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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细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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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不免有些气闷,对宁天歌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冷冰冰地看她一眼,兀自朝前走去。

    宁天歌心里早已乐不可支,脸上还绷得紧紧的,非得装出一副关切之色,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见冉忻尘转身,她的嘴角再不也可遏制地呈上弯之势,冉忻尘却在这时突然回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冉大院正哪,你这样真的会吓死人的。

    她心中强烈腹绯,索性扬起唇弧送了个大大的笑容给他,使了一手欲抑先扬。

    果然,冉忻尘一见她这模样,俊秀的眉头一皱,立马一脸嫌弃地放弃了对她的注视。

    宁天歌笑眯眯地跟着,状似随意地观赏着太医院的景色,一切布局已如一幅立体的地图刻画在脑中。

    走到回廊的尽头,那里有一座独立的房子,周围植了些她不认得的花花草草,只有两名小童候立在门口,见到冉忻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叫了声“院正好”,再看到跟随在身后的她,不出意外地现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随着冉忻尘走了进去,见里面布置清雅,文房四宝问诊器具一应俱全,右侧耳房用青色帷幔遮住,想是一间卧室,左侧耳房则全是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类医书,可见这是独属于冉忻尘的地方。

    “坐。”冉忻尘指着桌案前的一枚凳子,惜字如金。

    她从善如流地坐下,自觉地挽起袖子将光洁的手腕搁在脉枕上,免得一个不小心拂了冉大院正的意又被甩脸子。

    冉忻尘眼皮一掀,看了她一眼,并未立即给她诊脉,而是走到墙边一个放置清水铜盆的木架前,卷起衣袖仔细地洗了双手,又用一块干净棉布细致地将水擦干,然后再将高挽的袖子放下,抚平上面每一个皱褶。

    整个过程他做得一丝不苟,极为认真,神情亦是极其的专注。

    宁天歌侧着头,静静地看着那双修长白净的手做着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忽然便觉得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在这样一个干净整洁飘散着淡淡药香的房间,看着这样一个不沾尘世浊气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男子,其实是件很享受的事。

    当冉忻尘收拾好衣袖转过身来之时,她连忙收回视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若是被冉忻尘发现被她偷窥,只怕又要惹他不快。

    冉忻尘没有看她,掀起袍摆在她对面坐下,伸出本就干净如今更为干净得让她自愧不如的手指轻轻搭在她脉上。

    想起那次在御书房他拂袖离去的情景,宁天歌思量着要不要再来一次,只是如果她真那样做了,这太医院只怕也不用再来了。

    这个险,她当然不能冒。

    暗中调整着内息,她笑容可掬地瞅着沉眉敛目专心诊脉的冉大院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眸光忽而绵绵如临江春水,忽而灼灼如夏日烈阳,不止不休,大有不把他淹死晒死绝不罢休的意味。

    片刻后。

    “不看了。”冉忻尘突然推开她的手,沉下了俊脸,“你的病我看不了,你让皇上另寻高明吧。”

    宁天歌一乐,看这木头把了半天脉,还以为没感觉,原来一直在克制着,此刻是终于忍不下去了。

    “冉院正何出此言?”她故作惊讶,“整个东陵都难找出能与冉院正比肩的人物,你若看不了,还有谁能看?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使得冉院正不快?”

    “你倒有自知之明。”冉忻尘别开脸,站起身来,“你总是那样盯着我,叫我怎么静得下心来诊脉?”

    “这……冉院正此言差矣。”宁天歌叫屈,眼神颇为迷惑,“你若不看我,又怎能知道我在看你?莫非,冉院正本就在看我?”

    “荒谬!”冉忻尘愤然一甩衣袖,再次走向铜盆,“总之,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看着他使劲地搓洗着刚才与她接触过的三个手指,用力之大接近于蹂躏,宁天歌很是替他肉疼。

    敢情这冉大院正还有严重的洁癖。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好心提醒,“冉院正,我手上没那么多细菌。”

    冉忻尘动作一顿,想问,又拉不下脸,之后忍了再三终是没忍住,冷着脸问:“何谓细菌?”

    “,”她笑得眉眼弯弯,“嗯,就是一种眼睛看不到但是会爬到你心里头去的小虫子。”

    告别脸色又长又臭的冉院正,宁天歌脚步轻快地出了太医院,再次将这边的方位布局观察了一遍,便打算出宫。

    还未转出首道宫门,便见一名穿着上等宫女服饰的宫婢迎面走了过来,朝她作了一福,问道:“这位可是宁主簿?”

    “正是。”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是有贵人来找她了。

    那宫婢一笑,“奴婢的主子有请,请宁主簿随奴婢一同前往。”

    “你家主子是……”

    “宁主簿去了就知道了。”有礼中带着点自恃的姿态,未等她作答,那宫婢已转身前行。

    这架式,显然就是告诉她,叫她去那是因为瞧得起她,这个请字不过是个客气的说法罢了,她作为一个顶小的芝麻官,有胆子说不去?

    垂下眼睑掩去眸中讽意,宁天歌不紧不慢地跟在那宫婢后面。

    要说胆子,她当然有,只不过,她倒想去瞧瞧,这家主子跟她预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当象征着后宫至高无上身份的“颐华宫”三字出现在视线所及之处时,她再一次对着那座尊贵雍容的宫殿抱以了然一笑。

    事实再次证明,她的猜想没有错。

    畅通无阻地进了颐华宫,直至正殿的阶前,一路上未曾回头也未曾说话的宫婢停下脚步,回身对她说了一句,“宁主簿请稍候,待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宁天歌含笑点头,静候而立。

    少倾,一人疾步而出,却非之前那宫婢,而是,她意料之中的另一人。

    “天歌来了。”随着一道亲昵却不失沉稳的声音,身着四爪蟒袍的墨承迈出殿门,稳步下阶揽过她的肩头,朗朗笑道,“走,进去说话。”

    天歌,好亲热的叫法。

    她心里抖了两抖,甚为诚恐地弯腰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随着她行礼的动作,墨承的臂弯处一空,那只揽着她肩膀的手悬在半空中,情形便有些尴尬。

    宁天歌似毫无所觉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墨承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脸上笑容却未减分毫,托起她的手,“都是自家人,天歌何必多礼。”

    自家人?

    她对这个说法觉得有丝可笑,她与这名太子,一无血缘,二无裙带,如若非得安上这个名头,那也只能从宁二夫人与皇后的关系算起,再从二夫人与宁桓的关系算过来,不过这样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不管如何,礼不可废,该行的礼还是不可缺的。”她低着头,一副为人臣子的谦恭模样。

    墨承定定地凝视着她,深沉的眸光中有着探究考量与辨别之色,须臾,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进去吧。”

    宁天歌微微踉跄了一步,勉强站稳身形,脸色一垮,“殿下的手劲真大。”

    “哈哈,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天歌是千金之躯了。”墨承大笑,率先走了进去。

    她苦苦一笑,举步跟上,“殿下,微臣身子弱,别人笑话也就罢了,如今连殿下都……”

    “好好,不笑,不笑……”墨承嘴里应着,笑声却更为畅快起来。

    她苦笑着无奈摇头:“殿下……”

    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眸光却在接触到某个身影时突然一顿,随即微微眯起。

    “何事惹得太子如此高兴,说出来让哀家也乐上一乐。”这时,珠帘后有含笑的声音传出。

    皇后,已故镇国公之女。

    早有宫婢打起珠帘,墨承大步而入,笑道:“母后,儿子未想到天歌是如此有趣之人,母后今日叫他过来真是对了。”

    “是么。”皇后似乎被墨承挑起了兴致,“歌儿人呢,怎地不进来?”

    “喏,在外面候着呢。”墨承朝帘外抬了抬下颌。

    “这孩子,怎地这般见外,快进来吧。”

    随着皇后的一声笑嗔,宁天歌便见一幅明黄裙裾缓缓走到跟前,行龙妆花缎面上片金海龙缘边,彩金丝绣凤尾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