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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说那句话时,文敛只安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
贝望山负手而立,向远方的天空看去一眼,沉声说道:“千百年来,怀璧之罪常令人百口莫辩,身死名灭。文小姐既知此理,想来也有化解之法,只是我道自有追求所在,恐怕难如小姐之愿。”
“哼,好一个道自有追求。”文敛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贝望山说道:“问道同起道尊一代,现而今却分化天命天道,其余不肯归附大有人在。天命流自命为上天使,代天传命,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以天命为借口,想要作乱天下,从中取利罢了。贝先生又何必说得正义凛然,徒惹人耻笑。”
“我辈中人所求,难与外人道。”贝望山平静说道。
文敛眼神愈冷“我最后问先生一次,你我一定要为敌吗?”
贝望山眼皮微微一颤,他听到文敛说的是“你”而不是问道也不是天命流。曲着的手慢慢舒展开,低声说道:“贝某的使命其实已经完成了,至于小姐刚才提及的那件事,相信不久之后会有人跟小姐好好商量。”
文敛眼中蓦然厉光一闪,贝望山将头更垂下了些。
“我今日来,是做一次努力,而这种尝试,我想也不会有下一次。我给先生三天考虑时间,三天后,将是我最终的忍耐底线。还有,我想最后送先生一句话。”文敛认真地看着他,贝望山也抬起了头,凝神向她看去。
“我想请先生记得:难为知己,难为敌。”
淡淡地说出最后一句话,赫施展轻功,眨眼间和文敛消失在贝望山面前。
贝望山瞳孔微缩。以他地修为和眼力。有人在他地眼皮子底下消失。而他居然一点也看不出那两人消失地方向。
有那样强地助力在。难怪文敛此人有恃无恐。行事几乎无所顾忌。若非她身边有一个人地性命掌握在他手中。还不知今日会展成何种局面。
三天?若他所料不差。那种蛊虫地苏醒时间最多也就是延至一月之期。三天后就还只剩最后一天。文敛给自己留了一天是要做什么呢?
脸色更加严肃起来。回想着文敛最后一句话。或许。他应该问问上面人地意见。
“难为知己。难为敌么?文解明。你这孙女到底会——做出些什么呢?”贝望山低低自语一声。慢慢向前走去。
当天晚上。贝望山坐在自己地小庭院里。石桌之上摆着酒。他却没有在喝;天际月华皎洁。他也没有心思赏月。只是安然坐着。隐于树地阴影下。树影在他脸上来回摆动。将脸上地神情衬得越阴郁难明。
傍晚时分,他被匡衡叫了去,好一通斥责,最后下狠话道:“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你当初既然能联上天命流,害她身边一个人,那么现在将第二个除去,应该也不会太困难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后我要另外那个跟在她身边的人消失——没有了高手保护,看她还怎么跟我斗!”
匡衡是他名义上的主,贝望山将脸隐在树影里,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匡衡此人论机智与手段,确是上上之选,并且他还有野心。当初挑中他为将来作筹谋,也是考虑了各方面地因素,他潜伏十数年,几乎已完全取得匡衡的信任。剩下地那一点不信任,也是他所需要的——一个对他人完全信任的人,极容易受制于人,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做他们天命流的合作。
按他原本的打算,利用匡衡除去文解明后,接着就是接手文家所有地产业——那一比庞大的财富,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可或缺,当然,如果王戒确实在文家人地手里。他们能将王戒也拿到手,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惜,他低估了文敛,又出现上善珑这样一个变数,致使计划连连受挫,以至匡衡冷静全失,说出那样一番歇斯底里的话来。
现在让匡衡夺取文家整个产业地计划,似乎已经完全失效了,而王戒到底是否在文敛手上,他却到现在还不能下论断。文敛今日与他说的那些话,让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条可行地路。刚好他给那人留了讯息,就借此机会好好问
也可陈述一下他的意见。
贝望山慢慢将桌上的两个杯子倒满酒,然后垂手坐着不语。庭院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另外一个人,此人全身笼罩在斗篷下,连身形也不大看得出来。
这人背对着匡衡站着,虽然是站在月光下,身影看起来似乎比贝望山更模糊不清。
“你太急躁了,匡衡失措连你也受影响,如今目标没有达成,我们的身份却已暴露。”那人开口,声音很是古怪,似乎说得很清晰,但人听来却有些无法捉摸那些音,好像一个一个字出了那人之口,会蹦达在空气中自行组合一样。
贝望山垂着头,脸上神情异常恭敬,知道这是使用密术说话下的效果,越是身份高的人,使用起来就越得心应手,而他到现在,却只是勉强能听懂而已。听说能使用这种密术说话的人,天命流所有加起来的人不超过九个,包括那位神秘至极,他至今无缘得见的流主。想到这里,对这位出现在眼前的斗篷人更加恭敬,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尤其他听出那话中含有指责之意。
“既然已被查知身份,就先行退出吧。上善珑暂时不要去招惹,还未到直接对上的时候。”
“是。”贝望山恭声应道,在这个人面前,他丝毫兴不起违逆之意。
“那个孩子今天说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贝望山微微一震,然后平静地答了一声“是。”他不会蠢到问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另外,确保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你之前拿暗月教来用的事,做得并不好,幽灭明可不是个大方的人,下次要谨慎些。”说起那个旁人畏之如鬼神的名字时,语气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在说某家小狗不听话一样。
然而听到那个名字的贝望山很明显地神色变了变,也只有眼前这人才会直呼其名吧,在南般百里瘴林中,甚至在南般夷民与不少癸丘人口中,都是叫那人教神。而数百年来与他们相抗的问道们,一般也只会称“那个人”忽然想到自己本也是与暗月教相抗的人,现在却借用了他们的力量,果然如今天那人所说,难为知己难为敌啊。
贝望山恭恭敬敬地应声,那人似乎已经说完要说的,看了一直低垂着头的贝望山,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想说的?”
贝望山微微一怔,忽然现本来有许多要说的话,此时却全无说出口的必要了,眼前之人三言两语将他的虑解去,不仅点评了他此次的所有行动,还给出了今后的大致方向。是,他从来不会接到什么让他具体照做的指令,只有一个大略的指向与进度要求,这些人,从来是站在一个更高更广的地方,给予他指点,却从不会有具体指示。想了想,最后说出了一个请求。
“对于匡衡,我想请您允许,若他所知未触及内部核心,我们可以不用管他。”
“这个由你自己把握。”那人淡淡地答了句,顿了顿,然后说道“十数年相处,让你还是无法完全割舍了,是吗?”
贝望山脸色一变,诚惶诚恐地道:“是我多事,您就当我没说过。”
那人摆了摆手,淡然道:“我说过,要做到哪种程度,由你自己把握。道并非无情,当年的道尊更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这一点,你要记住。”
“是。”贝望山点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那人静默片刻后,语气略为随和地说道:“嗯,酒还不错。”
这一句话后,院子里便失去了那人的身影。贝望山垂头静坐良久,直到身上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压力彻底消失,才慢慢地抬起头,往方才那人站立的地方看去,然后将目光放在桌子的酒杯上——虽然有一杯依旧是满的,另外一杯却几乎见了底。
嘴角溢出一抹笑,上次那人来时,可是只饮了半杯酒,这次一杯将尽,说明对自己这次的表现要满意些了吧?
淡笑着举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举头望着那轮明月,笑了笑,就这样对月而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