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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尽管不似春天的生机勃勃与欣欣向荣,整个花园却也绿意盎然,百花争艳,还有眼前这片小雏菊,也在灼灼绽放。
童雨菱静立花圃前,一手放在小腹上,一手轻轻拨弄着其中一朵花,心头不胜惆怅和迷惘,一股无法解释的莫名情怀自心底深处冉冉升起。
想不到自己两次怀孕,都是没名没分地住进这里。不过,跟上次相比,这次的情况明显好了许多。
有别于上次的恶毒与刁难,邱雪莲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无时无刻不对自己嘘寒问暖,百般体贴和温柔,还亲力亲为地给自己准备一系列的营养膳食。
容艳红对自己更是照顾有加,不停询问自己的状况,就连那些佣人也是好生伺候,不敢有半点松懈。
还记得,龙澈为了让自己生第二胎,曾经想方设法说服自己,说自己到时会像个女皇一样。可惜,少了他这个“宫奴”,自己根本体会不到当女皇的滋味。
自从医院回来,约有一个礼拜,他对自己依然不闻不理,很多时候,看着无助的他,自己想过去帮他,甚至陪他聊天,安慰鼓励他。
但是,又怕他会像在医院那段日子一样,不知好歹地趁机对自己做出讥讽、嘲笑、刁难和羞辱,因此最后,还是止步了。
想到大的,童雨菱的思绪难免飘到小的身上——麟麟,那个永远让她牵肠挂肚,最放心不下的小人儿。
每天早上,在他的呼唤下起床,替他穿衣梳洗,陪他吃早餐,带他在花园散步,陪他踢球玩耍,晚上帮他洗澡,跟他一起入睡,给他讲故事,偶尔还会教他一些人生道理。
这些罕见的经历,真的很宝贵,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到欣慰,觉得自己搬来这儿是值得的!
想到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宝贵经历,想到这种美好时光将来只能在梦里,或者凭着记忆去回味,她心中便如被刺了一刀,说不出的难受和痛苦。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为了儿子,不如就这样留下,变回以前那个无怨无悔的童雨菱,然而只有静下心来理智一想,她便知这是不可能。人变了就是变了,不管任何理由,即便是为了儿子,恐怕也无法让她回到从前。
所以,只能趁着这三个月,好好珍惜和儿子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至于龙澈和其他人,自己无需操心或者在乎。
“少奶奶!”突然,一个呼唤声把童雨菱从沉思中引了回来。
是佣人小翠,只见她面带微笑,恭敬客气地禀告着:“老爷叫您进屋,说是有事商量。”
童雨菱先是一怔,随即颌首,跟她回到大屋。发现洁白干净的沙发上,除了龙啸天,还坐着邱雪莲和容艳红。
她还觉察到,今日的龙啸天,少了以往了神采奕奕,脸色似乎有点不对劲,整个人精神不振,好像病了似的。
“雨菱,你回来了,快,快坐下!”容艳红首先召唤她。
童雨菱分别对他们微笑点头,随即缓缓坐下,看着龙啸天,忍不住问:“伯父,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您没什么吧?”
龙啸天绽出一抹微弱的笑,轻轻地叹息:“人老机器坏,想当年我每天工作18个小时也没事,可现在一坐久了,对着那些文件马上感到力不从心,哎,想不认老都不行!”
童雨菱恍然大悟,除了叮嘱他稍加注意,便也没说其他。
邱雪莲一边帮龙啸天按摩着太阳穴,一边忧心忡忡地讲:“既然这么辛苦,那明天开始别去公司了!”
“是啊,啸天,你退休太久,一时这么忙碌肯定不习惯!”容艳红跟着附和。
龙啸天又是一声长叹,无奈地道:“阿澈现在这个状态,假如我不去公司的话,整个银行好比群龙无首,还像话吗?”
“其实志杰不错,他可以帮你,伯父不妨把工作交给他?”童雨菱忍不住发言。
“我知道,但他始终是个外人,大部分工作我可以交给他,可是一些抉择性的,还得靠我去操作!”龙啸天若有所思地盯着童雨菱,忽然道:“雨菱,不如你明天跟我回公司!”
“我?回公司?”童雨菱一阵诧异。
“你以前在公司上过班,听说表现蛮好的,况且你工作短短半年就被评为金融界的新秀,所以,我相信你的能力。我还问过志杰与其他同事,他们都异口同声地称赞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是……”
“你还记得吗?结婚之前,阿澈把他所有的财产都转到你的名下,确切来说,银行的大部分股权属于你,你回去当这个董事局主席是再妥当不过。”
“董事局主席?”童雨菱又是一惊。让她回公司工作,她本就不情愿,如今还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她更是无法接受。
“我明天带你回公司,召集所有股东正式宣布这件事。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有异议!”
“呃,不行的,伯父,这事……还是另想办法吧!”童雨菱连忙拒绝。
“为什么?雨菱,我说过你无需担心和紧张,平时我也会跟你一起回公司,主要事情你来做,我就负责给建议!还有,你应该相信你的能力,你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发挥一下!”龙啸天解释。
“我……我现在怀孕了,真的不适合劳碌。”童雨菱找了一个借口。
“对哦,雨菱这个顾虑也有道理!“容艳红插了一句。
“到时我们会分摊事务,我和你,还有志杰,我们分工合作,足以应付。你怀的是我龙家的子孙,我怎么会让你太过劳累呢!”龙啸天保证着。
“雨菱,你就帮帮伯父吧,他当年那么早退休正是因为身体不好,难道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劳碌?”邱雪莲也开始加入劝慰:“我知道你会很为难,其实不用很长时间的,阿澈一复明,你便功成身退,可以好好养胎。”
童雨菱不吭声,还是满腹犹豫。
“对了,你不是想把财产还给阿澈吗?到时我们会劝他接受。”邱雪莲又道。
听到这里,童雨菱一顿,不禁萌发出另一番想法,实际上,自己拒绝并非因为真的怕苦,而是感到不妥,毕竟自己没名没分的,怎么可能去当董事会主席!现在,既然他们提出这个交换条件,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届时正式把财产交回龙家,自己便少了一项牵绊,走得轻松。
童雨菱在筹谋着自己的计划,龙啸天几人也在打着如意算盘。
其实,他们之所以这样安排,一方面是由于龙啸天的身体确实有问题,而最主要的是,公开确定雨菱在龙家的地位,同时还希望雨菱通过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与龙澈有所交集,这样说不定能促进两人的关系。
反正,为了撮合两人,能帮上忙的事情,他们都会一试。
几人各有所思,就这样安静沉默地坐着,直到龙麒麟午睡醒了,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家才结束正经的谈话,开始逗弄麒麟。
晚饭的时候,龙澈得知童雨菱要去公司上班,脸色大变,立刻反对。
此举,不但引来龙家其他人的纳闷,同时引起童雨菱的极度不悦和不满。
“阿澈,你反对总该有个理由吧!不能说反对就反对啊!”龙啸天停下碗筷,疑问。
龙澈黑眸无焦,略微思忖后,平静地道:“她是个女人,应该留在家里,况且,凭她那点学识,能担此重任吗?”
龙澈这话一出,马上招致童雨菱的反驳:“谁说女人就该留在家里,你这是什么思想?拜托,现在是21世纪,男女平等,女人一样可以撑起半边天!还有,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我聪明能干,在这方面非常有潜质,只要肯努力,丝毫不亚于你的!”
“这是你当时聘请我到银行做事讲过的话!你不会忘记了吧?龙——大——少!”童雨菱加了一句,鼓着两腮,俏脸涨红,气咻咻地瞪着他。
龙澈一时哑然,不错,这些话,他当然记得,可是……当时之所以那样吹捧她,只是想把她弄到银行,让自己近水楼台好办事。现在,情况迥然不同,她在家里还好,一旦出去工作,相当于时刻处于危险当中!所以,无论如何,他绝不允许这事发生。
“原来阿澈曾经这么看得起雨菱啊,呵呵,我就说嘛,凭雨菱的才华,主席这个位一定胜任有余!”不明白龙澈想法,而一心只想着自己计划的龙啸天,趁机对雨菱做出维护和支持。
龙澈内心一阵烦躁,决然地道:“爸,假如你真的力不从心、顾不来的话,我们可以聘请一个专业的CEO来代理。”
“我们是家族生意,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让外人渗入内部,那样会给公司未来发展造成隐患,你是知道的!所以,目前来说,雨菱是最佳人选!”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她又不是银行什么人,贸贸然出顶替我的位子,这成何体统,董事会的股东会服吗?让她去倒不如让龙浩去!”龙澈语气依然冷硬,摆明了绝不妥协。
“阿浩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绝对不行。况且……”龙啸天顿了顿,心里暗叹一声,语重心长,幽幽地往下说:“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既然我们当初把他推出这个领域,现在就不该再把他扯进来!他有自己的工作,有权支配自己的人生和发展,而不是时刻为我们服务!”
“谁说我不是银行什么人,别忘了,你的那些财产都已经转到我的名下,我现在可谓是银行的大股东,而你……才什么都不是呢!”童雨菱气急败坏,忍不住道出这个事实。
龙澈听及,又是一阵恼怒。该死的,自己当时把财产转给她,目的是表示对她无尽的爱,想不到她却利用自己的爱来奚落自己,这丫头,果然越来越放肆了!
他俊颜陡然一沉,声音更加凛冽:“不错,名义上你是银行的大股东,可是,你怎么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挺个大肚子去上班,不怕人取笑吗?人家问你,丈夫是谁,孩子是谁的,你怎么回答?我告诉你,别赖到我头上!”
对于龙澈又开始口不择言和口是心非,龙家的人无不惊呼和慌张,邱雪莲迅速轻斥一句:“阿澈,你……你真不像话!”
童雨菱心里本就一肚子气,如今再次受到侮辱,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加羞愤万般,于是也低吼出来:“谁说挺着大肚子就不能工作?你放心,我到时会大方地告诉他们,我怀的是野种,我怀着别人的孩子来龙氏银行上班,操控龙氏集团的生意!!”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唏嘘和诧异,他们真想不到,平时看起娇娇柔柔的童雨菱,也会有这么强硬的时候!哎,这对小冤家,还真让人折腾!
担心童雨菱动到胎气,容艳红不禁出声安抚:“雨菱,别激动,你明知他胡言乱语,怎么也跟他一般计较!”
“我不是跟他计较,我才懒得跟他计较!我说的是事实,通通都是事实!是你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孩子是他的,其实,他才不是孩子的父亲,他根本不配!!”发觉坐在身边的龙麒麟怯怯地拉了自己一下,童雨菱便又指着龙麒麟,继续赌气地道:“麟麟也不是他的骨肉,是我和其他男人生的,他自取其辱,自己笨蛋,当人家的便宜爸爸!”
“你……你这个……”龙澈面色难看到极点,无法自控地挥起手。
“阿澈——”众人齐齐大呼,屏息凝神,定定盯着他那健壮的手臂!
幸亏,龙澈最后还是放下手来,把碗朝桌面重重一搁,起身离开。
邱雪莲见状,喊住他:“阿澈,你去哪,饭还没吃完呢!”
龙澈一声不吭,浑身散发着不可预估的怒气,还推开欲扶他走路的佣人,独自往楼上走,这条路他从小走到大,就算闭着眼,也不怕跌倒。
随着龙澈的离席,整个饭厅赫然安静,邱雪莲看了看沉着静默的龙啸天,目光最后瞧向仍然微微生怒的童雨菱,迟疑地道:“既然阿澈不同意,雨菱你就别去公司了……吧!”
“不,我要去!我决定好的事,永不改变!”童雨菱冷声应着,娇颜透出不可否决的神色。
邱雪莲与容艳红面面相觑,默叹一声。本想撮合他们,想不到弄巧成拙,哎,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越帮越忙!!
接下来,大家都不做声,低头继续吃饭。
童雨菱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对着儿子的时候,面容逐渐恢复恬淡和温柔,一边服侍儿子用餐,自己也一边吃。
原本热闹温馨的晚餐,就这样沉闷地结束,众人离开饭厅,一起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龙澈再次下楼,还换了衣服。
“阿澈,你……你要去哪?”邱雪莲疾步向前。
龙澈没回应,而是自顾吩咐管家:“叫陈司机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你……你真的要出去?可是你的眼睛……”邱雪莲更加惊讶。
“眼睛看不见就不能出去吗?再不出去,人家还以为我真是个废物呢!”龙澈冷哼了一句,随即在佣人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就连龙麒麟呐喊也不顾!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高大身影,童雨菱没好气地收回目光,牵起龙麒麟的手,“麟麟乖,别看了,妈咪带你上去洗澡,讲故事给你听!”
龙麒麟继续目送着,直至父亲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嘟起小嘴,随母亲上楼。
龙啸天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叫容艳红陪他回房。
邱雪莲则追了出去,满面担忧,一直呆呆看着龙澈被司机载出龙家大铁门,久久也无法回过神来……
豪华优雅的俱乐部厢房内,灯火辉明,一片光亮,龙澈、李骏与张少琪,三位好友相聚一堂。
望着一个劲喝着闷酒的龙澈,张少琪和李俊很有默契的相视一下,最后,张少琪首先发问:“阿澈,你说眼睛有事,不方便出来,今天怎么忽然有雅兴约见我们?”
“对呀,很久没看到你这样喝酒了,莫非……又跟你家那位傻妞有关?”李骏也道了一句,语气半认真,半揶揄。
龙澈没立时接话,仰头,将剩下的半杯酒一口气灌进嘴里。
“说吧,有什么不开心就直接吼出来,反正我们习惯了!”李骏又道。
“或者,你在烦程嘉雯那件事?”张少琪揣测着。
再喝了一杯之后,龙澈终于放下酒杯,整个身体往后一靠,微微吐了一口气,憋闷地抱怨:“我真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偏偏跟我作对,我是她男人,她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中!”
听罢,张少琪和李俊恍然大悟,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还有我爸,他们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叫她去公司上班,简直气死人!”龙澈越说越感到气恼:“以为她会拒绝,她却和我唱反调,执意要去上班。跟她好这么久,我都不知原来她比我还倔强好胜!真不明白以前那个童雨菱是装出来的呢,还是她真的变了。”
“以前那个童雨菱,肯定不是装的,只能说你福气已尽,假如你以前有现在一半的努力和真心,她根本没机会变成这样,绝对还是那个乖巧婉约,对你千依百顺的丫头!你这是自作自受,苦果是你造成的,所以,还是面对现实吧!”李俊摇了摇头,爱莫能助。
“不过,雨菱去公司上班,万一被程嘉雯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相较于李骏的不正经,张少琪严肃多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问题,但我又不能坦白跟他们讲,否则到时肯定会一屋子大乱,个个紧张兮兮。另外,不明真相的她,说不定认为我是为了阻止她去公司而故意找的借口!”
“有可能!听你这么说,固执的她绝对有可能!”李骏又幸灾乐祸地插了一句。
“其实我早建议过你直接跟他们坦白,当时你又说什么趁机搓搓她的锐气,你看吧,越挫越勇!人本来就是个好胜的动物,你那种想法,过时了!你的大男人主义,还是收敛收敛吧!”
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自己,龙澈更加心烦意乱,狂躁不安,“喂,叫你们出来是替我想办法,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而不是让你们取笑和奚落!”
李骏总算收起了吊儿郎单,认真思考起来。
张少琪也是满面沉思,最后,给出建议:“既然如此,不妨顺她的意!”
龙澈一听,翻了翻白眼:“什么,你刚才也说过程嘉雯那贱人……”
张少琪抬了抬手:“我正想跟你说,那贱人和豹爷果然在进行一宗大买卖,知道他们做什么吗?贩卖毒品!贩卖毒品!!”
“不是吧?这个女人……”李骏一声惊呼。
“千真万确!听说警方已经盯上他们,所以我想,目前这个状况,她估计暂时也没心思动雨菱的念头,雨菱去公司也未尝不妥,你不放心的话,找人暗中保护她。等你眼睛一复明,你再去接替她的位子,让她乖乖地回家养胎!”
张少琪说得条条是道,龙澈却仍心神不宁,可他暂时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其实,到了这种地步,为了她的安危,他可以拉下脸来求她哄她,奈何,他发现现在的她,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对自己来说,她是像雾又像雨,根本难以琢磨和猜测。
见他还是一副烦恼不安的样子,张少琪也不禁发愁,安抚他道:“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吧,这事已成定局,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烦恼,而是好好策划一下,怎么安排人去暗中保护她。至于程嘉雯那边,我和李俊会继续跟进。”
龙澈不语,又倒了一杯酒,再次沉闷地喝了起来。
直到十点多钟,张少琪见他开始出现醉意,心想他身体刚痊愈,担心酗酒会影响他的复明,于是找个借口送他回家,路上还万般叮嘱,回去后别借酒“行凶”,伤害到雨菱。
龙澈没反应,整个人醉醺醺地瘫在汽车后座上,俊颜微红,黑眸一片茫然,不断打着酒嗝。
他混乱的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出她晚饭时说的那些话,他知道,她是赌气才那样乱说,可听着那些话从她嘴里发出,他就是感到不爽!非常不爽,大大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