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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风国’兵马,盘踞原地。显然是受了命令,并未再上前一步!
山坡上,夜千陵的脚步,一刹那,仿佛被钉子,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再无法动荡。双眸,微微睁大,但神色,却是平静如常。
其实,三年的时间,并非不思念。相反,午夜梦回,他的身影,总是会时不时的盘旋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只是,每每,都将那一丝思念,给严严实实的压制住罢了。
因为,害怕,若再多上一分,自己就会忍不住去找他。
三年的时间,宫玥戈一直未出现,让夜千陵有些把握不准宫玥戈到底是怎么想的,又究竟是抱着怎样一颗心?
就如,此时此刻,明明,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可夜千陵就是看不穿、亦难以辨清宫玥戈脸上的神色,以及,他眼中的情绪一样。
于是,夜千陵只能越发的迫使自己冷静、再冷静。
理智之下,早已经将心底深处那一丝情意给压制住了。似乎,每每在面对宫玥戈的时候,夜千陵都冷静的有些过分。
宫玥戈负手而立,望着夜千陵!
四周的空气,随着他的沉默,不知不觉,陷入了不同寻常的死寂。
暗淡的月光,若有还无的洒落下来,阻隔在两个人之间,将两个人的身影,隐隐约约拖拽在昏昏暗暗的地面之上。
良久,意料之中,终还是宫玥戈先一步迈开脚,走向夜千陵。只是,沉稳的步伐,每一步,都带起一道令人心悸的回音,在半空中不断地回荡。垂落在脚边的衣摆,因着行步而轻微晃动左右。最后,在夜千陵的面前一步之遥处,不紧不慢的站定了脚步。
四目相对,俩俩相望,一瞬间,似阻隔开那千山万水。让人,浑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夜风拂面,浩瀚天地间,只余下自己面前的那一个人。
只是,已然如此近、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夜千陵竟还是无法看懂面前的宫玥戈,无法看穿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瞳眸。尽管,那瞳眸中,已经清清楚楚的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于是,衣袖下的手,越发紧握了一分。
宫玥戈借着四周那一丝微弱的光线,望着近在咫尺的夜千陵。幽暗的眸光,深深浅浅。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清晰恍若昨日。空荡荡的街道之上,她策马而来。衣袂飘荡,步履生辉。一颦一笑,潋滟生光。只一眼,便入了心。
缱绻柔情,不多不少,只那一丝!
但一生一世,却只为她一人,亘古不变。
然,她对他呢?
她对他,可有他对她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
渐渐地,负于身后的手,亦是慢慢收紧。但,薄唇微掀倾吐出的语气,却是平静如一弯水,一弯大海里的水,“还想躲着我呢?”
“我是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夜千陵闻言,挑了挑眉,平静的语气,轻语相回。
仿佛,时间,突然间回到了当初那一段美好的岁月。又仿佛,中间根本未曾阻隔着什么。
红唇,轻漾起的笑,线条优美,似群山曼妙而开,又似冬日里那漫山遍野独占枝头的红梅。似乎,丝毫未听出、亦未察觉出那一道声音中,被风吹走的那一丝波涛汹涌。又似乎,听出察觉出了,可却并未有半分的表现出来。让人,同样的难以分辨与看穿。
“那你可以来找我!”音声依旧。
“……”
“我等了你,整整三年!”声音,还是依旧。
但,伴随着话语,四周的空气,却在无声无息中,隐约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徒然变得有些压迫起来。
夜千陵听着感受着四周空气的变化,不由清悠一声叹息。头,慢慢的转了开去,望向昏暗茫茫的远方。唇角的弧度,随之渐渐卸落。
半响,三个字,平平静静从红唇中溢了出来,“对不起!”
因为过分的平静,让人看不出其中的一丝感情。于是,徒然令自上山坡来后,便一直维持着平静的宫玥戈,刹那间低沉下了面色。
四周,一触即发的空气,徒然被撕破。同时,望着夜千陵的黑眸,瞬时变得锐利而又森寒起来,足可以硬生生的冰冻一个人,“你再说一遍!”
分别三年,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争执。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
夜千陵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压迫而来的那一股惊人怒意,侧头望去。
旋即,面色不变,脚步,从容冷静的侧开一步。但,手腕,却在这个时候被宫玥戈一把牢牢地扣住,半分挣脱不开。
宫玥戈扣着夜千陵的手腕,逼近夜千陵一步,容不得夜千陵半分的退避。
一时间,两个人,身体,近乎紧紧地挨着身体而立。
深谙无垠的黑眸,粼粼幽光,似一个无底的漩涡,吸引人沦陷的同时,也是粉身碎骨的危险。一不当心,就会被吞噬殆尽,“陵儿,当年,我要你先回‘羲和城’去,可是,你怎么也不愿。但普一听到他有难的消息,你便立刻出山相救。告诉我,我当真及不上他?”
“……”
“陵儿,你可知,当我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是何种心情?三年来,我一直在等着你。但不想,最后,你却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并且,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一字一顿,如恍若一场风雪冰霜,从夜千陵的头顶,骤然压下来。
“并非如此,只是……我……”
夜千陵刹那间一阵微微的战粟,下一刻,终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可,千言万语,在齐齐涌上喉间的那一刻,却只再一次平平静静的融汇成了一声‘对不起’!
当日,她修书给他,就是希望他能够放风攸一马,希望他能够……可是,她怎么也等不到他的回音,于是,只能……
然,这三个字,恰恰是宫玥戈最不想听到的!
但见他,斜飞入鬓的浓眉,立即一皱。黑眸深眯,浓睫深敛,席卷起一股狂风暴雨。扣着夜千陵手腕的手,不断施力。连带着垂落的衣袖,都止不住的轻微晃动起来。低头,望着夜千陵的眼睛,似乎,想要望进那一双瞳眸的眸底最深处去。
夜千陵心中有愧,无法直视面前的这一双眼睛,便直接侧开了目光。
宫玥戈的另一只手,随之挑起夜千陵的下颚。让夜千陵不得不侧回来,望着自己,而那,低垂下的头,淡淡的阴影,严严实实的覆着在夜千陵的脸上,令夜千陵一时间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冰峰包围。直接命令式的话语,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强硬,“这样的话,记住,我不想再听到第三次!”
夜千陵没有说话,手腕的微微疼痛,传入神经。
空气,渐渐的,又一次陷入了沉寂。彼此间,过近的距离,几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
良久良久,宫玥戈却是一声怅然失笑。继而,不管是扣着夜千陵手腕的手,还是挑着夜千陵下颚的手,都一寸寸的松了开去。旋即,一个转身,向前迈出几步,面朝着下方漆黑官道。侧脸的轮廓,刀削般冷峻。修长笔直挺拔的身躯,背影落寞一片。
夜千陵被松开的手腕,已然在那一片刻的时间,烙下了一道青紫淤痕。可,细微的疼痛,夜千陵并不在意。抬头,望向前方那一道孤身独立的背影。丝丝心痛,忽然间,在这一刻,如抽丝剥茧,清晰的窜入了四肢百骸。
半响,只听前方之人开口,“夜千陵,我是你夫君,可你却帮着风攸来对付我,当你这么做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力气似乎被抽离,话语,柔声似春风,一吹即散,但听在夜千陵耳中,平静的心口,骤疼。
“夜千陵,我时常在想,你或许,就是我一生的劫数。”
夜千陵没有回声。其实,又有谁知,他也是她一生的劫数?当初,明明那般的怨恨,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甚至,几次三番狠绝的欲置他与死地,毫不留情。可,最后,一丝丝的心动,缠绕进心间。
并非是这一颗心不够狠、不够冷、不够绝,而是他这个人、他这一份情,相信,任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抗拒。
而她,在久久过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不过只是这世间万千女子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夜千陵,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狠心的折了你的翼,斩了你的手脚,将你牢牢地困在我的身边,看你还能如何!”漆黑夜幕,放眼相望,许久,不过一声幽幽叹息。
夜千陵依然没有说话,或许,这一点,就是宫玥戈与风攸,最大的区别。
“夜千陵,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你可愿跟我回去?”又隔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后,再回荡在空气中的声音,似穿透了那茫茫云霄,当坠落下来的时候,带着远距离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