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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今天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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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小弟上回行刺成功,写个攻略大家共享哈!(转载请附链接){精华}

    怎样查找详细地图,八卦的可信度分析以及踩盘子的与时具进。

    同伴的选择与配合,行刺者的后台和前台。

    信息的甄别与随机应变

    5.0菜鸟级别行刺者注意事项(强烈建议菜鸟不要单独行动!)

    一,行刺是舞台剧,不是肥皂剧,战线不可拉得过长,旁生枝节是大忌中的大忌,牢记毕其功于一役。

    二,全程注意隐蔽,尽可能不暴露口音、身形以及行为特征,切记不要傻头傻脑地向保安人员打听波ss在哪儿,你不是在逛超市,不需要导购员。

    三,见势不好拔腿就跑,一旦暴露,出手要迅速,立即灭口。

    四,装备:微型照明设备一个,至少保持十二小时供电;致命武器三种,保证近身搏击、中程射击以及下毒皆可施用;简易开锁工具套装;绳索若干;湿纸巾一包,必要时揩去血迹;一次性火机三个;急救包一份;攻略一份(包括详细地图,人员职务名单,换岗时间表,主要枢纽标记,主要人物性格特点,撤退路线),随身携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以及最重要的,现金充足。

    五,准备:出发前三天饮食清淡,出发前六小时内严禁食用辛辣、胀气及各种刺激性食品,出发前两小时内禁饮水;衣着上以轻便、吸汗、易于混淆为标准;鞋子要耐磨、吸汗,注意不要穿系带子的运动鞋。

    最后凡事都有第一次,克服了心理障碍下次就好了。多向你的导师和前辈们请教。祝你平安归来。

    每个菜鸟上路的时候背包里都会带着一份攻略,旅行攻略、美食攻略、职场指南、成功的三十条定律、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娶、什么样的男人不能嫁连刺杀这种有去无回的冒险,都有同事写了帖子发在公司内部网站上。杨问看到的时候嘿嘿冷笑两声,不过进入服务器的时候特地换了一双没有鞋带的轻便跑鞋。

    他趴在火烧云的上面,等待着鲁圭和他的战俘们的到来。这是梦之都天空上唯一的一朵云彩,从任一个角度仰望天空都可以看见,云朵下就是守卫森严的祭台,没有处决要犯的时刻,也很少有妖怪想要去探视一番。

    现在不用宁也雄告诉他他也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单行道上无往返。

    “除掉那个老家伙,然后你就是妖怪大陆的最强者。”宁也雄送他的时候这样说。

    “怎么会轮得到我?难道不是你吗?”

    “我早就不是了”宁也雄打了个比方“我是最好的服务器,你是最好的移动硬盘。”

    这个比喻很贴切,杀伤力也很直接。玄幻小说经常写有这么一个少年,一夜之间获得了奇迹般的力量,战斗力排名从倒数一下子跳到了正数,然后再进入新一轮顶尖高手圈子里再pk,然后终于成长为no1,再然后再然后小说一般就可以结束了。

    消灭一个玩家游戏热情最好的方式就是用修改器把他的各项指数修改到强得可以逆天。

    没有人可以告诉他,拥有着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面对着完全不憎恶的对手,呆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世界,他应该怎么激情澎湃起来。

    12月2日,晴。

    “生日快乐,杨问。”杨问把玩着刀锋对自己说。

    按照妖界的规则,他今天成年了,他被允许进入这个世界了。

    青铜大道由东向西,纵贯万里。落日的余晖似乎燃着了油森森的路面,光芒越来越耀眼,那是数以千百记的盔甲的反光。

    他们来了。

    “臣鲁圭谨奉圣命,迎敌于劫荒谷内,血战十七日,毙敌万余,俘敌三千余,王上神威所至,来犯之敌必知撼树,不日将自退。”

    “陛下饶命——”

    “陛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鲁圭拜伏在正殿广场之前,身后的将士们压着一票降卒,锁囚链系,几乎都是战栗惶恐,不等鲁圭说完,纷纷哀嚎乞命。原先特地安排的几个混不畏死,指天骂地充英雄的,也临时改了台词,混在主流里,哭喊得比那些排练过几十次的“降卒”们还要卖力。

    谁都不傻,哪个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扮愣头青?

    妖王拾级而下,书记女官洛虹儿在左,八音王殷浩在右,身后呼呼拉拉簇拥着百十名侍卫。广场四围、阶上内殿、水池旁护卫树下群妖按照属性和品级而列,群星拱月般拉开阵势。

    “鲁将军,以你之见,朗日这一次来势若何?”妖王的声音洪亮而亲切。

    “朗日仍是一世枭雄,但以臣之见,他这一番已是强弩之末。”鲁圭低着头,看着妖王的脚背侃侃而谈:“此前大小战役千百次,朗日尚可身先士卒,故而将士用命;这一回,朗日瑟缩阵后,始终不敢现身,以臣看来,他体内源力已经枯竭,多次重创更是积重难返,这一次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这一回四方无报,朗日是从哪条路进的劫荒谷,你们查清楚了没有?”

    “以臣所见,空防、陆防、水防皆无报警,恐怕朗日并非率众来袭,而是昔日余孽潜伏在我妖怪大陆,伺机而动。”鲁圭抬头,恳切地说:“陛下奉行仁法,调和五行。但但朗日余孽是冥顽不灵,如不早日肃清,恐成大患。”

    “这么说来,倒是本王的疏漏,以你的意思,要怎么个肃清法?”

    “臣斗胆叩请陛下,增兵劫荒谷,加赐臣以土系震地之力。”鲁圭重重叩首下去。

    周围的同僚们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妖王像个守着钱袋子的老财主,封号荣誉可以随意赏赐,涉及源力素来是一概免谈,那根王杖已经成了他的命根子,牢牢长在左手上,寝食沐浴都不离身,生怕有人窃取一丝一毫的力量。

    为他当差,战败了要重罚,战胜了则是理所应当。可是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毕竟不是“劫荒谷树妖群体反叛”这种小打小闹,他们面对的是朗日,鲁圭巧妙婉转的措辞掩饰不了一个事实——朗日连面都没露,就已经把锋线逼近到了王城南郊的劫荒谷,而且根本就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出现的。

    如果这一次是劫荒谷,那么下一次会不会是梦之都?

    妖王点点头:“鲁将军言之有理。本王赐你一张调令,命梦城土长老携后土之灵、火长老携地火之灵,再令林护卫长拨兵五万,佐助与你。”

    鲁圭怔一怔,不过这种命令虽然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妖王一向喜欢慷他人之慨,拆东墙补西墙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

    “鲁将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妖王看出来他的犹豫。

    “陛下”鲁圭望了洛虹儿一眼:“臣只怕,林护卫长和王储殿下未必放行。”

    “鲁将军,你多虑了。”

    “陛下!”反正已经得罪了林舜,迟早要和林家父子翻脸,不如趁这个机会翻台,鲁圭孤注一掷:“臣听说王子殿下在梦城四下统计混血妖族名单,为他们开启技能,还自作主张将木侍者一职封给混血族。如今梦城上下只知道有公会,不知道有圣城,只知道有王子,不知道有陛下。”

    妖王一动不动地站在台阶上,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鲁圭的话。群妖们纷纷抬起头,看向王驾左侧的洛虹儿,她的表情和妖王一样凝肃,鲁圭嘴里说的那些,似乎是和她不相干的事情。

    没有开口,没有议论,也没有应和,在此之前妖王处死过各式各样的大臣,谄媚逢迎和耿介直抒都没什么好下场。更何况林怒辉和鲁圭是妖界的两根擎天之柱,现在要么鲁圭挑拨要么林怒辉反叛,孰生孰死,都在妖王一念之间。

    杨问躲在火烧云上,看得发闷,眼下的距离、时机似乎都是恰到好处,他正准备行动,心口微微一疼——这是宁也雄在向他传递信号,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虹儿,你说。”妖王转向洛虹儿。

    洛虹儿点了点头,提着裙裾缓缓走下去,边走边看向鲁圭:“鲁将军,林护卫长在梦城苦战多日,伤重近死,你知道么?”

    鲁圭站起来,他的身躯比洛虹儿高了一截,可气势却明显被这个女妖压了下去。

    “是了,你自然是不知道——鲁将军,你以为你封锁劫荒谷,梦之都里就没有妖怪知道战况?这十七天里,你可曾看见朗日一兵一将?三千降卒从哪儿买来,难道要我告诉你么!”

    “买来?真是天大的笑话,三军用命,浴血搏杀,这里面的道理哪是你一个文书女妖懂得的!”鲁圭并不在乎,悬赏都市是全大陆最混乱的城市,洞窟连着洞窟,势力渗进势力,那里只有交易,即使是妖王亲自驾临,也不可能拿到证据。

    洛虹儿和鲁圭只有三步之遥,但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遥远的物件,带着一点怜悯一点可惜,招手:“鲁将军,你见见故人吧。”

    她脚下的青石浮了起来,泥土中开,两名土妖扶着一面铜墙缓缓升起,铜墙里嵌着一个妖怪,他似乎是被活活烧铸进红铜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珠四转,像是要找到那个出卖他的人。

    悬赏都市的典狱长,黑暗王国的真正执政者,这个妖怪大陆最狡猾的老鼠被挖出来当街示众,随同捎带的还有堆积如山的名单和账簿。他嘶吼着,一遍一遍地叫:“林舜——你出来——丁尧尧——你出来——你们两个恩将仇报的混账!出来——”

    只有这个声音在广场上空徘徊往复,绝望凄厉,像在宣判鲁圭的死刑。

    林舜和丁尧尧是没有这个实力出卖他的。杨问默默地把右手按在心脏上:“你做的?”

    “ofcourse”宁也雄在某一个深处很开心地说:“我只是下载了一份公司网站的攻略卖给王家亲卫队,哈,说起来他们付了一大笔钱。”

    “我受够了,到底应该什么时候下手?”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你要是看不下去,不如先小憩片刻。”

    妖王举起王杖,指向典狱长“聒噪!”一道白色的光芒落在红铜上,瞬间的高温灼伤了两个小土妖的手,他们一起跳开,铜墙倒下。

    红铜在升温,波纹般的热浪在铜墙表面荡漾开去,典狱长的身体连同囚禁之铜一起融化,他撕心裂肺地大叫:“林舜——”

    鲁圭想要后退,但那道白光中分,双头蛇一样,一口叼住了鲁圭的脚,他一被拖倒,白热化的气浪立即化作一座高温的坟。

    “陛下,住手!”内殿里,林舜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他金光闪闪的礼服并没有穿好,头发也杂乱,似乎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他冲出内殿,冲下台阶,做了一个没有妖怪敢想象的动作,托起妖王的手臂一抬,那道白光在碧蓝的天空划下一道白色的云痕。

    “放肆!”妖王愤怒了,双手抡起王杖横击出去,正打在林舜腰上,林舜站立不稳,顺着台阶滚了下来。洛虹儿连忙跑过来,一把将儿子护在怀里,低声斥责:“不是告诉你不要出来!”

    林舜推开母亲,扶着腰,跪在妖王面前:“陛下,开恩,鲁将军战功显赫,功过相抵也不至于死,更何况宁也雄这一次确实诡计多端,梦城里的战士们也拿他束手无措。典狱长他他虽然该死,可是悬赏都市毕竟要人主持。陛下不问青红皂白,一概处死,这也太”

    妖王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低下头,和颜悦色地问:“太怎么样?”

    林舜看了一眼母亲,洛虹儿已经满脸苍白,浑身发颤,口型里一遍一遍比着“舜儿”他重重顿首:“太草率了。”

    “洛虹儿,你的好儿子,本王的好王储。”妖王抬起王杖,挑起林舜的脸:“我倒是忘了问你,你在梦城拟定混血妖族名单,是不是确有此事?”

    “陛下!舜儿只是普照陛下圣恩,没有其他的意思!”洛虹儿颤声说。

    “我没有问你。”妖王的王杖一递,刺进了林舜的咽喉:“好孩子,你不是爱说真话么?说给我听,是不是?”

    “是”林舜半闭眼睛,他的嘴唇也在颤抖。

    “为什么?”

    “陛下,混血妖族他们没法开启技能,不人不妖,苦不堪言,这些是真的。陛下,我们应该让他们让他们”林舜睁开眼睛,用尽所有的勇气说完了这句话:“我们应该让他们活得有尊严一点,这是我们的义务啊。”

    杨问几乎要跳出去了,他的心口一阵剧痛,宁也雄厉声警告:“不许动!”

    杨问摇头“他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但是你现在出去有什么用呢?忍一忍,我们得杀了那个老家伙,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宁也雄半是威胁半是安慰:“相信我。林舜只是有个想法,他帮不了那些小妖。”

    “是这样啊”妖王慢慢往前走,林舜撑着地面向后爬。

    依旧是没有声音,没有意见,没有妖怪支持或反对——他们的寿命加起来几乎与地球同岁,可他们也像地下的岩石一样冰冷无情。

    “鲁将军,王子说的,是真的吗?”

    鲁圭蜷缩成一团,他看看林舜,这个对手太年轻了,年轻得引火烧身,妖王哪里是要知道真相?他需要的不过是立场。

    他哆嗦着,他没有选择:“不是。”

    林舜完全彻底地惊呆了,他环顾四方,大声喊:“没有一个知道梦城是什么样的吗?八音王,殷总,你总是知道的——”

    “我知道的梦城没有丝毫不妥,如果有极个别混血小妖自取难堪,哪也是他们不会和人类相处的缘故。”八音王非常及时地发表了看法。

    “你们真的没有一个知道吗?你们都不知道宁也雄想要做什么?你们真的都不知道小妖们在过什么日子?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很多都崇拜杨问——他们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一点尊严!你们还要看见几个杨问,才愿意承认呢?”林舜也不知道在对谁吼:“你们出声啊?还有一个活着的吗——”

    我不管了,我要答应他一声,杨问攥着拳头,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林舜不懂事,林舜太草率,可是就是林舜在对着喉间的王杖喊——这是不对的!

    但就在他理智快要崩盘的时刻,一个熟人出现了,抢了他本应抢的风头。

    “我证明,梦城就是他说那样的。”围观的群众里终于走出来一个瘦小的少年,海魂衫,牛仔裤,他慢慢走过来,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只有一双手没处放,一会儿插兜,一会儿抱在胸口,他走到林舜面前,汗津津的手拍拍林舜的肩膀:“他说的是真的,我就是一个混血妖,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林舜转过脸,眉峰一颤:“韩冒?”

    韩冒拉着他的肩膀往上一提:“起来吧,赖在地上也没用。”

    “放肆的东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妖王的白须飘了起来。

    韩冒挑衅地比了比中指,他反正豁出去了:“我不知道啊,我是路过打酱油的。”

    他的动作妖王看不懂,他说的名词妖王也听不懂,但他的表情不需要读心术也可以一眼看透,大概就是谁鸟谁啊你能拿我怎么样?有种的大可以放马过来。这种叛逆少年不管在哪儿都是公害,反正他从小到大打架也没怎么赢过,区别就是挨揍和找死而已。

    “抓住他,问清楚他是从哪里过来的”妖王疲惫地命令侍卫们:“然后让他从我眼前消失。”

    王宫侍卫们一涌而下,看着他们过分矫捷的动作,和身上噼里啪啦短路一样的电光,韩冒开始有点发憷,虽然明知道跑也没用,还不如充充英雄好汉来得光彩,但是他两腿不受控制地扭头就跑。

    “韩冒,这边来这边来——”人群中钻出一个脑袋,丁尧尧费劲地扒拉开围观群众,迎着韩冒冲。她边跑还边提醒:“当心那个老玉米棒子,他把拖把举起来啦——”

    妖王被激怒了,威严肃穆的梦之都左一个小孩右一个小孩,各个口出狂言目无法纪,长此以往必然是国将不国。他王杖一摆,一股黑色的怒潮如横江铁索贴着地面冲向韩冒,稍微懂行一点的妖怪都大开眼界,这是土系法术之中最可怕的一种——腐朽。

    怒潮所到之处,青石湮没为粉尘,喷泉干涸成泪滴,就连微微的和风似乎也沉寂为叹息,没有一种生命可以不朽,造物主在他的每一样得意之作身体里写下一道自我毁灭的基因,这种法术穿透了时间的壁垒,把它们引爆到极限。

    “尧尧——”林舜霍然而起,他看见丁尧尧径直向前扑去——这不是丁尧尧可以抵抗的力,这股力是妖王两度最终击败朗日的必杀技,他带着一个垂垂老者碾碎春天嫩芽的仇恨,挟裹了一段又一段岁月。他想要冲过去,想要阻止这种无谓的牺牲,但是洛虹儿一把抱住他的腰,林舜微微一犹豫,丁尧尧已经冲进了怒潮里。

    但不可思议的是,怒潮停住了。淡淡的白色光芒裹着明亮的青色光芒一点点地长大,像是废墟上的一点萌芽,那点萌芽顿了顿,逆着潮头,刀锋一样剖开这黑色的长蛇。在它的身后,犁开的沼泽一样的浓黑摊在地面,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牢牢地将它们锁定在地面。

    “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八音王,你们木系的老妖不是已经死绝了?”妖王惊怒地看着那点锋刃寸进。他能够感觉到整个大陆的植物灵气都在向这一点汇拢,蚕食着王杖的这一击。

    “是木长老不,是丁建书!”八音王指着那片疯长的野草:“启禀陛下,刚才那个小孩儿,是丁建书的女儿。”

    “不是丁建书,他做不到。”妖王双手举起王杖:“我看见了萌芽之灵。”

    那是萌芽之灵和五行之力熔炼而成的一把刀,隐隐还带着朗日昔日的气血精灵,它从出炉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为妖王度身打造。丁尧尧举着刀,走近一步,又走近一步——妖王的表情透着奇怪,他一摆王杖,收起了“腐朽”然后第二道攻击就要发出去。

    这行为太难以理解,这种时候是只应该加压不应该收手的。可洛虹儿懂,妖王就像一个老守财奴,握着亿万家财,但依旧心疼块儿八毛的零钞。他不愿意被对手偷走一点点自己的东西,宁可牺牲一点效率——可他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丁尧尧,而是那把刀。

    洛虹儿看出了胜负,在林舜耳边叮咛:“舜儿,快抢王杖!”

    “攻击!”一声低促有力的命令,像是从地下发出。丁尧尧手里的刀脱手飞起,在这一个动作转换的罅隙间钉向妖王的胸口。

    林舜是雷电系的王子,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速度,妖王来不及做任何的防御,这老迈者刚一抬起手,身后的八音王就已经死死抓住王杖,电光火石的刹那,刀刃已经钉进了妖王的胸口。

    “啊”妖王发出了一声闷雷般的吼叫,他一手按着刀柄,想要拔出体外。但那刀柄立刻化成一只长而结实的手,翻腕拧住了他的胳膊。

    杨问死死和妖王抱在一起,他们一起在台阶上翻滚着,杨问大声叫:“八音王动手!”

    八音王攥着王杖,一脚踩在妖王的手臂上,用力一碾一夺,妖王还不放手,八音王从身后抓过一个侍卫,带着他的长矛一挥,径直将妖王的右臂砍了下来。然后举起王杖,凌空直刺下去,他并没有避开杨问的意思。

    “杨问闪开——”韩冒在远处大叫。

    王杖整个地砸进妖王后背,将妖王的心脏击成齑粉,尖锐的水晶棱角余势未歇,钉穿了杨问的胸膛。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加在一起不过十秒时间,直到此刻林舜才反应过来,他从“抢王杖是不是太卑鄙,别人会不会瞧不起我”的矛盾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已经再没有机会。

    杨问抬头,盯着八音王:“殷浩,你和雄哥说好的,王杖归你你你干什么?”

    “我怎么会留一把刀呢?”八音王狞笑:“说好的?只有你这种傻子才当回事。”

    杨问苦笑着摇头:“你杀不了我的,我死不了。”

    八音王伸手扯着妖王的尸体,慢慢撕开,随手一扔,尸体化成了无数灰白的絮,洒得四处都是。他弯腰看着杨问:“我怎么舍得杀你?我要那把刀!”

    “那把刀是我的,殷浩。”败絮幻影之中,渐渐凝化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形,宁也雄终于露面了。他看看杨问,摇头:“不听话的东西,真是该死啊。不过殷浩,你想拿的太多了,你拿不了。”

    被这场剧变震惊到骇然的妖怪们齐齐唏了一声,朗日,他们又见到朗日了。

    “哈!你吓唬得了别人吓不了我,宁也雄,有本事来拿啊?”殷浩放声大笑:“我认识你太久了我的元帅,你以为一把刀,一个破游戏就能改变什么?做梦!只要王杖在这里,总会有妖王的,现在,妖王就是我!滚吧,你早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老婆死了,女儿也死了,你也死了——明白吗朗日?滚吧,你恨的那个老东西死了,别插手这个世界了,它是我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宁也雄微笑起来,他回头对着丁尧尧说:“尧尧,婷婷还好吗?”

    “我不知道——”丁尧尧撇着嘴,尽量不在这个人眼前哭出来:“把我爸爸妈妈还给我!把杨问还给我!”

    “别生气尧尧,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没有人可以强迫别人,任何决定都是自己做的。”宁也雄无奈地看着殷浩:“走到这一步,我也是没办法”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尖锐得象海风刮过桅杆,然后天空开始有了响应,正北方向,一层浓黑的大幕慢慢遮蔽整个世界,吞没了光和影。这黑暗是有声音的,像是冰川撕裂入海的震响。震响之中,一个男人正在快速播报:“宁总,一区服务器关闭,二区服务器关闭七区服务器关闭。”

    “贴告示,请广大玩家谅解,我们要调整一下服务器了。”宁也雄也不知道在对谁说。

    “宁总我们什么时候能重开?”那个声音激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财务上的事情我和枫沙交代好了,你让她尽快向股东们解释。”宁也雄抬头,头顶的天空只有一线光亮,大幕眼看就要闭合。他似乎要攫取那一线光,一线亮,长长一声叹息:“如果回不来,大家散了吧,替我说声对不起——杨问,给我杀了他。”

    王杖下的杨问忽然不见了。

    天幕从四向闭合,脚下原本坚实的土地在一瞬间陆沉,地震一样的迸射力将所有的实体抛向半空,韩冒被第一个摔了出去。

    他四脚朝天,一轮乱抓什么都抓不到,背脊下面空空如也,像是被扔进噩梦里。“杨问——”他大声呼救,然后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往右边狠狠一拉,然后他才惊觉一座小山样的巨石贴着耳边划过。

    “杨问你真够哥们。”周围已经黑得不见五指,只有对面一双眼睛小手电一样闪光,不是杨问,是林舜。

    “他没你想的那么够义气。”林舜微微吁气,大混乱里,出声呼救的都是妖力太弱的,强者们都藏在黑暗之中等待攻击。林舜举起左手,电光从左臂冲出了掌心,小小的光明笼罩了四围——四面八方,都是黑洞洞的枪口。一圈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一起动手把碍手碍脚的西装脱掉。再亮的光也照不出他们的面孔,他们不是妖怪,是魔怪。混沌之门洞开,改装后的魔族蜂拥而入,第一个举火的必然是第一个进攻的对象。

    但林舜手心里的光芒更盛,他清晰有力地发号施令:“雷电系妖怪举火!大家按照五行集结——”

    他的声音春雷一样炸响四周,茫茫的混沌界中,一点一点的星光亮了起来,起初毫无规律可言,渐渐地向着一个方向游动——林舜的方向。星光汇聚成银河,横空漂流的乱石烟尘在土系妖怪的凝聚之下结成土地,然后联合成为漂移的陆地。

    林舜拉着韩冒的右手一直在发抖,他一发令就闭上眼睛,生怕自己失去成为灯塔和靶子的勇气,可是等了半天——周围这群魔族实在太迟钝了,居然迟迟没有开枪。林舜睁开眼,看见圈子外的黑暗里,杨问歪着头,双手平托着一个女性躯体,身后还跟着一个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的丁尧尧。

    “装自由女神哪?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把那些残兵败将拢过来,然后去哪儿呢?”杨问甩甩头,走进林舜的光源范围,他手里抱着的是洛虹儿。

    “你把我妈怎么样了?”林舜大叫一声,手里的光立刻变成一把刀。

    “就你妈这张脸,我能拿她怎么样啊?接着!”杨问嘻嘻笑着向后漂移,躲过林舜一刀划过,顺手把洛虹儿扔了过去:“继续杵在这儿当你的电线杆吧。尧尧,给你提个醒,妖界通道还有十五分钟彻底关闭,要想走赶快从你的虚拟空间走,别忘了捎上那个傻帽。”

    傻帽当然是指韩冒,韩冒果然傻头傻脑的,挣开林舜的手向杨问跳过去——一步踩入虚空,杨问无可奈何地把他捞起来:“你又干什么?”

    “既然不放心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走?”韩冒抓着他的肩膀不放:“你看看你自己,和这群魔怪有什么两样?”

    杨问不耐烦地推他:“你见我一次骂我一次,烦不烦?也不掂掂自己分量,学人家逞英雄。”

    “我不是来逞英雄的。”这一次韩冒推不走了,他瞪着杨问的眼睛:“我是来找我兄弟的,跟我回去。”

    “傻帽。”杨问一把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轻轻说:“我早就回不去了。”

    他用力把韩冒往林舜那边一扔,招呼魔族:“走!”

    韩冒在他身后嘶声力竭地大叫:“我不信——”

    杨问半空之中转身,拔刀,一刀劈下——刀光撕裂了黑幕,锋芒遥遥地指向远处某一个点——瞬息之间,林舜看见了一片辽阔的云层,裹着一片郁郁葱葱的青气,那是丁建书夫妇竭尽力量保留的一块希望之土,群妖将在彼处集结,等待着混沌散去,大陆重生。

    杨问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宁也雄身边,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没有再被原谅的理由。

    “你倒是有脸回来。”宁也雄抱着胳膊,看着五行漩涡中心的殷浩,宁也雄的势力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是殷浩王杖在手,一动不动,如果他决心采取守势,他大可以在这个世界守上千年百年,直到王杖力量彻底耗尽为止。

    “对不起,雄哥。”

    “对,不,起?”

    杨问咬咬牙,伸手划开了心脏部位:“你给我的,我还你。”

    宁也雄冷笑一声。

    “没有你,我早就死在火烧云里。”杨问第一次跪下,抬头:“雄哥,我欠你的,我都知道。但是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我尽力了。”

    “也好。”宁也雄面不改色,伸手慢慢探进他的心脏,双指捏住了什么东西:“准备好了?”

    杨问咬着牙,抬着头,他没有告诉韩冒,他太想跟他一起走了,但是走之前,他必须把帐还清。

    宁也雄猛回臂,抽出了一柄淡如星光的长刀。杨问实在扛不住惨叫了一声,那是一种忍无可忍的剧痛,硬生生地把心底最坚硬的倚靠抽了出去——他躺在虚空之中,尸体一样地飘了出去,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还清了,这一次真的还清了。

    远远的,他听见宁也雄切齿地低骂:“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