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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崇文‘扑通’一声跪在人形的脚下,拼命的磕着头,脑壳碰在青砖上,发出‘当当’的声响,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虔诚的说道:“神仙,救救我吧!”
人形再次说话,声音威严无比,让人不敢心生妄念。<ww。ien>“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平日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从不把神仙放在心上,现在被冤魂索债,大祸临头,才来求助神仙。”
杜崇文不停的磕着头,额头上已经渗出鲜血,神仙的责备让他惶恐不安,说道:“小人愚昧,小人无知,小人冒犯了神仙,还请神仙看在小人已经老迈,救救小人,小人一定为神仙重塑金身,供奉香火。”
那汇聚chéng rén形的青烟突然消散,压迫在种愈身上的力量也消失了,种愈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流了一脸,无力的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地上的青砖被他的额头硬生生的压出了一个浅坑,里面满是血水。
杜崇文不敢抬头,只看见眼前的青烟消散后,出现一袭白色的衣裙,衣裙摆动,露出一双女人的绣鞋。
隐娘站在杜崇文的面前,看着他虔诚的跪在地上,露出得意的笑,她一直监控着杜崇文的一举一动,并让黄庭下阻挠他将女儿嫁给阿里不哥的想法,将他逼得走投无路,然后又让人假扮道士,指点他来到这座破庙,即使这样,她仍然要显露一次神功,将走投无路心生绝望的杜崇文彻底的慑服。
隐娘缓缓的走到杜崇文身后,用男人的声音说道:“你一生杀孽太重,那些被你杀死的人积怨难消,一定要让你偿还血债,这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你必须要还。”
杜崇文说道:“神仙,您就可怜可怜小人,救救我吧!”
隐娘说道:“既然你能寻到这里来,也算与我有缘,但凡夫俗子只知道求神解困,却不知道诚心供奉,事后心生怨恨,污言秽语,咒骂神仙,你既然有求与我,就必须诚心供奉,终此一生,都不得有违我的法旨,否则必遭天谴。”
杜崇文又是连连磕头,说道:“只要神仙能够救我,小人愿意为神仙重塑金身,使神仙享受万民的香火。”他已到了穷途末路,再也不愿放弃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隐娘在心里冷笑着,缓缓说道:“今生作孽,来世必为牲畜,你本该远赴极地,客死他乡,成为孤魂野鬼,了结今生,然后来世变作猪狗,任人驱使宰割。”这几年时常扮作神仙,隐娘也熟知轮回之道,这时候故意说出来吓唬他。
杜崇文果然吓得心惊胆战,他本来只是想保存实力,并将这实力传给金锁,这样他们杜家就能够在这样的乱世好好的生活下去,因此想要逃避西征。现在听隐娘说自己来世还要变作猪狗,任人驱使宰割,心中更加的害怕。
隐娘说道:“你既然诚心供奉于我,必将得到我的护佑,不受困厄之苦。”
杜崇文磕头如捣蒜,说道:“我一定诚心供奉,我一定诚心供奉。”
隐娘说道:“你镇守醴州、邠州,可将我的法旨传播于治下百姓,使百姓供奉于我。”
寺庙道观不论供奉的是什么神,要的都是百姓的香火,这个要求倒也合情合理,杜崇文连忙说道:“小人一定让治下百姓家家户户供奉神仙香火。”
隐娘又说道:“你的女儿貌美如花,可将她供奉于我。”
杜崇文不禁一愣,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寺庙道观中要的是灯油香火,民间也有供奉其他神的,但用的都是牛羊猪等牲口,活人献祭的事情早就不流行了,神仙要自己的女儿来供奉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敢问。
隐娘说道:“不久之后,我将派一个少年英雄前去助你解脱困厄,他就是我的分身,你将像对我一样对他,不可违拗,并将女儿嫁给他,如此,我将视你诚心供奉于我。”
原来是这样,杜崇文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神仙并不是要让月娇来活祭,只是想让她嫁给神仙的分身,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诚心,他原本就已经做好了牺牲女儿来维护杜家的利益,现在不过是将月娇另嫁他人,这个代价似乎并不算大,而且,比起粗鄙的蒙古人,神仙的分身应该能好些。
隐娘说完了该说的话,缓缓走出大殿,刚才露了一手神功,用真气将那些青烟凝聚成一个人形,又将种愈按在地上,真气消耗过大,无法在施展御气而行的轻功,只能悄然而去,虽然有些虎头蛇尾,但对付杜崇文这样的凡夫俗子,应该已经够了。
杜崇文跪在地上等了半天也不见隐娘说话,悄悄的回过头,大殿里已经空无一人,他被隐娘的神功慑服,一直不敢回头看,生怕触怒了神仙。但求神拜佛总是要许愿的,否则神仙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神仙对自己说了那么多,可是自己还没有告诉他自己想要逃避西征的想法,连忙爬起来追出大殿,只见如玉带一般的涌河上,一个白衣人正踩着浪花飘然而去,杜崇文站在大殿前大声喊道:“神仙!神仙!”
神仙却不理会他,隐没在长满青草的缓坡之后。
玉郎护送着隐娘回到酒铺,黄庭下在屋子里等着,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黄庭下摊开一张地图,指着邠州一带蜿蜒的河水说道:“只要咱们掌握了杜崇文的军队,就可以在这里堵住从北边来的敌人,关中四塞之地,这里是必须要守住的。”
隐娘默然的看着,黄庭下说的这些她并不是很明白,地图上的那些河谷,道路,关隘怎么就那么重要,一定要掌握在手里才行,她装了好几年的神仙,自信可以号召起成千上万的百姓为自己流血牺牲,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多的周折。
隐娘看向玉郎,她相信玉郎应该懂,这些年他看了不少的兵书,应该懂得这些河谷,道路,关隘的用处。
玉郎低头看着地图,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征服这片土地,从前师傅就这样说过,要让他成就一番功业,并且严格的要求自己,后来师傅死了,隐娘接替了他,并且做的更加出色,不仅为自己制定了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还一点一点的帮自己实现,当然,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更加的严格,几乎让自己无法左右自己,只能被她拖着,在这条路上前行。
黄庭下说道:“等到蒙哥的大军一走,咱们就立刻起事,北边控制泾水河谷,子午谷,金锁关,西边控制陇山关口,然后击败京兆府的艾苏哈台,然后邀请宋朝出兵,从武关道攻击围攻襄阳的蒙古军队背后,咱们乘势去控制潼关。”侃侃的说着,这是他为隐娘筹划的占据关中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只是一个画在纸上的饼,好看却吃不到。
从宋室南渡开始,关中地区经历了一百多年的战乱,宋金之间,蒙金之间,宋蒙之间,致使土地荒废,人口流失,纵然占据了,也未必能有称雄一方的资本,况且艾苏哈台绝不会轻易被击败。宋朝已经被打怕了,皇帝被像鸟一样的关在笼子里,贾似道控制着政权,却只想着过好日子,怎么敢轻易出兵,还有潼关,这么紧要的关口并不是轻易能够攻占的,就靠着一群被被隐娘扮成的神仙蛊惑起来的农民,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黄庭下不敢想,但为了得到隐娘,他只能把这个计划编下去。
他不敢把这些说的太细,只能描绘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好像漂浮在空中的楼阁,模糊的理想总是美好并让人向往,但却经不起仔细的推敲,那样你就会发现其中的漏洞而心生畏惧。黄庭下岔开话题,说道:“现在,该让玉郎登场了。”
隐娘说道:“事情已经布置好了吗?”
黄庭下点点头,说道:“我已经把人安排下去了,只要玉郎能领兵出征,咱们在暗中帮助,就可以让他得到士兵的拥戴,等到那个时候,咱们就不需要杜崇文了。”
隐娘看着玉郎,脸上露出会心的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玉郎就要穿上白色的盔甲,骑着白色的骏马,统帅着勇敢的士兵开始征战了,在他的身后,是被征服的土地,在他的面前,是胆颤心惊的敌人。
玉郎无法躲避这样的安排,尽管心中并不愿意,但这就像是自己的宿命,自己就是为了这个而生的,不能拒绝,也不能逃避,玉郎看着隐娘,目光中充满了祈求,怯懦的说道:“但是,瑛子,她?”
今天的事情让玉郎感觉到了邓瑛的危险,也许姐姐说的对,男人应该拥有权势,否则就无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隐娘微笑着说道:“你放心,姐姐会保护她的安全的。”
看着隐娘脸上的笑容,黄庭下心中又是一阵失落,这笑容是如此的迷人,以至于占据了自己全部的身心,让他拼了命也想要得到,但却总也得不到,隐娘的心里只有玉郎,从来都没有自己。
玉郎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我,听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