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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感这种东西,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但或许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写稿一夜,韩榆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起来。当他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发现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的踪迹时,总算松了一口气。
算她识相!
他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找出仅存的一碗泡面,又在一堆杂物中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茶壶。
等着开水煮沸时,他又睡着了。
“韩老师?”手指头戳着他的脸颊。
他拧眉,将脸埋进双臂之间,继续睡。
“吃饭了唷!”手指不屈不挠的改戳他的手臂。“快喔,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甜甜的声音窜入耳中,原本睡意正浓的韩榆猛地抬头,一见眼前娇俏容颜,瞌睡虫顿时逃窜无踪。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他怒吼。“咦?”梁依璃一脸莫名其妙。“我只是出去买个东西而已啊,又没说要走。你高兴的太早了喔!”
“你听不懂人话啊?”他向来有起床气,尤其睡眠不足时,威力加倍。“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要再说一遍吗?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还不滚?”
她瞪大了双眼。
“这样大吼很伤喉咙的。”完全顾左右而言他。
他闭上眼睛。
天啊!这小女孩到底是从哪里的山上跑下来的?
怎么这么番啊!
“来、来。”无视他一脸挫败沮丧的表情,她兴匆匆的从袋子里拿出便当。“这是你的午餐,热腾腾的喔,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他大手一挥,就要将便当扫到地下。梁依璃早料到他会来这一手,眼捷手快的挡了下来。
“这样不行喔!”她像在对一个任性的小孩说话那般道:“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
他暴吼“要你管!”
她以为她是谁啊?他妈吗?
本来以为她还会继续装傻,不料,她竟不发一语的放开了手。
“是管不着。”她耸肩。“好吧,说不定糟踏了这个便当你心情会好点,来吧、来吧!把它丢到地上去,最好还站上去多踩几脚,虽然会有点难清理,不过不用替我担心,我有办法。来吧!快点!”
韩榆拿看疯子的眼神瞪着她。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走?”
“这个嘛”她慢条斯理的,表情不变的挪走椅子上堆积如山的垃圾,抽起面纸将椅面抹干净,然后缓缓坐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耶!”
不可否认,在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时,她的确感到幻灭又惊讶。在她的想象里,她的偶像应该是温柔亲切、博学多闻、斯文有礼和面前的男人可说差了十万八千里之远。
但是,她很快便适应了现实。
毕竟她爱上的是他的文章,不是他的人,如果他一切符合想象,那当然很好,但不符合想象,还是改变不了他是韩榆,是写出一本又一本撼动人心故事的作家,是她最崇拜的偶像!
韩榆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威胁对这个女孩并没有用。她是个疯子喔,不,只是个愚蠢、白痴,毫无危机意识的傻子。
“你昨天说你几岁?”
她连忙道:“二十二。我是个成年人了。”
“二十二?你没有朋友吗?没有家人吗?没有喜欢的男生或男朋友?你不喜欢逛街?不喜欢去ktv或pub吗?为什么要来这种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鸟地方,伺候一个脾气暴躁的老男人?”
梁依璃眨眨眼,一时之间无法消化他抛出的一连串问题。
“你不老。”她只来得及记住最后一个问题。“脾气暴躁?对!但是老?你不老啊!”他低吼“那不是重点!”
天!这小妮子会害他血管爆裂。
“喔。”她一脸好学生乖乖听训的表情。“那请问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为什么会想来这里当女佣?”
“是助手。”她忍不住纠正,但在看见他铁青的脸色后,很识相的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因为我上有六十几岁病重的母亲,下有四个未成年的弟妹,我国中没毕业,没有一技之长,除了这种工作之外只脑萍虑下海”
“你当我白痴啊!”韩榆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无辜的眨眼。
“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逗你开心嘛!”虽然从他刚硬的脸部线条,她怀疑这男人是否曾经笑过。
“我快没耐性了。”他把指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
“好吧!”她耸肩,挂上甜甜笑容。“因为你是我的偶像。”
愉悦的歌声从房间外头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扰人安宁的吵杂声。
韩榆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瞪着斑驳的墙壁,想着为什么他的生活在短短一天间会从天堂坠入地狱。
还有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外头那个小妮子。
他从没遇过像她这种人,似乎不知道挫折放弃为何物,不管他怎么恶言相对,回报他的永远是甜甜笑容。
他讨厌死那微笑了。
甭独、安静、黑暗,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这栋破败脏乱的旧屋,与他这样的男人,恰恰是绝配,而她,她有如天使般甜美、阳光般耀眼,和这儿根本格格不入。
还有,她居然说他是她的偶像?!
韩榆毫无笑意的扬唇。
炳!炳!多荒唐。
想到那对美眸闪耀光辉如数家珍般细数他的作品,滔滔不绝述说对他故事的想法评论,他脸色一沉,心情更烦躁。
她是说真的,那不是借口。
天啊!一个疯狂读者,而那正是他最不需要的。
老头留下的资产够他一辈子吃穿,他对名利无欲无求,写作只是打发时间,出版不过留个纪念。
会出名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也从来不打算因此讨好任何人,现在,这些却为他惹来一个大麻烦。
“韩老师?”敲门声响起。“外面我打扫好了,可不可以让我进去?我帮你把书房整理一下。”
他睁开眼睛,瞪着紧闭的木门,只冷冷吐出一字“滚!”
“好吧。”
梁依璃没有多费口舌继续争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继续“摧残”他阴暗舒适的家园。
韩榆忍不住咒骂出声。
“该死的女人!”
跋不跑、骂不走,他到底要怎样才能甩掉这个不请自来的大麻烦?
十分钟后,他凶恶的脸上扬起狰狞的微笑。
偶像是吧!
这种小女孩的崇拜最禁不起考验,好!他就让她瞧瞧,她视为偶像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混球。
天还未亮,梁依璃已被人从温暖被窝挖了起来。
“起来!”韩榆长臂一伸抓起她娇小身躯,毫不怜香惜玉。“你今天有一堆事要做,别偷懒。”
“什么?”
她睡眼惺忪,眼睛几乎睁不开,身子软绵绵的往他的方向栽倒。他见状毫不犹豫的放开手往旁边一站,她就这样砰的一声,跌在地上。
“噢!好痛”话声方落,整个人便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啊!韩老师,有事吗?”
原本充满睡意的双眼在见到他之后,顿时两目清明、精神百倍。
他扔了一张清单给她。
“这是你今天要做的事。”
“咦!”她睁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愿意让我留下了?”
“没错。”他笑得很狰狞。“不过你要有所觉悟,当我的助手不轻松啊。”
梁依璃连忙保证“我涸铺苦耐劳的,请尽量吩咐我。”
“这还不够。”
“不然?”
韩榆弯腰,将凶恶的五官贴近她,近得两人鼻对鼻、唇对唇,只差一吋便要相贴。
“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马上滚,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喜出望外,想也不想便道:“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他冷笑。“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不准对我说不。”
“你是我的雇主,雇主就是老大,那是自然的啊!”“很好。”
下一秒,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压倒在床上,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道:“现在,就先让我们来找点乐子吧”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她对他的碰触并不反感,毕竟他是她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只是他强迫别人的技巧应该要更加强,因为他所采取的姿势,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完全暴露在她的攻击范围之下,她还来不及思考,便本能的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韩榆闷哼一声,弯着身子往旁边倒去。
“啊!你没事吧?”她凑近研究他痛苦的表情。
他咬牙低吼“你觉得呢?”
“应该很痛。”
“废话!”这种痛,女人没办法体会的。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们重来一次好不好?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攻击你了呃,应该不会啦,我会努力控制的。”
重来一次?
她有没有搞错啊?!
“你有病是不是?”他快吐血了!“正常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尖叫着夺门而出,打电话报警抓色狼,而不是叫色狼再来一次好不好!”梁依璃偏着头打量他。
“我应该说过我不介意失身给你吧?”
哇靠!“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是哪种女人会随便对一个陌生人献出她的身体?
她耸耸肩“看你喽。”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看你好像没那个意思。”
“谁说的?”韩榆执意要吓跑她,顾不得下半身的疼痛,翻身又将她压回床上“永远不要低估你身边的男人,不然吃亏的是你。”
“真的要吗?”她很认真的问:“我没有经验耶,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脱衣服?”
“呃”他输了,彻彻底底被她打败了。
此路不通,另寻他途吧!
“喂,你要去哪里?”见他一语不发起身就走,她忍不住出声。
“睡觉。”他头也不回的道:“在我起床前,你最好把那单子上列出来的工作做完。”
“几点?”
“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晚安,韩老师。”她不忘礼貌。
韩榆脚步停下,脸色铁青的转过头。
“给你一句忠告,不要随便对陌生男人说你不介意失身给他,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一样客气。”
房门关上的同时,梁依璃下了一个简单的结论
他是个面恶心善的人。
其实要说她真的没有丝毫担心,那是骗人的,毕竟她虽然学过几手防狼招数,但是他们体型的差距不是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弥补的,如果他真的有意恶虎扑羊,她只能乖乖的任他宰割。
但是,她还是愿意和自己的直觉赌一赌。
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她的偶像虽然长相凶狠,比黑社会老大还像黑社会老大,而且礼貌也有待加强,但是并不是一个坏人。
最起码,他还有基本的同情心和羞耻心啊!不然他前晚大可把她丢在门外,刚刚也大可侵犯她。
可他两样都没做。
由此可见,这男人是只纸老虎。想到他又气又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梁依璃忍不住掩嘴窃笑。
她愉快的下床更衣,拾起纸条逐一检视。
大部分都是些杂事,难不倒她。
自幼生长在全部都是男人的家庭里,她一向就像个小妈妈包办大小事务,如果他想靠这个逼她走,那可就打错算盘了,呵呵!
这不是他家。
这不可能是他的家。
这个干净、明亮、一尘不染,空气里还飘着淡淡香味的空间,绝、对、不、可、能是他心爱的小窝!
韩榆揉揉眼,决定回去床上补眠。
等他一觉醒来,相信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就会消失。
最好是这样!
“欧嗨唷!”充满朝气的声音由远至近,娇小身躯兴奋的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喜不喜欢、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我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成果耶!”
他的幻想破灭。
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她毁了他的家,把这里变成活像电视剧里拍温馨家庭喜剧片的场景。
“你干了什么好事?”他喷火。
“咦?”梁依璃收起笑容,对他的反应非常不解。“是你叫我打扫房子的,记得吗?”
他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错,清单上的确有这一样。
但是他只是叫她把地上的东西收一收,天晓得,地上的东西堆积如山,他以为光是收拾便足以累垮这弱不禁风的女孩。
没想到,累不垮她便罢,她还自动自发由里到外、由上到下,从头到尾清理得干干净净。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问,听起来却不像佩服,而是懊恼。
“订好计划,规划流程,就这么简单。”她笑咪咪的看着他。“要咖啡吗?”
他挫折的往沙发上重重一坐。
“给我酒!”
他需要藉酒浇愁,这女孩快逼疯他了。
“先喝杯咖啡吧。”梁依璃端出刚煮好的咖啡,为他倒了一杯。“这是我在下面的橱柜找到的,不错喝喔。”
韩榆不抱任何希望的轻啜一口,随即讶异扬眉。
“不错吧?”她笑笑,也替自己斟了一杯。
“我不喜欢这个样子。”他不太愉快的抱怨。“明天以前恢复。”
“什么?!”
“这个。”他指指已被清理干净的沙发、指指桌上的鲜花“还有这个香味。”手臂在空中用力挥舞。“天啊!这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有没有这么夸张?
“为什么?”她忍不住想问。没有人会不喜欢干净舒适的空间,她不相信他会是例外。
但他就是个例外。
“我喜欢阴暗脏乱的屋子。”他阴沉沉的回答。“如果你是我的书迷应该记得,我写的是犯罪推理小说,杀人的那种,我需要原本的环境给我灵感。”
“那可不得了!”只要关系到他的作品,梁依璃都会视为一件大事。“等等,我马上去把外面的垃圾拿进来。”
话声方落,她人已消失。十分钟后,她拖着一个黑色大袋子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都在这里了。”她宣布,一边打开袋口一边道:“虽然我不太记得哪个垃圾要摆哪里,但是你放心,为了不影响你的灵感,我会一直试、一直试,试到你说ok为止。”
随着她拿出一件又一件的垃圾,阵阵恶臭马上盖过花香,飘入鼻间。
韩榆忍不住皱眉。
天啊!这些恐怖的东西之前真的在他的屋子里吗?
“等等。”虽然有点丢脸,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既然你已经收拾好,就不用费这个工夫再放回去了。”
“那怎么行!”这次换她坚持了。“要是害你写不出旷世巨作,我怎么对得起自己?怎么对得起那些日日夜夜引颈期盼老师新作的读者?”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韩榆总算体会到了。
“我说不用就不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脸色一板,耍起无赖。
“好吧。”梁依璃耸耸肩,从善如流。
等她将垃圾搬回去又折回来时,一张书单被塞进她手里。
“到书店帮我买这几本书回来。”
她打开一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整二十本,类型包罗万象,有百科、有小说、有散文、有画册什么都有。
他等了一会儿,看她没有离开的打算,扬扬眉。
“怎么,有意见?”
“没有。”她微笑“只是有个问题钱呢?”
哎呀!谈钱真俗气。可是她一个应届毕业生,生平第一份工作都还没领到薪水,身上只剩下数百元,实在没有办法。
幸好他没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而是直接抛了他的钱包过来。
“要是不够叫他们记帐吧,报上我的名字就好。”
“是的!”梁依璃俏皮的敬礼,自动自发的拿了车钥匙出门。
“等等。”他叫住她。“顺便买一些吃的回来,泡面多买几箱,还有”他露出狰狞的笑“用走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