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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长青山上下来的湿冷气息直扑雷公镇,天上下雪,地上结冰,出行困难,昭阳宫的太监宫女们用簸箕端了灰土倒在庭中,滑溜溜的地面发涩,善宝方能出来透透气。
刚至门口,却见几位宫女簇拥着一位老妇人向她这里而来,觑着眼生,善宝问李顺:“怎么这个老人家没见过呢?”
李顺脸色已变,压低声音道:“这位是荣华姑姑,伺候太皇太后的,想是才从京城赶来。”
时间匆促,李顺还有没说完的话,荣华打十几岁起就跟了太皇太后,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因了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荣华行事风格很像太皇太后,果断凌厉缜密不讲情面。
总归不熟悉,善宝心里也没多想,还以为荣华新到行在,按规矩来给自己请安呢,于是就在门口静静而立,等着荣华上前。
几步开外,荣华站定,目光落在善宝脸上,然后一路看了下去,将善宝端量完,方按宫规施礼:“见过皇后。”
面带浅笑,安详持重,这不是个奴婢该有的态度,奴婢该有的是恭谨。
善宝手一拂:“姑姑不必多礼。”
以姑姑称她,荣华再次屈膝:“皇后抬爱,却让老奴折煞,请皇后随老奴去见太皇太后罢。”
听闻太皇太后有找自己,善宝心就突地一抖,但凡听到太皇太后四个字,她都会有种不祥的感觉,问:“可知太皇太后找本宫所为何事?”
荣华淡淡一笑:“老奴只是奉命行事,不问太多,这是本分,请皇后谅解。”
她越是不说,善宝越是不安,又不能不去,只好道:“姑姑稍后,待本宫回去换件衣裳。”
返回房内,善宝一壁由茱萸等人给她换上正装,一壁问抓耳挠腮的李顺:“你也感觉不妙?”
李顺想了想:“奴才觉着,大概是娘娘给天云寨递的信函出了问题。”
善宝一怔,若如此,太皇太后可真是下了功夫,这样的节气那样的身子她都能盯着自己不放,转念想即便真是自己给胡海蛟的信让太皇太后截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毫无逾越规矩观念,更何况自己同胡海蛟打交道是祖公略准许的。
换好衣裳,善宝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往太皇太后处而来,一路上默念祖公略交代的话,遇事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得忍,凡事等他回来。
如此,定了心,也就无忧无惧。
来到太皇太后的住处,便是太上皇之前住过的颐心殿,在殿门口荣华拦住她:“待老奴进去禀报。”
善宝嗯了声。
须臾荣华出来,请善宝:“娘娘跟老奴进来罢。”
善宝在前,茱萸和李顺随后,荣华却突然回头冷脸相向:“我只说请皇后娘娘进来,其他人在门口候着。”
茱萸哪里放心,灵机一动道:“娘娘身子不适,奴婢要”
不待她解释完全,荣华突然恼怒:“一看你就知道没经过训诫的,这里是太皇太后的住处,不是匪窝,匪窝皇后娘娘都来去自如,还怕太皇太后吃了皇后娘娘不成。”
当着皇后管教皇后的人,老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荣华这气势可以凌驾之上了。
善宝面色一凛遇事能忍且忍,不能忍也得忍,等祖公略回来,如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茱萸更是气得没话说,李顺赔笑道:“姑姑息怒,等回宫后,麻烦您老多教教她。”
荣华一甩头,先进去了。
善宝掂量着她方才说的话,自己可是太皇太后的孙媳,她何必挖空心思的对付自己,看来太皇太后对自己的事是了如指掌了,曾听说宫里没有亲人关系没有亲戚关系没有朋友关系,不合,明争暗斗,合者,也只是伙伴,想想这些,对太皇太后处心积虑的找自己的麻烦,也就见怪不怪。
暗自感叹,京城的那个皇宫,更一如一只饕餮猛兽,正张开大嘴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进了颐心殿,身后的门轻轻关上,她心一沉,缩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往里走,天冷,房内垂着重重帘幕,过一道帘幕,善宝就感觉有杀气逼近,等见到太皇太后,发现她端坐在临窗大炕上,脸色像傍晚的天空,灰蒙蒙,像是气,也像是在生病,而她手里捏着一张纸,善宝知道,那是自己写给胡海蛟的信了。
荣华过去复命:“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善宝屈膝方想问安,却听太皇太后厉声道:“你做的好事!”
随之,那封信摔了过来,如枯叶飘飘悠悠落在善宝脚下。
身子微躬的善宝觉着自己没有必要给她请安了,立即直了身子,也不看那信,一丝表情也无的道:“臣妾哪里行差踏错,还请太皇太后明示。”
荣华俯身拾起那封信交给善宝,善宝故装糊涂的展开看,然后一脸茫然的问:“这是臣妾给天云寨写的信,有什么不妥么?”
太皇太后几乎是暴跳如雷:“你还敢承认,既然已经承认,还敢问哀家有什么不妥,你身为皇后,私自给个反贼写信,这便是私通反贼,便是谋反,安规矩完全可以废除你的后位,打入冷宫。”
总归此事祖公略晓得,善宝更是事先预料到了,所以淡然道:“太皇太后出言慎重,臣妾可当不得这个谋反之罪名,臣妾是按着皇上的意思接触的胡海蛟,因皇上想让胡海蛟南征平夷。”
这种军事机密,按理善宝不想说的,然眼下这情形若不交代清楚,太皇太后必会纠缠不清。
谁知太皇太后一拍桌子:“少用皇上来威胁哀家,即便是太上皇,也还是讲个孝道。”
提及太上皇,善宝心里生恨,反击:“臣妾无意用皇上威胁太皇太后,这却是事实。”
太皇太后也知道这是事实,但后宫女人同外头的男人来往就是不贞,心里对祖公略也不满,他这个皇上当的也不称职,自己无能平乱,让女人抛头露面去求个反贼,行事怀着妇人之仁,远不如太上皇,或许自己的孙儿是好的,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变得懦弱无能,于此,更恨善宝,厌恶的表情浮上脸:“皇上都是让你教坏的,本来一国之君该守在宫里,他却守在这里守着你,罢了早朝不问国事,红颜祸水,你就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