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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遇春在奇异石室中,面对睡在龙床上之人,抱拳发话时,他身后曾悄然出现一位极美丽而极不快乐的女郎,从手中绿竹箫内,吹出七缕寒光,射中叶遇春背后七大要穴,在他中了寒光,人晕身倒在绝美女郎的香怀中后,那位绝美女郎才在她极不快乐的神色之中,勉强绽放出一丝慰然笑意!
这丝笑容,来得奇怪!
奇异石室中的龙床、石椁,和鹿鼎图形,当然十分奇异!
酣睡龙床之人,和极美女郎的身份,费人寻思!
这一切的问题,如今已到了解答时刻!
在龙床上,酣睡不醒之人,是刚刚赶回云南,处理建宁公主丧事,又匆匆赶出山海关,要来鹿鼎山,群侠会合,寻宝掘脉,实践他曾对江湖承诺,必为汉人作桩惊天动地大事的韦小宝!
不是由于龙床、龙枕过于舒服,使韦小宝睡得太酣,沉沉入梦!他是病得太重,业已发了高烧,昏迷不省人事!
东西万里,日夜奔波,当然难免劳累!象韦虎头、韦铜锤,或韦双双那等年轻人,对于劳累,根本不当回事,饱餐两顿,酣睡一宵,多大的劳累,也能祛解复原,精神奕奕!但韦小宝要算中年已过,变成“韦大宝”甚或“韦老宝”了,略微上了年纪的人,偶然劳累无妨,对长期积存的劳累,却难以消化,是笔身体上的沉重负担!
何况,他也因避雨,发现鹿鼎山外的一处幽秘洞穴中的形状、道路,以及几处机关、暗门,都与自己所拥有凑自四十二章经中的“藏宝秘图”相当符合!遂按图索骥,越寻越深!
最后,虽寻到这奇异石室中,却在经过机关时,略受震荡伤损,又在通越一些水道风穴时染了风寒,再加上奔波劳累,一并发作起来!常言道:“英雄只怕病来磨”韦小宝虽是英雄也抵抗不了发自身体内部的疾病折磨,终于倒在那张“龙床”之上,进入了昏迷半死状态!
这一来,可把他那位掌上明珠,心爱娇女韦双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韦双双姿质绝顶,深得七母一父之宠,艺综八家之长!新近又拜小寒山的“度厄神尼”为师,学了一身专克各种毒物的神奇绝技!论本领,她着实要强于两个哥哥,但对于一般医道,却最多入门而已!
韦小宝病情突发,来势又猛,韦双双自然束手无策,急得五内如焚!她新遭母丧,又遇父病,自然满眶珠泪,一脸悲容!
故而,说她是极美丽的女郎,乃是写实!说她是极不快乐的女郎,同样也是写实!
韦双双发现这奇异石室,太不寻常,是经人大费心机营建,遂期望其中或植有罕世灵药,可使爹爹韦小宝服食之下,病愈灾消,遂仗恃业已记熟途径,去往别处寻找!
等她苦寻无得,失望转来,却发现奇异石室中,多了一个突如其来正向韦小宝抱拳发话,而本身也摇摇欲倒的叶遇春!
韦双双已得“度厄神尼”真传,对克制“降头”、“蛊毒”之道,具有专长,一望便知叶遇春是中了这等算计,已将发作垂危!遂不顾一切,及时从“度厄神尼”所赐的降魔至宝“度厄箫”中,吹出七枚“度厄金针”射中了叶遇春的背后七处要穴!
人最得意者,莫过于“学能致用”七枚“度厄金针”针针射中之下,韦双双情知对方命不该绝,大厄已消,不禁为了自己及时出手的这份功德,从她极不快乐的眼角眉梢,浮现起一些不是为自己而快乐的慰然笑意!
这丝笑意,起初极淡,但于叶遇春倒入韦双双的香怀以后,她脸上笑意,却越来越浓!
不是由于叶遇春貌相长得英俊,使小姑居处的韦双双,越看越爱,动了感情,而是由于韦双双既想知道自己用“度厄金针”所救的,究竟是什么人,又知“降头”厉害,不得不仔细搜身,以期略为了解这位英俊少年,是何身份?
不搜还好,一搜之下,未搜出任何兵刃,任何暗器,却搜出“青囊融粹”、“扁鹊真传”等几本“医经”和一些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奇香药物!
睹物知人,这少年不带兵刃暗器,显非邪徒,全身都是丹药、医经,必精岐黄妙术!
爹爹韦小宝高烧人晕,命在顷刻,最需要的东西,便是有效药物,最渴盼的人儿,便是有道神医!
如今,天符人愿,医生和药物,居然不请而到,自动上门!虽然医生“神”不“神”?药物有效不有效?尚在未可知之间,但已从绝望中绽放了一些希望,怎不使韦双双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对于叶遇春的照拂,也越来越亲切周到!
叶遇春在韦双双亲切周到而又学有专长的照拂治疗之下,不单“降头”全解,人也神志全复!
韦双双见他业已苏醒,遂含笑说道:“我因曾听得你向龙床报名,这位大哥是姓叶吧?我叫韦双双,龙床上病得甚重的,是我爹爹韦小宝!”
“韦双双”和“韦小宝”之名,已使叶遇春惊中生喜,但“病得甚重”一语,却又使叶遇春喜上添惊!
他顾不得先和韦双双寒喧,在发觉自己人已能动,毒已尽解之下,一个“鲤跃龙门”应该是“人跃龙床”便从韦双双的温馨怀抱之内,跃上那张冰冷龙床,一面为韦小宝诊视脉象,一面察看病人气色!
汗,大量的流!
不是韦小宝高烧甚剧,汗出如浆!
而是替他三指搭脉的叶遇春,脑门子,鼻翅子,都出了汗,并不断直往下滴!
叶遇春流了汗,韦双双却流了泪!
因为,医生如此神情,岂不等于是表示病人的情况严重,严重到太使医生为难,甚至回天无力!
韦双双就站在叶遇春的身旁,她心中一酸,珠泪泉流便顺腮而落的,滴到叶遇春的颈项之上。
叶遇春对这断线珍珠般的眼泪,惊得猛一偏头,看见韦双双的悲痛神情,并明白她何以如此,便赶紧安慰笑道:“双妹别急,慢说我恩师医道通神,便仅凭借叶遇春歧黄薄艺,暨身边药物,也可保证能令伯父大人不久便病体霍然,必无大碍!”
仅从语意方面,已足大慰韦双双的那颗狂跳芳心,再从称呼方面,也听得她又惊又喜的,失声问道:“叶兄叫我‘双妹’,叫我爹爹为‘伯父’,真的如此不见外么?”
叶遇春一面先设法喂韦小宝服下几粒丹药,一面含笑答道:“双妹有所不知,我和你大哥虎头、二哥铜锤,订交在先,业已成为好朋友了!”
说话之中,又取出一筒金针,为韦小宝极其小心仔细的,施展“金针刺穴”之法。
等一筒金针扎完,适才所服的药力行开,韦小宝果然高烧渐退,有了知觉,叶遇春也把自己与韦家兄弟交结,大家同来鹿鼎山,企图寻找藏宝,并发掘墓穴,泄弱满清帝室龙脉风水情况,向韦小宝、韦双双说了一遍。
韦双双笑道:“大家别乱找了,看来不单藏宝在此,连满清帝室的龙脉风水,也一并就在此处,只消把我二哥的师傅,有关风水阴阳的大内行‘白发女管辂’孟七娘孟老婆婆请来,由她审视情况,主持破坏就可!”
叶遇春举目四顾,神色有点惨然的,指着东面壁下的巨大石椁,问道:“那石椁之中,有棺材么?棺材中所埋葬的,是满清帝室的哪位祖先?传说中得之足以定国安邦的巨大宝藏,又在什么地方?”
韦双双摇头答道:“由于我爹爹一到此间,就开始发病,以致尚未开启石椁,不知椁中有棺无棺?以及棺中死者是谁?反正我们不是来作什么考古发掘,只是进行一桩‘弱满兴汉’大计,遂根本不必研究棺中死者是谁,只消破坏龙脉风水,取走重要宝藏,一来削弱满清的国运,以及库藏,二来把这据说有安邦定国价值的珍秘之物,移作日后大汉子孙复国建国时的安邦定国之用!”
叶遇春抚掌笑道:“妙极,妙极,等韦伯父病势告痊,我们便开始寻宝,至于那具石椁,真如双妹所说,给它来个视若无睹的不开也罢!但传闻中的鹿鼎宝藏,怎会不在鹿鼎山中?而在鹿鼎山外?”
韦双双笑道:“不一定是鹿鼎山外啊?你来时是斜行往下,又复几经转折,故而可能此处已入鹿鼎山界,由于满清祖先,担心泄密,只把图形分藏于‘四十二章经卷’之中,确实的地形情况,可能连守在鹿鼎山中的那些钦派武士,都未知道”
叶遇春“呀”了一声道:“这样说来,莫非我们还是进入此处的第一批人?”
话方至此,躺在龙床之上,仍然身覆黄衾,但显已病势大好的韦小宝,突然接口说道:“不是第一批,而是第二批!我认为依序而论,我是第二个人,双儿是第三个人,叶贤侄应该是第四人了!”
韦双双见她爹爹已能开口说话,不禁心中大喜,嫣然笑道:“遇春兄医道通神,妙药有灵,金针绝妙,我爹爹好得多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自己的情况?你所中‘恶毒降头’,是否已被我师傅‘度厄金针’,完全予以消解!”
叶遇春乘着韦双双替自己细心诊视之际,笑向韦小宝问道:“伯父不会无缘无故的,自居为第二人吧?你认为比你更先进入这藏宝之处的第一人是谁?倘真有人先来,则定国安邦之宝,是何等重要?岂不早就被人取得去了?”
韦小宝摇头道:“宝物是否已被取走,我拿不准!但那比我先来的第一人是谁,却可以猜得八九”
韦双双急急问道:“爹爹猜他是谁?”
韦小宝道:“当然是我的好朋友‘小玄子’啊!”韦双双有点意外的“咦”了一声道:“爹爹怎会有这等想法?是‘小玄子’亲自告诉过你的么?”
韦小宝笑道:“这是重大机密,‘小玄子’与‘小柱子’之间,纵令交情再好,他也不会明言!我是根据‘小玄子’六十一年的良好治绩,不朽事功,作了如此推断!”
韦双双叫道:“‘小玄子’治绩好啊!他仁民爱物,天下为公,是个定国安邦的一流好君王啊!”
韦小宝笑道:“故而,我猜想‘小玄子’是入过宝山的第一人!他纵未取走宝藏,必获得了某种足以定国安邦的珍贵资料!”
韦双双皱眉叫道:“资料?资料在哪里呢?”
语音略顿,突又挥动“度厄箫”把似乎刚刚离开叶遇春身体的一条小小蚕形之物,用箫生生击毙!
这时,正好是姬小菁面对“宫门三凶”突然全身发抖之际!
蚕形之物一死,韦双双扬眉笑道:“遇春兄,你已完全无恙,但那向你施放‘降头’的痴情苗女,却恐死定!我对她,是无法保全的了!”
叶遇春先向韦双双谢过为自己化厄消灾之德,然后微喟说道:“那苗女姬小菁虽颇可怜,但习炼邪术,把本身元神与毒物合为一体,以致难逃‘度厄’之诛,也属咎由自取!只不过我避雨而失足,突然历时这久,毫无音讯,难免会把我恩师与虎头大兄、铜锤二兄,以及其他同道,急坏了呢!”
韦双双闻言,眼珠一转,向爹爹韦小宝看了一看,含笑问道:“我爹爹的这场病儿,来势汹汹,相当吓人,幸经遇春兄神技妙药,才告无恙,如今是业已全好?还是仍须疗治?”
叶遇春道:“再服一些药物,并施金针手术,方较妥当”
韦双双听至此处,便接口笑道:“既然如此,遇春兄请再为我爹爹续施妙手!我则因出入途径已熟,抽个空儿,出去通知令师赛老人家,和大哥二哥一声,免得他们会为你担忧心急!”
韦小宝躺在那张稳固舒服的龙床之上,颔首笑道:“对,双儿出去,通知大家一声,并告诉虎头、铜锤,我们这些先行部队,业已抵达地头,你六位妈妈的‘娘子大军’,应该也即将压境!倘若胤祯爪牙,扎手势强,不妨先略予周旋,等力量集中以后,再来场足以震荡北京的‘鹿鼎会战’!”
韦双双获得爹爹指示,向叶遇春嫣然一笑,并作了个“多多拜托”的手式,柳腰微拧,香风一飘,便消失在她方才从叶遇春身后悄然出现的壁上秘门之内。
去势那等灵妙,身材那等美好,以及神情方面的那等可爱娇憨,真把个平时对女孩子们,没有多大兴趣的叶遇春,看得几乎呆了,想起自己适才毒发晕倒被她抱在怀中的那份温馨,不禁痴然若醉!
韦小宝一人讨了七个老婆,当然是情场中的“过来人”看在眼中,笑在心中,觉得象叶遇春这样一个品貌皆佳,而又身负歧黄绝艺的侠义少年,决不辱没爱女,也算是相当难得的雀屏佳选!
韦双双走了一会,叶遇春才定下神来,再喂韦小宝服药,为他扎针,并刻意求功的,索性把红绡吃了“石根玉莲”后,分送给自己的一些“灵石仙乳、万载空青”也从玉瓶中倾向韦小宝的口内!
这样一来,韦小宝何止病势完全消失?连精神也比未病前,好了许多的,立即从龙床上坐了起来,向叶遇春含笑说道:“多谢叶贤侄的神技妙药,我已完全复原!常言道:‘既入宝山,决不能空手而回’,如今,我们要凭眼力,仗心思,也试机运的,找一找‘鹿鼎宝藏’,看看究竟有多少黄金白银,隋珠赵壁,才当得起足以定国安邦之用!”
叶遇春未动手前,先闪动目光,把这奇异石室,再度整个细看一遍,向韦小宝问道:“伯父是否已与双妹,把整个石室,都曾细搜一遍!”
韦小宝道:“搜得甚细,除了未曾开那石椁,和拆掉这张龙床以外,可说把整座石室都曾搜遍,但结果却毫无所得!”
叶遇春笑道:“若要小心求证,必先大胆假设,如今我们似乎可以假设,所谓鹿鼎宝藏,若不在龙床之中?便定在石椁以内!”
韦小宝笑道:“这项假设,应该绝对成立!‘大胆假设’已有,下一步便是‘小心求证’,叶贤侄的意见如何?我们是先开石椁?还是先拆龙床?”
叶遇春并不率然置答,是仔细想了一想以后,才含笑答道:“此处确实是墓穴形成,故而,石椁中,多半有棺,而棺中又多半定有死者!不论死者是谁,先亡之人,应受尊重,我们还是先拆龙床,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必惊动死者,去开石椁,伯父认为”
话犹未了,韦小宝已连连抚掌的,向他点头嘉许笑道:“贤侄少年老成,话语中肯!你除了歧黄妙技以外,连见识、人品,都是极难得的上上之材!你你你定过亲事?娶了妻室没有?”
叶遇春是聪明绝顶之人,听了韦小宝这等问话,以及见了他语音略有吞吐的异样神情,当然知道是已动选婿之念,不禁脸上一热,心中一阵“腾腾”乱跳,赶紧应声答道:“小侄幼遭孤苦,随师飘荡江湖,事业未成,德功不足,那里够资格起什么家之念?”
这话儿,不亢不卑,回答得十分得体!
常言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如今,韦小宝以未来老丈人的身份,也着实对这心目中的女婿,越看越爱,觉得叶遇春不论在品貌、气度,以及学养等方面,都配得过爱女韦双双去,这桩良缘,真所谓“天作之合”决不能轻轻错过!
就在韦小宝满心欢喜,满面含笑,准备与叶遇春合力动手,先拆龙床之际,叶遇春忽然似有所得的,向韦小宝扬眉叫道:“伯父,我还有一种较奇怪的想法”
韦小宝道:“有想法就尽管说啊!我认为以贤侄的才华、见识,想法定不怪异,可能是有甚独到之处?”
叶遇春又被夸赞得脸上一热,伸手指着石室中央地上半红半黑的太极图形,以及图中所画的“一鹿”“一鼎”缓缓说道:“此处是‘鹿鼎墓穴’,据传有足以定国安邦的鹿鼎宝藏,而这地上太极图中,又画有鹿、鼎之形,似乎必有关联,另含深意,不会是太巧合吧!”
韦小宝点头笑道:“我也起过与贤侄同样想法念头,并曾对地上所画的一‘鹿’一‘鼎’,仔细察看,但却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扬周朗声又道:“故而,我们还是赶紧合力动手,先拆掉这张龙床,看看有无蹊跷,再决定是否继续开启石椁”
话方至此,韦小宝语音忽顿,脸上,与目中,都闪烁出极度惊奇神色!
因为,他既已决定要拆龙床,人自然先行下床,并伸手把龙床上的衾枕等物,一齐取起移开。
谁知这一移动衾枕,竟发现枕下床上,也绘有一个半红半黑的太极图形,只不过比石室中央地上所绘,要小了许多,但太极图中,照样也绘着一“鹿”一“鼎”!
叶遇春目光注处,轩眉笑道:“这龙床之上,果然有花样了,伯父请看,图中那一只小鹿和一具小鼎,竟非平面,还有些微微凸出的呢!”
韦小宝定睛一看,知道叶遇春目光锐利,所见不差,遂伸手抓住那微微凸起的“鹿”、“鼎”图形,用力试加推动
向左推时,根本毫无动静,但等韦小宝双手凝劲,向右推时,却突然觉得有些活动,跟着便手上一空,一阵“轰隆”石响,眼前晃起了令人目眩心悸的红黑急转旋光!
叶遇春生恐这是机关发动,有甚难测奇险!遂赶紧把一身功力,提聚双掌,紧紧站在韦小宝的身旁,准备护卫这位如今的韦伯父,更可能便是自己未来的泰山大人,应付任何突变!
石响渐息,红黑旋光渐停!
恢复了先前的安宁,但石室中已异原状!
所谓“已异原状”的“已异”之处不多,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并非意料中怠。鳎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