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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杜星野抱着一只大黑猫走了进来“喵”的一声,尖牙厉爪凸显,看得人毛骨悚然。钱宁嘿嘿一笑,拿起一把小毛刷蘸上盆里秽物向王玺那话儿上刷了起来“我操你奶奶,操你祖宗十八代。”
王玺扭动身子尽力闪避,却被锦衣力士按住身子,不得轻动。丁寿不以骂声为忤,反轻踢了钱宁一脚“刷仔细点,别一次刷这么多,万一不合猫儿的口味,这事咱第一次干,估计得来个三四次才弄得干净。”
又转身安慰王玺“放心,这边有江南名医梅大先生坐镇,断不会让兄台半途咽气。”“我操你”王玺终于崩溃,声泪俱下“我说,我他妈都说,快别刷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丁寿挥手让钱宁退下,冷冷问道。
“我乃白莲圣教大行分堂京师分坛香主。”“白莲教?”丁寿惊讶,自从永乐年间佛母唐赛儿造反失败,行踪不明,已有数十年未闻白莲妖人,不想如今搅得满城风雨的竟是他们。
“蒙元无道,天下大乱,豪杰并起,白莲、弥勒、明教三教合一,共尊明王,携手驱逐鞑虏,可大业即成,为何只有朱明一家僭越称帝,将我等打为邪教妖人,如今教主十年磨一剑,重振圣教,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圣教大业可期,哈哈”王玺状若癫狂。丁寿又问了几句,白莲教自教主以下,设应劫救世左右双使,青阳、白阳、红阳三坛,大智、大行、大悲、大愿四堂,另有五莲使者独立三坛四堂之外,各地香主见五莲令如见教主,听从号令,他此番便是奉了金莲使者之命。这人已是弃子了。
丁寿断定,京师分坛的党羽在散播谣言中已被捉了大半,从王玺处得知的其他人也不过是小小鱼小虾,至于堂主、使者一级的只有他们来传令,王玺却不知道如何联络。摇了摇头,丁寿转身对丘聚道:“丘公公,小子这么做你看可满意?”
自打丁寿摆出要帮王玺净身的劲头就一直默默无语的丘聚看了眼丁寿,点点头,带了白少川出了北镇抚司。
打起轿帘,白少川扶着丘聚上了他的绿呢大轿,刚刚放下帘子,就听里面传来声音:“小川。”重又掀开轿帘,探进半个身子,白少川笑问:“公公还有何吩咐?”轿内丘聚闭着眼睛,轻轻说了句:“别招惹这小子。”
“嗯?”“这小子,比我们东厂还狠。”白少川笑道:“公公说笑了,丁兄本就是东厂的人。”蓦然睁开双眼,两道精光射出,丘聚一字一顿道:“东厂只是杀人,这小子却在诛心。”诛心,丁寿喜欢这个词,也喜欢这么做,因这法子有用,不止对王玺,眼前这个糟老头子一样适用。
“郑老皇亲,有得罪之处,下官给您赔罪。”屏退下人,丁寿便上前给郑旺行礼。“小哥,这是干什么?”冷不丁一下子将郑旺弄得手足无措,忽地反应过来“你已经知道我是皇亲了,哈哈,你果然知道了。”
怕这老头子兴奋过度一下子厥过去,丁寿急忙安抚住手舞足蹈的郑旺,一脸诚恳道:“下官多方查访,已查证确有其事,可老皇亲,下一步怎么打算?”
“打算?”郑旺一愣,随即大笑道:“还用说,皇帝外孙把我女儿救出来,再拜拜我这外公,一家团聚,给我封个大大的官,给我种不完的地。”看着郑旺将两手比得不能再大,丁寿叹气道:“老皇亲,您不知道打那日您那一闹,如今京城满是风雨,都说”
“说什么?”“说皇上不是先皇所生,是从外面抱养的,得位不正。”丁寿一手拢住嘴小声道。
“放屁,他们放屁,皇上就是我闺女和皇上生的,也只会是和皇上生的,我的外孙就是皇上女婿生的皇上。”这些年心中只有这一个期望,如今有人要将这美好的期望打破,郑旺言语错乱起来。被一阵“皇上”
吵得头晕的丁寿连忙制止“老皇亲,您晓得那个帮你进宫的王玺是什么人,他是白莲教的妖人。”
“白莲教?”“打太祖爷开始就想着造反的邪教,王玺借着您的由头将谣言散布出去,先皇有十几个兄弟,谁不想着当皇上,若是今上得位不正,怕是就要起兵造反,那时候天下大乱,白莲教就能渔翁得利,他们自个当皇上。”
“他们也配,皇上是谁都能当的,那是那是紫薇星君转世。”郑旺想起来戏文里好像是这么说的。
“皇上不是谁都能当,可谁都想当,您老这么一出,起码您的外孙当不得皇上了。”郑旺一把攥住丁寿袖子“为何?”
“唉,皇上当得不易啊,若陛下铁心认您,那当今太后成什么了,囚禁国母的罪就落实了,太后能乐意么,保不齐就会对皇上”丁寿伸手在脖子上横切了一下。
“他们敢”郑旺瞪大眼睛。“嘘下官在宫中伴过圣驾,皇上连吃零嘴都有大臣盯着,后宫管着,若是在皇上的吃食里面”
丁寿住口不言。郑旺呆呆地坐了下去,身为皇亲是他存活的依仗,换句话就是人生理想,要是理想都没有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作为有理想有目标的郑老皇亲,做梦都想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
可是认了皇亲就没了皇上,那这皇亲还他娘的做个什么劲。“小哥,哦不,大人,要是我说一切都是被人所骗,才胡乱做了那档子事呢?”郑旺希冀地问道。
“皇上倒是无碍,就是您老,唉,擅闯宫禁,妖言惑众,怕是躲不过西市口那一刀啊。”丁寿唏嘘道。“这一刀年前就该挨了,现今活的都是赚的,我认罪便是了。”郑旺老脸绽开笑容。
“老皇亲厚德高义,下官代大明百姓拜谢老皇亲。”丁寿躬身一拜“您老放心,待皇上得掌大权,下官拼了性命也要将今日之事奏明圣上,为您赠官还愿,风光大葬。”
“当真?”郑老儿心中就这点念想。丁寿肃容,掏出一份供词,道:“这是另一份供状,将真情本末详述,请老皇亲签字画押,待得时机一到,上达天听。”老郑旺热血沸腾,咬破食指,便画了血押交给丁寿,丁寿妥善收好“老皇亲还有何未了之事,请交待下官。”
郑旺略一思忖“往年听闻我是皇亲时,邻里乡党有许多人往家中送礼,我记了一本聚宝历,只待风光之时偿还人情,如今只怕是”
“老皇亲重信然诺,可佩可敬,下官这就命人取来,这人情下官为您还。”郑旺大喜,再无可恋,丁寿又置了酒菜,二人推杯换盏饮将起来,只将郑旺又灌得大醉,丁寿才得脱身,走到廊下,一名锦衣卫奉上一本书册“大人,已经取来了。”
丁寿接过翻开一看,哑然失笑,密密麻麻记了六百多人名,所送之物从酒食鞋袜到金银细软,真堪称后世的人情账,随手翻了一下,扔给那锦衣卫“拿去烧了。”
那校尉刚要转身,丁寿好像醒悟了什么,道:“等等。”一把抢过聚宝历,仔细翻看,终于看到了那个差点错过的名字:齐良。
朱漆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众锦衣缇骑蜂拥而入,上前阻止的护院全被抵在两边,丁寿率众而入,高声喝道:“锦衣卫奉旨办差,无关人等回避,有阻挠者以造反论处,就地格杀。”
府中下人不敢再动,一个十余岁少年被锁链拿住,一名相貌堂堂的华服中年人急匆匆地跟在后面。“爹、爹,救我呀爹。”少年狼狈不堪,不住惊叫呼救。“丁寿,这是驸马府,容不得你们锦衣卫嚣张。”中年人见到丁寿大声呵斥。
“哎呦,齐驸马请了,令公子事涉白莲妖人,须拿到北镇抚司审问。”丁寿大喇喇地拱了拱手。
“荒唐,吾家乃是国戚,岂会涉及白莲教,良儿年幼无知,更不会与妖人勾连,锦衣卫欲加之罪,本驸马要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齐世美驸马爷清楚得很,真要进去了,自家儿子估计连扯旗造反的口供都能交待出来,当即出言威吓。
丁寿却不吃这一套,脸色一变“驸马爷说的是,令郎年少,有些事必是有人指使,来啊,请驸马爷一并去说个清楚。”齐世美大惊“丁寿,你敢”
“哗楞”一声,锁链已经套在脖子上,在锦衣力士大力拉扯下,齐驸马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随后就跟着自己儿子被押出了府门。冷笑一声,丁寿挥臂:“细细地搜。”
“遵命。”众缇骑轰然应命,过瘾啊,以前牟大人在的时候锦衣卫虽说也是风光,却无今日张狂,直接冲进驸马府拿人,估计也就是永乐年间的老前辈纪纲才有如此跋扈,弟兄们赶上好时候了。
一众锦衣卫如同打了鸡血般豕突狼奔,整个驸马府顿时鸡飞狗跳,处处不得安宁。驸马府后堂,仁和大长公主身披软袍,高髻如云,正在抚弄新近得来的古琴“凤凰”互听得外面人声嘈杂,眉心一蹙“彩霞,什么人在外喧哗?”
房门推开,一个与仁和年龄相近的宫装丽人走了进来,乃是仁和的陪嫁宫女,唤作彩霞,如今脸颊雪白,没有半分血色,颤声道:“公主,锦衣卫来抄家,将驸马爷和大公子拿走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仁和霍地站起身子。“劳殿下动问,乃是下官丁寿。”丁寿施施然走进屋内,冲着屋外喊道:“此乃大长公主居所,不得放肆,且把好院落,待某向公主请命后再行搜查。”院内锦衣卫遵命退到院外,丁寿扫了一眼彩霞,轻声道:“公主可方便单独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