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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宝实在很沉,结结实实的箍在额头,让苔丝有了眩晕的感觉。
任侍女奴婢们为自己忙里忙外,她有些忐忑的想,或许这样做对斐迪南有些过分了吧。但是隐藏在心内的报复欲强烈的要求这么一次机会,为什么那个人永远都以为自己可以洞察所有人的心思?为什么那个人永远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只是,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在矛盾和忐忑中,苔丝梳妆已毕,被侍女引导着走向东方的大殿。
斐迪南早已等候在那里,他居然还是一身的军装,只是没有盔甲而已,微笑地打量着一步步走到面前的新娘,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座宫殿简直就是奇迹,偌大的广场,铺着兽形花纹的方砖,在广场的东侧,矗立着一处高台——看见那座高台,苔丝的眼皮就莫名其妙的跳了跳,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苏若却几乎惊叫了出来,这座高台分明就是拜鲁神殿地祭坛——那一天在垂死的时刻跃上祭坛,斐迪南哪有那么好的闲情雅致,还去强记一下它的样貌?
若说不是他记住的,那么难道是巧合?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苏若只觉得太阳穴嘭嘭直跳,今天会出事,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现在她开始觉得,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是如自己想象中一样简单
太阳东升西落,不会为任何一个凡界的人改变自己的轨道。
阳光均匀洒在广场上,科纳多人慢慢聚齐,到场观礼的无不以参加这次典礼为莫大的荣幸。
斐迪南白色的军礼服嵌着纯金的条纹,银白的短发衬的脸庞极是俊美,手中的权杖嵌满了红色和蓝色的宝石,一粒硕大的金刚石在顶端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他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着一个影子,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会到场吗?斐迪南心中做过无数推测,他一眼就能看透敌人的任何部署,但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比世上最艰苦的战役还难揣测。
“陛下”左侧,科纳多的大巫师奉上托盘,托盘里是皇后的金冠,精巧而华美,这顶金冠传下来已经很多年,今天终于到了动用的机会。
斐迪南单手拿起金冠,在食指上转了一圈,放下权杖,向苔丝走去。
今天,苔丝已经出离愤怒了。他身穿军装来参加婚礼,便已经激起苔丝极大的反感,现在又将这金冠视为玩物,简直是对她的侮蔑。
一边的法师也是多少有些无奈,斐迪南做事一向从没有过大意,今天却是明显的不合时宜。
斐迪南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从上台就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表现欲,好象要尽自己所能向全天下人宣布——自己不爱这个女人,他仅仅是利用她、戏弄她这种强烈的感情如同一剂毒汁注入他的心里,搞得他神魂颠倒。
他究竟是在对谁表演?斐迪南自己也不知道。
法师走上前一步,打开了国书,大声宣布婚礼开始。
只要斐迪南为苔丝带上金冠,她就是科纳多的皇后。
“以神的名义,以科纳多的千年繁荣和美丽的名义,以斯凯利泊河和幽灵守护的灯塔的名义,以科纳多古老守护神斯迪路亚的名义,我宣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众长官在大元帅凤翼的带领下,跪在台下等待那个神圣的宣布。凤翼不能抬头,心中却是一阵阵的悲哀——她终于也走上了自己的路,苔丝,那个曾经是传奇的名字,终将淹没在科纳多的后宫里,疆场和战斗再也不属于她。
斐迪南不是坏人,凤翼相信他会好好待她只是今天,他确实失态了,凤翼不知道以斐迪南的胸襟和城府怎么会做出有失国体的举动来。
凤翼和斐迪南倒是有些象,在只有刀和战马的地方长大,实在不知道陷入情网的滋味,即使陷入了情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反倒会极力去压制和蔑视那种感觉。
“等一等”
苔丝站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异常坚定,好象扔下一块小石子在一潭静水里,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开。
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凤翼却是猛地抬起头来,右手也悄悄移向腰畔的佩剑——他是唯一允许在皇帝面前佩剑的将领,这本是他的殊荣。
苔丝一步步走向斐迪南,开口:“斐迪南,你听着,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嫁给你,收起你的鬼心思吧!”
“你说什么?”斐迪南的脸色一下全变了。
台下立即开始窃窃私语,声浪由里向外传开,没有听见的人忍不住向前面的人打听,底下乱糟糟成了一团。
“苔丝你故意的!”斐迪南回手,权杖已在掌中,眼睛里满是杀意——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戏弄他,当着臣子和众百姓的面,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给了他一记耳光。
“是!”苔丝挺起了胸膛,接过金冠,也在手指上绕了几圈,胳膊一挥,向台下扔去,底下立即传开一阵惊叫。苔丝眼中满是冷意:“斐迪南,怎么,只许你戏弄别人么?”
斐迪南的脸色已由白转青,伸手摸起了权杖,怒气虽在极力控制中,胳膊已开始发抖。
凤翼再也等不下去,早已绷紧的左腿猛地一蹬,人已落在台上,挡在苔丝前面。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并肩站在凤翼身侧,一齐护卫着苔丝。
凤翼与苏若对视一眼——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落在台上,这已经是第二次碰面,对对方都有些小小钦佩。
“带着苔丝走!”凤翼的话几乎是命令的“他动了杀意了。”
“你们走”苏若眼睛紧紧盯着斐迪南的手:“回戴莫斯去!”
凤翼知道又遇见了一个好强的女人,不再和她争论,手起“和平之剑”已离鞘而出。
“好你个凤翼”斐迪南不怒反笑:“你敢在我面前拔剑?”
凤翼知道斐迪南功力深不可测,不再多虑,挺剑而上,又是一轮快攻。
卫兵们正要抢上,斐迪南腰一折挡过一轮攻击,大笑:“我和元帅动手,哪有你们插手的余地!”卫兵们只得站住,团团围住了他们。
“苏若,走啊!”凤翼剑剑不要命的强攻,心道这女人智商真有问题。
斐迪南看见苏若欲走,身形一闪,便冲了过去,凤翼情急之下,一剑猛砍,听到金刃劈风的声音,斐迪南一个躲闪不及,猛一错身,后背还是划下一道长长创口。
苏若默念咒语,已经带着苔丝消失不见。
凤翼一下愣住,看着伤在自己剑下的斐迪南,斐迪南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失望,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一步步走来。
凤翼撒手扔剑,单膝跪倒——凭心而论,斐迪南对他实在是如兄如弟,恩宠之高,连他自己也觉得有过分。刚才那一剑,斐迪南有丝毫偏差,就要立毙剑下。
凤翼无话可说,只等着自己的惩罚——这样的罪行,就算是斐迪南,也庇护不了他。
斐迪南手一点点举起,看着凤翼,又慢慢放下,声音沧桑而无奈:“凤翼,你在火里救我一命,今天我算是还上了你,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愿意做科纳多人还是戴莫斯人,只要你告诉我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既往不咎。”
这条件实在是宽大已极,身边的大巫师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万万不可”
斐迪南冷冷看了他一眼,叱责:“闭嘴!难不成就凭你也配说他?”
凤翼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极难的抉择,他已注定回不了戴莫斯了,也渐渐喜欢上科纳多,无庸讳言,对他这样一个天才的将领来说,手里的这份兵权实在弥足珍贵。
他遇到过无数次生死抉择,也自问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是,但是这些日子来,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声音:和斐迪南合作,他是真正的军事家,可以成就他心底最原始的梦想。
斐迪南,他想必也看透了他的这种梦想吧。他浑身是血,正在眼睁睁地盯着他。
戴莫斯,值得吗?
值得他在这里不为人所知的死在知遇之人的手里吗?值得他背负这么久的叛徒的威名,然后再背叛一次科纳多么?
斐迪南只是静静地等着答案,凤翼的挣扎全在他眼里。
凤翼额头上汗珠渐渐渗下,终于抬起头来:“陛下,我愿意做科纳多人。”
斐迪南大喜,双手扶着凤翼,笑道:“好兄弟,起来!”
凤翼只觉得每一个字都是在接近虚脱的状态说出来的,他喉头干涩的几乎无法发音:“陛下,我愿意做科纳多人可是,我是个戴莫斯人啊。”
斐迪南的手僵硬在他的手臂上,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凝结。
看着斐迪南那样的表情,凤翼又一次感觉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请陛下下旨!”凤翼郑重的双膝跪倒,慢慢叩下头去。
斐迪南一瞬间知道了背叛的感觉——苔丝,苏若,凤翼,都是他料定不会离开自己的人啊。
但他还是笑了笑,保持自己的风度:“好,果然是个男人,我没有看走眼”
凤翼一咬牙,随手抄起和平之剑,向自己胸口刺去。
斐迪南似乎早就料到这一招,左手早出,抓住了他的手腕,凤翼抬起头,低声道:“陛下就不用为难了,你再饶我一死,恐怕众人不服。”
斐迪南哈哈一笑:“我饶不饶你,和众人有什么关系?凤翼,这是最后一次,你回去吧我不杀你,但我要去追那两个女人,你最好不要多事!”
他一转身,推开要上来包扎的御医,大步离去。潇洒飒沓,丝毫不下往昔。他深吸了一口气,做了最后一次赌注——凤翼,若是再不归心,他也无法可想了。
台下的众人纷纷散去,只有凤翼跪在高高的大典礼台之上,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斐迪南——他实在太有容人气量。凤翼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他是个王者,真正的王者!”
他实在很不喜欢跪着的感觉,却连接两次在人群中跪倒,忍受四面八方蔑视的目光。
每个人褪去的人几乎都恶狠狠地盯一眼跪在台上的凤翼,只是奇怪皇上为什么会饶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这样的刺王杀驾,忘恩负义,实在为人所不齿。大家都知道他是戴莫斯的叛臣,但如今才知道他是背叛成性。
只有斐迪南知道,这个跪倒的男人,实在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大。
背上的肌肉,被生生撕裂,那一剑的速度实在是大大出乎斐迪南的意料。闭上眼睛回想,他忍不住惊叹,这个凤翼,实在是个练剑的天才。
“查明白了么?”他伏在一张矮榻上,身后有御医在为他敷药。
“是的,陛下。”一名卫兵回禀:“苏若带着苔丝进入了血色沙漠”
“血色沙漠?”斐迪南沉吟“带上人马,带上科纳多全部人马,我们追!”
卫兵吓了一跳——“陛下,您说带上所有的人?”
斐迪南看也不看他,只是吩咐身后的医生:“缠紧,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卫兵立即明白了过来——这里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是又想到什么,颤抖着问:“陛下要不要凤翼随行?”
斐迪南转过头,声音冰冷如铁:“来人啊!把这个人拖下去,斩!”
卫兵大惊失色,嘶声求饶:“陛下饶命——”
两名铁甲兵已拖住他的胳膊,斐迪南语气略一缓和:“给我打一百鞭,赶出皇宫去!再敢对大元帅言语不敬者,斩!”
那卫兵这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皇上——连斐迪南都尊敬的人,他有什么资格直呼其名?
欲立其人,必立其威。这是斐迪南深知的道理。
思索片刻,他终于下旨:“传令下去,三军三日后出发叫凤翼元帅随行!”
斐迪南马不停蹄,命令朝中三老监国,发倾朝之兵追击苏若与苔丝,虽然无数大臣谏阻,斐迪南一概不听。
一向冷静睿智的斐迪南终于被激怒了,终日怒发冲冠,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大人,与先前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侍侯他的卫兵几乎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忤逆圣颜,便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耻辱,可能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耐吧
出发前的那个夜晚,斐迪南前往科纳多的神庙,请出了昔日斯迪路亚大神的武器——他或许真的有些发疯了,这两样武器,黑魔血剑和中立之镜,本不是凡人所能染指的。
黑暗魔剑是借助黑暗魔力而增加威力的圣剑,中间的剑脊是奇异的中断,分成两叉的刀刃总是显现出相当凌利的剑气,据说这柄剑的剑刃会对鲜血有着特殊的感应,这是因为这把剑的剑气就是来源于人类的憎恨及邪恶之气。
"黑魔血剑"的破坏力极其惊人,只要有了邪恶和yu望,这把剑的力量就是无穷无尽的。因此为了中和这邪恶之气,"中立之镜"出现了,此盾牌的外形看起来相当神圣,同时也有着奇妙的力量,"中立之镜"会帮助拥有它的主人进行正面的思考,但是如果拥有者无法在善与恶中保持中立的地位时,反而会被"黑魔血剑"的魔力所吸引而走向毁灭之路。
第一次摸到“黑魔血剑”时,斐迪南只觉得有些心跳,就好象四岁那一年第一次摸到真正的剑的时候。久违的感觉了,他拔剑在手,这黑暗的力量,如今就在自己手上流转,一种强烈的驾驭和征服的yu望,从心口涌出。
早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就曾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拔出神庙里的黑魔血剑,完成祖先代代相传的任务。
这把剑已经饥渴了千年,它渴望的是血与火!
“陛下”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凤翼——他是唯一可以不经过通报就进入他寝宫的人。
“凤翼”斐迪南回过头:“你为什么永远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不要这么忧郁的将军啊。”
凤翼走上几步,拉着脸问道:“为什么要我去?”
斐迪南继续擦拭着黑魔血剑,并不回答他的问话。
凤翼接着说:“你以为连我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斐迪南炯炯的目光逼视着凤翼,居高临下地问:“哦?我要干什么?你说!”
“你要灭了戴莫斯”凤翼毫不躲闪,纯黑的眸子迎视着斐迪南。
斐迪南打量着这个早已让他一忍再忍的家伙,沉声:“凤翼,该来的总会来的,你也需要真正面对一次抉择,是不是?记住,不是我死,就是胡里安你可以选择!”
凤翼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无益,面对自己的死亡他或许可以坦然选择——可是面对斐迪南和胡里安呢?
斐迪南不仅利用了别人的情绪,同样利用了自己——利用自己一次失控的机会索性全面发动那场他梦寐以求的圣战,戴莫斯人决不会做好敌人全面入侵的准备。这种机会——苔丝忽然回到戴莫斯的机会,实在比苔丝忽然离开戴莫斯更为珍贵。
凤翼并不完全了解他,但是至少知道若是他能够在那种场合依然免自己的死罪,就决不会为了苔丝和苏若失控。
斐迪南这个人,根本就是为了统一艾尼高大陆出生的。任何突发事件对他来说只有两种性质——机会,或者不是。
这一次,他真正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失去女人的男人或许悲痛,却或许更加坚强,但得到女人的男人一定软弱。
看见了黑魔血剑和中立之镜,凤翼已经知道了斐迪南的决心,一言不发,退了下去。
次日清晨,科纳多城,斐迪南亲自点兵。
共出兵七十二万人,分左中右路,左路为斯德元帅带领,共十一万人,分为十一个兵团,赏赐“忠诚套装”铠甲一套,右路为凤翼元帅带领,共二十七万人,分为三大军团,分别赏赐“圣银套装”铠甲“先知套装”铠甲和“情人套装”铠甲三副。中路为皇帝亲自统帅,三十四万人,为主力进攻,分为十七个纵队。
随后又打开军库,赐给斯德元帅“夺月权杖”一柄,凤翼元帅“yu望权杖”一柄。
接过yu望权杖,凤翼苦笑,他知道这柄权杖本来就是上次两国战争的时候国王赐给骑士的,斐迪南的意思,他已很清楚了。
三军阅毕,即可出征,浩浩荡荡的大军,又一次踏入了满是死亡气息的血色沙漠。
斐迪南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他要用戴莫斯人的鲜血将血色沙漠染成真正的血色。
回过头,科纳多城巍峨壮丽,唯有破落的神庙,似乎在诉说千载以下的历史。曾经有过一次,科纳多人也这样走出了科纳多的城门,只是那一次,他们并没有回来。
两个国家百万男儿的鲜血流在沙漠里,映在古老而永恒的落日中,化成今日艾尼高大陆上无数幽灵和魔鬼的呻吟。
血色沙漠,本来就是鲜血染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