照顾那些弟弟们,还要喂饱堡里那么多的长工、下人,和他们的子子孙孙,另外还有马帮七十二舵的马夫、护卫,上万家商行的管事、长工等等的生计要他打理。

    到了今天,人间堡成了关外最大的育马牧场,东方国的第一商贾,但他也真的累了。

    他有些茫然,自己这十年是怎么走过来,又是为了什么要将人间堡弄成今天这样家大业大的模样?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只晓得肩上的重担催促着他往前走,所以他就一直往前行,最后不知该在什么地方停驻。

    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纷纷嚷嚷的市集,他极为平静,接近沉寂的心湖再也没有半点想要争夺一切的想望。

    或许他可以放下很多事,可以过他想过的生活

    宋迟冬正这么想着时,灵敏的耳朵忽然听见楼梯那头传来一阵细微的低语。抓起搁在桌旁的斗笠戴上,覆面的黑纱落了下来,遮住他的五官。

    两名年约十岁,身上的粗布衣衫洗得白旧的小男孩,鬼鬼祟祟的从楼梯那儿探出脑袋。他们没见到隐身在长幔后的宋迟冬,便以为整个二楼没半个客人,于是高兴兴的互相拉着上楼来。

    “日丽,我猜得没错吧!我就说楼上没人,欢快楼二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就算有钱也未必能包下。”说话的男孩脸上有条长长的疤痕,从右眼下方直到脸颊后头,他得意的扶着孪生兄弟,缓缓走向窗边。

    那个被兄弟搀扶着,名唤日丽的男孩,虚弱的边走边咳。

    “我咳我好高兴,你总是说越高高处风景越好,能能看见天上的云,还有外头的大城门,我我希望有一天咳咳!我可以像大大老鹰一样飞过城门咳咳”日丽每说一句,就仿彿要挤出胸中的空气般剧烈的咳着。

    “嘘!不能发出声音。那个掌柜人很凶,让他发现咱们在这里,一定会直接把我们扔出窗外的。”男孩捂住弟弟的嘴,让他咳嗽的声音尽量降低。

    他可是趁着掌柜和伙计都忙着招呼客人时,拉着日丽偷溜上来,要是被发现可就糟了。

    “风和,我们来来这里咳没跟姐姐说,她找不到我们,会咳咳担心的”丽不安的扯扯风和的衣袖,担心的说。

    “没关系,绣庄在那儿,姐姐一出来,我们就看得见她。”风和指向对街某间屋檐下挂着彩色布条的店铺。

    听着他们稚嫩的嗓音,宋迟冬隔着长幔,望着前方两名皮肤过于黝黑,像脸抹满黑炭的男孩们。

    这对双生子有着同样的身高,连鼻于、眼睛都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名叫日丽的那个边说边咳嗽,似乎身子非常差,另“个名唤风和的则是脸上有条狰狞的长疤。

    宋迟冬还来不及思索这个年纪的孩子脸上怎会有如此吓人的疤痕,日丽忽然发出惊喜的低呼。“姐姐出来了,我看到她了欢欢快楼真好下咳下头的人都看得“咳一清二楚”日丽又开始咳了。

    他紧张的捂住自己的嘴,单纯的喜悦绽放在病弱的小脸上。

    随着男孩的声音,宋迟冬不自觉的也跟着往窗外看。

    有个女子抱着一个小包袱从绣庄走出来。她正背对着欢快楼,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寻找着。当她左顾右盼都没找到想见的人后,马上紧张的抬起脸在大街上四处张望。

    那一刹那,宋迟冬有些错愕的愣了下。那姑娘的脸怎么也和她两个弟弟一样黑?难怪有些路人就算走过她身边,还频频回头瞧着她。

    饼去领着马帮走遍大江南北,他还没看过哪个姑娘家有张这么怪异,黑得看不清长相美丑的脸蛋。不过,她担忧的模样倒是不假,肯定是急着找寻楼上这两个乱跑的男孩。

    “二爷,大爷在楼上。”

    “路掌柜,你去忙吧,我自己上楼便成。”

    这时,楼梯那头忽然传来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让站在窗边的双生子吓得连忙转身。

    “快快走有人来来了咳咳咳”日丽紧张的大咳。

    “嘘!现在不能下楼,会被发现的。快,我们躲到那里去。”风和眼明手快的指着以长幔遮住的雅座,将弟弟连拖带拉的扯了过去。

    掀开长长的布幔,一看见里头戴着黑纱斗笠的青衣男人,两个双生子当场面色大变,僵在原地。

    宋迟冬正以为会听见男孩们惊吓的尖叫声,却看见风和飞快的眼一溜,马上防备的护着日丽往后退。

    “日丽快走,不然你会让掌柜丢下楼的。大爷,对不住,我弟弟病了很久,我想让他看看风景,才带他上来,请大爷别喊掌柜来。“

    一手将日丽用力往后推,风和还来不及转过身,就听见宋迟冬低沉的嗓音飘了过来。

    “临秋,那个孩于病得很重,别让他跌伤了。”

    罢走上楼的白衣男子听见他的话,顺手扶住让风和推得往前摔的日丽,然后将他带进雅座,安坐在椅子上。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风和傻住了,僵在原地,任由宋临秋伸手将他拉入雅座内,坐在日丽身旁。

    “大哥,哪来的孩子?”宋临秋打量着他们,俊朗如星的眼里有抹好奇。

    “两个小兄弟,来看对街的风景。”宋迟冬淡然的应道。

    “小兄弟,你们从哪来的?脸怎么那么黑?”宋临秋凑过去,脸上有着亲切的灿烂笑容,和善的询问这两个脸黑得难以形容的双生子。

    他伸手想摸摸日丽黑得诡异的脸蛋。他们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你你不要过来,不许碰日丽!”风和脸色匆变,急急拍掉宋临秋的手,警戒的将一脸僵硬的日丽护在身后。

    两个男孩脸上都有种惊惶恐惧,怪异的神情让宋临秋不解的一愣。

    “临秋,别碰他们,这两个孩子恐怕不喜欢人靠近。你去教掌柜弄点吃的来。”宋迟冬也觉得不对劲,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吩咐道。

    宋临秋好脾气的一笑,起身下楼,留下宋迟冬和两个孩子对望。

    静静的看了男孩们一会儿后,宋迟冬转过身去看窗外的街景。

    那个抱着包袱的黑脸姑娘,还在大街上像无头苍蝇似的来回寻找。

    没有开口,宋迟冬继续看着窗外,两名双生子则僵硬的坐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宋临秋回到楼上,身后跟着几名端着欢快楼名菜的店小二。

    食物的香味传了过来,双生子皱眉晈着唇,紧张的望向摆了满桌的精致菜肴。

    “大爷,我们要走了。”风和咬牙站了起来,将日丽一并拉起。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流口水,可是这样实在太没骨气了,他宁愿死,也不要当望人施舍的乞丐!

    “等等。既然坐在这儿了,就吃完饭再走。”宋迟冬开口,即使隔着黑纱,沉凛的气势仍然让两个男孩紧张的一僵。

    “不、不了,谢谢大大爷的好意,我我们家也有煮好的饭菜,我们要咳咳回去了”“直没说话的日丽,尴尬的开口回拒。

    然而微弱的咕噜声响,同时从他空无一物的肚子传来。

    两个男孩狼狈的互相对望一眼,赶紧拉着彼此,转身就要走。

    “站住。”宋迟冬沉声制止,亲自起身走出雅座,将男孩们拉回来。“不吃完这顿饭,谁都不许走。”

    他难得坚持的语气让宋临秋好奇的扬起眉。

    “大爷,我们没没有银子咳咳吃不起这这么昂贵的菜,可是我咳咳我们也不吃嗟来食,姐姐说人可以穷,但但不能没咳咳没骨气”不住咳嗽的日丽吃力的开口。

    “对!而且我们也不是乞丐。不需要大爷施舍。”风和直肠子的接着道。

    “我有说你们是乞丐吗?看你们机灵的模样,我也知道不是,只是,世上没几个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明知道会让人从窗外丢出去,还敢冒着危险偷偷到楼上来,冲着这一点,这顿饭我是请定了。”将两个男孩推回椅子上,宋迟冬伸手拍拍两人的肩。

    这赞许的动作让双生子同时抬起头来。

    “你干嘛对我们这么好?”风和防备的瞪视着他。

    “是啊,干嘛对你们这两个固执的小表这么好,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最好小心点,你知道我是谁吗?”宋迟冬难得放缓口气对他们说话。

    两个男孩虽然衣衫褴褛,面色黝黑,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出众气息,有如凤鸟即使想伪装成野雁。也会袭人发现它斑斓四射的神采。

    或许现在困顿不得志,但难保将来这两个孩子不会一飞冲天,成为人中龙凤。

    “大大爷,你是谁?”日丽好奇的开口问。

    “听过人间堡吗?”宋迟冬眯眼,在瞧见两人同时“愣,点点头后,他叹息着再道:“堡里有个会吃人的大堡主,你们也听过吧?”问完,他等着听见男孩们惊慌的尖叫声。

    整个东方国,几乎没有哪个小孩、女人在听见人间堡吃人堡主的名号后不尖叫,惊慌的逃窜。

    风和上下打量着宋迟冬,好半晌才道:“大爷就是那个会吃人的堡主?”

    “是。你不怕?”宋迟冬有些诧异的看着风和,仔细望着他脸上的表情。这男孩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大爷,真正的强盗会承认自己是强盗吗?姐姐说,会这么说的人反而不需要在意,该担心的是那些表面上看来无害,文质彬彬的正人君子。看起来越是不像坏人的,有时反而才是最坏的人。”风和瞥了眼宋临秋,意有所指的道。

    宋临秋尴尬的一笑,没有接话。

    “是啊,大爷如果要要吃我们,早咳咳就教人把我们扔下锅了,除非大爷咳是想将我们咳咳喂胖点,再丢进锅里煮”日丽咳着道,并忍不住笑了出来。

    “日丽。”风和受不了的以手肘撞撞弟弟。

    死日丽每次都会在紧要关头莫名其妙的说些好笑的话,害他想装正经都没办法。

    “不了,我不吃满身是骨头的男孩。”宋迟冬低低的笑出声。

    宋临秋好久没听过他笑了,惊讶的转头看着他。

    “不知我宋某人有没有荣幸,请两位小爷赏光吃顿饭?”宋迟冬再问,开玩笑的口吻让一直很紧张的双生子终于笑出声。

    宋迟冬以柔和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两个男孩真的很有趣,明明饿得要命,却仍一身骨气,宁愿忍着也不让人施舍,还满口姐姐说这个、姐姐说那个,谨守家训不敢或忘。

    他忽然间有种想见见他们姐姐的念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可以把两个正值好动年纪的弟弟教得如此听话,有为有守,而且听到他是吃人堡主时还不会尖叫遁逃?

    他真想知道。

    大街上,一个满脸黝黑,只有两颗眼珠十分清亮的小姑娘,焦急的来回四处询着“大叔,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两个黑脸小男孩,一个脸上有疤,另一个还生着病,边走边咳?”她紧张的问着经过身边的路人。

    “没有、没有。”那名大叔挥了挥手走了开去。

    黑脸姑娘不死心的再追着个大娘问:“大娘、大娘,我弟弟不见了”

    “我不晓得,别问我。”大娘皱眉痹篇她,好似对她怪异的脸色非常恐惧。

    “这位姑娘”她急得快哭了,转头又追上一位小姑娘。但她的黑脸把对方吓得连连后退,当场转身就咆。

    “融雪姑娘,你弟弟没事啦!”后方猪肉摊的粗壮汉子看不下去,握着菜刀扯开嗓子叫唤。

    “张大哥,你有看见我弟弟他们?”融雪向他走过去,极度的巴掌脸上有感激的笑。

    卖猪肉的汉于愣愣的望着她嘴边的浅笑,心神一闪,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们往欢快楼走去,不晓得是不是去那里了。”他抬手猛搔头,脸上有着尴尬。

    这个时常经过他的猪肉摊走进绣庄的小姑娘,为什么总是笑得这么好看?

    “他们去欢快楼?他们两个去那里做什么?”融雪愣了下,没发现卖猪肉的汉子异样的忸怩表情,转身朝对街高朋满座的欢快楼看去。

    她仰着脖子极力瞪大眼,望进满是食客的欢快楼,想在喧闹的人群中找到弟弟们。

    只是左看右看,从角落到门口,都没见到半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于是她抿唇跨步向欢快楼走去。

    这时,几名无赖忽然出现,堵在对街,朝一名摆摊卖菜的老婆婆咆哮。

    “老太婆,大爷们不是告诉过你,此地是我们几位爷的辖地,要卖菜做生意,行。得先对咱们兄弟表示点心意?”

    “三位大爷,我前天已经给你们银子了”老婆婆吓坏的搂着孙儿,紧紧缩在一旁。

    “那一点也叫银子,连给大爷塞牙酚诩不够!老太婆,今天你要是再不表示点心意,你这个烂菜摊也别想继续摆下去!”中间的胖男人一脚踢翻老婆婆的菜篓,一根根的白萝卜瞬间滚满地。

    “大爷,求求你手下留情,我真的没银子可以给你!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卖出半点菜了,我孙子到现在都还饿着肚子。”老婆婆惊慌的抱着孙子,眼睁睁看着地痞流氓无法无天的将菜篓扔到一旁,整篓的菜几乎被他们踩烂。

    整条街上,没半个摊贩或路人敢站出来为老婆婆说话,因为每个人都还想活着回家吃晚饭。

    地痞无赖伸手将老婆婆怀里的小娃儿抢了过来。

    “老太婆,交不出银子就把这个小表给我们,瞧他的模样,拿去卖钱,说不定还可以换得几两银子。”

    “住手!”融雪看不过去,生气的喊了声。

    她正要走上前,地痞之中的一人忽然倒在地上,抱着腿发出凄厉的哀号。

    他打着绑腿的干瘦小腿上,一根竹筷穿过腿陉。

    当众人惊惧的四处张望时,另一根竹筷忽然插进了胖地痞的手掌里,痛得他当场蹲下,握着手腕放声哀号。

    “是哪个无耻之徒敢暗算大爷们?”高瘦的无赖手里抓着小娃儿,虽然没像两个同伴遭竹筷“招待”但心中极为惊惧,于是硬着头皮在围观的百姓面前摆出凶狠的模样,目光四处梭巡。

    “放下孩子!”半空中传来一道男人沉冷的嗓音。

    众人循着声音来处,抬头往欢快楼二楼垂着竹帘的窗口望去。

    “有本事就别装种弄鬼,快在本大爷面前现身!”那无赖再次叫道,然而那道太过冰冷的声音实在很吓人,他吓得两腿发抖,身子摇晃,差点连孩子都抓不稳。

    “废话不说第三遍,不放下孩于,就得接住自己的脑袋!”男人冷如深潭的低沉嗓音再次传来。

    这会儿,不仅是那无赖吓得赶紧放下孩于,围观的百姓们也紧张的直往后退。

    “筷子来了!”半空中,男孩洪亮的嗓音忽然响起。

    那三个地痞才刚惊讶的抬起头,欢快楼二楼的竹帘就让人掀开,一大把筷子和精致的竹筒同时飞落,在空中像天女散花般四射开来。

    “啊救命啊!”三个地痞连滚带爬的逃离此处,围观的百姓也吓得四处抱头逃窜。开什么玩笑,一次丢这么一大把筷子,想让人脑袋、身子都变成竹筷窝吗?

    “呵呵好好玩咳咳姐姐”男孩们清亮的笑声从二楼传来。

    融雪惊讶的抬头,马上看见两张黑黑的小脸正趴在欢快楼的窗台上,他们正笑嘻嘻的朝她招手。

    “风和,日丽?”他们两个怎么会在那上面?而且身边还坐了个戴着黑斗笠的男人?

    融雪还来不及细想。身旁小娃儿嚎啕的哭声已引走了她的注意。

    “婆婆,你孙儿还好吗?”她一边帮老婆婆捡起地上的萝卜、青菜放回菜篓里,一边回头看着哭泣的娃儿。

    “姑娘,谢谢你。这孩子吓坏了。”老婆婆心疼的拍哄着孙于,但怎么都止不了他的啼哭声。

    “婆婆,怎么不见你儿子、媳妇?这么小的孩子,你一个人又要照顾他,又要卖菜,一定很吃力。”融雪走向她,同情的问。

    “姑娘,我儿子上山砍柴时失足跌下山坡,摔断了腿,我媳妇在家里照顾他。我怕媳妇挺着肚子忙进忙出,顾不了这娃儿,才把他带出来,哪知道差点让恶人抢走,幸好楼上的大爷帮忙”老婆婆说着,心酸的哭了起来。

    小娃儿忽然抓过融雪的手指,放进嘴里拚命吸吮。

    他那明显饿到极点的摸样,让融雪不忍心的掏出腰间的钱袋。

    一、二、三,她雕刚拿去绣庄换钱的几条绣品,也只换得三两碎银。

    本来她想将这三两银子分成三份,一两家用,一两给日丽治病,另一两替风和存着,让喜欢武艺的他将来能有机会拜师学艺,但这对祖孙这么可怜,让她心中不忍,只好对不起弟弟了。

    “婆婆,这给你。”她将二两碎银放在老婆婆手上。

    “不行、不行,姑娘看起来也是辛苦人家,我不能拿姑娘的银子。”老婆婆望着融雪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连忙推拒。

    “婆婆你快拿去,先买点东西给孙子吃,然后赶紧回家去,别再让那些无赖见着。”

    融雪坚持将银子塞进老婆婆手中,让老婆婆感激的哭了出来。

    “姑娘,你心地真好,好心有好报,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老婆婆边说边抹着眼泪。

    “姐姐!”后头,风和不知何时从欢快楼跑了出来。“你又把银子给人家了?“风和一手拎着一包东西,一手叉腰,瞪着融雪道。

    “风和,我把要替你存的银子和给日丽治病的银两都送给婆婆了。”融雪尴尬的笑着,满脸歉意的望着弟弟。

    “我都看到了。”风和没好气的低声咕哝。“真是的,咱们俩饿肚子就算了,日丽还需要银子看大夫,你就这样眼也不眨的把银子送出去。”

    “我知道,对不起。”融雪歉然的合掌,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解释“老婆婆的儿子跌断了腿,媳妇又挺着肚子,孙子还那么小,我不忍心,才”

    “我知道啦!”风和脸色很臭的打断她的话,然后走到老婆婆面前。“婆婆,这是楼上的大爷要给你孙子的,记得回去后拿给你孙子吃。”

    没等老婆婆回话,风和将手中的油纸包放进菜篓,转身便拉着融雪往欢快楼走去。

    “风和,你真是个好孩子!”融雪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

    “走了啦!日丽还在等我们。”风和皱眉,赶紧拉着她往前走。

    笨姐姐又笑了,他不是说过,敦她不要在外头随便乱笑吗?

    “那包油纸里包的是什么?”她问道。

    “包子啦!”风和粗鲁的丢下一句。

    其实不只是包子,还有人间堡那两位大爷特地放进去的钱袋。

    “你怎么有包子?你是不是去当乞丐跟别人要?”融雪愣了下,紧张的追问。

    “我没有!笨蛋姐姐,你当我风和是什么人,我会这么没骨气?”风和停了下来,恼怒的对她大吼。真是的,姐姐平常敦他们的话。他都记着,做人要有骨气。人穷不能志短,结果她现在竟然说他当乞丐跟人家讨东西!

    “可是”融雪愣愣的站在大街上,委屈的让自己的弟弟指着鼻子骂。

    他们穷得连白馒头都买不起,哪有钱买一大包包子接济人?所以她才会那么想嘛!

    “就说我没有,你还说。”风和脾气一来,怕是连死去的爹娘都敢骂,何况是呆呆的姐姐。

    “姑娘,东西是在下送给那位老婆婆的,这位小兄弟只是好心帮忙送去。”宋迟冬跟在日丽后头走出欢快楼,缓缓来到融雪面前,开口接话。

    他后头穿着白衣,长相俊逸出众的宋临秋,有礼的对融雪点点头。

    宋迟冬安静的注视着身前的姑娘在见到宋临秋后忽然倒退几步的模样。

    宋家男人的长相均十分出众,总能让许多姑娘倾心相待,或许这位姑娘也让临秋温文的气息迷去了心神,才会直往后退。

    不如让他们两人多说几句话。

    没有再开口,宋迟冬对身旁的日丽点点头,正要转身走开,却听见那姑娘惊慌的低嚷。

    “风和,他是谁?怎么一直笑?日丽,你快点过来!”融雪躲到一旁去,黝黑的脸上有著令人讶异的恐惧神情。

    她到底在怕什么?

    宋迟冬狐疑的转过头,不解的看着宋临秋僵在脸上的笑。

    在确定宋临秋俊逸的脸庞上没有半条丑陋的疤痕,更没有血流如注的伤口后,他低声开口打圆场。

    “姑娘,舍弟是单纯表现善意才对人微笑,并没有别的意思。”宋迟冬解释道。

    他沉稳的嗓音让融雪微微松口气,知道他就是之前在楼上出手救了老婆婆祖孙俩的人。

    融雪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没有接话,反而傻傻的扬起浅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这个男人好高,而且声音莫名的就是会让人很安心。

    虽然她一向不喜欢接近陌生男人,甚至连村里那些大哥、大叔、老伯们,她都得花一阵时间适应,才敢开口跟他们说话,但眼前戴斗笠的大爷却让她觉得不太一样,她竟然不会害怕耶。好奇怪!或许是因为他好心的出手解救老婆婆,知道他是好人,所以她才不怕他吧。

    “姐姐,这两位大爷是人间堡来的,你要小心点。”风和伸手拉拉她,谨慎的低语,但黑眸里有抹玩闹的意味。

    “为什么要小心?”融雪不解,好奇的看着戴着斗笠,脸覆黑纱的宋迟冬。

    “你你不知知道人间堡吗?咳咳人人间堡耶”日丽笑着问道。

    “我知道啊。”融雪抬头望向宋迟冬,再看看依然微笑着的宋临秋,下意识的皱起眉,身子往宋迟冬那儿移过去些。

    “会吃人的人间堡,里头全部都是血,满屋子尸体”风和张开双臂,弯曲着手指吓唬融雪。

    人们一听到“人间堡二二个字,惊慌的尖叫声马上从四面八方传来,没一会儿,整条街上已不见半个人影。

    “啊?”融雪傻眼的望向四周,接着回头问风和“为什么大家都跑了?”

    她傻愣的模样,让宋迟冬险些克制不住的笑出声。

    “笨姐姐,大家都怕被吃了,所以才要跑啊。你知不知道,人间堡的堡主现在就站在你眼前?会吃人的大堡主耶!”风和跳了起来,在融雪身边绕圈,作势要吃掉她。

    听见风和的话,宋迟冬有趣的眯起眼,以为会听见黑脸姑娘的尖叫声,却看见她先是惊异的瞪大眼,然后竟然笑出声来。

    “真的吗?哪一位是堡主?”融雪抬头直盯着宋迟冬覆面的黑纱,一点羞涩或是想要回避的表情都没有。

    “你猜。”宋迟冬淡淡的开口,完全没料到自己也有风趣说笑的一面。

    这位姑娘为什么没有尖叫、昏倒?而他竟然会教她猜?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融雪来回看了下,最后把目光移到宋临秋的笑脸上,然后迟疑的伸手指向他。

    “堡主?”她问得很小心,戒慎的看着宋临秋,一脸排斥的神情。

    宋临秋脸上灿烂的笑当场冻结,难以接受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看起来像会吃人?那他呢?姑娘觉得他不会杀人?”宋临秋干脆指向宋迟冬,这么问道。

    传言中的杀人堡主是大哥,不是他好吗?他可是人间堡中玉树临风,最为温文有礼的一个少爷耶!

    “他?”融雪迟疑了下,侧着脸打量着宋迟冬一“会儿后,谨慎的摇了摇头。“这位大爷是好人啊,他刚刚还帮助老婆婆,不会杀人的。”

    她笑了起来,再度露出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天真的笑容让她黝黑得看不清长相的脸蛋突然间有如闪耀着灿烂的光芒,原本十分平凡的脸蛋像花朵般瞬间绽放,极为吸引人。

    宋迟冬愣了下,因为她的笑靥而失了魂。

    “姐姐,你又笑得像个呆子了。”风和连忙拉拉她,提醒她克制些。

    “喔。”融雪赶紧捂住嘴,但笑意还是从弯弯的双眼里泄漏。

    “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宋迟冬低沉的嗓音响起。她那句“他是好人,不会杀人”让他心头掠过一股难以描述的感动。

    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间堡外的寻常百姓会这样说他,这个黑脸姑娘是第一个。

    “为什么我要笑不出来?”融雪一脸不解地问。

    她迟钝的反应让一旁的弟弟们看得直想摇头。

    “因为大大家都说咳咳堡主杀人还咳咳吃人,你该咳咳害怕的”日丽边咳边道。

    “喔。那堡主你会吃我们吗?”融雪回过头,搞不清状况的问宋临秋。

    “咳咳!我不是堡主,他他才是,你问他”宋临秋斯文的形象差点全毁,忍着爆笑的冲动指向宋迟冬。

    这姑娘真是奇怪,眼光与众不同也就算了,竟然还直接问传言中的食人魔会不会吃人?

    原来戴斗笠的大爷才是堡主啊。融雪愣了下,转头问向宋迟冬。“堡主,你会吃我们吗?”

    “会。”宋迟冬淡淡的开口。

    他带着些微震动的轻扬嗓音,让宋临秋讶异的侧过头。

    大哥好久没笑了,今天却笑了好几次,看来这三姐弟真的很特别。

    “姐姐,堡主他会先把你喂得胖胖的再丢下锅里煮,不然你一身骨头卡住堡主的喉咙,堡主根本吞不下去。”风和插嘴打趣道。

    融雪先是一呆,回过神后有些生气的捏住风和的耳朵。

    “又调皮了,说,今天给堡主大爷添了多少麻烦?是你拉着日丽偷溜进欢快楼的吧?你没被丢出来,还能安稳的坐在楼上丢筷子,一定是堡主大爷帮忙。”否则他们两个钱袋空空的小孩自己上欢快楼去,铁定早就让人扔了出来。

    “姐姐咳咳你怎么知道?堡主还请我们吃吃饭”日丽笑嘻嘻的边咳边抢着说话。

    “喔!你们两个竟然敢让堡主大爷花钱请你们吃饭?还不快点道谢!”她押着风和,并拉过日丽,三人规规矩炬的朝宋迟冬鞠了个躬。“堡主大爷对风和、日丽的好,融雪会一辈子记着,谢谢堡主大爷盛情招待。”

    融雪抬头对宋迟冬一笑,然后拉着孪生弟弟转头朝回家的路走去。

    她并没有没发现宋迟冬一直愣愣的望着她的身影,良久没有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