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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是孤独者的墓志铭,一堆外卖则恰恰相反。
冬日的午后,阳光照在鼓鼓囊囊的垃圾袋上,丁尧尧卖力地收拾着这个猪圈。她想不通为什么男生永远以照顾女生的名义剥夺她们的剩余劳动力,比如说打扫房间这种事,三个完全不同的男生会用一种腔调回答:“啊?很脏吗?”
他们似乎总是有很多正事要办,比如开通宽带,买最新款的手机,杨问占据了阳台那张最舒服的躺椅,美其名曰自己是火系的,需要晒晒太阳补充能力。天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不过几天下来,杨问的气色真是好了很多。“闪开些。”丁尧尧从洗衣机里捞出一大盆床单被罩,走过来要晒。
“别挡着我的阳光。”杨问眯着眼睛,用脚把脚凳勾起来,让丁尧尧通过。
“你很过分耶,到底是火系的还是懒系的?人家林舜每天都在忙,你看你。”丁尧尧嘴里在抱怨,眼睛却盯在那张脸上,这才半年,杨问明显长开了一圈,肩膀宽了,个子也高了,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微风吹着头发,有一种海浪打着黑色礁石的感觉。这真是很奇怪的感觉,杨问回来了,她反而有点不敢靠近,看他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么花痴,常常是杨问一睁眼睛,她就连忙把头扭开。
“得过且过。”杨问眯缝着眼睛看太阳,扯出饱经沧桑的腔调:“偷得浮生半日闲哪。”
现在整个梦城过得最愉快的妖怪就数他了,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乱,沉默的混血妖不再沉默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拉着清单要算账,小妖们在寻找老妖,老妖们则失踪到连影子都瞧不见。妖怪a梦的在线人数以几何级别增长着,各式各样的谣言也在疯狂传播,有的说隐藏任务里藏着妖界力量,有的说通关之后可以成为妖王,有的说宁也雄和妖王已经同归于尽,也有的说这一切不过是试炼,宁也雄正在某个角落冷眼旁观这一切。议论的核心渐渐集中在“杨问”这个名字上——他凭什么?如果他可以玩玩游戏就拥有强悍到可怕的战斗力,我也一样可以。
三天里韩枫沙打了十四个电话要他立刻回公司,杨问嗯嗯啊啊地答应了,答应完了继续抱着果汁晒太阳“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解释给丁尧尧听,也像是解释给自己听“好日子就这么两天了,过一天赚一天。”
“态度决定命运。”林舜赤着脚从书房里走出来,他和电脑搏斗超过了八十小时,抬眼看见明晃晃的阳光,一时间不能适应,立刻偏过脸去“你看什么都往最坏的看,所以路总往最坏的走。”
小小的阳台挤了三个人有点腾挪不开了,杨问并不准备给林舜腾地方:“听说过有个动画片叫没头脑和不高兴没有?人呢,就分两种,一种没头脑,一种不高兴,鉴于你们都比较温暖光明正义,我就勉为其难做那个不高兴了。”
“想骂人别拐弯说”林舜扯过脚凳坐下:“你怎么看?”
“很不乐观,我觉得会有大麻烦。”
“怎么看出来的?这几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什么消息都没有就是坏消息”杨问指指林舜:“你是王子,你说梦城出了挺大的事情,按道理说大家都应该来找你,找你拿个主意,但是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接了十七通电话,都是咨询你到底出什么事了。然后呢,那些打完电话的小妖们就消失掉,这说明什么?他们对你,对公会彻底没有信心——别急,你别跟我急,我们之间能有一点小小的了解,那是在梦之都,可是梦城没人经历过下面的事情,你得把思维调整到没下去之前的状态,想想如果是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
林舜点头:“好,我正想问你,如果我们都没有回到过圣城,以你的阴暗心理,现在会做什么?”
“嗨,我能干嘛呀,大不了是秋后算账,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杨问站起来打开窗户,撑着窗台往下看,这个动作和宁也雄的架势像极了:“林舜,你小心点,有些东西呢已经几千年了,你想改,挺好,不过支持你的一般是精神支持一下就算了,反对你的呢,那可是要用拳头反对的。”
“至少你们总会支持我吧?”
“别‘你们’,每个妖怪有每个妖怪的想法,觉悟能高到丁叔叔那个地步的,很少很少,大多数还是我这个想法——其实什么平等不平等的都是鬼扯,重要的是你们有的我也有,你们拿的我也要拿,如果现在大家都没有了,我会很生气——得到过再失去和从来没有得到过是两个状态,我会觉得连机会都没了。”
这时候很应景的,电话铃大响起来,林舜拿起来“喂,我就是”然后他愕然,瞪了杨问一眼,悄悄按下扬声键——
电话那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声音,听起来年龄不大,是那种典型的吞了字头吃了字尾用口水当润滑油一口气说出来的的调调:“小的特来回禀殿下,梦之都购物中心现在正上演一出跳楼秀,想看您得尽快,过时不候。”
这声音很陌生,语气可一点都不陌生,原先杨问也喜欢这么阴阳怪气地喊他“殿下”常常把他喊到暴怒。杨问也觉得自己很是乌鸦嘴,苦笑一下,顺便对蹑手蹑脚出屋的韩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喂?你是谁?”林舜一连串问题扔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谁要跳楼?”
“闲杂人等跳楼,当然不敢惊动殿下您了。”电话那头是一串压低了嗓门的嘲笑声,判断至少在五个人以上,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固定节奏的哒——哒——哒——的轻响,对方通话的那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似乎想要继续说点什么,但是接下来只有忙音。
林舜放下电话,然后就拎出运动鞋扔在地上,一只脚蹬了进去“你怎么看?”
“最好的办法是不去。不过对你这种顽固派,说了也白说。”杨问也回头找衣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韩冒你和尧尧在家守着电脑电话,还有——”杨问抓起听筒按了110,把听筒塞进林舜手里:“不管真的假的,先报警。”
今日路况良好,从林舜家赶到购物中心,只要是五分钟时间。
但这十五分钟林舜已经度日如年,他有预感,这不是开玩笑。
购物中心的大厦进入林舜眼帘的时候,林舜的脑子嗡得就是一响。土长老抱着林怒辉的身体,正站在六楼楼顶上,楼下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警察们和他们差不多同一时间赶到,正在驱散人群拉警戒线,
土长老穿着件土黄色的长袍,袍角已经踩得脏兮兮的,他一跳又一跳,似乎在试图抓住空中的什么东西,口中念念有词:“风隼——你这该死的魔物也该嚣张!”
“他这是抓什么呀”一个路人问。
“太远了看不见啊”“他在抓飞行羽!”林舜脸色变了,土长老捏着一根羽毛,郑而重之地念念有词,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抓着鸡毛当令箭。
“你们这群该死的人类,休得喧哗!”土长老回头吃力地抱起林怒辉:“护卫长,区区魔障不足挂心,我们先去公会。”
“喊话,拦住他。”杨问一跺脚,猫腰往人群里钻。两个警察要挡着杨问,林舜挡在他们面前“他抱着的是我爸!”
“退后!”警察抱着林舜往后拖,开始在大楼下布置气垫。
土长老看在眼里怒在心里“大胆!还不快放开殿下!”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砖头,照着警察脑门儿就扔,围观群众一阵惊呼,立刻就退远了好多。
林舜急得腿在发软——大厦外侧的防火梯上,杨问正在手足并用地往上爬,他动作非常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越过三楼往四楼爬。杨问的做事风格就是这个德性,独断专行,从来不乐意跟人商量,但情势危急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林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双手喇叭状笼在嘴边,大声喊:“土长老,稍安勿躁——”
人群先是安静,然后口哨,嘲笑还有惟恐天下不乱的叫好声,哄得一下乱开了。两个好事者混在人群里跟着林舜喊:“土长老——你不是英雄吗?怎么跳个楼都不敢?跳吧,眼前一切都是假的,跳下来你就冲开魔障啦——”
林舜不喊了,他斜眼一瞥,喊话的年轻人背后还站着四五个同伴,幸灾乐祸笑得打跌,其中一个看见林舜,戳了戳仰头喊话的那个,那年轻人挤开人群走过来:“唷,殿下?幸会幸会。”
林舜指指警察:“你们别胡闹。”
“哪儿敢哪?”领头的那个从兜里抽出一张四叠的照片,打开,十几个老妖横七竖八地躺在一个阴暗的屋子里,林舜伸手想接过来看看,那人已经把照片塞回兜里:“别拿警察吓唬我们,这群老东西在人口登记的时候可没有备案,就算是‘啵’的一声消失了,也没人知道。”
“你们到底是谁?”
“嘿嘿,您仗着法力无边的时候,想封谁就封谁,现在一个都不认识了?”领头那个很亲昵地拍拍林舜的肩膀“本来有个小礼物是送给你的,那小子抢着去,就送给他好了。”
杨问已经爬到了六楼,眼看还有一米左右就能到房顶,防火梯楔在楼体内的钢钎忽然滑落出来。整个梯子开始向楼外大尺度弯曲,底下的人群齐齐一声惊叫。
杨问反应非常快,就在钢钎脱离水泥的瞬间,他已经借力一跳,左手扣在了楼沿大理石上——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杨问一连串动作象电影特技一样的连贯而利落。林舜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他揣度自己的弹跳能力和反应能力都未必比杨问差,不过心理素质则远远不如。
静下来,他想,不能被杨问比下去了。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就要引吭高歌,林舜偷偷按下通话键,他估计是韩冒和丁尧尧来问消息。他尽可能摆出成竹在胸的气势:“你们现在就想算账,会不会早了一点?”
大家都不知道底牌到底是什么,那么就互相叫牌好了。
“喂喂!林舜——你在说什么呢?喂?听见没有?”林舜兜里,手机嗡嗡直叫,丁尧尧的声音又尖又脆,离老远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还敢玩花样?”领头那人伸手搜出手机,勃然大怒地一拳打在林舜肚子上,愤怒地命令:“走,带他回去再说!”
杨问的一只胳膊翻上来,左手扒着墙顶:“土长老,你给我站住。”
土长老果然站住了,不仅站住,还放下了林怒辉,慢慢走过去,捏住杨问的手腕,几乎要把手指嵌进他的骨头里:“你——还——敢——出——来!”
杨问仰着脸似乎在闲聊:“土长老,你装什么疯,演戏给自己看很好玩吗?我不信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心魔,不是妖术,你的法力没有了,就这么简单。”
“滚!”土长老揪着他的手臂用力一掀。
楼下一阵尖叫声,林舜忙回头看,被挟持的人按着脑袋往外拖。
杨问右手抓住土长老的手臂,一个人的分量带着他们俩一起往下一跌。土长老条件反射似的向后硬拉,杨问身子一折,半空中右腿弹起勾着墙沿,半个身子跟着翻了上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土长老:“你就算把我扔下去又有什么用?这些人,都是你们口口声声要保护的人吧?怎么了?现在就不想保护人类啦?”他终于翻进天台,回手一指:“你看看你们的王储,他也一样失去法力,可是——”
杨问的话中断了,他看见林舜被几个人夹着向圈外走,两百米外的停车处,有一辆切诺基很是显眼。
他没时间做说服工作了,俯身顶着土长老的腰就往另一侧冲,这个公会老宅男像一只半瘪的热气球,身材粗大结实,但脚底下虚浮,动作和敏捷差了十万八千里——杨问看了一眼林怒辉,他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闭着眼睛躺在地上面无人色,不过来不及再管他们了,林舜现在似乎更危险一点。
他把土长老拖过小半个天台,拖过三尺高的墙沿,看准了底下的厚厚气垫,头朝下脚朝上地一翻——在不会超过两秒钟的时间里,万有引力轰然发威,瞬间的失重,全身失去知觉,血液着意志,然后是背脊撞上气垫的撞击。
周围又是一片惊叫声,林立的高楼和喧嚷的市中心显得不那么真实,远远的林舜和那帮人也被惊叫吸引着回头,杨问胃里翻腾着想吐,脑子一阵阵发蒙,然后看见林舜偷偷向他摆了摆手,意思是危险别过来。
“欢迎来到人类世界,想死没人拦你,不过别拉垫背的。”杨问拍了拍土长老的脑门,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推开围拢过来的警察,跌跌撞撞左歪右晃向林舜追去。
那群人已经把林舜先塞进车里,领头的那个正准备上副驾驶座,杨问已经跑过来了“站住,他不认识你们我认识你们,怎么了起子兄,光天化日的你们敢抢人?”
“阿问啊”领头那个被叫做“起子”的回头看看警车:“殿下他可是自愿到我们那儿做客,别乱说话。要么上车,要么滚蛋。”
“挤一挤,挤一挤。”杨问拉开车门,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空地:“起子兄拿人之禄忠人之事,我也想看看何方神圣在捣鬼。”
“起子”不愿意在有警车的地方多蘑菇,他打火踩油门,大切拐了一个弯儿向南城驶去。左右几个人立刻把车窗的反光车帘全都拉上,直到回头一看确定没人追来“起子”才问:“杨问,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随便说说。”
“那就给我说清楚。”起子一转身揪住杨问的领子,杨问刚想还手,被身边两个人按在座位上。
杨问乐了:“说清楚就不好听了,起子,你们出了名的欺软怕硬,自己又没什么法力,公会出事不出事,就凭你们还管不着。就算你们管得上,这才四天吧四天就敢抓人对付林舜,你要真有这个胆子,当年我早就跟你了,也不会非要去找雄哥。”
“你少拿宁也雄吓唬人,此一时彼一时喽小兄弟。”起子嘿地一乐“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杨问微微笑了,半吓唬半安慰安慰心理素质并不是那么好的林舜:“林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仁兄绰号叫做起子,意思是他一抬手,下面那个人身上就要冒泡。我小时候特别害怕他,只要有他呆的场子,我肯定连边都不碰。”
林舜和杨问中间夹着一个哥们,林舜本来有点紧张,被杨问乐呵呵的样子也弄得放松下来:“哦,我记起来了,混血妖登记那会儿,他们是第一波。”
杨问赞同:“我跟雄哥那会儿开了个酒吧,起子兄也号称要来给我们暖场——那哪儿成啊?人家是来弹琴的,他是那把琴过来准备砸人的。起子,我就想不通了,你脾气又大骨头又软,脑子又笨,这次急吼吼跟上的老大,到底能不能罩住你啊?”
起子啪的亮出把蝴蝶刀,探身揪住杨问的头发:“你找死?”
杨问没有动,只是很慢地摇头:“我看准了你不敢。”
“好,我让你看看我敢不敢!”起子操刀就要砍人。
杨问补充说明:“我建议你还是先打一个电话——我没说清楚,不是你不敢动我,是叫你们来的那位不敢动我。你要是真不问,直接动手,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嗯?”
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人家把话逼到这份上,打电话太丢人了,不打电话把刀揣回去更丢人。进也丢人退也丢人,他发一声喊,整个人暴起,手下几个兄弟一起站起来拦上“老大冷静点”“老大,小不忍则乱大谋”一车人哗哗啦啦喊成一团。
“妈的我快吐了”杨问低头摸出手机:“你不打我打了?”
起子想拦,伸伸手,居然没有真拦,杨问不耐烦地拨通一个号码,电话通了,一车人都很安静。
杨问低声笑:“早啊,韩姐,我和林舜在一辆车上你到底想怎么办?不如利索点,咱们面对面谈。”
“你使诈!”起子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姐”他被愚弄的怒火熊熊燃烧,一拳砸在杨问脸上“我今天不把你打冒泡了我就不是起子!”
就在他第二次挥拳头的时候,他的手机也响起来。起子脸色很不好看地接了,十秒钟之后脸色更加不好看地命令:“调头!他妈的给我调头!”
切诺基在马路上硬生生一个调头,招来骂声无数。
“一点逻辑能力都没有”杨问捂着脸看林舜:“你真够义气,就这么坐着看我挨揍?”
林舜的笑容诡异而温暖,杨问揉着脸的手僵直了,他意识到刚才一不留神说了一个和林舜永远也扯不上的词。
车子永远很像主人,大切一路风驰电掣,喇叭加引擎吼成一团,把他们送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中心大街十七号。
杨问发现了一个奇迹,地下一层的电梯居然还是通着的。
韩枫沙坐在宁也雄最喜欢的那张大沙发上,手里捧着宁也雄最喜欢的红酒,虽然是坐着,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两个走进来的少年。
“韩姐。”杨问礼貌地点头,语气可不怎么礼貌:“您选手下的眼光真是江河日下。”
韩枫沙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转:“我的眼光再差也差不过宁总。”
杨问熟门熟路地去拿杯子。
韩枫沙脸色一沉:“杨问!我刚才听说,你说我不敢动你?”
杨问已经拿了杯子,还是俩,回头到冰柜里拈出一瓶酒来:“哪有,吓唬吓唬那几个人而已。韩姐您想把我怎么样,也轮不着他们动手嘛。”
韩枫沙夺过他手里的酒瓶酒杯,往垃圾桶里一扔:“就你这种墙头草,不配喝宁总的酒。”
“好吧,韩姐,您一口一个宁总,但据我所知,宁先生没有下过任何命令,要把公会斩尽杀绝了。这是您自己的意思,没错吧?”杨问耸耸肩膀:“咱们直说了吧,宁先生现在不在,你我都在凭自己的意思办事,看的不高兴了,有很多方式解决,不一定要先攻击我什么。”
“宁、先、生?”韩枫沙一把撕开他的衬衫,露出心脏部位那个紫红的十字伤疤:“宁总即使在,你也不会按他的意思办事了,是不是?”
杨问正色点头:“是,我自由了。”
“你就自由到林舜那边去?”
“韩姐你根本不懂,自由的意思就是——我不用再管我是哪边的了。我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问这儿就成了。”杨问点点那个伤疤“公会现在就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菜帮子,你收拾他们有什么了不起?”
“服务器会再开的小兄弟,到时候你保证他们不会收拾我们?还是你,殿下,你保证?”
林舜好容易才在激烈的辩论里插句话:“我”
“你个头,闭嘴。”杨问推开他:“韩姐,你喜欢雄哥,每个人都看在眼里。雄哥不要你了,自己躲起来,你生气不用拿别人出气。”
韩枫沙脸色剧变:“杨问,你胆子真大。”
“我跟他来了,就没想着回去。”杨问挡在韩枫沙和林舜之间:“韩姐,是,服务器一定会再开的,但那个东西在混沌界,你和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重开。你这样自作主张,你不怕雄哥回头生气?他临走的时候可是交代过,公司按照正常模式运行,他没让你做这些,对吧。”
“别在我这儿逞英雄,杨问,我本来就不是妖怪,宁总在,他说了算,宁总不在,谁也别想管我。”韩枫沙伸出手,酒杯连同红酒凋谢成掌心一堆晶莹的沙子“你们忘了还有魔族,是不是?”
林舜看着那堆沙子“啊”了一声,是的,眼下整个妖族妖力被封印,这个世界如果韩枫沙愿意,就是魔族的天下。
人类是可笑的动物,他们总是把对自己有好处的叫做益虫,对自己没有好处的叫做害虫。可是我们魔族存在的时候,这些第四纪亚冰期才出现的新新人类根本还没有发言权。我的父亲有五十个儿子,五十个女儿,那时候我是最小的公主,我看着朗日的军队杀进魔宫,我是那么的恨他,但又又觉得他像个天神一样。我是一个公主,我有我的族人,我除了诅咒他之外,不能说出任何别的言语。可是,我父亲的一个姬妾就可以。
我看着他们相爱,我看着魔戒被灭族,我自己逃回了断壁残垣的魔宫,积累着复仇的力量。我等啊等,结果朗日——这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也有被自己的王上处死的一天。我那么高兴,是因为他终于有了这个下场,还是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可以联手了呢?他第二次失败,逃入混沌界,身边一个随从也没有,是我帮着他重整旗鼓,走进人间。杨问,你是看着他召唤混沌力量的?你告诉我,他是非要这么做不可么?他难道不能杀死妖王,再杀死那个叛徒,统一妖怪大陆么?他和你一样,杨问,他躲了,他忘不了自己是个妖怪,更忘不了那个已经死了上千年的幽兰,他躲了!
那么,如果他不要,我要。你来的正好杨问,把服务器的密码给我,把你的刀给我——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宁总自己在游戏里,他是不可能再去开通服务器的——如果你非要说没有,我会帮着你找回来。
“那么,你试试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杨问就开始在妖怪a梦里跋涉,有一股什么力量似乎穿透了他的灵魂,在用他的眼睛感受那个世界。“就在这里,站住!”韩枫沙带着兴奋和惊喜。
英雄的墓碑,在郊外小树林的深处,芳草和绿树围拢着沉寂的坟墓,风吹过,像是女高音的吟唱,又像是吟游者的叹息。坟墓之后,是视力不能达到的深深黑暗,而在黑暗中唯一可见的,是断为两截的王杖,和一柄斜插在地,锋锐如冷月的长刀。
“拔出来。”韩枫沙命令。
“我在拔,可是不行啊。”杨问抬手,可是只是抬起屏幕前的手,他根本就无法穿越那层纯黑的迷障。
韩枫沙把一个又一个的异魔之力加在他的身体里,杨问按着胸口夸张地说:“韩姐你这样除了杀掉我,没有用的。”
“你不会有事的,我在为你开启生命吸收的技能。”韩枫沙是异魔中的佼佼者,她本以为控制杨问的心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源源不绝的异魔之力既没有受到阻碍,也没有遭到反抗,杨问滔滔不绝地啰嗦,除了妖怪体质和魔怪力量融合起来有稍稍不适,似乎再没其他反应。
杨问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小心翼翼把右手挪离鼠标——僵硬感慢慢退去,疼痛感重重袭来,也不知道在电脑前枯坐了多久。他无奈地对韩枫沙笑笑:“这把刀是从我心里炼的,可它又不是娘胎里自带的,拿走了就不是我的了。”
“是你根本不想拔它而已。”韩枫沙抬头,目光炯炯:“如果再进去,能让你妈妈复活呢?”
杨问不动声色,可小手指不自觉地跳了一下:“韩姐,你就相信雄哥一次,他想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久,服务器什么时候该开什么时候能开,他一定有打算的。开了之后,妖力怎么分配,谁是妖王,有没有妖王,这一切即使是他也算不到了。韩姐我想见见我妈,想得要命,可我不想再这么来一次,对不起,我愿意用我的方式等下去。”
韩枫沙看着杨问,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孩子固执而别扭,他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用温和的方式先退让后坚持的?她在幽暗国度里渡过了太漫长的岁月,真正和人打交道的不过短短数十年,可就在这短短数十年里,她也已经看过很多少年长大成人,有的多少年如一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有那么极少数,愿意和自己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本性扭着来。韩枫沙望着天花板:“等,你有大把时间可以等,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韩枫沙另开了一瓶酒,随手递给杨问一杯“杨问,宁总给你留了一份东西,委托人是我,你十八岁成年的时候正式生效。好吧,实话实说,我是有私心的,我觉得你已经不配宁总送你任何东西了。”
“确实是这样。”
“那么,你应该不介意把它给我。”韩枫沙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密封的标签已经撕去“你看看吧。”
很厚的一份文件,杨问按捺内心惊诧,漫不经心状随手一翻——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是用妖界的符令和人类的文字写成,宁也雄将他名下的百分之五十股权,全部资产以及混沌界服务器的核心控制权转给杨问,但在杨问的名字下面,暗符勾画着两个字:婷婷。
无明业火腾腾燃烧,杨问第一次对宁也雄失去了尊敬:“他不能这样对尧尧。”宁也雄把丁尧尧当成什么了?一个花盆?一个寄主?如果婷婷可以长大到继承这一切,那时候尧尧是什么样?
“我和你想的一样,你想保护丁尧尧,我不太喜欢宁婷婷。”韩枫沙在杨问的酒杯上轻轻一碰:“宁总以为我们公司是他的家族企业,我不这么认为。杨问,我给你两年时间,你把婷婷给我除掉。然后我们各取所需。”
“如果我办不到呢?”
“那么我就只能连丁尧尧一起除掉,让他们一家三口换个地方团圆。”韩枫沙永远像个大姐姐:“作为报酬,我会教你一点异魔的技能,虚弱诅咒,催眠还有混乱——你想先学哪个?”
“听起来都不适合我”杨问想了想“如果韩姐您真的要给我一点报酬,我希望跟您学一点商务管理。”
“敝公司没有雇佣童工的兴趣。”韩枫沙多少有点儿嘲笑的意思,杨问终归还是一个小孩儿,不懂得天高地厚,管理?他们连传真机都不会用就想摆弄公章,怎么上街都不清楚就要嚷嚷怎么上市了。不过韩枫沙不想再节外生枝:“我会给你一盒音乐总监的名片,不过你得弄明白,这个部门只有你一个光杆总监。中层以上会议你可以列席,但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机会我给你,能学到什么,看你自己的本事。”
杨问点头:“成交。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韩枫沙耐性快到头了:“你说。”
“您知道我和殷浩有点过节,我不太喜欢他的公司。我记得临下去的时候雄哥带着我和他谈过一些融资的事情。冰点这段的时间的账面不大好,更重要的是殷浩失踪了,他个人名下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只能暂时冻结。我想我们可以用合资方的身份要求账目明细和分红,进一步的话就可以告他们,殷总既然带着公章和资金潜逃了,冰点一定会挂牌出售我想请韩姐帮我,公报私仇。”
韩枫沙眯着眼睛看杨问,她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小子——杨问费了这么大力气才离开宁也雄,又在第一时间要求返回公司。放着魔族力量不去使用,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来报仇。
韩枫沙笑得很开心:“看来你还是一个混混,只不过不想做一个打手。”
杨问微笑不语。
“明天过来上班。”韩枫沙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哦,对了,异魔的技能已经开启了,用不用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