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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建安二十二年秋,交州刺史士燮闻之儿子士徽在雍州军中被刺,大惊之下,只道是刘备所为,便要发兵攻打荆州。士壹急忙劝住:“兄长不可忿一时之怒而乱大局。且柴文引已去联络宋江,待他回来,再作打算不迟。”士燮方忍耐怒火,只教人前往路途,看柴将军几时回来。
再讲小旋风柴进,一路到荆州前线,秘密会见宋江,送上士燮要求结盟的书信。宋江大喜,嘱以如此如此:“只待我这边消息,便一时发动。”柴进自回交州,相告士燮道:“宋将军看了书信,亦是惊怒。只恐我等起兵,势单力薄,因此叫将军少安毋躁,只等再联络几路军马,一起举义。”士燮哭告道:“可恨刘备,竟将我儿杀害,并其军马!”柴进惊道:“竟有此事!刺史放心,某当竭力辅佐,定要为公子报仇!”士燮再三拜谢。于是交州这一头紧锣密鼓。只待宋江起事。
宋江在荆州,送走柴进,不久又得吴用书信道:“如今蜀中已联络妥当,只是诸般兵马甲仗,尚且未准备齐全,贸然动手,非智者之为。先暂定于今年腊月之时起兵,哥哥自作准备。”宋江接到书信,与庞统商议。庞统道:“如今且有两个不便:梁山兄弟,历来手足情深。只是史进、鲁智深二位,被刘备委以重任,颇见笼络。鲁智深在荆州,倒还好说。只怕史进在长安,若是起兵,怕他首鼠向背。”宋江道:“这个,俺只叫吴加亮去处置也。这荆南徐宁、上庸刘唐、杜千、汉中邹润、龚旺、丁得孙,尽是我梁山一路兄弟,等发兵之时,截断道路,不教刘备入川也。”庞统道:“如此甚好。”于是整备军马,一面再发书信,叫吴用相机安排。这吴用于是再遣戴宗前往北线,送信与病尉迟孙立,只叫如此如此。一面又安排人手,八方联络。
只说诸葛亮在成都,自刘备三路出师北伐之后,日夜操劳国事,殚精竭虑。这天得杜微自巴郡密报,诸葛亮拆开一看,拍案道:“不好!不好!”马谡在旁侍立,急问:“如何不好?”诸葛亮以杜微书示之道:“你看,杜大人来报,吴用多日不见踪影,又兼巴郡粮草,调动频繁。梁山军万人在郡,必为后患。如今看来,十有**,宋江、吴用必有异动!”马谡道:“何不禀明陛下,传旨处置?”诸葛亮道:“如今只是怀疑,却无证据。某先修书与庞士元、李正方,教各自防备。”马谡道:“何不教张益德也多加留意?”诸葛亮道:“幼平你不知的,张车骑性情粗暴,若是听得,只怕激动起来,或是泄漏消息。我只联络士元暗中提防,教他秘计不成,自然是了。”马谡道:“虽然如此,士元乃以太尉监督两路军马,并非张益德幕宾;且他一向又不以梁山军为念的,难免疏漏万一。若是益德全然不知,只恐突然事变,当有不利。”诸葛亮沉吟片刻:“所言也是。既然如此,可修书与向宠、伊籍,教好生辅佐益德足矣。”于是将书信写毕,发付人去讫。沉思片刻,又道:“陛下一路,他是历来信梁山军的。倘若直言相告,被他说与史进等人听,反倒不妙。只好修书与法孝直,所幸孝直才略过人,有他在侧,陛下必不自误也。”遂遣人送信与法正,说明缘由,只叫防备。一面又思索片刻,教人与费袆送去密信,嘱咐监视马超。
马谡问道:“若或宋江军起事,当何以迎之?”诸葛亮道:“梁山军如欲作乱,必从巴郡、荆州两处起兵,相互呼应,外则勾结曹操,内则接连马超,先夺取川口,占荆北川南,然后南北对进,夺取成都。”马谡道:“如之奈何?”诸葛亮道:“如有消息,则令张益德、糜子仲坚守江陵,徐宁、廖立据住江南。贼军虽众,不得骤然得手。而令李正方扼守川口白帝城,断绝内外,使贼军不得以出也。然后我亲引成都军马,以子龙为先锋,火急南进,进取巴郡。吴用军事孤,必为击破;再教陛下以精兵捍将守长安,余军后撤,往汉中挡住马超锋头。待巴郡平灭,某再出川,驰援庞士元;一面教黄忠、李俊自江东起兵,宋江虽有五万之众,不得城池粮草,早晚必破。如此梁山军既败,马超虽有西凉之勇,不过偏安垄右之地,且他与曹操又是杀父血仇,只要晓以厉害,依旧可为我用。如是大患消除,而我整顿军马,再出师北伐,可定天下也。”马谡闻言拜服。诸葛亮道:“如今只要这各处情报往来迅疾,不要被他出奇制胜,大局便在掌握之中也。”
这边庞统得到诸葛亮密信,叹道:“孔明谋算,过我多矣!今幸得他尚且以我为刘玄德忠臣。惭愧,惭愧!”便请来宋江,告以实情。宋江看了,面如土色:“如何有这等事情?”庞统道:“孔明既然已然怀疑,想必密信不止给我一人。若是张飞得知,他手下有精兵万人,只怕若是就地截杀起来,我等虽有五万之众,难以抵挡!”宋江惊得跪倒在地:“凤雏先生,救俺一救!”庞统沉吟片刻,拍案道:“事到如今,只得先下手为强!”宋江道:“便请先生指教!”庞统道:“先请蒋敬、李应、公孙胜三位先生来。”宋江便教宋清去请。须臾人到,庞统出诸葛亮密信示之,众人无不悚然,皆叹诸葛亮神鬼之机也。庞统道:“事以至此,只好提前起兵。公明将军可派遣人手,一路过川口告知吴加亮,一路从上庸到长安,相告梁山军长安所部,各自快快脱离刘备,赶回川中。一路往南,联络荆州、交州把关之将,预备接应。”公孙胜道:“如今荆州这一路,如何是好?”庞统道:“张飞英雄善战,所部军马精锐,若是与之厮杀,虽然得手,亦要伤折无数。如今最好之策,便是抛开张飞军马,我等自回守荆州之地,一面分军打通川口可也。”李应道:“张飞若是追杀,如何抵挡?”庞统道:“只好先修密信与曹仁,只说我等不愿与曹军为敌,便要撤兵,请其抵挡张飞。”公孙胜道:“曹仁岂肯为我抵挡张飞哉?”庞统笑道:“李将军放心。我等既去,则刘备军势乱。曹仁乃勇武名将,又屡屡被挫,心头早有战意,岂有不乘势袭击之理?”众人都点头。庞统道:“既然如此,便定今夜三更,全队拔寨,向南退往宜城、当阳,再安营坚守,却把张飞军马堵住。”宋江道:“诸位兄弟若无异议,便从凤雏先生计策了。”神算子蒋敬忽道:“哥哥且慢,有一事。”宋江道:“何事?”蒋敬道:“鲁达哥哥引本部五六千军马,却也驻扎在樊城。他为人耿直,又颇受刘玄德恩惠,只怕不愿就此起事。”宋江闻了,倒是一愣,略微思索片刻,道:“这个俺自有安排的。”蒋敬道:“如此甚好。”
于是宋江先教召集本处的头领:林冲、阮小二,小七,李逵、石秀、宣赞、郝思文、项充、吕方、郭盛,共计十人,置酒会曰:“诸位兄弟,我等自八年前入汉以来,忍辱负重,多有致令手足伤残。今日终于得以张扬意气!俺这里传下军令,今夜起,举兵反刘,树我梁山大旗!”众头领听罢,面面相觑。林冲道:“哥哥,这刘玄德人称仁君,又待我等不薄,何必”宋江闻言道:“林教头这叫甚么说话!我等辛辛苦苦来此后汉时候,多少弟兄死伤,岂不都是为今日意气风发?那刘备小恩小惠,岂能买我兄弟豪气!”林冲闻言,纳闷退下。李逵早跳出来,把两柄斧头一碰,嚷道:“好好好,哥哥说的好,俺铁牛跟哥哥,管他刘黄鼠,刘黑鼠,只管砍了!”宋江斥道:“你这黑厮便知道瞎闹!退下!”一面转向众人道:“我亦知诸位挂念刘备恩情。只是乱世争霸,原本不得心慈手软。我等一百单八人自成一体,若是反替刘备卖命,便是先前逝去那些兄弟,岂能安心?诸位,不是俺宋江要甚功名,实在为此。望各位兄弟海涵则个。”众头领听他如此说,俱各点头。宋江道:“既然如此,今夜三更,各队依次拔寨;阮小二、小七兄弟在江上安排船只,渡过樊城的军马;林教头引精兵三千,断后防止追兵;石秀兄弟引二千步卒,巡探道路;樊城花荣、秦明两位兄弟,我已派蒋敬兄弟前去通告。”林冲道:“哥哥,鲁达哥哥那边,只怕要稍费些心。他的性子”宋江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林教头不必挂心。”正说之间,马云禄从后堂进来,大笑道:“好哇,夫君,你却在此图谋造反!”宋江大怒,骂道:“我等商量国事,你进来作甚!要说造反,你哥子却也有份!”众人各自嘻笑散去。
这边厢宋江召集众人相议,那边,李应、公孙胜却去将洞溪汉将杜路、刘宁招来,引入密室。二人各自疑惧,李应道:“如今请来二位,却是有一事要直言相告。刘备身为汉室贵胄,却妄登九五,实乃逆天大贼。我哥哥宋公明欲要起兵诛逆,欲得二位相助。前番彝陵战时,二位曾为张清将军所救,那也是我梁山弟兄。便是朝中庞统、魏延等一班儿,也俱是我等联络。二位愿意不愿?”杜路、刘宁看此情形,早惊得两股战战,说不出个字来。李应一拍桌子:“如今天大的秘密,尽数告知二位,二位若不肯,这几十万人的命,不得已,只好”便要去拔剑。二将看他凶相,吓得牙齿打架道:“李李将军且慢,我等愿从”李应大喜道:“二位既愿从义举,某愿与二位对天盟誓。有负约者,天打五雷轰!”二将只得起了誓,这边公孙胜暗自施法,放了一个闷雷,声虽不大,却震的杜路、刘宁屁滚尿流,哪敢再违抗。李应见二人死心塌地,乃告知三更行事。二人逃也一般自回营地去了。
另一头,蒋敬去樊城军中面见花荣、秦明,宋清却将鲁智深请到宋江大营之中。两人见面,鲁智深道:“公明哥哥叫俺来作甚?”宋江道:“实言相告,如今刘备、诸葛亮对我梁山颇有怀疑,我等不得已,当起兵造反,故特告知大师。”鲁智深闻言,秃头上青筋暴起,虎吼道:“哥哥这是甚话!当初我等来汉朝,洒家便说梁山军自己成一队,和曹刘争夺天下,哥哥定要从吴用那鸟计,把自家手足拆的七零八碎,连厮杀都不痛快。如今好容易帮助刘玄德打下这一片基业,又难得他待人宽宏直率,对老百姓也好,我等却又何必造他的反!哥哥要造反只管造去,我却带自家这五六千兄弟保刘备!日后战场上相见,喝了再打!”宋江闻言,不动声色,笑道:“鲁达兄弟何必如此。我等一百单八人,生在一处,死在一处也”鲁达拍案道:“一处个鸟!你且看看如今这九十多个活人,一处的有几个?就是那十来个死了的,又有几人知他为谁死!”宋江笑得更欢:“这是俺的不是。鲁达兄弟既然不愿意造反,我等不妨从长计议,若真是刘备是好皇帝,我等便保了他,落个封妻萌子,又有何不可?”鲁智深道:“封妻萌子倒是一般,只要这天下欺负人的恶人都被打了,老百姓得过平安,我等兄弟便归隐市井,日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闲着比武打架,岂不快哉!哥哥,我看你跟吴加亮久了,是被功名迷了心窍。如此搬弄阴谋,和那高俅蔡京一般奸臣,有何两样!”宋江呵呵大笑:“鲁达兄弟骂得好!是俺糊涂。我在隔壁备了酒菜,便请鲁达兄弟先喝几杯,消消闷气。俺这里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待会再来赔罪。”于是宋清将鲁达让到隔壁,打开一个食盒,端出一坛子好酒,三五斤熟牛肉,两只鸡,一大条蒸鱼,摆在桌子上请鲁智深吃。鲁智深谓宋清:“兄弟也来吃些。”宋清道:“小弟有些不适,吃不得酒肉。哥哥自用。”一边出去了。鲁智深方才对宋江发了阵火,腹中饥饿,闻得那酒香气,不由垂涎出来,一边大碗大碗斟酒,一面用手撕扯那肉和鸡,吃到六七分,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趴倒桌上,人事不省。
便看宋江、宋清走出。宋江吩咐:“将鲁达兄弟放入车中,好生照看,今夜随大队一起南下。再教人吩咐花荣、秦明兄弟,只说鲁达兄弟吃醉了,叫他们把鲁达兄弟部下军马和五溪蛮王沙摩柯的队伍一起带走便是。”宋清从命去了。正是:休管手足亲密,权术尽在厚黑。
再说向宠、伊籍,接到诸葛亮密信,却因诸葛亮为怕泄漏,密信之中,只叫二人提防,并交代万一有变可如此如此,却没有告知二人相互联系,因此也没个商量。只说向宠当夜,出营来走时,隐约看侧面洞溪军营,有些军士走动。向宠心中戒备,便蹑手蹑脚,上前探看,却见洞溪军士,正自弃营而走。向宠心下暗自吃惊,急急回到自家营寨,恰逢伊籍来道:“不好,梁山军、洞溪军俱各走了!”向宠道:“诸葛军师交代,果然不错!”伊籍道:“却原来你也得了吩咐!”于是一起来见张飞。却不料张飞白日间多喝了些,如今醉卧榻上,呼呼大睡,只叫唤不醒。二人急得跺足,急急又去找张翼,说如此。张翼道:“三将军酣醉不醒,我等何不点起兵马,去拦截逃军?”伊籍道:“不可,梁山军既有图谋不轨,必然准备充分。宋江麾下,又有秦明、林冲等万夫之将。我等若去,恐怕打草惊蛇,反而抵挡不住。”于是只得尽力监视。一面派人过江探看,樊城亦是空了。正在焦急,张飞酒醒过来,遣人问:“方才何事?”三人疾步入,禀报:“三将军,梁山军密谋造反,全军离了营寨,往南去了!”并说了孔明嘱咐。张飞问:“庞统先生何在?”伊籍道:“不知,恐怕为乱军所害!”张飞一听大怒,抓住向宠道:“既然卧龙先生有密信,你何不早告我!致令俺喝酒误事!没说头,张翼与伊籍先生守营盘,向宠随我去,赶上乱军,把叛将一矛一个,尽数刺杀,再将军马带回!”伊籍道:“梁山军有六七万之众,只恐将军孤身前去,颇有危险。”张飞道:“俺当初独立长坂桥,曹军数万,俱看作草木。这等草寇,岂在话下!”吩咐伊籍、张翼:“可派遣士卒,到各处营寨之中,多点灯笼,多鸣金鼓,以为疑兵之计。”自提蛇矛上马,与向宠两个,点五千兵,轻装出发,向南来赶。
行约三十里,远远望见前面军马,张飞只叫加紧追赶。忽地路边一声锣响,杀出一彪军马,拦住去路,为首大将,正是林冲:“三将军哪里去?”张飞看见,那里顾得上答礼,开口大骂:“呀呸!林冲汝这匹夫,枉自长得和老张亲儿子一般,竟然如此背信无耻,竟然欲叛我哥哥!休要说话,来老张蛇矛上领死!”林冲原有不忍,被他一说,心下踌躇之时,张飞已策马上来,只得挺矛相迎。二将一般的豹头环眼,两支丈八蛇矛相交,声震数里。两匹战马盘旋,四条胳膊相交,八个蹄子踏得地下烟尘阵阵。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败。张飞战到兴起,虎吼连连,一矛接一矛刺杀,威力倍增。林冲见势,亦大呼助力,两员猛将,各自奋力交战,看得双方士卒都呆了。原来张飞虽然招法精奇,毕竟年过五旬,气血稍不及林冲;又兼宿酒未全醒,手脚毕竟不如平时利索。因此若是细细计较起来,林教头倒是多半分胜算。只是林冲是儒雅之人,因觉得如此背反,心中有愧,又兼同在军中时,多蒙张飞关照,传授蛇矛战法,因此却是攻得少,守的多。如此两个翻翻滚滚,战到二百余合,张飞大喝一声,蛇矛劈面刺杀而来,林冲急以莲花矛式招架,将张飞矛头格开,不料张飞突然翻腕,矛头如蟒蛇探身,翻滚而起,当啷啷连响,将林冲手中蛇矛挑起,飞出三丈开外,掉在地上。汉军士卒,齐声叫“好”张飞亦呵呵大笑。却看林冲就势转过马头,引本部军士急急撤退。张飞叫声:“休走!”正要驱兵追赶,背后杀声大作,回头看时,无数军马赶来。正是:虽喜烽烟乘心意,怎奈兵祸起萧墙!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