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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姨妈带着涟儿和尺素去了晋王府,一步不敢多行,一句话不敢多说。晋王妃喝口茶,瞧瞧坐在下首的三个人,庞姨妈略带拘谨,尺素一直规矩的坐着,端庄是端庄却感觉冰冷,涟儿倒是一脸的自在,大有既来之则安之的架势。
她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昨日到府上逛了园子,又是吃酒又是听戏,感觉太过打扰。所以今日特意请庞夫人过来,也逛逛我们的园子。”
“王妃太客气了。昨日您能来府上,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今个儿又邀我们娘们来,真是受宠若惊啊。”庞姨妈诚惶诚恐的说道。
“别太拘束。满京都的夫人都只当我是王妃,却不知我也是一届妇孺,每日待在家中也无聊至极啊。我没有庞夫人好福气,不仅有女儿相伴还有外甥女撒娇,真是羡煞人了。”晋王妃话题一转,看着涟儿说道。
提到女儿和外甥女,庞姨妈的眼神慈爱了许多,也没有刚来时的拘谨了。她笑着回道:“我倒是听说晋王府中的世子聪明伶俐,深得太后喜爱,是咱们魏国的栋梁之才!”
“别提我家里的混世魔王,他……”还不等晋王妃说完,外面跑进来个大男孩儿。
他穿着一袭锈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蹬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腭下系着一个流花结。
还不待众人看清他的长相,他已然朝着晋王妃奔过来,一头扎进她怀中。
“母妃,您又说缘儿的坏话了。”他白得透亮的小脸钻出来,长长的睫毛低垂,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嘴唇红红微嘟着,漂亮到了极致。
尺素见了心下吃惊,这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就是众人口中的“混世魔王”?长得这般妖孽,就是太孩子气了。
“胡闹,还不快见过客人!”王妃笑着说道,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动气的样子。
子缘站直,朝着庞姨妈行了个礼,甜甜的喊道:“子缘见过夫人。”
“这两位神仙一样的姐姐是谁啊?怎么看着这样眼熟?”他笑着问道,看向涟儿的眼睛却趁着众人不备眨了一下。
“又开始胡说,你怎么可能见过庞姑娘和徐姑娘?”王妃轻声叱喝着,不过语气还是很温柔。
子缘盯着涟儿上下打量,“徐姑娘?莫非是前不久和范大哥退婚的徐四姑娘?”
“你这孩子真是找打!”王妃这下急了。
庞姨妈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起来,倒是涟儿笑着说道:“童言无忌!本来就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无妨。”
童言?子缘听了有些胸闷气短,不过是比自己大一岁而已,叫她一声姐姐就真得充大起来。
“好气量!”王妃听罢点点头,“咱们去园子里走走,迎春花都开了呢。”
庞姨妈三人赶忙起身,跟在王妃身后。世子很调皮,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又落在后面。反正在自己家的园子里,王妃也不担心由着他去了。
“我没有揭穿你女扮男装和谦政哥哥约会的事情,你还出言讥讽我!”子缘逮到涟儿落后,凑过去轻声说道。
涟儿听了不领情的说道:“那日你早就看出我是女儿身,还假装不知道。今日你更是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故意难为我,好个小坏蛋!”
“你骂我?看我不把你和谦政哥哥的事情说出来!”世子哪里被人这样说过,顿时气坏了。
“哼。”涟儿冷笑了一声,“那日世子恐怕是自个儿偷跑出去的吧?要是被王妃知道了会怎么样呢?我的八卦绯闻不过是供王妃茶余饭后说笑,不过你就不同了。说不定王妃会禁了你的足,到时候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以他世子的身份,出去游湖岂能就跟着小厮两三个?涟儿见他皱眉,知道自己说中了。
“那我就去谦政哥哥面前说你的坏话!”他骄纵的说着。
涟儿无所谓的说道:“好啊!我正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视兄弟为手足,视女人为衣服的男人!”
子缘心中明白,谦政很紧张涟儿,是不会听他的胡言乱语的。而且看在谦政哥哥的面子上,他也不敢把涟儿怎么样,那家伙要是发飙可不是他能挡得住的。眼前的涟儿分明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敢出声呛他。
“你还真是个美若天仙心如蛇蝎的人!”世子第一次觉得没辙,忿忿不平的咬着牙。
涟儿见他那副样子觉得更加可爱起来,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小鼻子,“姐是狠人,你惹不起!往后再敢在姐面前耍花招,姐就让你好看。”
世子一怔,眼中有莫名的情愫闪过。他的小脸微红,随即不屑的哼了一声,背着手假装大人一般甩袖子走了。
涟儿见他假装老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个世子太可爱了。
晋王妃已经吩咐人在沁芳亭里摆下了饭菜,又请了秦腔班来助兴。沁芳亭四面环水,众人在里面落座,听那软绵绵的曲调,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没有紫菜包饭好吃!”世子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王妃闻言一愣,“什么包饭?这道菜可是闻所未闻,缘儿是从哪里吃过?”
涟儿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见他调皮的一吐舌头,“缘儿是借了谦政哥哥的光才吃到的。”
“这好办,明儿把范府做菜的厨子借过来一天就成了。”王妃和王爷溺爱世子,自然不肯轻易让他外出,偶尔去范家玩儿一圈就回来。她以为是儿子去范家的时候吃过了,所以才这么说。
世子瞄了涟儿一眼,“怕是谦政哥哥舍不得!”
当着涟儿的面频繁的聊她的前未婚夫总是不太礼貌,王妃没有接着说下去,扭头和庞姨妈扯着家常。
尺素见世子和涟儿眉来眼去,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他们似乎相识,不由得暗暗注意两个人的神色。
却见世子不时觑一眼涟儿,而涟儿却像没看见一般,专心致志听起戏来。难不成是这个小世子对涟儿生了爱慕之心?想到这,尺素心中酸溜溜的。
她自认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规矩礼仪半点不差,可是为什么只要有涟儿的地方,她的光彩就全部被遮住?
母亲对她慈爱的不得了,看王妃的样子也是很喜欢她,就连俊美的世子也对她有意思,人们都瞎了眼睛吗?
尺素使劲攥住手中的筷子,冰冷的眼神里有了怒气。涟儿扭头过来,她立即扯开嘴笑了一下,不自然的比哭都难看,倒让涟儿吓了一跳。
她是面部抽筋吗?原来不是尺素不爱笑,而是笑起来太难看!涟儿对她的反应也不往心里去,她们表姐妹向来没什么话说。
听到晋王妃和庞姨妈正在谈论秦腔,尺素插言进去,“素闻这秦腔是最好看的,里面有八大绝技:吹火、变脸、顶灯、打碗、鞭扫灯花、踩跷、牙技、尸吊。秦腔唱腔分欢音、苦音两种,前者表现欢快、喜悦情绪,后者抒发悲愤、凄凉情感。板式有慢板、二六、代板、起板、尖板、滚板及花腔,其中拖腔尤富特色。主奏乐器为板胡,发音尖细而清脆。秦腔的表演朴实、粗犷、豪放,富有夸张性,‘唱戏吼起来’被誉为关中八大怪之一。”
晋王妃闻言倒是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尺素姑娘涉猎广泛,竟然连这些都明白。”
“不过是看到书里面有,便记住了。王妃不要认为尺素卖弄就好。”她微微有些脸红。
嗯,还好,知道谦虚。晋王妃在心中暗自合计,这个尺素为人冷漠又好卖弄,实在不是儿媳妇的上上之选。倒是这涟儿很投她的脾气,不张扬却也不懦弱,有仇必报的性格她喜欢!一个孤女敢撑起整个府,这份胆识就鲜少人及!
命硬一说是很吓人,不过最主要还是要看八字是否相合。在徐家克父母,到了晏家或许就旺夫了,这也是有可能的。
昨日在庞府看了不少大家闺秀,论长相,论气质,论派头,无人能及涟儿。而且子缘生性顽劣,要找个能挟持的住他的人,涟儿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她才特意请庞姨妈过来,还让子缘相陪。
刚刚在逛园子的时候,自己的儿子故意错后赶着和涟儿说话,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用眼睛瞟人家。原本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先定一下过两年再说,看样子他也情窦初开了。
“太有意思了。”正在这时,却见子缘拍着手跳起来。
原来,戏班正在表演吹火。只见一个旦角朝着火把使劲吹过去,“呼”的一下冒出一大团火。接着运一口气,转着圈吹,一条火龙缠绕在他的周身。忽而,他又连着接个空翻,每翻一个跟头就吐出一团火。
“好神奇!”子缘边嚷着边要跑过去瞧个究竟。
王妃急忙阻拦,“又是刀枪又是火把的小心伤着。”
“男孩子不受伤怎么能长大?”他觑了涟儿一眼,一溜烟跑了过去。
王妃见了赶忙吩咐人跟着,那表演的人见状也收了火把。子缘见了竟缠着花旦要学吹火,弄得花旦左右为难。
“世子勿再为难他们!”涟儿见了高声说道,“这吹火的本领一则不外传,二则是他们谋生活的碗饭,要是世人都会了岂不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子缘听罢只好乖乖的回来,王妃见了扫了一眼涟儿。
“这表姐妹两个都是如花似玉,不知道生日时辰相差多少?”王妃笑着问庞姨妈。
庞姨妈一怔,赶忙把涟儿和尺素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王妃暗暗记在心中。
眼看着已经出来大半日了,园子逛了,饭吃了,戏也听了,庞姨妈起身告辞。王妃也不多留,只说以后常往来。
回去的路上,庞姨妈一直回忆今天在王府的一切。这晋王妃邀自己前来,就是为了要涟儿和尺素的生辰八字。单单要一个孩子的未免太过明显,可是她到底中意哪一个呢?
难道她不介意涟儿命硬?还是纯粹让涟儿做陪衬?看情形,王妃对涟儿有好感,可是她也夸奖了尺素,庞姨妈真是摸不透王妃的心思。
冷眼瞧着那小世子倒是很明显的倾向于涟儿,似乎很听涟儿的话。
说心里话,涟儿虽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在她心中和尺素一样轻重。晋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虽无官职却一直出入皇宫,是魏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府中妻妾三人,儿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宠爱的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无论是尺素还是涟儿,谁能嫁入晋王府都是一件及其荣耀的事情。选择权不在庞姨妈这边,所以她想也是白想。
马车刚到庞府门口,就瞧见启轩骑着马过来了。
庞姨妈见了不觉皱眉,“你怎么只带着盛儿便出去了?这是去了哪里?”
“呃。”启轩忙下马,恭恭敬敬的走到母亲面前,“九门提督的儿子鲍敬邀儿子去城南的翠湖。同去的还有殿阁大学士的儿子良士吉,还有几个他们的朋友,都是官宦人家的公子。我们一起念书做文章,竟比孩儿自己在家学得通透。”
庞姨妈见他说出这几个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倒是不反感,只是叮嘱往后再出去一定要多带些人。
启轩听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到梧桐苑推说念书累了,倒在床上睡起来。
那边桐儿趁着启轩睡觉,编了个理由去了庞姨妈的院子。她见众人都不在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庞姨妈面前。
“呃,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庞姨妈见了不免疑惑。
桐儿先给庞姨妈磕了个头,然后眼含热泪的说道:“奴婢是少爷身边的丫头,一心盼着少爷好,今日所说之言没有半点想要污蔑少爷的意思,还请太太明察!”
庞姨妈管家多年,是何等的精明?桐儿是启轩身边贴身丫头,早已经有了姨娘之实,只等着大奶奶过门再给她名分。如今她面色严肃,眼中带泪,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事。
尺素唤涟儿去聊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庞姨妈站起身,带着桐儿去了花园。走到僻静处站稳,这才问道:“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且放心说出来,我是连他都不能告诉的!”
“奴婢也说不准,只是怀疑罢了。但是少爷是奴婢们的主子,半点差池都不能有,所以奴婢才斗胆找太太说出来。”桐儿犹豫了一下,掏出那张帖子,“太太请看。”
庞姨妈接过去,看罢立即皱眉,轩儿昨个儿才认识他们,哪里来得老地方?这帖子写得好奇怪!
“少爷从外面回来,累得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奴婢上前侍候,闻到一股子胭脂水粉的味道,而且……”桐儿神色闪烁,脸红得像大苹果,手还一个劲的扯着衣襟。
“而且什么?”庞姨妈追问着,“轩儿大了懂男女之事是正常,不然也不会留你在他身边!只是万不可被外面来路不明的狐狸精迷住,发现苗头不好就要立即制止,不能让轩儿误入歧途!”
桐儿听了这才支吾着说出来,“奴婢帮少爷脱裤子的时候,摸到……里面都……都是脏东西。”
啊?虽然庞姨妈已经隐约有了预感,可还是神色大变,随即厉声吩咐道:“你去把盛儿给我找来!”
不一会儿,盛儿一溜小跑来了,见庞姨妈的脸色难看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太太饶命!”一路上桐儿连威逼再利诱,早已经把他降服,“奴才跟着少爷去了中央大街,少爷给奴才一两银子去逛,他自个儿骑着马走了。两个时辰之后奴才又在中央大街等少爷,这才一起回来了。少爷吩咐,要是太太等人问起就说是去赴鲍公子的约会,不然就……就拔了奴才的舌头!”
“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拔掉你的舌头!”庞姨妈命他起身。
好个轩儿,好得没学会竟然学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这样鬼祟一定没干好事,庞姨妈想了一下吩咐二人,“你们回去且装作无事的样子。等到那个鲍公子再来相邀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就水落石出了。”
二人闻言急忙点头,庞姨妈命她们悄悄回去,不要对任何人再提及。
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一定是跟着那帮纨绔子弟去了烟花柳巷之地!庞家是书香世家,岂会容他这种行径?要是被庞老爷知道,少不得一顿好打,要趁着老爷不知道解决了才是。庞姨妈一面在心里骂启轩,一面想着怎样为他擦屁股,要保住庞家的颜面才行。况且这种淫荡之事一招惹就会上瘾,必须要一下子去根才好。
想到这里,庞姨妈暗暗在心中筹划起来。
晚间,涟儿提出明日要回去。庞姨妈也没有心情再留她,也就答应了。
“涟儿,这是你先前放在姨妈这里的银票和房地契。如今你也是西府的当家人了,哪里都需要用银子,你拿回去自己保管吧。”庞姨妈把银票和地契还给涟儿。
涟儿也不假意推辞,总不能一到用银子的时候就来庞府支取吧。她吩咐知春把这些东西都收好,第二天一大早,庞姨妈就派人套车把主仆二人送了回来。
回到听雨轩,涟儿一眼便见到架子上摆着的琉璃翡翠荷叶盘,笑着说道:“还是放在这里看着顺眼。”
孟管家赶忙回道:“姑娘,你走得这两日,那边陆续有宝贝送过来。不过小人查来查去还少了十来件。”说着把名册递过来。
涟儿接过去看了下,上面有几件好东西,看样子是被大太太送了人,现在追不回来了。虽说涟儿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看轻,不过却不能不明不白没个说法便宜了旁人!
“知夏,你派个机灵的小丫头把这名册拿去东府,就说我要上面的东西。因为都是父母亲心爱之物,还要请大伯母务必找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东西吐不出来,总要让涟儿解气才是。
“告诉小丫头,把大伯母的表情、动作、言语都记清楚,回来要一点不漏的学一遍!”涟儿想象着蔡氏被气冒烟的情形。
那蔡氏自打从庞府回来就胸闷气短起来,昨天躺了一整天,刚刚刘氏和王氏来探望这才起来。
“西府那妖精真是气死人,当着那么多夫人的面要东西,这不是诚心打咱们的嘴巴?”刘氏忿忿不平的说着,“当年老四两口子一前一后去世,还不是咱们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收留了她?真是养个白眼狼啊!她在家里折腾也就算了,还跑到庞府闹事,莫不是有了姨太太做靠山就无所顾忌了?要是真真较量起来,还指不定谁落到下风。徐家在京都这么多年,也算是地头蛇,镇国公又是咱们的亲家,我父亲也认识不少进得御书房的官。别把谁挤兑急了!”
王氏闻言眼神一闪,她的娘家是提不上台面的,又没有个什么公的亲家,还是不吱声的好。
“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我的面子已经丢了,以后可没有脸再出门!”蔡氏唉声叹气,“昨个儿我拖着带病的身子也吩咐人把东西送了过去,只是还有几件送了人情,她要是追着我要可怎么办?我就怕她在人前提起,我这脸啊,丢不起!”
正说到这里,涟儿派的小丫头进来了。她把涟儿的话一学,当时就把蔡氏气得脸色发青,这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告诉你们姑娘,那些物件在搬运的时候打碎了,没处再寻!”刘氏板着脸说着。
小丫头听了又说道:“我们姑娘说了,玛瑙玉器易碎,那紫檀木的屏风却碎不了。昨个儿在庞府,姑娘答应送给姨太太,下个月是姨太太寿辰。请大太太好好想想到底放在何处,省得姑娘在姨太太面前说空话!”
怎么?如果不还,又打算下个月庞姨妈寿辰的时候当众索要?这是个狠毒的妖精!蔡氏听罢气得浑身发抖。
“没看见大太太生病了吗?”刘氏厉声喝道,“小丫头也敢在荣禧堂大声说话,听雨轩的奴婢真是胆大妄为,再不滚出去小心打你板子。你去告诉你们家姑娘,她在东府住了三年,衣食住行还抵不上区区一个破屏风?不过是孝敬长辈几件东西,用得着这样小气吗?姨太太姓‘庞’,我们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是一家人!”说罢把小丫头撵了出去。
她觑着蔡氏气得抽筋的脸,不屑地说道:“往后你只拿出长辈的架势,怕那个小妖精做什么?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没和她在一起住过,她的手段高明的很。我身边的彩凤,放在她身边的王婆子都被她不动声色的除掉了。现在只要一想起她那张脸,我这心里就没有底啊。”蔡氏捶着胸脯,“你们还不知道吧,昨个晋王妃把她和庞姑娘叫到府上,又是吃饭又是看戏,听说还要了生辰八字。一个庞姨妈就够呛,如今又多个咱们更加惹不起的王妃!”
王氏闻言一怔,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带去三个姑娘,就没有一个能入王妃的眼。那日在庞府,自个儿和王妃一句话都没说上,反而被蔡氏殃及着丢了面子。如今想起王妃看她们的眼神,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在那种情况下,王妃又怎么能对绮贞她们有好感?唉,都是贪心不足惹得祸。
刚刚听到蔡氏和刘氏左一句“妖精”右一句“妖精”,她没有插言。想当年,她们三房商议共同打理四房下的商铺,赚得银子到年终均分。何谓均分?不过是分成三份,谁还想到有涟儿一份?
西府里贵重的物件都被大房霸着,不过给涟儿一口饭吃,委屈了,病了,也没个人放在心上。要不是她自己突然间转了性,怕是活不到现在!对于这样一个想要回自己东西的孤儿,对于一个想要好好活着的侄女,怎么就成了妖精?
三个大伯眼中只有银子,王氏在自己府中尚且不能完全做主,更何况是在蔡氏这边?三年多来,她有时在心里可怜一下涟儿,剩下的也就无能为力了。
“绮贞、绮梦、绮兰三个真是不出头,白白浪费了贵得要命的衣服、首饰!”刘氏听了蔡氏的话,又把枪口对准了王氏,“那日庞府去了不少达官贵妇,也没看见谁对咱们家的姑娘在心!”
王氏被堵得不舒服,不软不硬的说道:“还没等说上几句话咱们就回来了。我看绮云的准婆婆脸色不好看,别是再有其他的想法!”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那日太医院院使夫人也去了,见了蔡氏很和气,等到离去的时候恍惚看到她的脸色难看。虽说她还不至于拿这件事情发难,可是必定心里会有不好的想法,本是平起平坐的亲家,无形中蔡氏便低了一头!
唉,都怪涟儿那妖精!蔡氏头痛欲裂,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我早早晚晚会死在她身上!”蔡氏张大嘴喘着粗气说道。
鄂氏从外面进来,见状赶忙说道:“这吃过药怎么倒见重了?还得请个高明的大夫过来瞧瞧。”说着吩咐人去请王大夫。
二房那边有小丫头过来请刘氏回去,说是老爷那边有消息来。刘氏闻言忙起身,王氏也跟着走了,少不得说些场面上的安慰话,让蔡氏不要多想只放宽心就好了。
彩云见屋子里没有旁人,这才进来轻声回道:“太太,奴婢听赵姨娘屋子里的丫头说,赵姨娘今早上起来就头些头晕,还总想要呕吐。”
蔡氏闻言一愣,难道是……怀孕了?这个想法让她吓了一跳,涟儿的事情还没解决,赵姨娘又来添乱。这长房只有致文和绮云两个孩子,都是去世的大太太生养的。蔡氏进府十多年没能生养,所以总是防备其他妾室。期间有位妾室怀孕,却在生产时胎死腹中,大人孩子都一命呜呼。可是究竟为什么胎死腹中,众人都在心中猜疑。
那赵姨娘生得美艳动人,常年霸着大老爷在房里,要是再添个一儿半女,怕是会更加猖狂。说不定还会取代她当家,蔡氏坚决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蔡氏想了一下,吩咐彩云,“你去赵姨娘那里走一趟,去探探虚实。”
不一会儿,彩云回来了。
“回太太,依奴婢看着不像是病症,倒像是……有了。”她轻声回道,“没说两句话就要呕吐,却也没吐出什么东西。丫头拿来话梅含一颗在嘴里,只说自己这两日胃不好。要真是胃不好,恐怕早就嚷着找大夫了。奴婢觉得赵姨娘是心里有数,又想要瞒着咱们。”
蔡氏听了更加头痛欲裂起来,一翻身坐起来又躺下,摆手让彩云出去留她一个人静一静。
过了一会儿,鄂氏陪着王大夫来了。
“你去把这个月的帐整理一下,这不用你陪着。”蔡氏吩咐儿媳妇下去。又把屋子里的丫头都撵出去,单留个陪房在屋子里。
“都说王大夫是神医,上次侄女的病也是王大夫妙手回春。”蔡氏轻声说道,“麻烦王大夫给我瞧瞧,为何一直没有己出?”
“太太月信过多,加上劳心过度易使阴血暗耗,心血亏虚导致血虚。必有疲倦乏力。胸闷气短,不易怀孕等症状。而且大太太体内气血紊乱,恐怕是又重了,切忌不可再动气,不然就不仅仅是不孕了。”王大夫赶忙回道。
这样的结果在蔡氏意料之中,这些年她也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久病也就成了医。不过又重了的话却吓了她一跳!
“前几年有个刘大夫,号脉之后竟然说是喜脉,着实让我空欢喜一场。”蔡氏别有深意的问道。
王大夫一边开药方一边笑着回道:“有些於症和早期怀孕很像,就是经验老道的大夫也会搞混。”
“哦?”蔡氏眼中的精光一闪,“柳妈,去拿五百两银子来!”
王大夫听了手中的毛笔一哆嗦,眼中露出贪婪的光,随后敛去。
“府中的赵姨娘体虚反胃,前几年就喝过一阵子中药,如今又犯了病。依我看就是於症,不知王大夫意下如何?”蔡氏盯着王大夫的眼睛问道。
王大夫当了一辈子大夫,见惯了内宅之中妻妾之间的那点子龌龊事,岂会不明白蔡氏的意思?不过眼下他并不缺银子,这人命关天的事要是露了,徐老爷还不要了他的脑袋?这事干不得,眼下只能装傻。
“这要等老夫号脉之后才能下定论!”他打上太极了。
蔡氏见了重重哼了一声,伸手拔下头上的金钗,示意柳妈把五百两银子和金钗送到他面前。
王大夫见那金钗做工精细,上面雕着孔雀,垂下的流苏上面镶着各色宝石。看样子价值不菲,不是几百两银子能买下来的,正好拿回去给心爱的小妾。
“这金钗是我的陪嫁,能值多少银子就不说了,王大夫也是有眼光的!不是我缺银子,只是一下子从账上支出太多银子容易露馅。”蔡氏轻声说道,“我把一切都想周全,一定不会连累你的声誉!我听说你那里有个徒弟,现在风头正盛,似乎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年轻人气势太盛没有好处,该是给他点儿教训的时候了。”
王大夫闻言神色一怔,又瞧瞧桌子上的银两和金钗,不觉有些动心。
“俗话说的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没有经验诊错了脉也是合情合理,和你何干?”蔡氏喝了一口茶,“王大夫要是不肯,我只好找别人,到时候我们徐府、蔡府就连镇国公府都要换大夫了。”
王大夫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大太太久病成医,老夫也觉得赵姨娘是於症。”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蔡氏请柳妈送王大夫回去。
晚间见了大老爷,蔡氏提及要为赵姨娘找个大夫瞧瞧。
“不管是症候还是怀孕,总要找大夫看看才是。咱们只有致文和云儿两个孩子,这院子里多少年没听过婴儿的啼哭声了。要是妹妹真是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妾身是要进香拜神的。不过万一是症候,也要早治为好!”蔡氏一番话说得恳切,大老爷闻言连连点头。
“也好,明日正好没有公事,就找个大夫来瞧瞧。”大老爷说道。
蔡氏听了答应着,看样子老爷很看重赵姨娘,不过是看大夫竟然也要在一旁陪着。相反,自己病了二日,老爷却漠不关心,他的心思都在赵姨娘身上!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万不能生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大老爷就派人去请王大夫。不一会儿,李靖鹏来了,“师傅去出诊,所以小人来了。”
“嗯,那劳烦小大夫了。”大老爷也听说过他的名声,倒不至于让他回去换王大夫来。
他细细诊脉,半晌才笑着回道:“恭喜大老爷、大太太,这位姨娘是喜脉!”
“啊!果然?”大老爷欢喜的不得了。
赵姨娘听了害羞的笑着,突然干呕,大老爷竟然亲自上前搀扶。
蔡氏见了怒火中烧,逼问靖鹏,“你没有诊错,这可是大事!”
“小人不敢妄言,确实是喜脉。只是姨娘身子孱弱,要赶紧保胎,不然会有滑胎的危险!”
“那就赶紧开保胎药!”大老爷听了立即吩咐。
李靖鹏开了方子交予大老爷请他过目,大老爷细细看了,“嗯,都是滋补固本的药材。我这就派人跟你回医馆抓药。”说罢又命人拿了赏银来。
蔡氏心中疑惑,这王大夫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收了他的银子不办事,连个徒弟都摆不平?看着大老爷和赵姨娘情意绵绵的样子,她倒成了碍眼多余的人了。
“妹妹安心养着,过了十个月,咱们府里就有大喜事了。”蔡氏心中恨的要命,脸上却不得不笑,“你想要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明个儿我就拨个专门的厨娘给你。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并不是你吃,而是肚子里的孩子想要。另外,你也不要早晚都来请安,这些虚礼以后再讲。”
大老爷点点头,“你办事就是周全,这个家交给你放心。”
“老爷整日为朝廷的事烦忧,妾身帮不上什么忙,总要让内院和和睦睦才是。”蔡氏倒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又拉着赵姨娘的手说恶劣不少体己话。
赵姨娘少不得陪着小脸敷衍,“太太这两日身体有恙,还为奴婢这样操心,真是让奴婢感激不尽。奴婢见太太脸色不佳,还是回去歇息吧。”
大老爷这才看出大太太脸色不对劲,问问看了大夫没有,听说已经抓了药就嘱咐她回去休息。
蔡氏告退,带着婆子、丫头回了荣禧堂。撵出去众人单留下柳妈,蔡氏的脸阴沉起来,“难不成那个老家伙故意坑我的银子?”
“太太别急!想必王大夫另有办法,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柳妈想了一会儿回道,“不管怎么诊脉,怎么开方,这药还是要回医馆抓。里面多了些什么又有谁能明白?到时候只说是保胎没保住,就什么证据都没留下,岂不是万全之策?”
蔡氏听了恍然大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王大夫就是只老狐狸。那支金钗是蔡氏陪嫁之物,是嫁人之初特意订做的,满京都只此一个。要是王大夫敢收了银子不干事,她就反咬一口,威胁他偷盗,不怕他不就范!
想到这里,蔡氏安心了很多。这个时候不适合互相联络,她只能敬候佳音了。悄悄吩咐柳妈注意赵姨娘那边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