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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腰跟唐宝牛冲上了“万宝阁”那儿尽是骨灰瓮——原本,孙鱼拟在那儿配合上下夹攻,却没料朱、唐二人,并不夺路而逃,反而攻上阁里“万宝阁”亦只有攻袭的布署,却无防守的准备。
所以,朱小腰反而能缓上一口气。
可是,唐宝牛已失去了章法。
他受伤不轻。
血流如注。
但他仍是为朱小腰冲锋、陷阵、掩护、杀敌,还一面大叫道:“朱姑娘,你走,你快走让我一个人来对付他们好了。”
朱小腰见到他淌的血,已足可盛满一个大汤碗了吧?心就乱了,低声叱道:“住嘴!”
唐宝牛拳打脚踢,又把三名敌人挥出窗外、阁外和楼下去,一面大喊:“朱姑娘你走吧,不要理会我,我自会记住你的”
朱小腰忍无可忍,粉脸一寒,刚把两名来袭的放倒,趁隙反手就打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响,唐宝牛怔怔地摸着他那张大脸,仿佛这么多个伤口里就这一记伤得最重最深。
“婆婆妈妈的算什么?!”朱小腰一对水袖,正化解七八道来袭,而且每一道来袭都作出了反攻:只要是送上门来的敌人,无论她如何双拳力敌数十手,不管怎样筋疲力尽,她都不忘予敌人致命和要命的反击“死就死,大呼小叫做什么?!”
唐宝牛讪讪然地摸着脸上热辣辣的一处(其实整张脸都已烧热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只是因为”
“还不打!”朱小腰又为他放倒了一个挺刀攻进的敌人,怨叱道“想死吗?!”
就在这时,东南西北一齐掩扑上九名敌人,九个人,九种武器,九种不同的派别,九人一齐出手,攻向唐宝牛。
唐宝牛负伤已重。
这显然是最弱的一环:唐宝牛一死,朱小腰就孤立了,而且,战志必溃。
所以他们全意先行集中全力,攻杀唐宝牛再说。
朱小腰要维护他,要比保护自己更难得多了。其中最大的难处是:尽管唐宝牛伤重,但仍一味顾着护她,而忘了自己。
——保护一个这样老是保护着别人的人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九人一起出手,分别有雁荡派的剑法、昆仑派的刀法、少林派的棍法、峨嵋派的子母锁喉钩法、括苍派的判宫笔法、点苍派的沉沙干法、澜沧江的鳄鱼锄法、怒江的火滚鞭法,还有紫金山的水火流星,简直无法抵挡——就算武功再高,也无法一一、同时、尽数抵挡。
除了——
这颗:
及时
飞
来
的
石头!
这一颗石头,很小,是一颗小石头。
一颗小小小小小小小小的石子。
一粒石头,却不知怎地,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九名不同流派不同兵器不同身法不同身手不同招式不同年纪不同地位也不同方位的高手,一齐打倒!
每个人都兵器脱手!
每个人着的都是不同的穴道!
每个人中了一记之后都倒了下来,一时三刻竟都站不起来。
相同的是:
他们都只是麻痹,给石子击中的部位一时失去了运作的能力。
都没有死。
甚至也没有伤。
他们着的都是石子。
同一粒石子。
发射(只一枚)石子的当然是同一只手。
同一个人。
他当然就是王小石。
王小石,一上楼来,就伸了一个懒腰,掩嘴打了个不深不浅的呵欠。
他年轻得有点沧桑。
他的眼睛仍十分明亮,但发已略见稀疏了。
——人生风雨如晦,使人发落如雨。
——伤情令人早生华发。
但他始终还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神定气足,也气定神闲,这些年来的餐风饮露,披星戴月,跋涉颠沛,流浪逃亡,他却似点尘不染、片泥不沾。
他还是那么予人光明的感觉。
看到他,仿佛就会令人可以坚信一些人们早已不敢相信了的信念,例如:
人与人之间是应该讲义气的。
人是应该相信人的。
人好运气也会好。
好人有好报。
——这些本来“理所当然”的信念,在人逢乱世、豺狼当道之际,几乎每一句都成为一个讽刺,一个反嘲。
人民本来是相信这些的,可是连朝廷天子都视百姓为刍狗,鱼肉良民,还有什么可信的?万民本来是相信有这回事的,可惜天意弄人,偏是伤天害理的人福寿双全,为国为民的人死无全尸,他们到头来只认为这些简浅的话只不过是他们所弄不懂的机锋了。
幸好还有王小石。
王小石每次出现,总予人信心。
给人重新有了信念。
因为他原则从来不变。
他不主动伤人。
他不害人。
他总是尽量也尽力地去帮人。
他每次出现仿佛都在告诉了别人:“这江湖仍是可以行侠的。善恶到头仍然终有报的。请相信自己有替世间激浊扬清、主持正义的力量吧!”
他宗旨不变。
因为他是王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