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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迎面一阵遮天盖日的箭雨扑来,那些跑在前面的溃兵霎时间被射的人仰马翻躺了一地,后面的人收不住脚,被绊倒踩死无数,接着乱箭不停,再看对面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已经列阵进逼,大阵绵延数里,阵容严整杀气冲天。
宋军!?宋军绕到后面来了!?完了?主上呢?!不对!是夏军!卫慕贺兰从昏头胀脑的恐慌中清醒过来,却见对面数十名旗手站在阵前摇晃大旗打着旗语,要败兵立刻绕阵退却,胆敢冲阵者,就地处决!
便是有人看不懂旗语,但是那迎面飞来的乱箭却是明明白白。卫慕贺兰眼看满地卫慕氏男人的尸体,心中恨不得立刻将嵬名阿埋碎尸万段。
但是也不敢再退,只好冒险调转马头,狂奔绕阵而过,而其他的溃兵却前赴后继的试图冲阵,在被毫不留情的射倒了数百人之后。
终于不再往墙上碰,大约数千骑兵成功绕阵而过,逃往后方,另有过万步卒竟就此停了下来,呆呆站在双方骑兵之间,黑压压聚成一大片,看样子竟然放弃了逃跑,放弃了抵抗,准备束手待毙。
出乎意料的是,双方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隔着这一大片败兵对峙着,宋军骑兵没有继续进攻,夏军骑兵也没有接应他们撤退。宋军大旗之下,郭成全副铠甲披挂,手持染血长刀,端坐马上。他的铠甲上带着两只箭,但是铁甲坚韧,未伤皮肉。身侧寇士元、刘仲武、种建中等数十将校皆骑战马持兵在侧,各个满身血污,铠甲多有破损,显然都是经历苦战。
此刻眼见西夏颓势,人人扬眉吐气。“哈哈,西贼也有今日!”寇士元乃是郭成副将,职位最高,言语较为无忌。
“太尉,何不一鼓作气赶尽杀绝,眼前这些丧家之犬,禁不得儿郎们一阵冲杀。”其余将领纷纷称是,这些败兵在他们眼中就是首级战功,就是荣华富贵金银财宝。
他们身后的战场之上已经是遍地堆积的西夏人马尸体,只不过战斗还未结束,谁也不敢妄割首级,否则早就乱起来了,郭成却不为所动,冷眼越过败兵,注视着西夏那黑压压蔓延战场的骑兵阵势。
“过去冲杀,我军马军四千余众,如今全在这里,而夏军败兵至少过万,你们杀的尽吗?”等到众将不说话了,他才冷冷回了一句。
“太尉,夏狗虽多,但是已经被吓破了胆,不足为惧。”“那后面的骑兵怕不有几万人,他们岂会坐视我等逍遥自如?”
郭成冷冷又道。众将之中,如刘仲武、种建中等智谋之辈已经从胜利的狂热亢奋之中清醒过来,略一思索便明白端倪,暗叫侥幸,心想对面的夏军将领果然非是等闲之辈,友军刚败,他便来了个将计就计,利用这些败军布局,试图引宋军入彀。
若非郭成经验老辣,只怕现在已经落入对方算计之中。这等毒计,便是成了,只怕这些败兵也难逃一死。对方将领的杀伐果决,令人不寒而栗。
“对方骑兵虽众,然只要我等驱败兵冲乱他们,人数再多也是不堪一击。”寇士元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也是见多识广之辈,说的话也有一番道理。
“此一节夏军将领已经想到了,你看此兵刚败,对面骑兵阵势便已列成。分明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若能以我等之力冲得乱他们,何用等到现在?刚才无法得手,现在再冲十趟也是枉然。
你看他们本有机会接应败军回去,却故意将他们留在这里,便是布下的饵,等我们来冲。”这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伙败兵,便是毒饵。宋军若是贸然进击,一旦达不到目的,自身阵型必然被这些败兵搅乱拖累。
到时候对面的西夏骑兵便会趁机发动进攻,在场的都是久战老将,都知道再强大的军队若乱起来,面对比自己弱小的敌人也毫无抵抗能力,更何况对手的兵力数倍于己。这也是那些西夏骑兵不愿意接应这些败兵的原因,他们也害怕被搅乱阵型。
自家已经苦战连场,对手那数万骑兵却是以逸待劳。一旦有失,西夏顶多是陪上这万把人,反正他们号称百万大军,这点人对他们来说不疼不痒。
但是对宋军来说几千精锐的损失却是伤筋动骨,城里守军总共才多少人,如果开战第一天就损失几千人,基本上就可以宣告守城无望。这也是郭成不敢冒险的原因。他观战一天,对于双方死伤大概有个了解。
夏军这一天死伤至少也有五六千人,宋军据城而守,损失当远低于夏军,但是千把人应该是有的,主要来自城外的守壕部队。城内守兵不过两万,第一天的损失就达到半成,这对于善守的宋军来说,也完全算得上难以承受的惨重伤亡。
郭成不清楚对面的夏军具体到底有多少,但是几十万大军和百万大军是没区别的,那就是夏军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
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得用源源不断的兵力来消耗宋军,自己若是想守住平夏城足够长的时间,那么这城内的一兵一卒都绝不能随意浪费。若是今天不出城。
只是据城墙而战,损失应当小的多吧但是若不守壕,对方的那些高车就有自由行动的可能。
这是不是就是夏军的目的呢,故意展示那些高车,让宋军不得不出城守壕,没了城墙的保护,宋军的伤亡就将大大增加,积少成多。若是每天都有这等规模的伤亡,那平夏城撑不了十天就会失守。
想来必是如此,这等秘密武器,若是自己用兵,必然秘而不宣,出其不意以收奇兵之效,但是西夏军却一开始就故意展示出来,就是要诱使自己出城守壕。
那自己今天的部署,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若是如此,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中了对方算计了不成?
直到现在的情况,一直在对方的算计之中?难怪自己觉得西夏先锋部队战斗力并非自己熟悉的那么强,对方是故意没派精兵,只用二流部队先消耗自己,然后引诱自己出击。幸好自己最后关头把持的住,幸好自己的神臂弓部队和禁军主力还留在城内。
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撤!”对面嵬名阿埋眼看着宋军列阵徐徐而退,稍感意外,自己精心设计,没想到到最后一步居然被宋军识破了。
他颇有些遗憾,下令那些败兵撤回,但是心中却又有些期待,虽然今天让快上勾的鱼溜了,但是自己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扰乱郭成的部署,同时动摇宋军军心,尽可能给宋军制造麻烦。
宋军若不改变部署,只有轮番将城里兵马外调守壕,而城外的那些兵马迟早在自己绝对优势兵力的车轮战下消耗干净,自己有足够多的兵力去完成这一计划。
若他们改变部署,则等于将外围防线拱手相让,自己则可从容填壕,而且临阵变动会动摇军心。
等壕沟被填平之后,就是对垒车部队出动的时候了,自己也迫不及待想看看这怪物一样的庞然巨物到底威力如何夜色来临,厮杀一天的战场终于平静下来。
平夏城衙门之内,宋军众将各个不及换衣甲,便都来讨赏。这是宋军铁打的惯例,打了胜仗就得兑现赏钱。
况且这不是为他们自己要的,是为他们的部下要的,大家舍死忘生厮杀一天,为的就是这个,要的理直气壮。哪怕再杀伐果决的将帅,也不能违背这条规矩,除非他下一仗想吃败仗。
而郭成也毫不吝惜,下令打开府库,铜钱交子、金银珠宝、绸缎丝绢、盐引茶引,总之各种能换钱的全都拿了出来,在院子里摞的小山也似。郭成生性豪爽轻财,绝非守财奴,知道钱就是用来花的。
而且久在营伍之中,深知军队通弊,要让士兵卖命,就得拿实惠东西。如这种时候,就是用钱之时,绝不可吝啬。还有如种建中那样的散尽私财的将领,也得趁机让他们捞回本钱。
众将领了赏钱之后,都是喜气洋洋,郭成布置商讨今后战略,众将都有轻敌之意。今日一战,凭心而论,所有将领都看出来夏军没有派出真正的精锐。
虽然不是老弱残兵,但是绝非他们的老对手:河内右厢劲旅。不论战斗经验还是勇气意志,乃至兵甲器械都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毕竟一场大胜是跑不了的,只看双方的伤亡就可确信。宋军今日阵亡者五百五十八人,轻重伤号近千人。夏军伤亡无法统计,但是割下的那四百多个首级可是实实在在的战果。
另外据目测夏军光是留在城外的可能就要有三四千具尸体,伤兵数量更是无法统计,而且夏军依旧掌握着城外的战场,他们派出的打扫战场的部队并没有受到宋军的攻击,有多少人被抬回去不得而知,众将的判断是夏军今日死伤总数大概在六千人左右。
便是如此,夏军伤亡也是数倍于己,况且夏军是被宋军击溃而退。无论从哪方面看,宋军都无可争议拿下的第一天战斗的首胜。很多将领都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兆头,但是郭成不这么想。今日一战,西夏虽然派出的全都是二流部队,但是却也逼的平夏城守军的主力也几乎是全体参战才取得胜利。
派出城外守壕的禁军便有数千之众,还有城头自始至终在参战的神臂弓部队,他原本想在城内保留数千禁军作为生力军,结果到底还是没保留住,另外城内的藩骑和厢军、乡兵弓手也出动数千。
这样粗粗一算,第一天,城内近两万守军,便出动了接近七成兵力才击败夏军,而死伤,已经接近总兵力的一成,而夏军今日出动的兵力,可能还不到总兵力一成,而损失,可能还不到半成的半成。如果每天夏军都出动一成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