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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这宣府城墙好生厚实,难怪土木之祸能挡得住瓦剌大军。”杜云娘看着高大城墙发出感叹。三人两骑驰到城下便放缓了速度,丁寿没穿官服,可不想被守城官兵当成鞑虏进犯乱箭射死。
“这城墙夯土包砖,正统年间重修过。”丁寿避重就轻地回答。土木之后也先曾挟持明英宗传谕令宣府开城出迎,巡抚罗亨信持剑于城上道:“凡信降者和犯城者格杀勿论。誓与镇城共存亡,永保大明江山不移。”使得也先无奈西去。
可这样揭先帝短的话,如今身为大明公务员的二爷不太好说出口,低头见身前可人因一番急驰雪白面颊上泛起两朵红晕,爱惜道:“可是刚才吓着了?”
可人摇摇头,莞尔道:“老爷尽兴就好。”丁寿轻笑,翻身下马,牵着二女马匹三拐两拐地才进了城南的昌平门。
宣府镇城自永乐后便改为四门,各城门之外环以瓮城,瓮城之外还筑有月城。月城呈弧形,两端与城墙相接,月城门与城门方向相同,与瓮城门相错,使攻城者不能长驱直入,即便入城者也要迂回而进。
北地重镇,自然人丁繁茂,可人坐在马上遥望城中有一座高耸城楼,高约九丈,俯身问道:“老爷,那处城楼是何所在?”
“那是镇朔楼。”丁寿随着可人手指方向看去,回道:“宣府总兵挂镇朔将军印,故有此名。”看可人面上向往之色,丁寿笑道:“可想登楼看看?”可人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军机重地,怕是不妥。”
“我有锦衣卫牙牌,便是总兵张俊想必也会卖我几分面子。”二爷在佳人面前口出大言,牵着马就往城中行去。“老爷,前面有人挡路呢。”杜云娘一直留意周边,出言提醒。“怎么回事?”丁寿郁闷,难道有人要给他来下马威不成。
“不是冲咱们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杜云娘坐直身子翘首张望。一群百姓围成一圈,对里面指指点点。圈子里一个华服少年带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对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不住调笑。
“姑娘,别着急走啊,相见即是有缘,陪公子爷喝几杯去。”少年看着不过十几岁,服饰华丽,嬉皮笑脸对着少女道。
女子年纪也不甚大,布帕包头,一身白底碎花布裙掩住修长苗条的身躯,一张瓜子脸,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神色间怒意倒是大过了惧怕,冷冷道。
“公子请自重。”“自重?我倒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重,来来来,姑娘你来抱抱我,看看重不重?”
少年张开臂膀,作势欲搂。女子连退几步,扭身要走,又被几个刁奴拦住“小娘子,别着急走啊,陪我们少爷乐呵乐呵,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被几个恶奴逼着连连后退,女子急忙转身,却正撞在少年怀里,少年一把搂住她的杨柳细腰,哈哈大笑:“你既不抱我,那换少爷我称你有多重。”
女子拼命挣扎,少年只是不松手,急切间只听“啪”的一声,女子抬手给了少年一记耳光。少年忽地放手,捂着脸颊,半是惊讶半是恼怒道:“你敢打我?”抬手便要打回去。
少女吓得花容失色,紧闭双眼,却未等到巴掌落下,睁眼见一个面色苍白的锦袍青年将那恶少高举的手掌一手扼住。少年手腕吃痛,高声叫道:“放手,恶贼快放手。”丁寿将手放开,忍不住又轻咳了几声。
少年甩着手腕连退几步,定睛看对面多了三人,一个满面倦容的病鬼,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不由乐了:“公子我今天打猎没打到黄鼠,却网到了三只美人鱼,真是造化。”一个家丁凑上来,奉承道:“少爷真是艳福不浅,交了桃花运呢。”
少年大喝:“还等什么,快点把三位美人请过来陪我喝酒。”此时可人揽住少女臂膀轻声安慰,丁寿看着冲过来的几个恶狗刁奴不理不睬,对杜云娘点了点头,杜云娘一声媚笑迎了上去
九尾妖狐的本事对付几个家丁仆役实在大材小用,顷刻间那帮倒霉鬼就躺了一地,奇怪的是那位公子哥儿没有丝毫惧意。“打得好,打得好,这位姐姐好功夫,到府里来教我吧。”少年拍手叫好。
看着杜云娘的眼神里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杜云娘看着能当自己孙子的半大小子神色痴迷地望着自己,哑然失笑,求助地看向丁寿。丁寿干咳一声,宣示自己主权:“貌似这是我府中的人,阁下似乎越俎代庖了吧?”
少年怪眼一翻“那就把人让给我,开个价,公子爷绝无二话。”“啪”的一声脆响,少年脸颊上又挨了一记巴掌。
“敝宅的女子不是货物,你也出不起价钱。”丁寿与杜云娘相视一笑,轻声说道。少年眼中俱是惊怒,厉声喝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我爹是谁么!”丁寿挠了挠头,这台词有点耳熟“这位公子,令尊不是姓李吧?”“啊?”
突兀的问话让少年一时错愕,摇头否认。“那就没关系了。”丁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抬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抽得这小子原地转了一圈,小王八蛋,青天白日朗朗干坤,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这是二爷做梦都想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怎么被你抢先了,少年被彻底打懵了。
反应过来后,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指着周围下人道:“他打我,你们眼睛都瞎啦,看着我挨打?”这一下倒让丁寿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自己是不是欺负小孩了。
看刚才被撂倒的家丁们勉强爬起几个围着伺候那小祖宗,他扭转身走到可人的身前“这位姑娘,适才受惊了,快些回家去吧。”那少女神情甫定,盈盈施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只是这人身份非比寻常,公子此番惹了大麻烦,还是及早脱身为妙。”丁寿凝神细看,见这女子秋瞳中仿佛有水波流动,容貌也是甚美,不由有些失神,少女被他盯得脸颊发烧,羞赧的低下螓首,他兀自不觉,直到被可人轻触,才缓过神来。掩饰地干咳一声,丁寿笑道:“多谢姑娘指点。
但男儿俯仰无愧于天地,岂能让姑娘一介弱女子为我担责。”少女心中感动,还要出言相劝,忽听一阵铜锣开道之声,女子焦急催促道:“官家来人了,公子快躲躲吧。”
丁寿微笑不语,管他来的是谁,即便宣府巡抚车霆到了又能如何,自己好不容易占一次理,可不想东躲西藏。
围观百姓左右散开,显出大队官兵簇拥着一顶官轿,盔明甲亮的引马骑从之后,扈从兵丁高举仪仗牌,一块上书“总督宣大”、一块上书“右都御史”
看到官轿人马,少年哭得更加凄惨,有家丁撒腿奔着官轿迎去,在轿前禀告一阵后,官轿落地,轿帘掀起,一名身穿锦鸡补子常服的官员踏轿而出。
“何人当街行凶,左右与我拿下。”官员轻抚长须,威严喝令。未等左右官兵应声,便有清朗的声音传来:“不用麻烦了,刘都堂,京城一别,不想宣府道左相逢,你我真是有缘。”
刘宇闻声蹙眉,抬眼瞧见来人,微微一笑,举步向前:“我当是何人如此大胆,却原来是丁佥事,丁大人不在北镇抚司纳福,何以来此?”
路过坐在地上的少年时,少年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爹”刘宇眉峰紧皱,呵斥道:“孽子,还不起来向丁大人赔罪。”
少年泪痕犹在,听得老子竟然训斥自己,更觉委屈“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刘宇看得心疼,强自扭头不理,对着丁寿道:“犬子刘仁有得罪大人之处,老夫代为赔罪。”
“原来是令郎,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场误会,在下冒昧处还请都堂海涵。”丁寿躬身施礼,刘瑾手头的人这位官儿混得最大,面子还是要给的。
“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处处惹是生非,活该被打。”刘宇皮笑肉不笑“老夫听闻丁佥事因与顺天府纠葛被施了廷杖,不知可曾痊愈?”
丁寿面色一变,老小子教训儿子还是教训我呢,仰天打个哈哈“多谢大人挂念,廷杖之威岂能轻愈,故而卑职告假返乡养病,今后在都堂治下,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听得丁寿改称卑职,刘宇更加确信这小子是失宠被撵出京城,暗暗冷笑,没了圣人和刘瑾的庇护,他堂堂宣大总督收拾一个四品武官还不是手到擒来,打狗还得,嗯不对,打儿子还得看爹呢,怎么也要帮自家小子出口气。
“犬子虽说悖礼,但闹市行凶毕竟于法不合,宣府虽是边城,也是大明治下,当着许多百姓还要将凶犯绳之以法才是。”刘宇笑语晏晏,好似在和丁寿商量。“刘都堂的意思可是要将卑职拿问?”丁寿笑意不减,回问道。
“此言差矣,你我分属同僚,如此岂不伤了和气,”刘宇连忙摇头,只是转眼看着三女道:“只是这几位女子俱都涉案,要带回衙门细细盘查,望丁佥事见谅。”
布裙少女闻言色变,丁寿神色转冷“我要是不让呢?”刘宇傲慢地负手言道:“本官秉公执法,若是丁大人拒不配合,便只有用强了。”听完这话,还在地上坐着的刘仁一骨碌蹦了起来,大喝道:“来人啊,给我拿下。”
“谁敢?”丁寿和杜云娘踏前一步,将可人二女护在身后。“丁佥事也是公门中人,当知公然抗法罪同谋反。”“自然知晓,可你刘至大何时口含天宪,出言就是大明律法了。”丁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