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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婉芯不知道孟皇后这般失控的缘由是何,只是,她与小公主也有过一面之缘,像她这种洒脱敢爱敢恨的性子,在这宫闱之中已是难得,若是哥哥对小公主无意那还不算太坏,倘若皆是有情人,棒打鸳鸯的事,白婉芯做不出。
更何况倘若皇帝赐婚,哥哥当众拒了这门亲事,岂非抗旨不尊,以陛下对小公主的疼爱,哥哥可不是平白招惹祸事。
满脸为难的看着孟皇后,白婉芯神色凝重的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媳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婉芯,算本宫求你,务必要阻止这场婚事!”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白婉芯不懂,为何皇后能够接受她这个不受宠的二小姐,为何如此排斥哥哥?
“皇后娘娘,兄长本是被远调塞外之人,今生能得以借着战功回京,实属不易。小公主深得陛下厚宠,倘若兄长抗旨不尊,惹恼了陛下,那这罪名兄长必要用性命来担。”
孟皇后听白婉芯如是说,一时间情绪也有些稳定了下来,蹙着眉头回到了塌上,心事重重的摇头道,“阿莹一意孤行,本宫又如何能劝得了,陛下偏宠阿莹,自然会答允此事,本宫若非无计可施,也不会宣王妃进宫。”
白婉芯心里头愈发的狐疑,总觉得孟皇后如此反对小公主与兄长成婚,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依臣媳看来,皇后娘娘此事只能规劝小公主才行,倘若小公主不打消这个念头,就算兄长当真拒了这门婚事,陛下舍不得小公主难过,为圆小公主心头所想,陛下想必也会强行下旨。”
听白婉芯如此一说,孟皇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是啊,阿莹自小一意孤行惯了,任何想要的,哪次陛下没有允诺……
“王妃秀外慧中,也是一个七巧玲珑心的明白人,阿莹对王妃早在那日凤仪宫前一面之缘后,便已夸赞有加。本宫不情之请,有劳王妃替本宫开导一番阿莹。如今这会儿子,本宫这个做母亲的,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这番话,不免令白婉芯愈发狐疑,“皇后娘娘,臣媳唯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孟皇后盯着白婉芯,却从白婉芯的神色里,看不出半分的异样,只笑道,“你果然,比言蹊更聪慧。”
“皇后娘娘……与母亲旧识?”
“王妃倘若愿意帮本宫这个忙,本宫就把言蹊过往,告诉王妃。”
好一个筹码!孟皇后和尉迟肃果真是母子,对于这种交易当真运筹帷幄。只是……白婉芯有些质疑,孟皇后当真知道什么吗?还是说,这不过是想让她规劝小公主的一个借口?
“那……皇后娘娘极力反对小公主与兄长成婚……和母亲有关吗?”
白婉芯话落,孟皇后先是一愣,随后冷着个脸摇了摇头,“自然,不是。王妃若是替本宫办好此事,本宫自会告诉你。”
究竟是怎么回事?白婉芯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白婉芯犹记得,在武安宫之时白子蹇说的那番话,然而这一桩桩一件件,千丝万缕,总觉得相辅相依,又觉得毫无干系。
“皇后娘娘,臣媳身子不适,这就告退了。”
孟皇后见此,也了然于心,白婉芯的拒绝之意昭然若揭,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对着白婉芯转身的背影大吼道,“王妃!务必要阻止此事啊!因为……他们是兄妹!”
白婉芯顿住了脚步,整个人犹如失聪了一般,脑袋嗡嗡作响,难以置信之下,一时间白婉芯开始质疑,孟皇后话中的‘他们’,究竟是谁!
“什么?兄……兄妹?”
孟皇后话落,转身回到了塌旁,单手稳住了自个儿的身子,“若非有违伦理纲常,本宫何苦如此做。人人只道是陛下宠阿莹如心尖宝,本宫又何尝不是呢……王妃,这个秘密本宫原是打算百年之后带入黄土、湮于尘世之中,你既是知晓了此事,可否替本宫劝解一番世子。”
白婉芯一脸为难的看着孟皇后,猝不及防间,孟皇后竟跪在了自个儿的跟前,白婉芯一时惶恐,也跟着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这是作甚,当真折煞臣媳了。皇后娘娘,正如方才臣媳所言,小公主得陛下宠爱,即使兄长拒了这门亲事,恐怕也无济于事。若是皇后娘娘信得过,臣媳愿去劝解一番小公主,可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听闻白婉芯如此说,孟皇后一时间也站起了身,将白婉芯扶到了塌上,“王妃有孕身子重,别跪着了。”
一时间有些精神恍惚,白婉芯还尚未从方才孟皇后那句‘他们是兄妹’之中回过神来,只任凭孟皇后将自己扶到了塌边。
孟皇后看了一眼神色恍惚的白婉芯,倒了一杯茶,“王妃想必有事要问。”
“皇后娘娘,臣媳兄长与小公主既是兄妹……那臣媳与小公主是否血缘……”
白婉芯的这句话,问的有些打量。她内心本想问的,是皇后娘娘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只奈何不知如何启齿,才问了如此一句。
孟皇后似是惊吓一般,惶恐的看着白婉芯,白婉芯见孟皇后作此反应,一时间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冒犯。好在,此事张扬不得,孟皇后也不至于降罪于她。
“本宫明白王妃心中的困惑”,孟皇后抬眸,苦笑了几声,点了点头,“倘若本宫说‘是’,王妃想必会很是瞧不起本宫吧。”
不过离孟皇后几步之外,白婉芯却觉得格外遥远,孟皇后这是……默认了?白婉芯总觉得,此事有些非同寻常,可孟皇后也实在没必要为了阻止这门婚事,硬是胡诌出这样的理由,毕竟,这种话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了,可是欺君罔上的滔天大罪。
摇了摇头,白婉芯走到了孟皇后的身侧,嫣然一笑,“自然不会。皇后娘娘的为人,臣媳不容置喙,娘娘是深明大义之人,臣媳不相信,一个心系天下苍生于血脉之上的皇后,会是个失德之人。娘娘的嘱托,不管小公主是否能听进去,臣媳都愿意一试。至于个中缘由,皇后娘娘既是不愿告知,臣媳便也不再探究。”
白婉芯的话,似乎是让孟皇后有些诧异,不过半晌之后,便噙着一抹笑意,意味深长道,“怨不得陛下钦点你太子妃之位,果真是个聪慧的可人儿。只不过本宫枉负王妃的错信了,本宫确是这般失德之人。”
打量的看着孟皇后,白婉芯似乎想从这句玩味的话语中探寻出哪怕一丝丝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
难道……小公主真的是皇后和父亲……
白婉芯有些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刚想转身离开,身后便传来了孟皇后的声音,“王妃,不管如何劝都可以,万不可告诉他们真相,不管是世子,还是阿莹……”
孟皇后宫里的大宫女月蓉在前头带路,白婉芯只是慢慢的跟在后头,脑子不停的回想着方才孟皇后的话。
小公主的寝殿,于御花园之南,皇后凤仪宫的正西,也是宫里头最是富丽堂皇的一个寝殿,小公主自小得宠,虽是要什么有什么,但她倒是从不在意这些玩意儿。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隔着一道宫墙,从院子里传来了小公主诵读诗文的声音,白婉芯仿佛能够想象出她摇头晃脑的模样。
夫子捋了捋胡须,用戒尺轻轻拍了拍愣神的小公主,“公主可要仔细听了!大周朝自开国以来,便尊奉道家‘无为而治’之念,因此这《道德经》乃是我大周朝立国之本。”
“夫子,为何‘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倘若自己想要都尚且不争,岂非心口不一,何来‘天下莫能与之争’一说。阿莹不仅要当君子,也要力争,唯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虚与委蛇,假胸怀的妄说不争,心里分明就不是那么想的。”
如此一番言论,可谓是亘古未有的见解,更何况,出自于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儿家,夫子本是受传统儒家思想熏陶,又依着大周朝的道家思想推崇而进,与他而言,小公主的这番话,简直就是悖逆。
“老子云,无为而治。并非无所作为,而是以无为而有为。以治国而言,所谓以法治国,而非以人治国。人治必会乱序,而法治自能井然有序。所谓不争,乃是人性中庸之道。”
小公主拍了拍安桌,满脸不耐烦的一把揪住了夫子的长胡须,“这些治国之道,该是太子哥哥学的!阿莹一个女儿家,只知心之所属,必要竭力去争!哼!夫子定然是母后找来的说客,阿莹不听不听不听!”
一边说,小公主一边挑眉,手上拉着夫子胡须的手也愈发用力了,夫子歪着个脑袋直皱眉头。
“公主!安南王妃来了!”
听到宫人的通报,尉迟莹高兴的一把松开了夫子的胡须,夫子一时没及时反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到平日里横眉冷对的严肃夫子如此模样,调皮的尉迟肃高兴的‘呵呵’傻笑起来,随后问了一句一旁的宫女,满脸期待,“安南王妃?是哪个嫂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