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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千里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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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美意,在下愧受,以往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卓不群长揖到地,语气真挚。丁寿淡然一笑,扶起卓不群“卓少侠至情至性,何谈失礼,言重了。”

    见二人把臂言欢,窦妙善心中同感欢喜,卓师兄乃是师门故交,平日对她多加照顾,丁大哥虽是新识,却风趣体贴,他们若是起了龃龉,窦女侠夹在中间好生难做。

    此时心中总算落下一块大石,对宽宏大度的丁二郎更添了几分好感。安排完二人,丁寿对方未然笑道:“你也别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咦,老方你怎么了?”

    方未然从方才神情便有些不对,突然抓住丁寿手腕,激动道:“搭乘!中途搭乘!”襄阳,梅家庄静室。梅退之运功十二周天,吐出腹中浊气,缓缓睁开眼帘。

    “唉,年余来还是无法参透”星魂“奥妙,如何是好啊!”梅退之握着手中星魂璞玉,轻咳几声,喟然长叹。梅退之疲惫地走出静室,庄中仆役见了垂首问安。“玉书呢?”长子不在身边,梅退之关注起那位痴呆的幼子来。

    “适才看见二爷在药庐。”下人回禀道。“哦,玉书长进了。”梅退之老怀大慰,一扫胸中阴霾,举步向药庐走去。药庐内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道,一个身着蓝布短衣的汉子憨笑着从一个个药柜中取出药物,放入石臼中大力杵药。

    汉子也有三十出头,唇上蓄有短须,乱蓬蓬的头发用一顶毡帽罩住,眼神呆滞,捣药时不停傻笑。“玉书,在调什么药?”进了药庐的梅退之怕惊了儿子,尽量语气温和地问道。

    “六神丸。”梅玉书晃动着脑袋,结结巴巴地回答。梅退之连声称好“我儿开窍了,哼,我梅家子弟又怎会不通医术,来,让爹瞧瞧。”看了看石臼中的药物,梅退之脸色突变“你放了甘草在里边?”

    “甘甘草好吃。”梅玉书呵呵笑道。“蟾酥分量也错了,你这会吃死人的!”梅退之将药臼扔到一边,抬手一耳光将儿子抽倒在地。

    “一把年纪了连个六神丸也调制不好,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个废物!”怒气冲冲的梅退之举掌又要再打。梅玉书哭啼啼地缩在墙角,捂着脸哭嚎道:“娘,娘,我疼”高举手掌的梅退之听了儿子的哭声,再想起过世的妻子,心中一痛,老眼泪珠滚动,手臂无力地垂下。

    “老爷”一名下人匆匆跑了进来。“出去!”梅退之厉声喝道。不知所以的庄丁慌忙退出,不多时收拾停当的梅退之整襟而出,沉声道:“什么事?”

    “启禀老爷,有人前来拜庄。”秦溪山麓,方圆数十亩的剑池湖碧波荡漾,烟波虹横,一所庄园临湖而建,亭台楼阁布局有致,飞檐翘角,古树葱茏,环境清幽,便是武林一处圣地名剑山庄的所在。

    此时名剑山庄内宾客如云,热闹非凡,少庄主李青冥携妻潘茹代父迎客,将来贺群豪一一迎进庄内落座。山庄会客的澄心堂内,山庄主人李云霄笑颜与座上众人寒暄。

    “老夫不过贱降之日,诸位不辞辛苦莅临寒舍,实是感念不尽。”李云霄精神矍铄,钢须如针,声若洪钟。

    宁波府武林名宿铁剑先生司徒长卿捋须笑道:“老哥哥说笑了,忝为名剑山庄座上嘉宾,乃是我等幸事,说起来还是沾了您寿诞的光了。”

    其余人等皆笑声称是,澄心堂内一团和气。崆峒派公孙克突然轻声细语道:“敝人来时,何师兄千叮万嘱,要在下替他到老庄主面前行礼问安,不知李庄主可否引荐,一偿崆峒夙愿。”

    堂上突然静谧无声,剑圣李名扬早已是武林传说,多年来无人敢捋名剑山庄的虎须,便是因有这么一尊大神的存在。

    话说李老头销声匿迹数十年,若是无人怀疑他已驾鹤西去,那是假话,可数年前关外三妖的下场犹在眼前,有不信这个邪的,得先掂量下自己的脑袋,难得今日有个出头鸟,众人都看李云霄如何应对。

    李云霄心中转念,近年来崆峒派声名日盛,崆峒五叟各自身怀绝技,掌门白头仙翁何百损名震西陲,如今公孙克要求虽然冒失,可也执礼甚恭,若是应对不好,落在有心人眼中,只怕后患无穷

    一念及此,李云霄抚髯轻笑“家父老人家已闭关多年,未经见召,老夫也不得请见。”公孙克轻哦一声,暗道果然,嘴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此可惜了。”

    “那也未必,公孙兄千里迢迢而来,诚意拳拳,若是缘悭一面,名剑山庄岂不有失待客之道。”听闻事有转机,公孙克也有些意外“那便多谢庄主成全。”李云霄摆手笑道:“何谓成全,公孙兄自去即是。”

    公孙克面露不解“李庄主这是何意?”“家父闭门谢客,也非隔绝尘世,只要来客有能走到门前,他老人家自会开门相纳。”公孙克惊疑道:“剑圣老前辈莫非要以剑试客?”

    “正是,不过以公孙兄”一字神剑“的修为,想来并非难事,若是心急难耐,老夫这便命人为你指路。”言罢李云霄便凝视公孙克。

    公孙克干笑道:“不急不急,老庄主一心静养,做晚辈的怎好打扰,便请李庄主将掌门师兄的一番心意转呈即是。”两浙武林人士见公孙克脸上尴尬不已。

    俱都心中冷笑,崆峒僻居甘凉,竟然也敢轻撄名剑山庄虎威,实在不把浙江武林放在眼中,正当公孙克沦为在座笑柄时,忽听门外礼宾唱和:“武当、峨眉两派贺客至”

    “武当(峨眉)弟子卓不群(窦妙善)奉师门命,祝李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卓不群经过一番调养,伤势已然痊愈,二人联袂来贺,男子丰神俊朗,女子风姿绰约,座中人不由心底都暗赞一声。李云霄哈哈大笑,扶起行礼的二人“好,果然是名门弟子,江湖俊彦,将来的武林是你们年轻人的咯。”

    卓不群面上微微一红“李庄主过誉,掌门师伯俗务缠身,无暇前来,命晚辈代为致歉。”“无妨,嗯”李云霄略微踌躇一下“其他人可有信带来?”卓不群一副恍然状,举起手中宝剑道:“据家师说这柄”秋露“也是前辈所铸,家师尤其嘱咐要晚辈向庄主拜谢。”

    “绝尘道兄客气了。”扫了一眼秋露宝剑,李云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其他的了?”卓不群茫然摇头。“辟尘道长没有口信之类的?”李云霄还不死心。

    卓不群迟疑道:“晚辈有些日子未见师叔了,不过想必她老人家一定同怀恭贺之心,为前辈祈福添寿。”李云霄摇头不语,意兴阑珊。“爹,余姚谢氏石崖先生与处州卫指挥使刘大人登门道贺。”李青冥快步入堂禀报。

    “快快出迎。”李云霄先是一愣,便向众人道声告罪,带着儿子出门迎客。“泗门谢氏也来人了?”铁剑先生司徒长卿文武双修,宁波府又毗邻绍兴,对文坛中大名鼎鼎的余姚谢氏人物知之甚详,不由心中疑惑。

    代表漕帮贺寿的铁浆汤俊问道:“司徒先生,名剑山庄地处龙泉,本地卫所指挥前来也在情理之中,这位石崖先生又是什么人?”

    “不久前致仕的谢阁老胞弟,兵部武选司郎中谢迪谢于吉。”听了司徒长卿之言,座上群雄惊诧不已,不想这名剑山庄还有如此深厚的官面交情。

    “难怪名剑山庄扬名四海,果然是交游广阔,手眼通天啊。”公孙克阴阳怪气地说道。“公孙兄似乎对交接官府颇有非议?”汤俊斜睨公孙克道。

    “那是”话说一半,公孙克猛然警醒身边这位可是靠漕运吃饭的,连忙改口“哪有此事,汤兄莫要误会。”汤俊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公孙克讨个没趣,神色讪讪。不多时,在李云霄陪同下,谢迪与一名中年人来至堂前。

    “刘贤弟,你先请。”谢迪礼让身边的刘瑜。刘瑜虽为武将,却身着襕衫,白面黑须,透着几分儒雅之气“于吉兄远来是客,还是你先请。”

    “如此在下失礼了。”谢迪欠身道谢,这才进了澄心堂。谢迪平日自视甚高,虽然被谢迁逼着致仕,可骨子里仍瞧不起右班武官,之所以对一个地方指挥如此谦恭有礼,只因这位刘瑜身份非比寻常,祖上是被朱元璋称为“吾之子房”的刘伯温。

    到了刘瑜这一辈,祖传的诚意伯爵位早就没了,但刘伯温在浙江民间声望却是没减,弘治十三年,被钦命为家乡处州的指挥使。谢迪等人进了澄心堂,便由李云霄为他一一引荐。

    转身团团一揖,谢迪笑道:“今日借李庄主之便,结识众多江湖侠士,实乃平生幸事。”群豪平日嘴上虽说不屑与朝廷鹰犬为伍,但今日人家屈身相就,一个个也都手忙脚乱地笑脸回敬,幸得堂上众人多是名门大帮出身,并非三山五岳的草莽豪杰,倒也未失了礼数。

    李云霄看了谢迪做派,心中起疑,谢迪的脾性他是知道的,本意也是要将他引到别处会客,不想这位听闻澄心堂内武林人士群集,执意来此,又一反常态的礼下于人,其中必有隐情。

    果然,寒暄已毕,分宾主落座,谢迪便开言道:“在下自幼读史,深羡古之侠者,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不知今之江湖,是否还有此等人物?”

    “文人墨客思古之先贤,吾等习武之人同慕前辈遗风,行走江湖,守正祛邪,替天行道,千里诵义,乃是吾等本分。”司徒长卿凛然言道。群雄纷纷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