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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了起来,扑在窗户纸上呼嗒呼嗒的响,屋子里静的可以听见李青昭粗重的喘息。w?
当当当,有人敲门,锦瑟撂下手中的活计,看看善宝,脸色煞白。
不用问,都是方才的谈话吓到了她,假如真是朱老六出卖了她们,她们现在可是身居财狼之窝,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善宝淡淡一笑,算是给锦瑟安慰,道:“去开门呢。”
锦瑟这才下了炕,小碎步跑去将房门开了,是秀姑,小丫头相貌平平嘴巴特甜,且是不笑不说话,对锦瑟道:“麻烦姐姐告诉善夫人善小姐,我家老爷说开饭了。”
她家老爷,当然是指朱老六。
锦瑟嗯了声,转身回来禀报给赫氏与善宝。
善宝心里堵,道:“我吃不下。”
到底是姜为老的辣,赫氏早已恢复平静,慢慢拾起方才落在炕上的佛经,规规矩矩的放在一方干净的帕子上,又包裹好,道:“这几日英豪成亲,都是好嚼咕,为何吃不下,且你伤势并未完全好,需要将养,不吃饭怎么成。”
善宝不言语。
李青昭气呼呼道:“别是什么鸿门宴。”
赫氏瞪她道:“一派胡言,你老六叔同你舅父是结义兄弟,你们是他的子侄。”
李青昭不以为意,还引经据典:“大名鼎鼎的刘邦就是被他叔父项伯出卖的,表妹告诉我的。”
分明是项羽被项伯出卖,再次口误。
锦瑟没识字,但没读过史记,在那里琢磨,刘邦的叔父为何姓项?
赫氏当然了解这段故事,埋怨善宝:“以后不要给她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
善宝道:“可是娘,防人之心不可无。”
赫氏已经下了炕,抻了抻衣服的褶皱,道:“莫说不可能是你老六叔,即便是他,假如他真想亲手害咱们,何故去借文婉仪这把刀杀人,走吧,好好吃饭,当着朱家人,千万不要胡说八道,剩下的事,我自有主张。”
长辈有主张,小辈们唯有听命。
善宝躺乱了头,喊锦瑟给她重新梳理,当锦瑟将她头上的银簪放在炕上时,善宝盯着看了半晌,随后又拿起左右的看,自言自语似的:“这好像不是我的木簪?”
锦瑟一边用梳子给她梳头一边道:“今儿早起为小姐梳头时即现木簪不见了,没办法用了奴婢的凑合着。”
善宝猛地一个转身,过**,扯痛后背的伤口,吃惊的看着锦瑟:“我的木簪不见了?”
锦瑟点头:“在书肆时就没见呢。”
李青昭一边道:“大概是丢在书肆了。”
善宝愣了少许工夫,随即跐溜下了炕,撞开房门飞奔而去。
赫氏被她的突然之举吓坏,喊着:“青丫头快去追啊,这披头散的,别人还以为疯了。”
李青昭答应着追了出去,只是她身子肥胖跑的就慢,眼看善宝长随风飞舞,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李青昭累得呼哧带喘,等她跑到街上,善宝已经到了书肆,在门口急切的敲门,情急下力量大。
里面的福伯一手按着腰一手提着壶滚烫的开水,正为祖公略沏茶。?.?
临窗的炕上,祖公略翻看着书肆最近一个月的账簿,不经意现他的举动,问:“腰那里,不舒服么?”
福伯笑了笑:“老不中用了,腰疼,不怕二少爷笑话,撒尿都费劲。”
祖公略放下手中的账簿,接过福伯手中的铁皮壶自己往茶壶里注水,边道:“人老了,多半肾亏,去家里的药房拿些野猪粪吃,若是不管用,就去找个大夫瞧瞧。”
这野猪粪可不单纯是野猪拉的粪便,而是长青山上的一种草药,治肾亏利尿。
福伯才说了句“谢二少爷”善宝的擂门声吓得他手一抖,惊骇的看去祖公略道:“黑瞎子么?几天前牛家肉铺就进去黑瞎子了,牛老爹都给咬坏了,剩下半条命。”
祖公略拇指食指拈起茶盅优雅的吃着,听了福伯的话轻声笑出:“咱这是书肆,难不成那黑瞎子也是个喜欢遣词造句的。”
福伯也笑了:“二少爷说的极是,你看我这老糊涂了,哎呀,是有人来闹事罢?”
祖公略面上波澜不兴,转向身边的猛子道:“你去看看。”
猛子随祖公略学了多年功夫,既不能从戎上阵杀敌,顾忌他是祖家的人,平素街上的那些泼皮无赖又不敢招惹他,所以正技痒,听说有人来闹事,顿时乐坏,撸胳膊挽袖子就过来把门推开,边喊:“哪个孙子敢来闹事!”
风轰的灌进来,裹挟着雨珠子雪粒子,还有善宝纷飞的长,天已擦黑,门口光线模糊,那长覆盖住善宝的脸,其状鬼魅,唬的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子往后一退:“我的娘啊!”善宝心急火燎的道:“我不是你娘,我找我的木簪。”
说完冲了进来,弓着身子满地的找,从外间书画展处一直找到里间,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靴子,掐金嵌玉,她抬头看去,祖公略也在看她。
“丢了什么?”祖公略口中问着,心里已经了然。
“木簪。”善宝说完,继续四下里看。
福伯赶过来道:“我才把书肆里外打扫一番,没有现什么木簪,或许是掉在街上了罢。”
善宝道了声“多谢”扭头又跑,跑的急,而外面结了层冻冰,才出门槛便重重的摔倒在地,震得后背的伤口撕裂般的痛,她声都不吭,爬起来继续跑。
祖公略看在眼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枚木簪。
“爷,在你这里啊!”猛子凑过来看了看。
祖公略没有吱声,将木簪紧紧攥着。
“您为何不还给善姑娘?”猛子很是奇怪二少爷不贪金不贪银,为何贪个女人用的木簪。
祖公略沉吟半晌,低低道:“为了断绝她的念想。”低的猛子隐约听见。
“难道我明白了,善姑娘这木簪是您送的!”猛子惊呼出口。
祖公略仍旧不言语,只是更紧的握着木簪,仿佛握着长青山那个月夜在手心里,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永不消失。
猛子绕到他面前问:“爷,您与善姑娘老早就认识?”
祖公略还是不回答他的话,反问:“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猛子认真的想了想:“小的信,爷与善姑娘是一见钟情罢?”
门适时的咚咚敲响,猛子与祖公略对望,随即不等吩咐即跑去开了门。
又是善宝,披头散狼狈至极,见了猛子道:“一路我都没找见,会不会落在书肆的茅厕了?”
猛子说了句“您等着”
善宝就以为他去茅厕为自己寻找了,老实的等在门口。
而猛子却跑回祖公略身边,压低声音道:“爷,善姑娘,太可怜了。”
祖公略抬头看来,猛子现他眼中起了雾气,探寻的道:“不如,还给善姑娘罢。”
祖公略叹口气:“我自己一身的麻烦,说不定将来就死无葬身之地,何故连累她。”
猛子舔着嘴唇,迟疑下,又跑回善宝处道:“茅厕没有。”
善宝哦了声,转身又跑了出去。
猛子于心不忍,跟她而去,跟着去的还有祖公略。
善宝一路跑一路摔跤,雪渐渐大了,如棉絮洋洋洒洒,且往日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她怕雪给木簪埋了,于是就趴在地上用手去扒拉,一边扒拉一边爬,最后急得哭出声来,而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这时李青昭已经来到,累得哈嗤哈嗤的大口喘,使劲拉扯善宝劝道:“表妹你起来,你伤还没好利索,小心冻病了,改天我找木匠刻几个簪子给你,好不好。”
善宝推开她,继续扒拉雪,边哭边道:“不,我就要那个。”
猛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头对祖公略道:“爷,您不是这样狠心的人,虽然您的身世复杂前路未卜,但小的相信老天爷一直都保佑好人,您会有个好前程,善姑娘也错不了,您把木簪还给她罢。”
祖公略于风雪中木然而立良久,最后大步奔去善宝,至善宝面前蹲下身子,慢慢摊开手掌,轻轻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