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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将纸条在掌心一搓,纸条就化为了纷纷纸屑。
一旁的随从笑赞道:“永郡王以为这一次能坏了几位兄弟的名声,却不曾想,是他亲手送几位兄弟上了断魂桥,纵使他独自多活得片刻,纠出真相之后,也会被腰斩于市。可怜他妄自尊大,还以为能将主公控在掌心,随意利用,却不知俗话有说,姜还是老的辣。”
那人只笑了笑,随即又肃整容颜,正色道,“你要切记,没到最后时刻,都不得放松一丝一毫。”
随从立即应道:“谨遵主公教诲。”
第二日一大清早,温氏便递了帖子到侯府,郁心兰微感惊讶,这个时辰,娘亲不是应当在郁府主持中馈么?不及细想,她忙让紫菱将娘亲迎进来。
温氏的玉容有几丝憔悴,张嫂跟在温氏身后,怀里还抱着龙哥儿。
郁心兰笑着将龙哥儿接过来,抱在怀里逗了逗,亲了几口,然后放到临窗的短炕上,令奶娘将曜哥儿和悦姐儿也放在上面,让三个小家伙自己玩儿。
龙哥儿比两个小外甥大了一周岁,已经会一点简单的词汇了,此时指着两个小外甥道:“弟、弟、妹、妹。”
发音倒是挺准确的,逗得大伙儿直笑。
张嫂笑着纠正道:“辈分错了,是外甥、外甥女。”
龙哥儿只不过一岁半,哪里听得懂这么多,只揪着炕上花色鲜亮的引枕儿玩。两个小外甥倒是很想跟小叔叔玩儿,悦姐儿在炕上左一翻右一滚地直往龙哥儿身边蹭去,曜哥儿已经会爬了,方便得多,手脚并用地几下爬到了龙哥儿身边。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儿,可大孩子多半不愿跟小孩子玩。龙哥儿只是低头看了看爬到他脚边的曜哥儿,又专心玩引枕去了。
温氏和郁心兰站在炕边看了一会儿,郁心兰见娘亲似有话说,便吩咐下人们带好了孩子,拉着娘亲进了套间儿。
紫菱亲手捧了新茶上来,又识趣地退出套间,守在门外。
郁心兰握着娘亲的手问,“娘亲今日不用处理家务么?”
温氏轻叹一声,“一早儿就处理完了。今日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她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父亲……有个同窗过世了,托了他好生照顾孤儿寡母,你父亲的意思是,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孤儿住在外面总归不便,不如收留在郁府之中,要我打扫一处独立的小院,让给那对母子住。”
郁心兰兀地瞪大眼睛,“娘亲你同意了?”
温氏略有些恼意地道:“你父亲又不是要纳妾,若是纳妾,还需我点个头,他不过是说帮人照顾余孤,又是单独辟个院落,我若是不同意,岂非太不明事理?”
郁心兰顿时恼了,“哪里是什么同窗!我早让人查过了,那个故去的同乡,不过是与父亲同拜一个师门的,小了不知多少岁,父亲十六岁就离开宁远城赴京赶考,只怕上京前,两人连面都没照过,何来的托孤之谊?”
温氏抬眸看向女儿,“你早让人查过?”
郁心兰尴尬地红了脸,“哦……咳咳,是这样的,查过,之前是租住的一处四合院,我见父亲也没什么逾越之举,所以才没跟娘亲提……”
温氏似乎信了,可是神色迟疑,“但到底是同乡……”
这年代的人乡土观念浓厚,一般举子上京赶考,若是去投奔同乡的大官,当官的就算不收留,也得赠些银两应急,免得被人说忘祖。温氏也是怕郁老爷失了名声,可收容一个年青寡妇,心里又格外隔应。
郁心兰撇了撇嘴道:“那就多给些银两,请个好镖局托镖送回宁远去。”
温氏神情更加郁闷,“这我也提了,你父亲说,就她们孤儿寡母的,跟几个镖师回乡,怕坏了名声。”
郁心兰忍不住气恼地一拍桌子,“旁的官员外放,不也是托镖局护送妻儿老小到任地?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怕坏了名声了?”
温氏小声道:“好歹人家有家仆跟着,她们母子没有。”
郁心兰思索片刻道:“对了,二伯父他们不是还没回宁远吗?应该快了吧?”
钦天监合过韩建和郁珍的八合,说是天作之合,南平王已经遣了官婚上门纳采,这婚事算是定下来了。二伯父一家一直住在宁远,这些年应当也赚了些家私,若是不想女儿嫁入豪门太过寒酸,至少要回宁远变卖一些房产田产,给郁珍陪嫁才是。
温氏眼睛一亮,竟再也坐不住,忙忙地起身道:“我回去问问你二伯和二伯母去。”
若是二伯一家回宁远,带着那对母子上路是最好的了。
郁心兰也站起来送娘亲,却听外面的丫头请安道:“大爷回来了。”
话音方落,赫云连城就挑了门帘进来,见到岳母忙施礼。温氏笑道:“你们聊,我正要走了。”
郁心兰将娘亲送至二门上了马车,才返身回屋。赫云连城歪在炕上,逗一双儿女玩儿。
郁心兰不由得问,“今日下朝怎么这么早?还不到晌午呢。”
“皇上龙体不适,所以今日早朝免了,我是从禁军营回来的。”
“龙体不适呀?”
郁心兰想着,明明昨晚宴会时,还龙马精神的,难道是洞房太累了?她邪恶地笑了两声。
赫云连城轻敲了她额头一记,“少胡思乱想。”
郁心兰才不会承认自己想歪了,理直气壮地道:“我是看子期那个家伙没来,才高兴地笑两声。”
赫云连城斜睨着她,表明了不信,又道:“几位王爷都入宫探病去了……一会儿他肯定会来。”
几位王爷在宫里探病,可是皇上却并不想见他们,只打发了黄公公和何公公出来说道:“请几位王爷回府休息吧,皇上只需静养便自会康复。”
几位王爷没有法子,只得再次说了些关切的话,请两位总管转达,然后一同出了宫。
王丞相的马车等在宫门口,见永郡王上了马车,便让人绕行至永郡王府。永郡王早得了信儿,在正门处候着,迎了王丞相和王奔二人入内。
王丞相端坐首位,永郡王陪坐在次位,王奔则在下手边坐下。
王丞相蹙着眉头问,“你今晚要宴请几位王爷?”
永郡王笑道:“正是。本是几位皇兄说要为小王饯行的,可是地点选来选去,谁都不满意,小王便想,送亲是个好差事,不如由小王做东请客好了。”这也正是他想要的,若是将宴会摆在哪家王府,他的人怎么施展手脚?
王丞相淡淡地道:“就怕他们以为你是刻意炫耀,你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里,若是被人参上一本,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永郡王想了想,觉得自己要办的事情,最后其实很难瞒天过海,便索性将计划原原本本告知。
王丞相听后大蹙眉头,“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鬼扯淡!你几位皇兄皇弟都是习武之人,一点子媚药怎么可能让他们丧失心智,做出秽乱之事来?就算他们中了招,也会强压着回府。到时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况且也不可能一劳永逸,贤王还未成亲,若是你离开了,他也会跟着走。”
永郡王却是胸有成竹,详细阐明细节:“天香楼是小王暗中的产业,旁人并不知晓,里外都是自己人,下药什么的都很方便,小王会将侍卫们都遣开,不会让旁人来妨碍计划。”
“药是江湖中鬼见愁的独门秘方,不单是媚人,还能让人神思不清,况且也不是一定真要他们淫猥,只要他们胡乱配对,这兄占弟妻的名声传出去就行。”
“另外,姝儿也会去,小王中途离席,只说是先送姝儿回府,一会儿还会返回,他们如何能离开?十四弟这里,小王也想好了,刚才已经故意透了风,不会招侍女服侍,他必定会去请江南夫妇或是赫云靖夫妇同往,否则他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王奔细细思量了一番,拍着大腿应和,“父亲,依孩儿看,只要能把握住下药和药效这两环,这计策是可行的。日后就算是皇上知晓此事为贤婿所为,又能如何?几位王爷的名声被毁,只能立贤婿为太子。”
王丞相沉吟不语,良久才道:“必须要谨慎。”
永郡王做出受教的样子,“知道了。事成之后,还请祖父多在朝中相助。”
必须不遗余力地将这丑闻推广出去,才能达到他所要的目的。
再说郁心兰和赫云连城,没聊上几句,明子期便来了,张嘴便问,“晚上去给十三哥饯行,连城哥你去么?”
赫云连城兴趣缺缺,“好似只有你们几兄弟去吧,我去干什么。”
明子期轻叹一声,“唉,他们都携家带口的,我一个孤家寡人去了有什么意思?不去又似乎不好……你就当陪我好了,你也是我们的表兄呀。要不,嫂子也一起去吧,九嫂他们都去的。”
唐宁倒还好,可郁心兰不想见到郁玫和王姝二人,当下便摇头道:“我不去,我若去了,你不还是孤家寡人,我在家中带宝宝好了。”言下之意,就是不反对连城去。
明子期只好努力磨赫云连城,“陪我去坐坐,开了宴,咱们随意用些,就寻个借口告罪离开便是了。反正是十三哥想炫耀,我也没必要去捧着他。”
赫云连城实在不得已,只好答应道:“好吧,在永郡王府么?”
明子期当时就乐了,“不是,在天香楼。”
郁心兰一听这个名字心里就隔应,怎么听都象是从事某种行业的场所呀,她忙问道:“是谁做东呀?我也去算了。”
明子期自然是热忱欢迎,“嫂子去也好。做东么,自然是那个想炫耀的人。”
郁心兰一怔,“永郡王?这也叫饯行?饯行不应当是送行的人请客么?”
明子期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谁都想表示自己并不嫉妒,争着做东,表示自己府中已经备好酒席,“因此,为了不得罪人,最后就由十三哥自己掏腰包了。”
郁心兰觉得怪异,“他若是真要炫耀,让你们争个头破血流才过瘾呢,哪会这么好心又怕得罪人。”随即哼了一声道:“事出反常必为妖……那个天香楼是不是青花呀。”
明子期一怔,随即笑倒在炕桌上,“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天香楼不是青楼,不过你若想留宿,也是有房间的,不过美人要自带。”
可以留宿,还要求王爷们自带王妃,又主动请客,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又古怪。郁心兰轻哼了一声,“我反正觉得不大对劲,让人去打听一下在哪里摆酒,饭菜有没有问题吧。”
明子期轻笑,“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他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下药毒死我们?”
郁心兰“切”了一声,“要真是都毒死了?皇上敢将赌注放在十五殿下和两位娘娘的肚子上么?还不得由着他了。”
老早听人说,那个十五皇子脑子不灵光,读书不成,习武不成,太傅们提到他都叹气。建安帝肯定不会让这样的儿子当太子啦,可是万一两位后妃生的都是公主呢?要他将好不容易争来的皇位让给侄子们,估计他也不干,到最后,还不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封永郡王为太子,好歹是自己的儿子。
“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郁心兰谦虚地表示,“我只是说万一!万一你懂吧?”
明子期将眉头拧成一团麻花,经不住她这么一说,便派了随身太监小桂子去打听。
不多时,小桂子来回话道:“席面订在水榭上,酒水是从老窖坊新购的,饭菜有永郡王府的管事守在厨房里盯着。”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郁心兰不想显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遂敛容正色道:“不管怎么说,哪有饯行酒让远行的人自掏腰包的?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若是被百姓们知道了,也会说你们几个眼皮子浅。不如这样吧,把席面摆在楼外楼,银钱嘛,就由你们几个王爷均摊,这样谁也不必争了。”
明子期摸着下巴道:“不是不行,而是十三哥已经开始准备了。”
郁心兰不以为然,“你们才商定了多久,他能准备多少,马上差个人告诉他,就说你们几兄弟已经商议好了。至于仁王和庄郡王那边,我想是会同意的。”
赫云连城自是赞成妻子的主意,支持道:“若是在楼外楼办,我立即差人去天胜寺新购几壶甘霖酒来。”
甘霖酒可不是一般的酒,就是有钱,天胜寺也不一定会卖给你。
明子期闻言自是十分心动,“得!就这么办吧。小桂子,你立即去一趟永郡王府,再叫两人去给仁王和庄郡王送信。”
不到晌午,仁王和庄郡王都回了讯儿,表示赞同。永郡王差点没气得吐血,那种药,要下到酒中,用酒香盖住味儿,才不会令人生疑,可酒是赫云连城买的,若是一般的酒,他还可以将自己准备好的酒奉上,偏偏是千金难寻的甘霖酒……若是坚持要自己请客,就太着痕迹,一定会令仁王等人起疑心。
永郡王恨恨地将一桌子的笔墨纸砚扫到地下,叮叮咣咣地摔了个粉碎。那名幕僚急忙赶来问道:“王爷为何如此气恼?”
待永郡王说明原委,那名幕僚比他的火气还要大,站在永郡王面前,就将几位王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永郡王暗暗蹙了蹙眉头,他遗传了父皇的多疑,当下便揣测道:他为何如此激动?难道只是因为少了一个立功的机会?
这场宴会,少了阴谋,最后自然是宾主尽欢。楼外楼拿出了诸多招牌菜和名贵的菜色,郁心兰的腰包又鼓了一圈,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次日是黄道吉日,宜婚嫁、宜远行。
建安帝在两名太监总管的搀扶下,勉强到宫门口送行。明华郡主拜别了父皇,登上豪华喜轿,说是喜轿,其实是一辆四马拉动的大型马车,车辕宽阔,两名陪嫁女官,身着粉红嫁衣,站在两旁的车辕上,守护公主。
永郡王则向天祭酒,希望一路一帆风顺。
仪式过后,送嫁的队伍缓缓起程。
郁心兰身着品级正装,站在女眷的队伍中观礼。这仪式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正装又是金线绣成,格外沉重,她只觉得双腿都要断了。偏头看向高台上,半逾半百的皇后神情也露出了一丝惫色,而建安帝只是露了一下面,便由太监扶着回宫了。
郁心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皇上怎么忽然病得这么重了?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么?
不单是她这么想,文武百官亦是这般猜测。仪式结束后,本当在内侍的引领下退出宫门的百官们,都聚着不走,围住几位总管太监,问长问短,当然,都是打着关心皇上龙体的幌子。
黄公公最是清楚在什么时候应当拿架子,当下便沉了脸道:“皇上不过是偶感风寒,被几位大人一说,倒象是病入膏肓似的,杂家敢问几位大人,这是何意啊?”
妄论龙体,亦是大罪,当下便不敢再有人多言,可是心底里的算盘,却都开始拨得啪啦啪啦响,出了宫,都各自聚到自己新认的主子府中。
安亲王让马车从北侧门入府,入了府后,直接拐向了西角门。他在马车里换了一身深色衣服,到西角门,换乘了一辆极不起眼的、普通小康之家才会乘的小马车,绕了半个京城,来到一座小小的两进四合院内。
安亲王下了车,直直地进了后院的正房,里面正有人等着他。
他先是问道:“皇上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那人回道:“宫里传了消息出来,一整天就是昏昏沉沉的,今日一早,也是太医给用了秘药,才勉强能起身。”
安亲王沉吟半晌,又问道:“前天晚上,确定他去了梓云宫?确定他召人侍寝了?”
“确定!淑妃缠了他至少两个时辰,后半夜时,他才去了新才人那儿,要了水,确定合房了。那药效应当是开始发作了。”那人一一回了,又问,“不知主公打算何时行事?”
安亲王这才点了点头道:“他素来狡猾,还是再看一看比较好。让宫里的人再查一查,胡老板被关在哪里,最好乘他还吐出什么来,先做了他。”
那人忙应下。安亲王忽地想到昨晚没能成事,不由得敛眉含怒地问道:“查清楚没?是谁坏的事?”
那人回话道:“查清楚了,是赫云少夫人提议的,楼外楼是她的产业。”
安亲王呯地一声击碎了酸梨木的几案,咬牙切齿道:“无知妇人,只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坏我大事,不杀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愤!”
郁心兰正坐在家中算帐目,“啊喷、啊嚏”的连打了三个喷嚏,忙扯过一方帕子,省了省鼻子,嘀咕道:“这是谁在那咒我呀。”
紫菱笑道:“大奶奶银子赚得多,自是有人嫉妒的。”
“谁嫉妒?”赫云连城的声音传来,锦儿将门帘一挑,他便疾走进来。
郁心兰道:“说着玩呢,军营的事就处理完了?”
“完了。”赫云连城先进里内更了衣,复坐到炕边。炕上的两个蚕宝宝立即往他身边凑。
他先抱起不会爬的悦姐儿,亲了亲,这会子功夫,曜哥儿已经爬到了他的身边,他腾出一只手,将曜哥儿也揽到怀里。
郁心兰打发了丫头们退出去,小声问,“难道钱劲那还没跟踪上?”
赫云连城道:“这几日军中事忙,想是他没去珍品轩取货吧。”
郁心兰一边翻着帐目一边道:“总觉得吧,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有问题。你不是说他自从梁州回来之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吗?估计就是那个女人给害的。其实我觉得吧,若他之前为人不错的话,你们应当暗中点醒他,挽救挽救他。”
赫云连城沉吟道:“父亲暗示过他。”
郁心兰伸出食指摇了摇,“那不一样!师长训话,学生多半是听一半漏一半的,反倒是同辈说的话,容易听进去得多。”
赫云连城想了想道:“我试试吧。”
正说着话儿,紫菱拿了张名帖递给郁心兰,郁心兰见是温舅母的,忙让请进来。
常氏一个人来的,郁心兰将她让到炕上坐下,她是个直性子,立即说明来意,“是想找丫头你借几个得用的人。上回老爷子在府中宴客,客人都说府第太小,输了三品大员的气势,老爷子便让我四处问一问,看有没有更大的宅子卖。”
“要说这京城啊,真是不缺有钱人,虽是寸土寸金,可还真是没一处闲置的宅子,我打听了许久,才听说我们府里后巷的宅子要卖,忙忙地去商量着买下来。原本中间还隔着一户的,昨日也被我给打动了,将宅子让了出来。”
郁心兰想到舅母是个爽利泼辣的,一顿舌灿莲花之后,只怕人家都没多要她银子,就乖乖地交出了地契,于是忍笑道:“那我就恭喜舅母了。”
常氏得意地一笑,“后面这两处宅子,我们想把墙打通后,改造成三门,原来的前两进,扩充为前院,后一进呢,就当作二门。可是我们府上的人,都是入京后才买来的,没什么得力的,所以想找你借两个得力的管事使一使。待宅子修好后,再还给你。”
郁心兰笑道:“这有什么,我手下办事得力的人不少,不过相对来说,佟孝现在没有实事,倒是清闲一点,我再让他挑几个人去帮衬着。他管着店铺里的事,哪有人手闲,比我清楚。”
常氏爽快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郁心兰送走舅母后,立即写了封信,着人送给了佟孝。
这厢一忙完,也到了掌灯时分,小夫妻两正在用饭之时,宫里差了人来传皇上口谕,说是姓胡的已经熬不住刑,开始吐口了,皇上传赫云连城进宫审讯。
这事儿很急,赫云连城丢下碗筷便走。
郁心兰猜测着他恐怕会很晚才回来了,用过饭便先沐浴梳洗了,打算等头发干了,就上床歇息。
刚歪在临窗的短炕上,西府的蓉奶奶就过府来拜访。
蓉奶奶笑眯眯地道:“今日是来约弟妹陪我一同去白云山许愿的。我们爷说,想让我再添个儿子,我便想去白云寺许个愿,老人们都说,要个有福气的亲人陪着去才灵验。我寻思着,咱们府里,还有谁比弟妹的福气好,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来求你。”说着红了脸。
只是陪着拜拜神灵,郁心兰倒是不好拒绝,便问了日期,约好一同去。
蓉奶奶得偿所愿,心情自是极好,跟郁心兰闲话了一阵子家常,转头四下看了看,问道:“靖弟这么晚还去书房忙公务么?”
郁心兰摇了摇头道:“没,皇上传他进宫了。”
蓉奶奶微讶道:“这么晚进宫?”
“说是审个什么人,很急。”
蓉奶奶便点了点头,见时辰不早,也就没多坐,告辞走了。
郁心兰招了安妈妈和紫菱进来问,“有让人陪着许愿才灵的说法吗?”
安妈妈摇头道:“我却是从来没听说过的。许愿要灵验,唯有心诚。”
紫菱也道:“我也从来没听说过。想是哪地方的风俗?”
郁心兰撇了撇嘴,“想法子去问一问巧儿。”
紫菱“啊”了一声道:“刚才巧儿还打发了人来问千荷要花样子,我去寻千荷进来。”
过得片刻,千荷进来回话,“是巧儿姨奶奶身边的大丫头绢儿姐姐来的,也没说什么,只是巧儿姨奶奶觉得委屈罢了。荣爷平日里看着对她挺上心的,这会子想再要个儿子,却使了蓉奶奶来请奶奶陪着去许愿,半句也没提到她。”
郁心兰的眸光一闪,原来这事儿是荣爷提的,面上却笑了笑道:“她们那边的事儿咱们不掺和,她要花样子给她就是了,你别多嘴陪着说三道四。”
千荷忙道:“婢子省得。”
郁心兰点了点头,赏了几十个大钱,打发了千荷下去。
刚到子夜,连城就回府了。郁心兰睡得迷迷糊糊的,随口问道,“可审出了些什么?”
赫云连城换了衣服,揭开被子躺进去,搂紧了她的身子,轻声道:“没审,皇上刚到地牢,就撑不住了,送回了太安宫。没留下口谕让我们审,谁也不敢多事,黄公公让我们先回来,明日再说。”
郁心兰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又睡着了。待她睡下后,连城却又悄悄地起身,换上一身夜行衣,从窗口跃出,隐入黑暗的夜空之中。
四更天时,是人一天之中最困乏的时候,皇宫后院西北角的地牢里,十来名看守的侍卫也禁不住打起小盹。
春末夏初之际,夜风最是强劲,地牢的大门虽然牢固,但也有几丝裂隙,几缕强风从缝隙中吹了进来,将灯火吹得摇摇摆摆,几欲熄灭。
一道黑色的人影如同闪电一般直扑向地牢,小心地挑开一点裂隙,取出烟筒,往里吹了十几口白烟。他将耳朵附在大门上,片刻后,听得里面传出几声扑通声。
“一、二、三、……”默默地数了数,黑衣人这才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巧的小匕首,只轻轻一挥,就将大门挨着门框挑开了一条裂隙,再一挥,内锁应声落地。
重刑犯胡老板被十字形绑在刑架上,迷糊间察觉有人靠近,忙睁开红肿的眼睛,看清来人,心中一喜,小声道,“终于来救我了。”
那黑衣人覆着面纱,见他这样都能认出自己来,不由得眸光一寒,扬手便挥出了匕首。
忽然,一道玄色人影从斜里冲了出来,手腕一震,剑锋摇摆,光芒刺目。
黑衣人忙回身应招,两人瞬间便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随着兵器交击声,地牢中的光线越来越亮,十几名剑龙卫不知如何出现的,将两人团团包围在中间。
玄衣人一招泰山压顶架住黑衣人的长剑,冷冷地道:“秦公公,你跑不了的,还是束手就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