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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里有种又奈我何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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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风平浪静的谈着姐妹情谊,其实,这话语间暗暗涌动的风雨,在场的应该没几个察觉不出吧。

    眼瞧着就快扬起暴风雨了,凌相忙上前打圆场,“太子、王爷,二位娘娘,一路上车马劳顿,还是先进府中歇息。”

    凌相嘴还没合上,紧随在凌相身后的二夫人,如今的当家主母,杜梦弦就忙着开腔帮衬。

    “是啊是啊,你们两姐妹也有些时日没见了,一定有不少话要说。但也不能因为说话,而劳累二位爷在这儿站着受累吧!”说着,朝凌琇看了眼,转即伸手轻轻牵起凌姿涵的。

    杜梦弦本以为凌姿涵会直接拒绝,但没想到凌姿涵竟然这么给面子,不禁挽住了她的手,还顺手牵住了凌琇,就随着领路的手执熏香笼炉的丫鬟里开。

    一边走,还一边与凌琇、杜梦弦交谈。

    只是,那交谈的气氛与之前一样。每当凌琇充满火药味的话挑起话题,凌姿涵就一盆冷水浇上去,最后反到把凌琇气得不行,也就安静了。

    尾随身后的一众女眷几次拿眼看她们。

    但谁都知道,不该惹火,自然也不会上前插话。

    静静地看着那场,好似只有凌琇一人自编、自导、自演的,怎么也挑不起火花的,闹剧。

    按着规矩,凌姿涵让流云带着丫鬟,将“金猪”分给众人。

    金猪,是回门礼之一,似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象征着新娘子的“贞洁”。这时候当着凌琇的面送出去,到让凌琇想起了些不该记着的事情,关于大夫人,关于这场婚事,关于……她那可怜的娘亲。

    不觉咬紧牙关,拳头握的紧了又紧。

    她恨死眼前这个女人了。

    恨死她的好运气,若不是好运作祟,那日她早就该中计,毁了清白。而不是凌惠那个倒霉的替死鬼,替她受了太子的一回恩泽。

    不然,哪里会有今日的好运气?

    愤怒燃烧眼底,好在受了礼的杜梦弦及时发现,及时地朝她递了个眼色,并拽了下她的袖口,这才让她回过神。

    又摆上那副温柔贤良的神色,凌琇找着话题称赞凌姿涵,做足了姐友妹恭的假象。

    但那火药味,依旧不减,句句带刺。

    “瞧瞧姐姐这凤头钗,啧啧,这成色,手艺,怕都不是寻常物件。还是爹偏心,给姐姐的,都是最好的……百里红妆,怕是把家中老底儿都给姐姐抖露了。”

    “嫁妆是相爷的心意,至于这钗……”凌姿涵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红宝石凤钗,嘴角浅浅上翘,轻慢的吐出一个字,极为不以为然,却燃旺了凌琇眼底的火光……“是父皇赏赐的。”

    “那是姐姐招人疼,是福气。哪像琇儿,有了身孕,宫里也只是派了个小太监,送了点补品,又送了些许珍宝。却不及姐姐头上这个一块角儿金贵。”摇头叹息,明明炫耀的话,却偏偏被凌琇说出了伤悲的感觉。

    叫人不自觉的会错了意,往歪处想了去。

    有几个姨娘,听了那话,不住的拿眼朝凌姿涵身上打量,那眼神,令凌姿涵打心底深处冷意。这些女人,真是……

    “倒也不是,前些日子传出侧妃娘娘有孕的消息时,太后、太妃,还有宫中的各位贵主,可都是派了人,给侧妃娘娘送了东西的。就连我们相府,都沾了娘娘的光,得了不少赏赐。”就在下座众位妾室面面相觑,交换眼神时,一向柔弱的二姑娘凌玥,突然怯生生地开口,转移了众人的思绪。

    凌姿涵看着凌玥似乎又消瘦了些的身形,拿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稍稍停留,就放下杯子,接了话对凌琇道:“四妹妹怀的是皇孙,功在社稷,自然更招人疼。听府里丫头碎嘴,说是万岁爷听闻这消息后,特特叫人把西华寺高僧所赠的手串赐给了四妹妹,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这,可不就是真真心疼四妹妹吗!”

    果然,不肯吃亏的凌姿涵,又将那暧昧的“心疼”还了回去。

    不过凌琇似乎并没在意,还很受用的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稍闪,极为骄傲的挺了下尚且平坦的小腹。

    众人心理敞亮的和明镜似的,嘴上不说,可保不齐不知要怎么想了。

    但却还是接着凌姿涵的话,对凌琇一阵恭贺,接着又是赠香包,又是赠福袋。还有的竟然将马匹拍到了一个境界,送上了给小孩子的各色绣品,有虎头帽、虎头鞋,还有绣着各色吉祥花纹的肚兜。

    全收下来,等那孩子出生,就算一天换一件,估计也能三月不重样了。

    不过,这一点点小小的欢愉,根本没能让凌琇满足。她很快又挑起话题,似乎今日不把凌姿涵逼得火冒三丈,她就不满意。

    但几次都没能成功,正愁着该说些什么才能把这团软棉花给点着时,忽然听见,有道声音传来,给了她机会。

    “今年我们府里可真是喜事连连,三小姐、四姑娘都寻了份好姻缘,现下四姑娘又有了身孕,说不得过些时日,咱们就能听到三小姐的喜讯了。”

    众人寻声望去,说话的是一向不喜欢与这府里人交际的董姨娘,二姑娘的生母。

    她这话虽然提到了凌琇现下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称呼,“四姑娘”,但因为说到了她心坎上,凌琇就没计较,连忙点头称是,还笑眯眯的转向凌姿涵道:“瞧姐姐面色红润,一定被王爷好一番滋润了。而且,这外头把姐姐与王爷的事情,穿的神乎其乎,三日不曾出门,五日未见出府,这一出府就遣送了妾室,可见九王爷是何等的……疼爱姐姐呢!不然,又怎么会拖到如今,才会门?”

    暧昧的话流转着敌意。

    其中夹杂着更多的是羡慕、嫉妒。

    她羡慕凌姿涵的好命,有轩辕煌这样一个疼爱她的男人,新婚三五日的销魂可能不尽然是真的,但单单遣送妾室一说,就足够让天下间要与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的女人嫉妒的发疯。

    凭什么!

    凭什么她凌琇得到的只是个侧妃之位。

    凭什么她凌琇就不能翻身做当家主母。

    凭什么凌姿涵能有盛世婚礼,百里红妆。

    凭什么凌姿涵什么都不付出,就占尽好事……

    她不能理解,为何上天给了凌姿涵那么多,而她再怎么努力,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身份带来的不公。

    她不满,她愤慨,她恨上天,更狠凌姿涵。

    转眸,她讥诮的看着凌姿涵,要看她出丑,看她尴尬。

    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但她看见的,只是一脸幸福笑容的小女人,即使那笑容只是浅浅一弯,却足够将人心化作春水,暖道心坎里去。

    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而对凌琇来说,却是奚落,是讽刺。

    “外头的传言,听听就罢了,怎能全信?”凌姿涵垂眸把玩着瓷杯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这里头的茶叶沫,嘴角掀起的弧度稍稍加深了些,语调中也多了份笑意:“本妃深知四妹妹是个伶俐人,又怎么会信那些糊涂话。至于这回门的日子,外头人不知道,四妹妹难道也不知道吗?父皇一句话,带了众人去京畿围场狩猎,相爷也在此行中。这回门的日子自然也就耽搁了。”

    奉行说话留半句的真理,凌姿涵瞥了眼凌琇,转眸看向紧挨着下手位置上的杜梦弦,嘴角弯了弯。

    在座的众人各个都是在这宅子里斗来斗去的高手,听了这几句话,自然也就搞清楚了凌姿涵晚回门的缘故。自然那份好奇心也没了,就换了个话题,继续聊着。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时,突然听到阵奔跑的脚步声。

    “姐姐!姐姐!找到……了。”

    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少年风华卓绝的俊逸身影投显众人的视线中。

    眼看着那少年,犹如一阵风般的跑向上座的凌姿涵,却在经过杜梦弦身边时慢下了脚步,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就像是小白兔看见了大狮子,极为怯弱无助的样子。

    “清泊,你怎么来了?豆蔻呢?”在少年走近身边时,凌姿涵伸手拉过他,替他整理了下头顶的童子束发玉带,问道。

    凌清泊没有回答她,依旧怯生生的看着杜梦弦,转脸就扑入了凌姿涵怀里,把脸埋在她颈间,在众人倒抽凉气的时候,用压低的声音,柔柔的问:“坏人,坏人……怎么在?”

    变身期的少年,声音总是有些沙沙的,但在此刻,用这种口吻说出来,很难不让人生出一种保护欲。

    “清泊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凌姿涵轻声哄着他,抬眼朝杜梦弦看去,看似歉意的眼神下暗藏锋芒。

    低头再去哄他时,嘴角微微翘起一丝诡异。而与此同时,谁都没有看到,埋首的凌清泊,也露出了和他姐姐一样的神色,诡异而又妖娆。

    董姨娘看了看上座的姐弟,又看了看杜梦弦,一瞬,目光中闪过了点什么。转眸又看了眼紧抿着嘴唇,满眼欣慰的女儿,朝她摇了摇头,似乎制止了她的想法。

    她明白女儿的心思,自己又何尝不是,为这对苦命的姐弟而难过。但既然是命,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好在上天带他们还算公平,这两个孩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只是可怜清泊那孩子,明明生了长极好的皮相,却偏偏是个……是个痴儿。

    心中正叹息着,却听凌琇那刺耳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哟,姐姐您还真是心疼这个弟弟啊,到哪儿都带着?做妹妹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提醒姐姐一句,这种傻小子,还是早早的留在府里吧!没名没分的,成日被放在王府里也不是个事儿啊,瞧他这个好似还没断奶的样子,若让王爷瞧见,可不见得还会待姐姐你那么好了!”说着,她伸手朝凌清泊摸去,“好歹也算我弟弟,虽然希望他日后有出息,但也不能因为他坏了姐姐的前程。姐姐,你说……哎呦……”

    一声惨叫,话没说完险些咬着舌头的凌琇及忙缩回手,立马现了原形,怒瞪着凌清泊:“你个小畜生,竟然敢挠我,看我不……”

    “喵呜!”猫叫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通身漆黑的小奶猫从凌清泊的怀里钻了出来,亮出还算锋利的爪子,张牙舞爪的朝伸手想要抓它的凌琇招呼。

    “你是坏女人,你是坏女人!”

    “你,什么样的东西,养什么样的畜生!你个野杂种,住了几天王府,就敢跟本妃横!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在王府里养着的吃白食的杂种,野……”

    “啪……”

    脆生生的巴掌声无比响亮的回荡在空中。

    众人愣住了。

    凌琇同样也呆住了,怒瞪着凌姿涵的眼,连眨都没眨一下。

    “凌琇侧妃,你越距了。别说你是个侧妃,就算是太子妃,恪王府中的家事,也一样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至于这巴掌,是替你爹教育你的,若凌清泊是小畜生,那你爹,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扬了扬眉梢,一双妖冶的桃花眼,闪过邪恶的光耀,暗藏其中的锐利,仿佛要穿破冰层,直逼凌琇而去。

    只一眼,就有种要被她冻结的错觉,冷的她心底发慌,一时间竟然没能回嘴。

    凌姿涵收敛眸光,伸手摸了摸好似炸了毛似的麝猫,抚着凌清泊的后背,哄着:“好了好了,清泊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因为这个哭鼻子。”

    “清泊没哭!”使劲吸着鼻子,凌清泊憋着嘴,强忍着,任凭眼泪在琥珀色的眼眸上打着转,也不让它落下。他仰着头,对凌姿涵笑,笑的叫人心疼。

    “嗯,清泊是男子汉,是万岁爷钦点的皇长孙伴读。”凌姿涵似乎是在哄凌清泊,但那声音刚好落入众人耳中,一字不落,却足够让众人回神。望着凌清泊清澈的眼眸,凌姿涵温柔的笑着,妖异的眸光中,却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诡异。她起身,牵着凌清泊的手,继续道:“走,和姐姐去主院看看,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们的母亲。”

    风姿绰约的身影拾阶而下,走过众人眼前。

    相差不过两岁的姐弟,留下那美妙绝伦的背影,从屋中消失。

    坐上,回过神的凌琇怒瞪着那两道身影,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一双眼睛,好似要喷火一般,闪过种种情愫,震惊、诧异,不甘,忿然……

    “哗啦……”

    凌琇挥袖起身,伴随着杯盘坠地迸裂的声响,此刻的凌琇根本不在乎杜梦弦在投来怎样的暗示,点燃的怒火再也无法熄灭,跨过狼籍一片的地面,快步地追上了凌姿涵。

    那速度,说她是个孕妇?鬼都不信!

    “侧妃娘娘,侧妃娘娘……”女官受了惊吓,忙追着凌琇上去。

    可凌琇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好似忘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实,追上了凌姿涵,扬手就要朝她打去。

    “贱人!”

    简短的两个字,就撕破了脸皮。

    流云扬手挡住凌琇的手,紧紧抓住,似乎是防止她耍阴招,比如滑到一类的,就是后宫娘娘争斗间常有的事情。

    “贱婢,你……”

    “流云是四品女官,领皇家俸禄。”

    淡淡一句提醒,到了凌琇耳中,却听出了别样的弦外之音:凌琇,就凭你这种连贱婢都不如的贱妾,难道也想以下犯上?!

    显然,她回错了凌姿涵的意识,把姿涵想的和她一样无聊。

    “凌姿涵,本妃今天就是打了又怎么样。”说着她又挺了下肚子,好似在展示她的“护身符。”

    “流云,放开她。”凌姿涵不以为意的耸肩,平视着凌琇那仿佛心智失控了的眼神,浑然不在意的开腔,语气淡漠,“本妃也想知道,你若大了本妃,会是什么后果。”

    “你……果然有什么样的姐姐,就有什么样的弟弟。一个牙尖嘴利,天生妖孽,一个蠢笨无知,痴傻一声,活该被抛弃,都是没娘没教养的的……野杂种!”

    眼神微沉,凌姿涵伸手拦了下身后的清泊,因为背对着他,并没看见他那双清澈的眼底,突然泛起的,阵阵寒意,宛若刀刃般。

    她语气依旧淡漠,语调却略带讥诮,“至少,没教养的野杂种,没有像你这种有娘教有家教的的人一样,满嘴污垢。可怜太子爷,也过太重口味了,竟然对你这种人……嗯,你说太子爷怎么样来着,哦,百般垂怜。”摇头,凌姿涵掀起眼帘,纯粹邪恶的目光朝她看去,稍显玩味的扫了圈,又问,“哦对了,你早上是不是没刷牙?要不要我让流云给你那些青盐来。”

    云淡风轻的话,却总撂的人愤愤不已。

    凌琇本能的扬手,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都在那一瞬说了出来。

    凌姿涵微微扬眉,眼疾手快的出手,直接扣住凌琇的手腕。

    但指尖触碰到她跳动的脉搏时,眸光微微闪烁了下,这脉象,怎么会……如此平滑?

    凌琇挣扎,扬起另一只手还要打。

    凌姿涵一闪身躲过巴掌,将她猛地推了出去。

    流云配合的在后头接住了凌琇,虽然不明白凌姿涵方才稍稍的仲怔是为何,却还是做足了防范。

    难听的辱骂依旧,时不时地还夹杂着几句对凌清泊的人身攻击。

    但这些,凌姿涵浑然不在意,反正骂又骂不到身上,被狗对着汪汪大叫,她总不能在汪回去吧。

    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用余光盯着凌琇的肚子,好一会儿才抬头,你这凌琇,一字一顿的说:“肚里有种,不表示没有变数。那玩意儿不会是你永远的护身符,若指望靠它嚣张一世,你就太缓存了。本妃本无意与你为敌,但你今日所为……挑起了本妃的兴趣。本妃与你打个赌,你,若还想与本妃闹下去,三天都撑不过!”

    “你,你想干什么!”或许是凌姿涵的目光太过有压迫感,又或许是因为她之前一直看着她的肚子,凌琇有些腿软的朝后退,却撞入了流云的怀里。

    不禁失声大叫。

    而凌姿涵却淡漠的从她面前走过,只留下一句,“别总是那孩子来威胁我,又不是我的种,能奈我何!”

    凌琇呆住了,流云抿嘴忍笑,而藏匿在不远处的一抹清癯身影,却微微颤抖肩膀,发出低哑的笑声。

    有意思!

    这样的女人,怎么就被他得了去呢?!

    转身,他望着那远行的身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有些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