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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月一路奔跑到大门前,他听出了刚才那声音是匡伯,他们说匡伯昏倒后将他抬到了房里,却不知那位老得不能再老的匡伯是何时回到了大门。
匡衡死了,匡府的人都散了,那个给匡家守了一辈子大门的老人,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那位死去的匡家主人,而是来到了大门边,继续着他的职责——虽然那扇大门可能已经没有看守的必要了。或许在他所剩无几的生命里,人的生死其实还比不上他每天开门关门的重要实在。
从大厅到大门的距离并不长,伊浩月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跑的过程当中,他依旧觉这一段路是无尽漫长。只是,再漫长的路,终有尽头,而路的尽头那边,是他等候一生的人。所以,他觉得时间是一种煎熬,而他,在这种煎熬中感受着甜蜜。
伊浩月的这种喜悦奋之情,仅仅维持到他跑到大门边,看到了那走进来的人。停步,收笑,所有的表情刹那从脸上消逝,整个人,化作雕像——他的喜悦,其实很短暂。
匡伯年迈混浊的眼睛,几天前还能看清楚东西,现在却连站在自己对面的人都无法看清面貌了。但是,虽然无法看清面貌,他依旧能马上认出夫人和少爷。涌进来的那么多人当中,匡伯知道夫人和少爷就在其中,所以,他很欢喜地重又喊了一声:“夫人,少爷,你们回来啦?”
伊浩月愣愣地着,眼睛在看,却不知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耳朵能听,却分辨不出那些话的意思。他只是站着,望着前方,无法言语不能动弹,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丧失了肢体所有的功能。
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自在做梦,或者彻底失去意识无知无觉也好,可是,虽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中却还有着一丝清明,正是这仅存的清明,让他看到了比匡伯看到的更清晰的画面。看到云浮和多多同那些人一齐进来,然而,却是被人抱在怀里紧闭着双眼。他没有靠近,但那脸上苍白也尽收眼底,还有——唇角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
脑海里有个在疯狂地喊着醒来,快醒来,这个是梦,是他做过的最可怕的恶梦。
不知过了多久浩月的手指动,然后,仿佛是一个暗号般,睫毛轻颤,眼珠转动,微微侧了侧头向前跨进一步——整个人似乎活转了过来。
伊浩月的视线放在莫浮的脸上,眨也不眨那样直愣愣地看着,然后慢慢地步一步向她走近。一边走,一边伸出双手上慢慢现出温柔的笑容。他走到夙渊面前,将莫云浮抱了过去,夙渊任他抱过,安静看着,没有言语。
“云浮。我终于等到你啦。”
从后面赶来地其他人见此景。全都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宫如暖目光黯然。而那个一直任性地宫倩儿眼睛湿润。泪水不由落下。
伊浩月抱着莫云浮跪在地上。神那么专注。动作那样小心翼翼。他轻轻将莫云浮额前地发丝拨开。声音轻柔地说着。“云浮。我终于等到你了。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你可知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不。你是知道地。因为你也在跟我一样地等着。我做那么地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回到我身边。然后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一起在花下看书。在亭中赏月。你不是最爱听月夜下流水地声音吗?我在我们从前去地地方建了一间绣屋。以后你就可以躺在床上。听一整夜地流水声。看一晚上地月亮。那里在春天地时候还开着小黄花。是你最喜欢地那种花——”伊浩月将头埋在莫云浮地头发里。声音里地痛楚再也压制不住。“我做了这么多。为我们相聚地这一天准备了这么多——可是。你为什么不遵守诺言?当初不是说好了。无论如何。一定会有再聚之日。一定要等到再聚之日?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
文敛越听脸色越苍白。一直握着地双手始终也没松开过。在伊浩月一声声痛楚地嘶喊中。慢慢地垂下头。站在人群之外地上善珑。对于眼前发生地一切从表情上看不出异样。他只是淡淡地向所有人看去一眼。而视线在经过文敛时稍稍停留。
伊浩月紧紧抱着莫云浮。浑身颤抖不已。虽然他埋着头。众人看不到他此时地模样。从那颤抖破碎地句子中。却很容易想像到一张泪水纵横地脸。
“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云浮——云浮——你不在了。我至今所做地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在其他人都为伊、莫两人无声默哀时,一个苍老的身影颤颤巍巍地向夙清走近,双手和声音都抖落得如秋风中的叶子“夫、夫人死了,少爷,少爷怎么样了?”
匡伯走到夙清身边,伸出手在多多身上来回摸着
是想唤醒沉睡中的人儿“少爷,少爷累了睡着了吗皮了,不累着了是不会睡的,今天太累了吧,少爷那么小,哪里经得起折腾。”
夙清再也听不下去,就想要冲口而出。
“多多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让在场之人的心似都被扯了一下。
夙清微微一震,向文敛看去,只见文敛抬起了头,目光注视着她怀里的多多,很平静。
匡伯在听到那句话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些,嘴唇哆嗦着,随时要倒下的样子——然而,已经干涸的眼睛没有泪水。庄笙走过去将他扶着坐下,看了一眼伊浩月,眼里也是黯然。
“你不是去救云了吗?你不是文氏的后人吗?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云浮?”伊浩月忽然抬起头向文敛质问道,看着文敛的眼神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眼里燃着怒火,而脸上,沾满了泪水。
文敛后退一步色变得白,没有回望伊浩月,也没有说话。
其他不少人眉,夙清怒瞪着他说道:“莫云浮不是如砂罗杀的,她是自己服毒,从一开始莫云浮就将毒药藏在了指甲里,她根本就是早作了自尽的打算!这不关小姐的事!”
伊浩月一愣,既而摇头道:“不会,云浮不会这样做,表妹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你若不信可以看她的甲,那里藏着毒颜色已经变了,一看就知。”夙清气恼他将过错推到文敛身上所以说话很不客气。
“夙清!”文敛轻喝。
夙清抿了抿嘴,表情很有些甘愿,然而在看到听了这些话后的伊浩月情也转为怜悯。
伊浩月整个人便如被抽去了魂一样,有那么一瞬,令人直觉他其实已经死去。看看莫云浮此时的面容,伊浩月再开口声音是一种心死的平静“云浮最后跟你说了些什么,她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文敛点点头,声音亦是平静的“对不起——她让我跟你说对不起。还有,她说如果有来生望——再与你相见。”这一刻文敛脑中浮现的,是前世的种种虽然她所遇之人令她一生孤苦凄凉,可若是今生能选择其实,还是想与他们相遇因为,虽然有那么多悲苦,可是却也不是没有幸福——只因那一丝温暖难得,所以才更显可贵,而只要有一点点温暖,对于所遇到的一切也就能够说不后悔。
莫云浮死前说来世不与伊浩月再相遇,是因为她以为伊浩月今世受她所累,很是孤苦,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到自己,可以过得快活一些。可是,对于伊浩月来说,如果在做了那么多努力后,依旧是今生无望,再听到一句来世不相见的遗言,那对他来说,将会是多么可悲可怜的一生。
夙清目光担忧地望着文敛,那一声对不起,她听出了一股特别的味道,不像是只是转述而已,还有最后那句话,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也骗伊浩月,但小姐的的那份自责,她却是从那时起就感觉到了。
伊浩月听到那句话后,哀伤绝望的目光中似乎有了一丝温暖与安慰,他不再说话,抱着莫云浮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着门外走去。
“想不到这个伊书生是这样痴情的一个人。”宫倩儿眼睛红红的说道。
在场之人看着伊浩月离开,谁也没开口叫住他,全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匡衡虽然罪大恶极,但人死如灯灭,也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遂商量着将匡衡与多多父子好生安葬。
文敛没有参与其中,而是转身走出了大门外,走不几步,忽然顿住,吐出一口血,身体也晃了晃似要倒下。夙清被吓了一跳,忙走上前去想要扶住她,一只手却如早已等在那里一样,将文敛揽入怀里,操起她的手腕把脉一个淡雅的声音说道:
“旧伤未好,又添患,还有郁结于心。”上善珑淡淡向文敛看去一眼“何苦。”
“一定是先前被如砂罗暗算,小姐她又不懂武功——公子,小姐的伤要紧吗?”上善珑曾多次为文敛疗伤,还医治过妩妩,所以夙清对他并不如其他人一样疏远隔阂。
“哇,老大受伤了,我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老大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个字都不说,挨到现在。”沈放跳过来,哇哇大叫,口里虽然说得胡闹,语气却是真真的夹着关心。
上善珑看着低头不语的文敛,在心底浮起一丝叹息:想要这个人喊苦喊痛,恐怕是比令死人复生更难实现的一件事吧。
文敛身上有一种跟他一样的气息,一种跟世人疏远,彻底孤独的气息,因为这样,他的目光总是会被这个女孩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