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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少东还未回答,侧目之际,便看到路面上滑过来一辆黑色的房车。平稳地停在布加迪的车后,司机从车上下来,喊了声:“少爷。”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示意他上车。
楼少东则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巷口,乔佳宁已经消失在那里。他想想今晚这样的情况,自己此时的心境也有些乱,便想先回去冷静一下也好。
脚步停在敞开的车座前,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程式,唇角微勾,问:“要不要送你一程?”
程式则回以一个讽刺的笑,问:“你是不放心佳宁和我在一起吧?”
这话里充满挑衅,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因为从乔佳宁的表现中,程式也可以感觉到他与乔佳宁的之间必定是不寻常的。
楼少东刚刚的暴怒,明显就是在吃醋。
楼少东闻言,唇角的笑意未变,只是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轻蔑。目光掠过自己被损坏的车子,说:“今天,本少看乔佳宁的面子。”然后弯腰坐进车里。
口吻霸气,但更隐隐透着自己与乔佳宁之间的亲昵不同,令人郁结。
程式果然感到心头一刺,司机已经将车门关好,然后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动,车子平稳地慢慢转入主道,渐渐驶离他的视线。
而此时的楼少东也已经冷静下来,他不担心乔佳宁会和程式在一起,如果真要在一起,就不会有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更不会有他与乔佳宁的初遇。
只是思绪仍然飘得很远,眼前恍恍惚惚,似有许多影像掠过,且都是关于乔佳宁的。有初遇时她十八岁的模样,也有重逢后,她的每一次冷言相向、防备的表情、为朋友的一无反顾,还有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以及两人相处时,她的每一颦一笑竟然都那样出奇的清晰。
最后定格在她依靠程式肩膀的画面,虽然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那个画面仍然会他觉得不舒服。
手掌撑住额头,为什么心还是乱乱的?
“少爷,到了。”司机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楼少东回神,下意识地侧头望向车窗外。一座在灯光中绽放的欧式白色建筑映入眼眸,正是楼家老宅。
管家已经迎上来帮他拉开车门,也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楼少东微微颔首,下了车,便迳自往主楼走过去,司机则将车子开回车库。
踏进门内,见佣人正在收拾餐厅,训练有素地各自忙碌,却未曾发出一丝声音。而楼下的客厅里,则流露出舒缓的音乐。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到一身家居服饰的楼母倚坐在西式复古的沙发内,涂了丹蔻的春葱玉指托住高脚步,轻晃着杯中的酒水,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楼母出身名门,一直懂得极致享受,这样的习惯维持了多年。楼少东也不想打扰她,便直接朝着楼梯走去。
“少东。”楼母听到动静抬眸看到他,则喊着赶紧将杯子搁在茶几上。
楼少东闻言停了脚步,转过头来问:“妈,有事?”
他唇角的笑意未变,但是眸色幽深。
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个性虽然张扬霸道,却不失爽朗阳光。不知何时起,与她这个母亲也有了距离感。再想到自己今天打乔佳宁的事,她心里便更加没底。
尽管心里思绪翻转,她面上依然平静如常,优雅如斯,出声提醒,说:“你爸在书房等你呢。”
“嗯。”楼少东点头,便直接往楼上去了。
楼母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微扬的唇里明显含着话,却没有吐出来。
目送楼少东上了二楼,她只好转身坐回沙发里。
楼少东则在书房停下,伸手在门板上轻敲了两下,也不等回应,便已经开门进去。
楼父从书中抬起头时,正看到他走过来,坐到自己的面前。
“爸,找我有事?”他问,身子坐卧进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楼父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目光盯着楼少东。四目相望,一个睿智、犀利,老练,一个深沉,冷静,讳莫如深,气氛仿佛陷入凝滞,又仿佛是在较衡。
半晌,楼父才收回目光,问:“T城的事你临时换了周经理,留下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楼少东唇角扯了扯,也不想与父亲绕弯子,回答说:“明天宫越嵩的案子开庭。”他想这点,父亲比自己更清楚。
而楼父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线条一下子冷下来,他看着楼少东说:“我说过,这件事你不准再插手。”
楼少东无惧地回视着他,说:“我也说过,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脸上的线条那样坚毅,表情坚持。并不若往常与他的每一次抵抗。这种表情,仿佛只有那年他坚持冰球运动时才出现过。
儿子是如何热爱冰球运动,儿子又是放弃冰球运动的,楼父心里其实都很清楚,所以心里对他,一直存有一分愧疚。
他轻喘了口气,口吻也难得地软下来,并未像平时那样严厉。
他说:“少东,莫珞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话里多少有些无力感。
当年的事,不止是对儿子的伤害,对他们做父母的而言。他发生那样的事,对他们的冲击力也不少。难道他就不能放下吗?
J市说小不小,说大也算太大,所谓的上流社会来来回回也就这些人,许多利益都是牵扯不清的。就连莫家都不得不接受现实,不想与宫家产生过大的摩擦。
因为那样对他们绝对没有好处,最后只能落个两败俱伤而已。
难道这点儿子不明白?
楼少东也是第一次这样看着父亲,他明白楼父的意思,其中的利害关纟他也懂。但是人活在这个世间,身上总有逆鳞。何况楼少东打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莫珞的事算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遇到最大的一个挫折,他总要给死去的她,给自己埋葬了的梦想一个交待。
所以楼少东说:“爸,这件事在我心里永远都过不去。”所以别再想用过去的方法对付他,他已经长大了,他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一定要做。
“少东……”楼父想开口再劝。
“爸,这件事已经不能回头,你就别再说了。”楼少东突然站起来。并不给楼父开口的机会,又补了一句,说:“我先回房了。”便离开了书房。
其实那些理由,那些利益关纟,在当年莫珞的事后,都已经被父母说了无数遍。
他都懂,只是心里依然过不去那道坎。何况他进入楼氏这几年,心里还是有些底的。
楼父看着他离开,一直盯着被关上的门。这若搁在往常,父子非是要吵起来的。
如今,不吵也罢。
他会帮楼少东回头。
而出了书房的楼少东,本来想回房间静静,这会儿因为提到莫珞这个名字,心绪莫名乱得更加厉害。也没有上三楼主卧,便直接往楼下走。
楼母还坐在楼下,他与她对望了一眼,便往门外走去。
“少东,你去哪?”楼母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样子,着急地问。
“回公寓。”楼少东回答,然后吩咐管家将车库跑车的钥匙取出来。
管家应了一声便去了。
楼母本来听他回公寓,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又听到他要开别的车走,不由问:“你的车呢?”
楼少东仿佛这时才想起楼母做的事来,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回答:“在乔佳宁那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楼母做贼心虚,竟觉得儿子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一时没有开口。
这时外面的车灯扫过来,是司机将跑车开到了别墅前,他抬步便往外走去。
“等等。”楼母只觉得眼前影子一晃,她恍然回神,一下子便扯住楼少东的袖子。
“妈,你还有事?”楼少东回眸看着她,这才注意到她有些心神不宁。
“赶走那个女孩的事,妈不该瞒着你。可是少东,妈都是为你好。听话,今晚就住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好不好?”她终究是母亲,见不得儿子有一丝丝危险。
而楼少东看着母亲,似乎从她这句话里闻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乔佳宁怎么了?”如果单单只是赶走乔佳宁,母亲不该是这种表情。
他现在出去,母亲到底在紧张什么?
楼母看着他,欲言又止,说:“没什么,你安心在家,今晚哪也不要去。”
“妈?”楼少东看着她的目光渐渐犀利起来。
他想到今晚与父亲的谈话,又对母亲的心绪不宁。他突然有种感觉,感觉父母,或者宫家,也或者两家在连通一气,瞒着自己做什么。
可是能做什么呢?如今能联纟到的只有宫越嵩的案子,而与宫越嵩的案子有关联的也只有乔佳宁。
乔佳宁!
头脑仿佛被雷一下子击中,他想也没想便甩开母亲的手,快步往外跑去。
“少东。”楼母在后面急急地喊,他却置若罔闻。
他已经无暇多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更没有时间冷静下来的分析,只是这样的猜测,让他的心被剧烈的不安袭卷。
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不能让乔佳宁有事!
“少爷。”司机正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看到他脸色凝重,不由吓了一跳。
楼少东则直接拽开他,坐进驾驶座便将车子开出去。窜出铁闸后,车子急速顺着山道而下,带起的风刮过耳膜,车子在暗夜中只留一道红色的线。
可是他开得再快,最少也需要半个小时。
楼少东尽管心急如焚,却没有失去理智,他摸出电话快速拔了个号码。
“喂?”那头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齐俊,马上派人去XX超市后面的简陋出租房,帮我找到一个叫乔佳宁的女孩,要尽快确保她的安全。”他直接开口要求。
他口吻太急太紧张,或许是这些年几乎很少见到楼少东这样。所以那头连问都没问,爽快地应了:“好。”
楼少东扔掉手机,将车子飙到了极速,在夜间车辆稀少的郊区道路上行驶,无数霓虹与广告牌接蝩撞来。即便到了市区都没有减速,终于在半小时后到达。
他的那辆布加迪还孤零零地停在路边,因为是凌晨,所以附近人潮已经消匿。周围环境安静,他下车后直接进了窄巷。
那排低矮的房子都关着灯,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乔佳宁小屋里的灯是亮起的,而门外无声无息地站了五六条人影。
“谁?”听到动静,有人警觉地问。
楼少东走近,借着乔佳宁屋里透出来的灯光,他们才清是楼少东的脸。
“楼少。”几个人恭敬地叫。
楼少东点头,目光触及门口地上翻倒的锅子,还有一些书籍,刚放下的心不由又提起来,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冽。
“对不起楼少,我们接到齐哥命令过来时候,那些人已经到了。不过好在及时……只是她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不允许别人靠近。”领头的人解释说。
这女人是上面交待保护的,而房内此时的情况也不容他们造次,只能守在门外。
先前周围的住户听到动静,早就吓得不敢出声,也有几个胆大的出来过,但一看他们是黑社会,更加不敢多管闲事。这些人大多都是老实巴交出来打工的,只会选择明哲保身,乖乖待在屋子里。
而楼少东则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只有乔佳宁的情况。目光盯着房门,好半天才伸手打开。
只见屋内已经一片狼藉,书架、桌子都倒了,书本、笔记本、菜叶,锅碗瓢盆全部堆积在地上,比上次看到的情景还乱。
而那张单人床上,靠着墙角的位置就蜷缩着一个人影。她似乎并未注意到楼少东进来,所以头仍深埋在蜷起的双腿间,只看到凌乱的头发。脚边是件被撕坏的衣服,她身上只着了件白色的吊带衫,双手圈住膝盖,露出的臂膀间有一些触目惊心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