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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儿,萱儿?”
感受到一缕强光的刺激。紫萱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一张俏脸却让她禁不住大吃一惊。
“玉儿?!”
叫出这样一个久违的名字,紫萱伸手揉了揉眼睛,并不十分确定地扯住好姐妹的衣袖,不可思议地问道:“玉儿,你又下来看我啦?”
同是小红娘的玉儿嗤笑一声,伸手指了指脚边的红线,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错!是你上来看我了!”
紫萱果然惊叫一声,甚至来不及站起身子,以膝盖支撑着身体四处查看一番,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的确是一朵久违的云层,不由地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系在无名指上的幸福,玉帝不会这么狠心把我从凡间调回来把?玩人也不带这么玩的啊!朱棣怎么办?朱棣找不着我会着急的!”
玉儿张了张嘴巴,刚想开口,忽听“嘭”的一声,却是心急如焚的某萱回身时一不小心撞在了樱花树上。无奈地摇了摇头,所有安慰的话语统统转化成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同情,见紫萱半响不语,小心翼翼地上前道:“不会又晕过去了吧?”
“该死!”紫萱低叫一声,握紧的拳头不断击打着樱花树干,痛心疾首地抱怨道:“看我倒霉成什么样子。连你都来欺负我!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敲打一阵,终于想明白其实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物理学原理在人和植物之间并不适用,至少一拳挥出去之后,有痛感的只是自己这只可怜而脆弱的小拳头而已。于是决定改变战略,站起身来上脚踢,结果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物理学原理居然好死不死地体现出来,飞出去的力道滴水不漏地化作反弹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将紫萱弹出数步之外。
呜呜,这是什么世道嘛!紫萱坐在原地捶胸顿足,懊恼之下将小脸埋在双膝之间抽泣了一阵,素来不擅长安慰别人的小姐妹这一次一如既往地做起了束手无策的局外人。
唔,话说要有人劝才有动力继续哭下去嘛!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动力的紫萱将抽泣声慢慢调小,最后本着求人不如求己的原则自己给自己抹了抹未干的眼泪,想起什么似的朝玉儿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不会又昏过去了吧?为什么要加一个又字?”
“很简单。”玉儿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因为在这之前你已经晕过去一次了,确切地说是你在凡间的身体已经晕过去一次,所以捏,你才有机会飘啊飘啊的飘上来看我嘛!”
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地做着“飘啊飘啊”的动作,弄的紫萱愈发迷糊起来,只能傻呵呵地朝玉儿问起自己缘何晕倒,玉儿恨铁不成钢地鄙视道:“怎么晕倒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啊?我说你也真是自不量力,上演美救英雄的好戏之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老爷们走那么长的路,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月老在上面碰巧看见了,你和朱允文这时候可就一尸两命啦!”
想了想,又觉得“一尸两命”这个成语用的不太对劲儿,便又胡乱地摆手补充道:“我是说你和朱允文全都没命的意思。你能听明白就好!”若放在以前,紫萱大概不会放过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对玉儿狠命批判一番,顺便感慨一下仙界最底层摸爬滚打的劳动人民素质普遍不高,天庭扫盲运动有待普及之类的。现在却顾不上了,连忙拉住玉儿的手臂问道:“是月老救了我和允文吗?那允文现在怎么样了?”
“哎呀你掐疼我了!”玉儿用力挣开紫萱的魔爪,没好气地道:“死性不改,在我还是一块倒霉的生姜时就差点被你掐死!”
想起最初下凡时的一些搞笑事情,紫萱不由地噗嗤一笑,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缓和了语气撒娇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长姜七号姐姐,你快告诉我允文现在怎么样了嘛!”
“用着了才知道叫姐姐,再说我有那么老么!”玉儿没好气地哼一声,撇嘴道:“朱允文命大死不了,被月老安置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一边说着一边从鼻孔里喷出一股讥诮,摇头晃脑地骄傲道:“至少以朱棣现在的实力,是很难把他找出来的!”
说到朱棣,玉儿又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道:“对了,月老为了不让朱棣生疑,趁乱将你的肉身放在了紫禁城一处偏殿门口,你再看见他的时候最好已经想出了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借口,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吧!”
紫萱从最后一句话里抓住了主要矛盾。面上一喜,拍手道:“你是说,我还有机会见到朱棣!”
“那是当然的!”玉儿说话间颇富同情感地朝紫萱瞥了一眼,诡笑两声道:“据说你在凡间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啊?”紫萱瞪大眼睛叫一声,随后愤愤然甩手道:“这个死玉帝,跟我玩上瘾了是吧?没完没了了是吧?!呜呜”
“嘘——!”玉儿慌忙捂住她的嘴巴“老大,现在在天庭诶,你可以保持沉默,不过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作为呈堂证供传到玉帝耳朵里!”
板脸抱怨一番,终于指明了重点:“你要真憋不住想抱怨就回你自己地盘上抱怨去,不要每一次都连累到我!”
说罢松开紫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来护住了地上的红线,紫萱不出所料地大幅度呼吸了几口空气,平衡了呼吸之后还浑然不觉无耻地摆手道:“放心啦,这次不会再吹乱你的红线!”
玉儿手握着红线没吱声,紫萱又问道:“玉儿,我不是已经找到系在无名指上的红线了吗,怎么还说任务没有完成啊?”
玉儿过扭头去,朝云端的左侧边界瞥了瞥,诡笑道:“那你自己问月老咯!”
伴着话音,月老已经轻点着足尖从云端边界飞到紫萱身前,紫萱内心的兴奋溢于言表,一个纵身扑上去,贴在月老怀里兴奋道:“月老,好久不见啦,我很想你的!”
“咳咳”月老故意猛咳几声,拍着紫萱的脑袋玩笑道:“到了也没丢了这股调皮劲儿,你这一撞差点把我一身老骨头全给撞碎了!”
紫萱轻笑两声。嗲声道:“不会啦,月老是仙风道骨,萱儿哪有这个本事把您撞碎!”
贫了一会儿,紫萱一本正经地问道:“月老大人,系在我无名指上的红线另一头是连着朱棣吧?倘若我再下凡,不会让我纠结于无数孽缘了吧?”
“你这丫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咯!”月老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系在红线另一头的的确是朱棣,也就是上一世的莫萧,玉帝让你经历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你懂得珍惜最初的美好。”
“什么嘛!”紫萱不以为然地咕哝一声,撇嘴道:“玉帝老头根本就是闲的抽风,不甩着我玩大发了心里不舒服!”
“可不许胡说。”月老板脸道:“难道你在凡间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没有发现自己比以前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紫萱下意识地重复一句,摇头道:“变化倒是没怎么有,不过我觉得挺对不起允文,也就是上一世的楚云的,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却并不是系在无名指上的mr。right。”
月老听了赞许地点点头,轻笑道:“还说没有,这就是你的变化所在!”
顿了顿,在紫萱一脸困惑的表情里娓娓解释道:“想想以前的你。为了菲儿偷你一根芝麻糖,为了敏儿抢你一碟水果,便要弄的鸡飞狗跳,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在下凡初期也体现的淋漓尽致,可是现在呢?朱允文在转世之初并不清楚自己就是楚云,他为了留住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了不少错事,其中一些则或多或少地伤害到了你,可如今你却只记住他对你的好,并发自内心地感觉自己对他不住,这不是前前后后最明显的变化么?”
“唔。”紫萱淡淡咕哝一声。想了想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一脸茫然地叹道:“可惜我也不明白,这些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的,或许之前的小姐妹们再看到我,会发现我身上已经没有以往的灵气了,只留下一个隐忍的,不争的我,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非也非也!”月老伸出食指在紫萱面前晃了晃,笑道:“其实无论神仙还是凡人,每一个体身上都包含着不止一面的性格,不同的性格在不同的环境当中所体现的强烈程度不一而已,也就是说,这个隐忍的,不争的你,其实是跟那个睚眦必报的你共同寄存于同一个体的,二者并不相悖。”
“这个,太高深了。”
紫萱手指着太阳穴做眩晕状,月老又笑道:“其实玉帝在你打乱红线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料到了这样一个结局,才会制造出一连串的痛苦和伤害当中逐渐打磨出一个现在的你,为的就是在你找到无名指上的幸福之后,可以好好地享受这份幸福。”
“切!玉帝对我有这么好吗?不会是月老大人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美化吧?”紫萱不以为然地地哼一声,对于自始至终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玉帝,始终提不起任何好感来。
月老笑而不语地望着她,沉默片刻才捋着胡须笑道:“可以说玉帝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云端下面的万物苍生好。”
紫萱更加不解地望着他,越说越玄乎了,打乱红线的是她,接受惩罚的主体是她,大不了在纠结于孽缘的时候一不小心连累了几个美男而已,这和天下苍生有什么关系!
月老扭头转向玉儿,一直没有说话的玉儿会意地点点头,伸手在身前的一片虚无当中比划了几下,立即有一片七寸左右的屏幕呈现在紫萱面前。
紫萱盯着屏幕上的字体一行一行念出来:
黄子澄,凌迟,灭三族
齐秦,凌迟,灭三族
练子宁,凌迟,灭族
卓敬。凌迟,灭族
陈迪,凌迟,杀其子
方孝孺,灭十族
越念越觉惊骇,紫萱伸手抹掉额上的冷汗,盯着最后一行的方孝孺朝月老问道:“不是一共只有九族咩,何来灭十族之说?”
月老还没开口,玉儿便没好气地嗔道:“这还不得问问你那颇富想象力极其创造力的mr。right啊?就因为方孝孺目睹了你救朱允文的过程,你们家朱棣审问他的时候又不肯透lou口风,人家为了凑数,便在灭族的黑名单里强势cha入了方孝孺的朋友和学生!”
紫萱心中一惊,屏幕上有些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比如黄子澄,以此推下去便不难想出黄子澄以下也都是建文帝的死忠,那么对他们作出灭族,凌迟这样酷刑的,非历经大风大浪好不容易登上皇帝宝座的朱棣莫属了。
身子微微一颤,不由地凝眉嘀咕道:“朱棣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残忍了。”
月老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表示对朱棣的行为相当理解,须臾轻声叹道:“你不能只看到他的残忍,还应看到他内心的空虚,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软弱的人,由于他的皇位来源不正,才会日夜担心有另一个人会仿效他的套路夺走自己的龙椅,与此同时,他也畏惧那些街头巷尾的议论,所以才会如此残暴地屠杀那些反对者。”
顿了顿,语重心长地朝紫萱交代道:“由太祖皇帝亲手传位的朱允文登基之后尚且大肆削减藩王,朱棣作出这种行为并不难理解,只是你需要他明白,任何一个皇帝在位的时候都避免不了反对者的存在,而他若执迷于这样残忍的屠杀,历史终究会为他的残暴留下一笔清晰的印记。”
紫萱听完轻叹一声,下意识地低头,目光仿似穿破了层层云雾抵达大明皇宫,然而宝座上作者的却不是一个强大自信朱棣,相反,透过那把怂恿无数英雄竞折腰的龙椅,看到了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子无时无刻不在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周围的人,并不断地对他们重复着“这是我的宝座,你们谁都别想跟我抢!”
可怜的朱棣。
紫萱强忍着一阵揪心的痛,扭头朝月老问道:“我该怎么做,才能将朱棣从这样的痛苦当中拯救出来呢?”
朱棣,到手的江山若只能给你带来无限的痛苦,我宁可让你丢掉!
“办法还是有的,这便是你今后的任务。”月老咂咂嘴,道:“你须知天庭地狱只一步之差,昏君明君也只有一线之遥,朱棣与你经历了这么多,内心早就将你当作了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你若时常在他耳畔提醒他,要他懂得众生之苦,试着包容一些对立的舆论,如此才能停下肆意屠杀的脚步,一步一步做好一个明君。”
紫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玉儿忍不住cha嘴道:“这个呀,就叫成功男人背后总是离不开一个女人的支持,萱儿这次下凡的主要任务,就是全职充当朱棣背后的女人啦!”
“多嘴!”
紫萱俏脸一红,佯嗔着朝玉儿瞪了一眼,惹得月老哈哈一笑,随后轻抚着紫萱的头发感慨道:“这一趟下凡,除了完成辅佐朱棣的任务,还要像所有凡人那样经历生老病死的痛苦,并且要绞尽脑汁地在后宫的明争暗斗当中站稳脚跟,因此你要想清楚了,若不愿意再去,我便趁早向玉帝禀明,总能想出另外的办法。”
紫萱听了不假思索摇头“我也总该学会收拾自己摆下的残局,不能总被月老罩着的!并且凡间尚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说法,可见生老病死所带来的痛苦在执手偕老的所带来的幸福面前是很微不足道的,至于后宫当中的勾心斗角嘛我一下去就得命令朱棣,一生一世除我之外不许再爱第二个女人!嘿嘿,这样我就可以一世得宠,一世在后宫站稳脚跟啦!”
玉儿听了不由地撇撇嘴巴“啧啧,有够强悍!”——
“醒了醒了,娘娘醒了!”
这一日的金陵城注定要没入一片喜庆当中,紫禁城中宫女官宦奔走相告,排场阵仗可比紫萱第一次下凡的时候壮观太多了。
睫毛有韵律地闪动几下,一张俊脸渐渐地由模糊变的清晰,紫萱试探着摸到朱棣的脸颊,朱棣内心的激动无以复加,一把将紫萱揽在怀中,直到紫萱憋的透不过气,才笨手笨脚地放开来,呆呆地笑了笑,一时竟找不出应景的话。
紫萱伸手刮一刮朱棣的鼻梁,调皮道:“是不是该改口了?某某皇帝!”
朱棣将自己的额头抵住紫萱的额头“你一日不醒来,我连名号都懒得起,不如就由你来定吧。”
紫萱揽住朱棣的脖颈,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温柔道:“我呢,希望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个轻松快乐的你,不如,就称永乐吧!”
三日之后,册封大典开始之前,紫萱推开重重的凤冠,撇嘴朝朱棣笑道:“我只要做你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女人,至于例来被作为众矢之的的皇后嘛,谁爱做谁做吧!”
那一日前来朝拜的文武百官各自准备了一份大礼,紫萱一一替朱棣招呼着,忽有宦官呈上一副卷轴,颔首禀报道:“娘娘,上官家的礼品中捎带了这一副卷轴,至于是替谁送的,只说娘娘看了自会知道。”
紫萱下意识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朱棣,随手扯开绑住卷轴的红线,四行运笔隽秀的古体诗立即呈现在了眼前:
朱门半掩蕴风流
允君一诺欲何求
文韬武略终须尽
留得绵意系心头
握住卷轴的双手不自禁地轻轻颤抖,紫萱一遍一遍默念着,忽地抬头,内心的激动无以复加。朱允文留,朱允文留!
“什么东西看的这么入神?”
朱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紫萱随意将卷轴塞进宦官手中,打个哈欠道:“南宫嫣然送来的礼物,你要看看么?”
“那就不用了,你也不想看我旧情复燃吧?”
朱棣索然寡味地摇摇头,背过紫萱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压低声音咕哝道:“那孩子不坐龙椅,更有时间吟诗作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