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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父子,钱百锋以及白铁军聚精会神地倾听那个古怪疯僧半疯不疯的狂言,他们知道,这时候那疯僧已然混淆了,也正因为如此,昔年的许多阴谋诡计,竟然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一揭露。
他们深知不可过份摧促或追问那疯僧各项细节,否则那疯僧很可能突然不说下去,他功力又是绝高,要想他继续说清楚甚为困难。
那疯僧说到魏定国千方百计找人对杨陆下手,白铁军钱百锋只听得心中狂跳,又悲又急。
只听那疯僧继续说道:“老衲不相信凭魏定国有什么能耐,居然可心请出一个山野和尚。老衲当时便追问道:‘魏定国,你凭什么可以说动那山野和尚,居然能为你去对付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魏定国哈哈大笑道:‘正因这山野和尚生性脾气古怪,魏某才有办法!’”
“他满面都是得意之色,老衲观察,果然不似虚伪之言,那魏定国说道:‘大师也当知道那山野和尚生性极为古怪,一切行事似乎均随心所欲,丝毫不顾常理?’”
“老衲想了一想,虽与那山野和尚只有一面之缘,但想想的确不错,便点了点头。魏定国道:‘魏某利用他有这一点,再加上这个和尚有言必行的习惯,便和他打了一场赌!’老衲怔了一怔道:‘你和他打什么赌?’魏定国道:‘赌的方式不必说了,赌的内容是胜方有权命令负方一事,负方必得遵命——’”
“老衲见他不肯将打赌的方式说出,心想他有八成又使了诡计巧策,那山野和尚甚少行动江湖,心计那有他姓魏的深远,吃了亏恐怕犹自不觉。老衲当时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果然成为胜方?’魏定国哈哈笑道:‘这真是上天注定的意志,在这儿一个当口儿,竟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这下全局布好,大师,这瓦喇皇帝你是当定了。’”
“老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因他要求老衲去对付杨陆,老衲不肯,他又捉他人,老衲还有什么话说?”
“魏定国和老衲谈到这里,便匆匆走了,到了第二日,他又来找老衲,见面第一句话便是说:‘大师,这一次你可要出力了。’老衲问他说是什么事,他很神秘地道:‘双方要开谈判了。’老衲着实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你说明朝与瓦喇两方面要谈判?’魏定国道:‘这不算是双方朝迁出面,乃是私下的交易,大学士周公明使人送暗信,以杨陆为名,邀请瓦喇方面国师一谈。’”
“老衲噢了一声道:‘我道什么,原来是武林人物谈条件的场合,不知有什么好谈的?’魏定国道:‘依魏某之见,八成为拖刀之计。’老衲奇道:‘那么还要理会他如何?’魏定国道:‘大师你别忘了,这信虽为杨陆之名,但周公明出此计策,一定有他的深意。’老衲想了一想,想不出所以然来,便道:‘决定去,你既为国师,找老衲作甚?’魏定国急道:‘那杨陆出面,魏某岂能露面,大师乃是他听都未听过的人,扮着俗装,再着瓦喇装束,应付应付场面总是稳委。’”
“老衲想想,实在没有什么推托的借口,便答应下来。到了那一日,老衲果然代表瓦喇国师去赴约。瓦喇这一方面,除了老衲之外,还跟了两上相当高强的人,一共是三人,到了那约会之处,对方只有一个人单刀赴会。老衲便问那人道:‘你可是杨陆么?’”
“那人点头称是,老衲心中暗暗忖道:‘这人便是杨陆,从那魏定国口气之中,这人乃是惊天动地的人物,连他姓魏的对他也要胆怯三分,我倒要瞧瞧到底如何?’那杨陆看了看咱们三人,便对老衲道:‘阁下便是瓦喇国师?’老衲点了点头,杨陆便开始谈条件了,那些条件条条都是十分复杂,委实难以理解,加之老衲本来对之甚无兴趣,根本没怎样留心,到是那两个瓦喇人有说有答,经过老衲不记得了,总之结果是双方谈不妥。”
那疯和尚一口气说到这里,左白秋等四人不知道他这一段谈判赴会究竟说些什么,想来当年经过必是复杂,他现下神智混乱,说话颠前倒后,但四人只是听着,不敢追问。
那疯和尚双目之中射出昏然的光芒,喃喃地继续接着说道:“双方谈判不妥,瓦喇人立刻变颜相向,他们两人可能不知杨陆之名,根本没将杨陆放在眼中。
结果两人一齐出手袭击杨陆,杨陆只是不言,随手出了两招,那两人忽然一齐下出最毒辣的杀手。
老衲再也想不到这两人心狠如斯,骤下杀手,而且部位配合极为神妙,杨陆突然一转,整个身形好像浮在半空,不停地旋转,双掌左右切出,内力如山,那两个高手恐怕连他的招数都未看清,一人挨了一掌,直震得闷声连哼,跄踉后退。”
“老衲惊震得呆在当地,心想杨陆盛名果然不虚,这式神奇招数,老衲实是惊叹不已,怪不得强傲如魏定国也不得不对他戒备三分。
日后想,一定便是杨陆的‘回风舞柳’了!杨陆身形落在地上,冷冷一笑道:“承让!’
反过身来便匆匆走了,老衲也未相阻,回到魏定国那里,老衲第一句话便说:
“中原有杨陆这等人物,老衲想之不到。’
魏定国见老衲如此道,惊道:
“大师和他交手了?’
老衲微微摇摇头,沉吟了一会才道:
“就算那山野和尚出手拦阻杨陆,杨陆拼着受些内伤,未必冲不过去。’
魏定国面上神色陡然大变,呐呐地道:
“大师以为如此么?’
老衲慎重地点了点头,魏定国沉吟了一会,喃喃自语地道:
“这样看来,还得须要另一人。’
老衲当时也没有说什么,他当时便去找薛大皇,想来是叫薛大皇也出力相拦杨陆。”
“那几天塞北一带乱哄哄地,魏定国一天到晚跑进跑出,忙个不停,他突又对老衲说,发现另有一个绝代高人!
老衲问他是谁,他反问老衲听过‘左白秋’的名字没有,老衲吃了一惊,那左白秋名头甚大,想不到也赶上这一趟混水。
魏定国对老衲说:
“左白秋练功走火,还受内伤之中。’
老衲奇道:
“你怎么知道?’
魏定国道:
“魏某亲眼所见,追踪他已整整两日两夜了,那左白秋身法之快,虽受内伤,但魏某却始终追赶不到。’
老衲十分感兴趣,忙反问他道:
“那左白秋现下在什么地方?’
“魏定国想,大约躲在什么地方疗伤运气。’
“老衲倒想能见一见这姓左的。’
魏定国哈哈一笑:
“魏某找寻大师,正是这个意思,不知大师可否随我一行?’
老衲道:
“原来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隐藏?’
魏定国道:
“魏某若是直接前往,左白秋多半立刻隐逸,大师若是随后行来,则正好相遇’”
“老衲如何不知道他的用意,但老衲一生败在七指神婆手下,那神婆一对徒弟花老大花老二,人称川东双杰却伤在左白秋手中,别人不知那花氏兄弟的功夫,老衲却是可以推测得到,这左白秋功力委实盖世无双,老衲要见他之心甚浓。
于是老衲没有说什么便依他之意,那一日夜晚天突下暴雨,魏定国在看老衲之时,穿着一身黑衣,连脸孔以黑巾相蒙,他如飞而去,老衲跟随他,到了一个小山坡下,不远处便是一所茅屋。
魏定国示意老衲留在当地,他一人先行上去,老衲知道他的计划,便在阴暗之处相候。
等了足足有一顿饭功夫,仍然毫无动静,突然只见一条人影匆匆向北而去,正是那魏定国,老衲一时呆住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用意。”
“正疑惑间,又有一个人影自屋中出来,却匆匆向南而行,那人影黑暗之中看不清切,但身法奇快,老衲印象中好像并未见过此人。
老纳左思右想,突然想到,难不成这后来一人便是左白秋?但魏定国为何一言不发,先行离去?
哈哈,当时老衲再也想不到,魏定国当时乃是吃了亏,被人一掌震伤,以他的性格,岂会让老衲看见他的狼狈情形?竟然一走了之,但当时老衲并不知道,这还是日后老衲逼问他才说出如此。
老衲又等了一会,仍是不见动静,忍不住便向那茅屋走去,那屋中似乎空无一人,老衲正自奇疑间,那个不成材的少林寺主持和尚寻上老衲穷说一顿。”
疯和尚说到这里,语调逐渐缓慢下来,在一旁聆听着的四人也感到不甚慨然,昔年的往事一刹涌在钱百锋和左白冰的胸头,那一夜风雨交集,两人患难同舟,尤其是钱百锋,在功力全废下,亲目看这疯和尚和东海二仙之一的董大先生交手一掌,那一幕至今在脑海之中犹是历历如绘。
疯和尚顿了一顿,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四人听得面面相观,不知所措,那疯和尚笑了一阵之后,大声道:“老衲便回去啦!”
钱百锋和左白冰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暗暗想道:“这和尚大约想起那一段和董大先生对掌之事,这一段整个省去了,他此时虽然疯乱心神,但意识之中仍能感觉这乃是不光彩之事。”
那疯和尚大声道:“老衲便回去啦!回去魏定国老早已在等候老衲,他面上又惊又急的表情。
老衲问他道:
“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魏定国面色沉重道:
“左白秋竟与钱百锋旧识,钱百锋助他疗伤成功。’
老衲吃了一惊道:
“什么?这件事又有钱百锋的份?’
魏定国道:
“那钱百锋吃了魏某一掌,左白秋八成要为他去要药疗伤’”
“老衲道:“那岂不糟了?’
魏定国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
“那左白秋掌风扬起魏某的面巾,但魏某估计他并未看清面孔’
老衲不解地道:“所以如何?’
魏定国思索着道:
“所以,这反倒是一个天赐良机。’
老衲咦了一声,魏定国缓缓说道:
“钱百锋一时是去不成他们的大行动了,他忽然缺席,一定会引人生疑,加之他声名一向恶劣,再想一个别的法子,立刻可以造成最大的内讧。’
老衲道:“那左白秋不是知道他受伤么?’
魏定国沉吟地道:
“所以魏某要想,有一个人能去阻拦左白秋’
老衲不待他说完,便冷冷一笑道:
“你又想要老衲去么?’
魏定国这一次却笑了一笑道:
“不对。不可用武功相拦,那是对方不会相信的。’
听他不找老衲,倒不好再说什么。魏定国沉吟着说道:
“左白秋八成将出发到少林寺去求大檀灵药,魏某若是有法在半途骗他一骗,真是一举两得,那钱百锋将大祸临头,对方也立刻内讧,所以我说这倒是一个良机呢!’
老衲不明白他说些什么,忍不住问道:
“你拿什么东西去骗左白秋?’
魏定国笑了一笑道:
“我拿少林寺的人,去骗左白秋,包管马到成功。’
老衲心中一震,说道:“少林寺的人’
魏定国哈哈一笑道:
“正是,这当口少林寺的当家都出来了,还怕找不着人么?’
老衲心中暗暗叹道:
“这魏定国好密的心机,真是百世难见。’
于是他去安排好一切,老衲便没有再去过问,看来那左白秋果然中计,钱百锋也背上了黑锅。”
“过了两天,便传出杨陆去星星峡求救兵,中途遇伏丧命。老衲望着魏定国,喃喃问道:‘那山野和尚果真下了毒手?’魏定国哼了一声道:‘他么?他临时改变主意,好在魏某先有安排,薛神仙薛大皇下的手。’
老衲暗暗叹了一口气,那银岭神仙薛大皇虽说功力高强之至,但若强过杨陆,那还不至于。所谓他下的手,八成乃是偷袭而成,那杨陆从此一去不返,不久大战结束,老衲那还存心当什么皇帝,他魏定国找了另外一个瓦喇人还是如何,老衲也没问清,二十年岁月就这样过去了”
疯和尚说到这里,对那昔年的秘密有了充分的对证,好多都是早就如此怀疑,到这时得到实证。
白铁军听着那杨陆之死,果然为薛大皇下手,想到前两个月为了薛大皇疗伤,还到处找人,想着义父的一切,心中真是又悲又怒,刹时之间不解自己,他望着疯和尚,冷冷地道:“你的二十年在塞北过了,可是你的师弟呢?在绝谷深洞之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那疯和尚陡然一个飞身跳在空中,大喊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他这叫喊之声,真是全力贯注,直震得山谷齐鸣,声势骇人,白铁军仰天冷笑道:“我说什么?我说你还有脸穿着一身佛门衣装么?”
那疯和尚这时完全进入了疯狂的状态,只见了双目之中射出错乱的光芒,两只手臂在空中不停地舞动着,口中喃喃地道:“师弟师弟为兄的找你,为兄的找你去”
白铁军的怒火一刹时便消灭了,他怔怔地望着疯狂中的僧人,蓦然之间,那疯和尚仰天厉吼一声,身形疾掠向南而去。
左白秋站在路边,眼见他身形掠过,沉声道:“慢走——”
他话声未落,左臂斜推,正待发出,陡然之间他瞥见那疯僧的脸上,表情集古怪、痛苦、混乱于一处,口中不停地低吼,双掌左右交相互推,内力痛涌而出,遥击在两边的树木,打得株株根折倒翻,左白秋吸了一口气,生生收回拍出的掌式,这一停顿之间,那疯和尚身形如电,向南几个起落,已看不见人影了。
左白秋长长吁了一口气,钱百锋望着尘土飞扬的道路,沉声说道:“这和尚——这和尚真的疯了。”
其余三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呆怔住了,一时之间面面相观,说不出话来。半晌,左白秋叹了一口气道:“这疯僧一直是癫非癫,今日想不到竟说出这许多秘密,看来果真是上天有眼作此安排,魏定国再是狡猾,恐也没有想到最后泄密在疯僧之身。”
钱百锋点了点头说道:“昔年之事,有好些咱们已经猜着了,听他一说更加对证,却未料到,那周公明竟然与此事,有这么大的关联。”
左白秋道:“周公明若是巨奸,那么咱们当年都成为他的牺牲品,他设计所用的道具了。”
钱百锋吁了一口气道:“还是白老弟有办法,居然将这个和尚给逼疯了,是他功力奇高,咱们虽有四人,他要闯出重围仍是易如反掌。”
白铁军道:“这件事说将起来,到像是天意安排”
他将在绝谷下发现那枯骨以及疯僧师兄弟苦练心法之事说了一说,左、钱等人听了都不由暗暗心惊。
左白秋顿了一顿道:“咱们父子两人赶来便怕你们两人一路遇伏遭阻,却不料在此相遇,钱老哥,你们两人送那骆金刀的东西”
他未说完,钱百锋已然插口说道:“咱们还未到达呢。”
左白秋微微一怔道:“怎么?一路遇阻了?行程这等缓慢,还道你们两人已打转回程了?”
钱百锋笑了一笑道:“遇阻倒是没有,咱们这一路上可遇上了大事呢。”
左白秋和左冰对望了一眼,奇道:“什么大事?”
“找到了昔年下毒的凶手,洗清钱昔不白之冤”
左白秋吃了一惊道:“是谁下毒?”
钱百锋道:“四川唐门毒叟,又称五步追魂的唐弘。”
左白秋啊了一声,钱百锋接着道:“更奇怪的是——咱们找到了杨大哥的嫡子。”
左白秋与左冰一齐震惊,齐声问道:“是谁?”
钱百锋叹了一口气,望着白铁军,白铁军伤感地说道:“你们想不到,他竟是那杨群!”
左白秋与左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左冰大声奇道:“那杨群——不是魏定国之徒”
白铁军点了点头道:“不错,魏定国昔年夜袭丐帮大寨,临去时掳走杨帮主所生幼儿,作为要挟杨帮主不参加军机大事条件,那知杨帮主宁舍亲儿,大义在先不为所动”
接着将沿途的经过一一说出,神算子、顾老三等人的对证,说了好一会,只听得左氏父子两人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铁军长叹一口气道:“我第一次见那杨群,内心之中,便似乎有一种亲近之感,只因那年我也年幼,他被掳去时才落地三月,容貌再也记不清切,二十年后他已长大成人,虽一再相见,却是识之不出,现在他自身对这件事可能仍然存有怀疑之念,并有一种不敢接受信以为真之心”
左白秋道:“杨群年纪轻轻,功力却是极为出众,想是当年魏定国见他骨根奇佳,动了收徒之念。”
钱百锋道:“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岂会想到郭神算曾为小儿相过面,而郭神算与杨大哥的关系又是如此深,说来说去,果然是上天的安排,一件一件事揭露出来,到了那一天图穷匕现之时,魏定国虽是机灵,也闪避不了这许多的事实。”
左白秋点了点头道:“那昔年的阴谋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一大半水落石出了,剩下的那一部分,便是与那周公明有关啦。”
他一提起周公明之名,其余三人心中都同时一震。
白铁军缓缓说道:“周公明身居朝迁重臣,当年之事,一定了如指掌。二十年后他忽然死在北魏之手,虽说他是巨奸之辈,但其中经过关系,必然极端复杂。”
钱百锋点点头道:“那疯和尚也许只知道其中粗浅关系,我总有一点怀疑,那昔年的事错综复杂,凭魏定国一人,就算他是陆地神仙,也设想不到如此精细,这周公明原来也是其中用心计者。”
左冰吁了一口气道:“见他年虽老迈,但双眸之中灵光四射,此人必是盖世谋才。”
左白秋道:“还有,少林寺与此也脱不了关系。”
白铁军一听提到少林寺,立刻联想到当年护送周公明的法明和尚,乃是自己亲生父亲董一民,日后他抱罗汉石自沉秦淮,这其中又有什么原因?
左冰叹了一口气道:“少林寺,周公明,唉!只可惜这两条线索都被魏定国所断。”
钱百锋哼了一声道:“放在手上的,可不就是最大的线索么?”
左冰一怔,随即领悟说道:“你是说——那周公明托的密事?”
钱百锋点点头,左冰道:“咱们到了瓦喇,直接找寻瓦喇王子么?”
钱百锋嘿了一声:“若是依我之见,咱们现在就折开看了。”
左白秋道:“为何?”
钱百锋道:“想这周公明既为巨奸之辈,咱们对他不必顾及什么道义了,况且即算找到瓦喇国,对方也未必肯轻轻易易将书信中所说告知咱们。”
左白秋道:“但是咱们原来决定如此。”
钱百锋道:“现在情势可不同了。”
左白秋沉吟了一会,白铁军望着钱百锋已经自怀中摸出的油纸包,缓缓说道:“在下也赞成钱前辈之意。”
左白秋微微点头道:“那么就如此办吧。”
钱百锋小心翼翼将油纸层层撕开,四个人的心都怦然跳动不已,只因那油纸之中,可能便是这二十年来武林第一大公案的答案。
那油纸剥到最后,剩下一册不薄不厚的册子,纸张都已泛出黄色!那书册封面是一开皮纸,上面呈着暗暗的颜色,并没有字迹。那册本装订得十分平整。
钱百锋看了几眼,便伸手翻开第一页。
那书册中间用纸乃是宣纸,第一页上写着两行字:“遍地烽烟看土木堡,
满手血腥造侠骨关。”
钱百锋只觉心头一震,这时他将书册摊平,其余三人都看见了,只见那一十六个字写得真是力透纸背,气魄雄伟,左冰看了一阵,缓缓说道:“与那罗汉石上字迹相同,乃是出于一人之手”
左白秋道:“那周公明亲笔所写?”
左冰也没有一定的把握,钱百锋伸手缓缓翻开第二页,却见第二页原来是好几大张的纸,折叠起来,并未装订,仅为夹在其中。
左冰伸手将那一大堆纸拿了出来,找开第一张来看,霎时之间只觉心头大大一震,白铁军在一旁见了,也忍不住大呼出声。
只见那一大张纸空空荡荡,只在正中间写着斗大的一个“关”字。
左冰脱口道:“这——这不就是那罗汉石拓下来的么?”
白铁军也曾亲眼见过罗汉石,他大声道:“不错,左兄弟,你快将其余几张翻出来看看。”
左冰依言翻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那几块罗汉石的拓片。
左冰喃喃地念道:“正统十一年周公明立,看来这字迹果然是出自周公明的亲笔了。”
四人心情都越趋紧张,左白秋缓缓说道:“钱老哥,那第三页上写的什么?”
钱百锋依言翻过,一看之下,不由怔在当地。
左白秋站得较远,看不见那书册上到底写着什么,这时见钱百锋面上色变,一掠身过来,闪目一望,只见那纸上写着密密麻麻尽是奇形文字,一字不识。
白铁军看了一看道:“看来,这好像是契丹文字。”
左白秋点了点头道:“不错,想那周公明托骆金刀交付瓦喇太子,这上面自然是写的瓦喇文字,这样说咱们务必找一个能识瓦喇文者”
他一边说,钱百锋将那一册书页页翻开,只见以后页上全是怪形文字,一直翻到最后第二页,全是如此。
钱百锋翻开最后一页,陡然面上大变,脱口说道:“你看这是什么用意?”
只见那最后一页上写着歪歪斜斜几行字,原来都是签名的字迹。
为首一人签的是“周公明”三字,左方签的是“杨陆”右下方签着“法云”两字,最后用墨笔画一根禅杖。
那四组字均显而易见笔迹不同,分明是四个人签写上去,只见那“周公明”三字仍与封页中字迹一模一样,看来果是他亲笔所写。
那“杨陆”两字力透纸背,钱百锋一眼便识,喃喃地说道:“这的确是杨大哥亲笔所书。”
白铁军只觉心中一颤,那“法云”两字居然也出现在这一书册之中,可见那法云当年参与此事极为深入了。
钱百锋皱着眉头道:“这法云也是少林僧人,当年他扮伪装护送周公明到塞外战场,这本书册上竟又有他的名字?”
白铁军指着那一根禅杖,缓缓说道:“这一个表记,乃是代表少林一门之掌。”
左白秋嗯了一声道:“这么说来,这四个人——周公明、杨陆帮主、少林方丈以及法云僧人当时一齐参与写下这一本书?可惜咱们不识得瓦喇文字。”
左冰说道:“这四个人现今均已不在人世了”
白铁军长叹一口气,心中暗暗忖道:“周公明为北魏着人杀害,杨帮主二十年前北出星星峡一去不返,法云僧人抱罗汉石自沉秦淮河畔,那少林寺也遭袭击,方丈下落不明,却不料这四个人的姓名在一张纸上同时出现。”
左白秋想了一想,缓缓说道:“依现下情势,这四人书名各出亲笔,虽这书册内容不能了解,但多半是说明一件什么事,由四人共同署名,而且此事关系必然重大无比,否则杨陆,以及少林方丈均署名其上——”
钱百锋道:“咱们得立刻找寻一个懂契丹文的人,以我之见,仍继续前行到了边境,懂得契丹文的人一定很多,是随便找来一人,他看了其中内容,难免会大惊小怪,或是传扬出去,总是不妥。”
其余三人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什么适当的方法,左白秋沉吟着说道:“只好到时候看情形办了,总之这书册中说的什么,咱们务必知晓,继续北行,四人若是一路,委实太过于显目,虽不怕那魏定国如何,但最好仍是分为两路,一前一后,行动之间也较方便。”
钱百锋和白铁军都一起点头称是,白铁军道:“晚辈仍和钱前辈一路前行如何?”
左白秋点了点头道:“再过去一天的路程便接近那边境地方了,说不会便会和魏定国方面有所接触。”
钱百锋将那一本书册妥当收在怀中,和白铁军一起上路走了,左冰望着父亲说道:“咱们的运气可真不错了。”
左白秋缓缓说道:“二十年就是等候这一天,这一册书的秘密再能揭露,魏定国可真是无所遁形了。”
谈话之间,那钱百锋与白铁军两人已去得远了,左冰望了望前面道路说道:“咱们也该动身了吧?”
左白秋点点头,两人身形逐渐加快,在平原道上赶路,一直赶赶了一个多时辰,只见前面有一个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