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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乌云密布,风砂吹得人扑面生痛,官道上的行旅都在急急奔赶著,谁都知道天气已变,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这当儿,有二人二骑也在枞缰狂驰,这二人皆穿著一身灰色短衣长裤,各戴著宽边草帽,低避著额前,令人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豆点大的雨滴,开始往人身上打,左边的灰衣人尖叫道:“大哥,下雨了,怎么办!”
喉音尖吭,敢情是个女子。
被称大哥的灰衣人用力一夹腿,道:“只有尽快往前赶!”
女子道:“还有多少路能赶到镇集?”
“再往前赶四十里就是樊城!”
男的说著,手中丝缰扬起,在马身上刷刷狠抽二鞭,催马疾驰,女的也跟著催骑跟上,口中造:“大哥,咱们上了少林,如今又急往樊城,究竟有什么目的?”
男的道:“等赶过这场雨再告欣你!啊,你看,左边好像有座庙,咱们先到那遑避避雨再说!”
女的闲言侧首一望,果见前面不远,有座破庙,欣然喜道:“好,否则真要变成落水的鸭子哩。”
两愈下愈大,等他们赶到庙前,已淋了一身雨水。
匆匆下马冲入庙中,殿内已有不少避雨的行旅商客。
二人拂清身上的雨水,在殿角寻一席之地坐下,脱下头上的宽边草帽,露出二张飘逸清秀的面孔,原来是宋不群与女扮男装的白素文。
拂去帽檐上的水滴,二人复又把草帽戴上,低低地遮住额沿,倚壁休息。可是白素文却静不下来,开口道:“群哥,自从咱们离开了长安,匆匆上少林,倏又急急赶往樊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不群轻轻一叹,轻声道:“这话该从我离开神仙府的时候说起,那时少林无缘大师赠我一枚古钱,说:若我有任何天大的困难,可以找一位奇人百事通先生,以此古钱要求帮助,所以我才上少林,奔樊城,就是想找这位百事通先生。”
白素文道:“这位奇人难道就在樊城?”
宋不群道:“无缘大师只告诉我大约在襄樊一带,但是否能找得,还拿不准!”
接著语声沉重地道:“如今环境险恶,玉皇府君临武林,已函各地注意我等行踪,准备把咱们一网打尽,处于此种局面中,要收复神仙府,又从何著手,在茫茫前途下,我只能在绝望中找希望,试试这条路。”
白素文倏打断他话声道:“你说那奇人叫什么?”
宋不群道:“百事通先生!”
白素文道:“是为人算命卜卦的吗?”
“这无缘大师没说过!”宋不群说到这里,一怔道:“素文,你怎会想到这上面去?”
白素文低声道:“群哥,我只是触动灵机,你不妨看看门口那位算命先生手中-的布招!”
闻言抬头,目光自帽檐上向前望去,宋不群这才明白什么触动了白素文的灵机;庙门口站著一位容貌奇古的白衣峨冠老人,胸前柳髯飘拂,手中正-著一条布招,上面写著:“百通先生,断验凶吉,包君满意。”
不过百通先生与百事通先生相差了一个字,若是说眼前的卜者百通先生就是无缘大师所说的奇人,这未免太巧了一些。
可是看那卜者那份奇古的容貌,宋不群却有点心动了,他立刻站起身来,低声道:“素妹,我们就去试他一试!”
于是二人就到那白衣老人身边,宋不群一拱手道:“先生请了。”
白衣人转身目光在宋不群身上打量了一下,道:“有何指教?”
宋不群道:“在下心有疑难,想请先生卜上一卦,但不知先生的卦灵不灵验?”
白衣老人一哼,道:“灵不灵阁下何不一试?”
宋不群道:“说得好,请问先生,这场雨几时会停?”
白衣老人冷冷道:“你是考我?”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老丈不是要我试试么?信口而言,也博一笑!”
白衣老人道:“罢了,我百通先生若不露一手,又如何令你心服口服!我刚才已捏指算过,这场雨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停止,你若不信,不妨点香守候,若是过时雨不止,你可以撕掉我这块招牌!”
宋不群道:“老丈太认真了,在下实有疑难,想请指示迷津!”
百通先生道:“你不必多说,只要抽上一签,老朽就知道你心中要问何事?如何趋吉避凶。”
说著就在门前找了一席之地,盘漆坐下,取出签筒,点上线香,摇了摇签筒,放在宋不群面前。
宋不群随意抽出一签,目光一瞥,是条丙予签,只见百通先生取过,神色微微一变,接签道:“小兄弟,老朽向是按卦取酬,索费向无一定,这点得事先声明。”
宋不群道:“无妨,老丈要多少卦金,可以尽管说。”
百通先生道:“五千两银子。”
吓了一跳,宋不群不满地道:“一卦五千银,天下那有这种价钱!”
百通先生冷冷道:“老朽已事先声明过,一向是看卦开价,因人索酬,假如你觉得贵,可以不照顾老朽生意。”
宋不群道:“出门在外,身上那有这么多银子,不遇我身上有件古物,可抵五千两银子,不知老丈要不要?”
说著从怀中掏出那枚古钱,轻轻放在地上。
百通先生目光一亮,伸手抓起那枚古钱,道:“这是从那里来的?”
宋不群心头大喜,道:“老丈认识此物?”
百通先生沉声道:“此本是多夫昔年信物,焉有不识之理。”
宋不群拱手道:“古钱是少林无缘大师所赠,晚辈寻找老丈已很久了,天幸在此相遇”
百通先生道:“昔年老夫曾答雁无缘僧,凭此古钱,可求老夫一事,如今老夫不问你身份来历,但问有何事相求?”
宋不群道:“晚辈想求克制玉皇府帝君穆公任之武技,请前辈指示迷津。”
百通先生神色耸动,道:“你莫非就是最近名动江湖的宋三?”
想不到对方一眼就看穿自己身份,宋不群讶然道:“前辈难道认识我?”
百通先生微微一笑道:“最近神仙府接连变故已耸动江湖,阁下大名遐迩皆知,玉皇府连发三十六道玉皇令,要你项上人头,错非是你,何必低压帽檐,如此神秘,错非是你,又怎会亟欲求克制玉皇帝君的武功!”
宋不群长身一拜道:“希老丈有以教我!”
百通先生道:“宋少君,卦象主凶,现在非你我交谈之时,待过午时三刻,天色放晴,你我可边走边谈,此刻二位还请先行休息,不必与老夫在一齐!”
宋不群讶然道:“为什么?”
百通先生脸色一沉道:“老丈之言,自有道理,阁下稍待即知,何必多问。”
宋不群只得手一批,与白素文到原来的地方席地坐下,白素文小嘴嘟起,一哼道:“他那种神秘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了不起一样!依我看,完全是买野人头。”
“嘘!”宋不群立刻阻止她说下去,告诫道:“素文,如今我们正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千万不能得罪人!”
半个时辰瞬眼过去,庙外,雨果然停了,云开日现,天色渐渐放晴。宋不群情不自禁地道:“那百事通先生果有未卜先知之能。”
白素文一哼道:“说不定是碰巧罢了。”
“素文,你跟著我难道是专找岔子跟我作对的?”宋不群不偷地说道:“难道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
白素文从未听到宋不群说过这么重的话,一下子涨红了睑,急急道:“群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不惯那算命的一付自命不凡的样子。”
宋不群道:“奇人必有奇癖,是咱们求人,各少该忍著点儿,雨停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可是在他说这几句话工夫,一抬眼,坐在庙门边位置的百事通先生,竟失去了影踪!
“咦!人呢?”
宋不群讶然失声,目光急急扫视,只见那些躲雨的行商旅客都纷纷收拾背囊包袱,走出庙外,开始上路,就没见那白衣老人。
白素文秀眸一转道:“说不定他已在庙外等我们哩,出去看看再说。”
宋不群点点头,二人匆匆向外走去,那知刚出庙门口,倏闻腥风扑鼻,抬头一看,不由一惊!屋样上滑下二条绿油油的毒蛇,蛇目泛著恶毒的碧芒,红唁吞吐,白素文首先吓得惊叫起来,宋不群已伸手疾挥,呼地一声,二颗蛇首已随著他的掌缘,飞出老远。二尺长的蛇身自屋椽滑落地上,尚在扭动翻滚不息。
白素文道:“这二条蛇突如其来,真把人吓一跳!”
宋不群含笑道:“村野荒原,难免有蛇虫栖息,这是常事,不足为奇,有什么可奇可怕的,咱们走吧!”
话声方落,突有一阵阴沉沉的语声,接口道:“伤了老夫养畜灵蛇,还想走么?”
宋不群与白素文闻言又齐齐一惊,抬眼循声掌去,只见庙前三丈远处,一容貌奇丑的红底狮口红衣人缓缓走来。
白素文忍不住抢先道:“那二条毒蛇既是你养的,就该好好放在笼中,怎可纵放出来害人!”
她语声尖细,令人一听就知道是女子,红衣人冷冷道:“原来是身穿二截衣的妇道人家,你说我的蛇儿害人,请问害了谁?”
宋不群不由怒道:“若非在下出手得快.岂非已被咬上,咱们并不想深究,但阁下却嫌太狂妄了一些!”
红衣人冷笑道:“听阁下口气,看阁下刚才出手,在江湖上似乎也有点份,就报个名号如何?”
宋不群正在考虑,白素文已忍不住接口道:“我大哥就是神仙府少君,你准备怎样?”
红衣人的神色连连耸动,旋即哇哈哈一阵大笑道:“原来阁下就是名闻天下的宋三,老夫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宋不群只得一拱手道:“好说,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红衣人道:“老夫羊叔子,在南疆人称百兽先生,宋三,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你!哈哈哈哈”宋不群心头大震,这真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竟在这里碰上玉皇府的人。但他表面上仍神色不动,道:“原来是玉皇府的百兽先生,失敬失敬,阁下苦无指教,在下就告辞了!”
百兽先生大笑道:“宋三,帝君连出三十六道玉皇令在追捕你,如今既被老夫撞上,你还走得了吗?”
宋不群冷笑道:“只怕阁下留不住我!”
“好!宋三,就凭你这句话,老夫就非要留下你不可,非但要留下你,而且还要你那二倏臂膀,替我二条蛇儿赔命,再把你送回玉皇府,听候帝君发落!”
百兽先生羊叔子说完这些话,却身形一幌,退出三丈外,钻入一丛竹林之中,隐没不见。
白素文格格一笑道:“原来是吹牛充胖子,说著说著就溜了,群哥,人都走光了,我们也走吧!”
宋不群认声沉重地道:“情况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么容易,听说羊叔子有驱百兽之能,他人虽走了,只怕是驱使畜姓来对付我们”
话声方落,一丝奇异的哨音已自竹林中划辛响起。
“不好,快走!”
宋不群失声低喝,拉著白素文方自冲出三丈近远,倏听得嘘嘘之声,自四面八方而起,目光急扫,白素文首先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四面八方都是恶毒可怕的群蛇,向二人包围拢来,哨音此刻由低幽变为高吭,倏听到一阵虎啸狮吼随即自远而近,隐隐传来。
宋不群心头大震,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羊叔子唆驱百兽,想把我们困住!”
眼见满地蛇群向站身之处窜游过来,腥风扑鼻,远处三五点黄影如奔马一般飞扑过来,狮吼虎啸,几乎使天地变色,山动地摇,白素文那见过这种阵仗,急得几乎晕过去,惊叫道:“群哥,咱们怎么办!”
宋不群急速退入庙后,二人冲天腾上屋顶,却见庙后已一排蹲著一群凶猛山约,虎视耽耽,蓄势欲扑。
心一横,宋不群自腰际掣出柔剑,仰天大笑道:“就凭几个畜牲,就要想困住我宋三,羊叔子,你也大异想天开了!”
远处竹林中倏传来一声阴沉的语声道:“宋三,你只要能闯出老夫的百兽大阵,我羊叔子决不再阻拦你离去!”
“好!素文,你紧紧跟著我!”
宋不群斗然一声大喝,柔剑一挺,正要翻身冲向豹群之中,准备大开杀戒,倏听得一阵低喝:“宋少君,不可莽撞!”
语声似乎发自屋下庙中,宋不群不由一怔!
庙中分明已没有人,但这分明是白衣老入百事通先生的语声,他怎么还没离开?
心中怀疑,口中已急急问道:“是百事通先生吗?”
庙中回答道:“正是,你不要下来,以免羊叔子发现我,对你们更加不利。”
宋不群道:“老丈,刚才我怎么未曾见你!”
“老夫已往返二十余里,特来救你出去!”
宋不群道:“这批畜牲,还难不倒在下”
话未说完,百事通先生语声已起:“你休小看这批被毛兽类,羊叔子不但在它们爪上涂上剧毒,而且还施以严格训练及控制,你功力再高,也难杀光这百余凶物,何况羊叔子已放出灵禽,通知附近玉皇府人手,你一有不慎,只怕就得尸横当场,依老夫之意,何如擒贼先检王,只要杀了羊叔子,再一一收拾这批畜牲不迟!”
宋不群道:“可是羊叔子远在百丈远的竹林之中,不冲过这些包围的毒蛇猛兽,怎能接近。”
“不妨,你凌空飞渡,老夫助你一臂之力,那位姑娘暂且留于屋顶之上,由老夫保护,快去!”
一口气要凌空飞渡百丈,除了神仙,这是任何人办不到的事,可是这位白衣老人百事通怎么帮自己飞渡百丈呢?
宋不群正在犹豫,只听得百事通先生的语声又在庙中响起!
“还不快行动,迟则不及!”
宋不群一咬牙,低声道:“素文,你暂且耽在这儿等我,切勿乱闯!”
说完一声长啸,身形凌空拔起,向竹林方向加怒失一般射去。
身在空中,这才看清,地上蛇兽竟密密麻麻,布满了方圆一里,腥风四起,扑鼻欲呕!
他虽不惧这些阵仗,但眼儿毒蛇猛兽的数目竟出乎意想之多,而且蛇虎狮钓俱全,各整行列,丝毫不紊,犹如行军布阵,这等气势,也自心惊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宋不群身形出了二十丈,已自气-下坠,脚下一群怒狮,只只翘首怒吼,声震原野。
眼见身一坠地,免不了一场人兽恶闹,陡见一片白光自脚下急射而过,竟是一块木片。
宋不群双脚交差,强提一口气,立刻凌空踩上那块木片,略一借身,再度腾身而起。
连接三次,每当他力竭下坠时,必有一块木片凌空飞至,他才知道,百事通先生在暗助自己,这种无远弗届的抛射心法,使得他对百事通先生心折不已。
三个纵跃,已近竹林,宋不群一声大喝,柔剑疾挥,一大片竹林,随剑砍断,犹如狂风卷林,哗啦啦一阵暴响声中,一条红影加受惊之鸟,穿林而出。
宋不群目光一瞥,正是羊叔子,身形急幌,立刻拦住对方去路,冷笑道:“羊叔子,你我二个尚未对阵,你怎么想走?”
羊叔子惊得说话都口吃起来!
“你你怎么自兽群中脱困过来来的?”
宋不群飘身落地,道:“阁下想不到吧!区区畜牲,怎奈何得了在下,羊叔子,你我何不干脆分个生死!”
羊叔子涨红了脸,厉声道:“难道老夫会怕你?”
“说得倒是,”宋不群冷酷一笑道:“顶顶大名的百默先生怎会怕我宋三,来来,就请阁下尝尝我宋三剑法!”
话落剑射,漫天剑气中,一招“白龙横天”疾射而出。
羊叔子一身武功也自傲不俗,他早已取出软藤驱兽杖,抖出一片杖影,反击而出。
但六龙剑法何等犀利神威,宋不群此刻的功力又岂同等闲,杖影剑光一接,只听得卡察连响,羊叔子那根软藤驱兽杖被斩得数段,可是一点黑影,却穿过剑影,向宋不群胸前射至。
宋不群半招绞碎了羊叔子的兵器,倏见一条黑影穿过剑光,急忙收剑闪退,那知那条黑影竟凌空一飞又向胸前射来。
这刹那,宋不群才看清是一条罕见的毒蛇,混身墨黑,身细加线,急忙一剑疾挥而出,扭腕一绞,那条毒蛇顿化一片血泥,飞溅一地。
然就在这片刻之间,羊叔子已走得无影鳃踪,宋不群一怔之间,飞身纵上竹林梢头,只见荒野寂寂,连那些毒蛇猛兽也已走得无影无踪。
回到那间破庙,只见白素文正站在庙门口焦急地张望着,一见宋不群,立刻面露笑容奔近,道:“群哥,那个羊叔子被你杀了吗?”
宋不群摇摇头道:“被他溜了,素文,那位百事通前辈呢?”
白素文道:“满地的蛇兽一散,他也走了,临走要我在这里等你,他还留下一笺,要我交给你!”
说完递过一张黄笺。
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著:“身在红尘中,跳出是非外,古钱报旧德,留笺指迷津,欲觅绝世功,可往大雁峰,若得刀圣传,可克欲望门。”
宋不群看完,不禁喃喃道:“刀圣刀圣,江湖百年之中,那有这个名号?”
白素文接口道:“我爹在世时,常与我谈起许多武林名人轶事,却从未听他说过当世高人中右‘刀圣’这一号,我也正在奇怪,莫不是那算命的又在卖野人头!胡址一通,在敷衍咱们!”
宋不群道:“依情依理,他不必欺骗咱们,大雁山在雁荡生峰之旁,我们不妨去走一趟,有无刀圣,到时自可知晓。”
白素文道:“那么我们走吧,那个算命的还说,要我们快离开此地,迟了还有麻烦!”
宋不群心头一震道:“什么麻烦?”
白素文道:“除了玉皇府的爪牙要追咱们外,还有什么麻烦!”
宋不群剑眉一挑,灿若晨星的目光倏四下一扫,沉重地道:“我们恐怕走不了了!”
白素文吃惊地道:“为什么走不了?”
宋不群道:“玉皇帝君的爪于已经到了,想不到他们传递消息,竟有这般快速!”
白素文神色大震,急急道:“在那儿?”
宋不群低声道:“立刻就来了!”
话声方落,三条人影倏自庙左一箭之地出现,疾加风掣瞬眼掠至庙前三尺之地停住。三人一式金衣金甲,竟是玉皇帝君身边的侍殿大岁尉迟龙与昔年神仙府中散仙投靠过去的七子十三生中离阳生与三光子。
震天一声宏量大笑,待殿大岁尉迟龙袍学当胸道:“宋少君,相别三月,想不到在此相逢,昔日终南山中同处一屋之中,这段回忆,至今使我尉迟龙回味无穷!”
宋不群一拱手,冷冷道:“尉迟太岁,用不著虚伪客套,有话不妨直说,你等在此,可是为取我宋三性命,回报玉皇帝君穆公任?”
侍殿大岁尉迟龙宏声大笑道:“宋少君,你为传言所误了,帝君一直深赞你少君是当今武林中难得一见之俊材,只要少君愿意,帝君愿将玉府帝君之位禅让与你,让你一展心胸抱负,我尉迟龙奉命觅找少君,只是想转达这番意思。”
宋不群一哼道:“想不到你尉迟太岁还有这一等口才,那么穆公任连发三十六道玉皇令,通知各派各道,追查缉捕我宋三的消息是假的了?”
尉迟龙道:“帝君确是连发三十六道玉皇令,但用意并非加外界那般传言,帝君爱才若渴,对少君之倾慕,少君也应该知道,昔日终南山中传授诛仙指,香火之情尚在,渊源有自,少君切勿被传言所误!”
宋不群冷笑道:“昔日贵上利用我作为一石二鸟之计,坐山看虎斗,神仙府致为其所趁,还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宋三既为神仙府少君,受司空府君如遇之恩,岂会毫无廉耻,再投靠穆公任的道理,盛情心领!”
离阳生暴喝道:“帝君是一番善意,宋三,你休不识好歹,自取死亡!”
宋不群冷冷道:“离阳生,我不像你这么不知廉耻,一夕三变,甘心事敌!”
离阳生脸色一红,怒吼道:“宋三,人各有志,识事务为俊杰,你竟敢骂我”
宋不群冷笑道:“为人爪牙,还厚颜自称俊杰,不要说是称仙,你连普通武人都不如!”
三光子厉声道:“宋三,你出言伤人,大已可恶,尉迟太岁,如今不-下这小子,还待何时?”
尉迟龙摇摇手阻止三光子说下去,对宋不群道:“少君,我一番苦口婆心,难道还没打动你的心意?”
宋不群一字一语道:“要我宋三变节降志,除非日从西起。”
尉迟龙脸色一沉道:“宋三,你不想再考虑考虑吗?我可以告欣你,假如你仍不改变心意的话,只怕你生命就会埋葬这庙前!”
宋不群大笑一声道:“就凭你们三个?”
尉迟龙哇哈哈一声大笑,道:“宋少君,此刻这破庙附近,自然不止我等三人,假如你真要知道实力,我尉迟龙可以要他们出来亮亮相!”
说完合手连击三掌,只见左右二旁草丛中人影连闪,已出现六名金甲人,个个戴著黄金头盔,正是玉皇府中的五十金甲神士中的一部份。
尉迟龙一指二旁出的金甲人道:“那六位是帝君左右六天卫,还有在庙后庙侧的十二神将,你站的位置无法看见,何不前行几步仔细观察一下!”
宋不群暗暗心惊不已,面对这些一流经世高手,他若单身一人,并无所惧,可是现在有个白素文在身边,使他不能不有所顾忌了。
这时白素文更是心惊胆跳,她低声急急问道:“群哥,这么多强敌,你能打得赢吗?”
宋不群沉重地摇摇头。
白素文更加惶急道:“那那怎度办?”
宋不群轻轻一叹,道:“素文,你必须记住,稍待动手,不可离我身后!”
尉迟龙暴烈的大笑道:“宋少君,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宋不群把草帽取下,往地上一摔,微微一笑道:“贵上他太看得起我宋三,居然派这么多人侍候我,使我实在有点受宠若惊!”
尉迟龙道:“宋少君,只要你稍为自己想想,能接受我的心意,这些人,连我包括在内,立即是你部下,进天堂下地狱,唯你一言了。”
宋不群道:“若我宋三坚持气节呢!”
尉迟龙厉声道:“那只有取你性命,回报帝君了。”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看目前形势,我宋三只有投降一途了。”
尉迟龙道:“你是愿跟我回玉皇府,拜见帝君了。”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不错,太岁请带路!”
尉迟龙道:“且慢,请表示诚意,决不相欺!”
宋不群道:“你要我如何表示?”
尉迟龙道:“说出司空明等人藏匿地点,也使吾等能确信你并非心存诈意。”
宋不群震声道:“这点想我宋三无法办到!尉迟大岁,你先尝尝我长剑之利!”
话落,身形如电掠起,一招“青龙御云”剑花暴涨,直向尉迟龙卷去。
这一剑雷霆万钧,蓄势一击之威,使得尉迟龙不敢硬挡,倒射疾退。
可是离阳生与三光子却倒了霉,宋不群一招落空,左手“诛仙指”力已飞弹而出,二道锐风正是射向这一子一生。
音年穆公任传授宋不群诛仙指力,用意就在克制长孙雄,其威力可想而知。
离阳生与三光子眼见剑光激射,尉迟龙退避,自然也跟著转身而逃,想不到诛仙指力比他二人身法更快,袭中二人后心。
一阵剧痛攻心,离阳生与三光子同时一声惨嚎,脚步跄踉,仆倒地上,跟在宋不群身边的白素文跟上去补了二剑,二颗人头顿时落地。
一招除去二人,白素文豪氛大增,畏惧之心尽卸,格格大笑道:“原来都是批唬人的蠢材,只会说说大话,却见不得硬仗,你们再不离开,恐怕都会织成无头之鬼!”
这番话,顿时激怒了尉迟龙,只见他发须飞竖,暴烈喝道:“丫头,你不知死活,杀了玉皇府中人,还敢口出妾言,该杀!六天卫,上前围住,生死不论,做完好向帝君交差!”
六名金甲金衣人轰地一声应是,金影连闪,顿把宋不群与白素文围住。
但是宋不群处于这种四面是敌的情势,岂肯站著挨打。一把拉住白素文右手喝道:“走!”
身形已冲天而起。
“嘿!你还想走!”
随著这声大喝,凌空人影飞射,尉迟龙双掌凌空击向宋不群。二道劲厉无比的掌力,如狂风一般,向宋不群撞至。
宋不群四处不著力,翻身剽闪.但他早已知道今日之战,非生即死,多杀一敌,即是自己多一分生机,故籍凌空闪身之际,拉住白素文的手一发,低声道:“你先避一避!”
人却扑向十二天将,剑化寒芒千条,六龙剑法,连环疾展,向就近三名天将当头罩下。
剑光如一连串结合的光影,嘘嘘剑啸犹如狂风呼卷。但那三名天将却仗著金盔护头,不退反迎,三柄长剑化为一片光幕,仰首迎去。
铮铮铮铮铮一阵金铁交鸣声中,三天将中有二柄长剑被震得脱手而飞。但宋不群也是血气翻涌,他一击未逞,立刻籍反震之力,退向白素文落脚之处,拉住她手腕,低喝道:“走!”
蓦地一道剑影,其快加极雨的闪电,凌空疾朴而至。随著响起一声暴喝:“宋三,乖乖把命留下,你还往那里走?”
这一片夺目寒光,有如江河溃堤般急罩而下。
宋不群冷冷一哼,挥剑迎上,凌空的身形却被这一剑挡了回来,当他与白素文双双坠地时,左侧又是一道道流光,有如飘落的暴雨,暴袭而至。
宋不群悍悍不动,手中柔剑已化成一夫银光,疾圈而出,正是一招‘黄龙吐水’。
呛!呛!呛!
又是一阵金铁交击声,火花飞溅中,暴袭的六天卫之首,立被震退七尺。
但这刹那,宋不群与白素文终于又被这批金甲神士围困住。
他心中此刻有著无比的震惊,六龙剑法威绝天下,可是今天连连出手,虽未败落,却发挥不了平素的威力,这种情形,使人难以想像。
由此,他也发觉这六天卫十二天将的功力已到了何等地步,六龙剑法对这些强手已构不成威胁。
现在面对这么多包围的强手,宋不群有点心神忐忑不安了。假如现在仅有他一个人,他自信还有脱身的能力。
可是多了一个白素文,他就感到累赘了,不论是拚搏抑是脱身,他都感到施展不开。
这时尉迟龙已在包围圈外大刺刺地道:“宋三,你是不是还要孤注一乡?”
不等宋不群回答,又哈哈一笑,道:“不过我可以告欣你,你的嬴面不大,真要孤注一掷,将永远没有翻本的机会。”
宋不群傲然道:“不错,但我若投降,一样没有翻本的机会。尉迟龙,你说是么?现在孤注一掷,虽赢面不大却有捞本的机会。”
尉迟龙厉声道:“那你是至死不悟了?”
宋不群平静地道:“大丈夫威武不屈,矢志不移,咱们放手干罢!”
尉迟龙大喝道:“天卫天将,你们放手上!”
宋不群一紧手中柔剑,正自凝神待敌,陡见一阵白雾自左边喷射而至。
宋不群方自一惊,念头还没有转过来,鼻中已闻一股奇香。方自叫了一声不好,那阵白雾已弥漫四周,对面不见人影。
只觉得左手一重,白素文已无声无息地萎倾倒地。
他心中又是一惊,倏觉头脑晕沉,终于支持不住,噗通倒地不起。
尉迟笼这时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召呼车子,咱们押著他离开这里。”
六天卫之首三界天卫衣袖连挥,逼散雾气,上前抄起宋不群与白素文身沤,一名金甲入已驾著一辆马车急速驰近。
宋不群悠悠醒转,睁眼一看,是在一间宽敞的大厅中。上首四张座位,尉迟龙高踞中间,左边是个蟹脸红须大汉!正是六天卫之首三界天卫蒋尚,右边是个山羊胡子老者,也是十二天将首领房玄。最右边的正是百兽先生羊叔子。
二旁侍立著十余金甲神士,气氛显得低沉而严肃。最使宋不群感到紧张而吃惊的是大厅左边竖立著一个木架,上面绑著的赫然是白素文,长发彼散,头低垂著,仿-还没有醒转。
宋不群暗暗咬牙,略一扭动身躯,他发觉周身不但被绑得牢牢地,而且丝毫挣不出一丝气力!尉迟龙已开口道:“宋三,你少费劲,最好能乖乖回答我的话,免得皮肉受苦!”
宋不群冷笑一声道:“尉迟龙,我既落在你们手中,要杀要刮任你的便,我宋三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尉迟龙一哼,道:“够豪气,够种!”
宋三道:“就不像你们这么鄙卑无耻,打不过竟施放迷番暗算,真替玉皇府露脸!”
“住嘴!”蒋尚暴喝道:“宋三,你死到临头,还敢口出讥刺之言!”
宋三平静地一笑,道:“用不著拿生死威吓我,我宋三对自己生死二字,还不至于看得那么严重。”
尉迟龙摆摆手,阻止蒋尚再开口,冷凄凄地道:“宋三,你虽然不怕死,但你要知道,别人的生死也在你一念之间。”
宋三目光不由望了望绑在木架上的白素文,心头不禁一阵激动,但这种激动,他只能放在心里,不敢形之于表面,他如古井不波,平静地道:“尉迟龙,你用不著兜圈子,有什么话,可以痛痛快快地说。”
尉迟龙嘿嘿一笑道:“很好,只要你说出司空明及其他一干人的所在,我尉迟龙决不难为你,而且立刻放走那位白姑娘。”
顿了顿,阴阴一笑,又道:“假如你仍是不说,嘿嘿,我也不为难你,可是那位白姑娘可要受尽人间折磨,话已说完,现在该听听你的了。”
宋不群斩钉断铁地道:“办不到!要命,就是这一条!”
尉迟龙厉声道:“宋三,你敢再说一遍!”
宋不群道:“我只衣三个字奉告””不知道。”
这一下,尉迟龙可火了,暴喝道:“来人呀!大刑侍候!”
“且慢!”羊叔子接口道:“尉迟太岁,惩人我羊叔子可算得上是老手,古庙前这小子耀武扬威,现在就让我来效劳,我包管使他要活不能,想死又难,不怕他不乖乖地招供!”
尉迟龙点点头道:“那就偏劳先生了,但注意,千万不能弄死他,帝君要的是消息,不是死人!”
“我知道。”
羊叔子点点头,离开座位,一步三摇地走到宋不群面前,目光左右一扫,嘿嘿一笑道:“为这位三公子端张坐椅来!”
一位灰色大汉立刻端过一张太师椅,把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宋不群重重摔在椅中。
羊叔子面对宋不群阴阴笑道:“宋三,人生何处不相逢,在破庙前你那些威风那里去了!”
宋不群不屑地一哂道:“羊叔子,你只会驱役那批畜牲,大概与畜牲处久了,连说的话都没有半丝人味了,我不知道号令群仙的玉皇府怎会让你这种三分是人,七分是畜牲的东西混在一齐!”
这番话说得够泼辣,够刺人,羊叔子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厉声道:“闭上你的嘴!”
宋不群轻巧地一笑道:“咦!你不是要我说话吗?”
羊叔子狞声道:“宋三,我羊叔子今天不让你喊奶奶叫祖宗,就算我羊叔子白活了五十年!”
说著,他已向怀中掏出一只漆黑的囊包。他慢吞吞地把囊包打开,里面是一把小银锤,一根精细的铁签子。一把鬃毛刷子,一把寸长小刀,最后溜出一条长仅寸余,满身暗红条纹的小蛇。
这条小蛇滑出胶袋后就盘成一圈,动也不动,但那小点绿豆似的蛇首,都盯视若宋不群,蛇口中红信吞吐,生像饿极注视著一道美味好菜。
羊叔子把这些东西一一摆好,舐了舐嘴唇,笑笑道:“小子,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干什么用的,其实这些玩具就是我驯蛇伏兽的工具,这条蛇儿名‘花王’,是南疆异种之一,不但已通灵,而且能凌空飞舞,瞬眼千里,你不要看它长得小,性子都是凶猛无比,再大再毒的蛇,见了它也吓了骨头,任凭宰割,所以可算得‘蛇中之王’。”
宋不群冷冷道:“我不是畜牲,故而对你所言,毫不感到兴趣,倒想看看你怎么摆弄你祖爷了!”
羊叔子恶狠狠地阴笑道:“现在我就要说到惩治你小子的方法了。我要用小刀先在你身上割一道口子,然后再让花王慢慢啃你的肉,假如你还能挺得住,我再用第二步办法,反正我不会让你死,不过要你比死还难过。”
宋不群道:“用不著多说废话,有什么花样,你尽管施出来,看是你狠,还是我能忍!”
羊叔子阴阴笑道:“希望你的身体像你嘴皮子一样硬!”
话说完伸手就撕下宋不群的衣襟。雪白坚壮的胸膛,立刻露了出来。羊叔子目光的溜溜地在宋不群身上转,就像宋不群身上长著花一样。
终于,他拿起那支跟手指差不多大小的银刀,轻轻在宋不群胁旁肌肉上磨了一磨。
一线痒的感觉,立刻钻入心底,宋不群几乎想笑,但他终于忍住了。心中却暗暗诅咒。
而这刻,羊叔子却已在同样部位,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血珠立刻滴落。
像被蛇咬了一口,宋不群却并不感觉到怎么痛,不过心中却有七分奇怪,对方究竟在玩什么花招!
却见羊叔子喃喃道:“花儿,花儿,美味当前,你还不上去尝尝!”
接著把手中小刀在蛇首前虚幌了一帆,那条小蛇立刻疾如闪电,窜向宋不群创口,一口咬住,啃嚼起来。
一阵痛入骨髓的苦楚与麻痒难忍的感觉,使得宋不群咬紧牙关,几乎张口狂嚎。
他从未尝到这种难以忍受的滋味,一颗颗豆大的汗水,已自额上涔涔流落。
羊叔子的狠毒,就在这一点,他挑人体最敏感的双胁软肉下手,这种既痛既痒的苦楚,能摧毁任何人坚强的意志。
现在,蛇齿啃噬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声音就像千百只蚕在啃桑叶,令人听了,就会毛发悚然。羊叔子口含狞笑,静静地望着宋不群.道:“小子,你现在招上不招!”
脸色铁青的宋不群,脸上肌肉抽搐著,牙齿已咬破嘴唇,鲜血自嘴角缓缓流下,可是他仍努力装出一种牵强的微笑,道:“羊叔子,这点小小不痒的苦楚,我宋三还忍得住,你少费一点心机罢!”
阴森森地一哼,羊叔子道:“好,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本来一道浅浅的伤口,此刻已被啮啃得像一张大嘴,血肉馍糊,鲜血淋漓,那条小蛇像碰上了美味大餐,狂哈大嚼。
但宋不群的表情却反而显得冷静平宁,生像蛇并不是咬他,而在咬别人一样。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尉迟龙似乎有点不耐烦,他是观刑人,自然无法了解受刑的宋不群此刻所受的酷刑有多大痛苦,还以为羊叔子这蛇啮人肉的刑罚并未加预期的厉害,以宋不群那付一声不响无所谓的表情,显然无法达到迫供效果,以是语气不耐地道:“羊叔子,你这一手玩意儿份量似乎太轻了,达不到预期效果。”
羊叔子慌忙回身抱拳道:“尉迟太岁,不是我这一手份量轻,而是这小子具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但时间一长,我保证他会吐实!”
尉迟龙一哼,道:“羊叔子,你该知道帝君在等著回报,我们岂能毫无限止地拖延下去,这一手方法不行,你难道不会换一手庆?假如你已经施尽法宝,那就请归座,用不著干熬!”
这番话份量极重,羊叔子似乎有点吃不住,忙哈腰道:“是,是,我非要亲手整得他招供不可!”
说完,他立刻转身对宋不群恶狠狠道:“小子,你招是不招?”
宋不群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恰然道:“羊叔子,我说过你会白费心机的,要我招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宋不群道:“你当场跪下,叫我三声祖爷爷,说不定我还会考虑考虑。”
想不到这种时候,宋不群还敢出口讨便宜,羊叔子的脸立刻气成青灰色,厉声道:“小子,你够种,但你以为我只有这点手段,那你是想错了。现在只是点心,大菜还在后面。”
宋不群道:“我就等著你上菜,羊叔子,今天你整不倒我,以后你就得小心自己的脑袋。”
羊叔子气得七窍生烟,厉声道:“小子,你就当当老子的厉害!”
他说著嘴中嘘了二声,那条小蛇立刻窜入放在地上的囊袋中,现在宋不群的胁边软肉已是肉血狼藉,一片糜烂,令人看了只会心悸。
羊叔子却取起那把小发刷,就在这块糜烂的创口上刷弄起来。
这种痛苦比刚才蛇啃创口的痛苦更不堪忍受,每当羊叔子的发刷一拉,宋不群的额角就滚落一阵汗水,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可是他依然紧闭著嘴唇,一言不发。
羊叔子似乎有点黔驴技穷了,他心中的恨怒,更是不言可喻,为了泄愤,他手中刺入的发刷,拚命用力地在宋不群创口烂肉上刷弄起来。
一阵阵锥心之痛,使得宋不群几乎要昏过去,就在这时,尉迟龙倏喝道:“停手!”
一愕之下,羊叔子停手急急转身问道:“尉迟太崴,你你怎么叫我停手?”
冷冷一笑,尉迟龙道:“羊叔子,你整到现在,没把宋三整出一句屁来,还整个什么劲!现在你就坐著休息一下吧,由本座来处理。”
狠狠地瞪了宋不群一眼,羊叔子这才收起摆在地上的那些工具,万分不愿地踱回座位,喃喃道:“尉迟太岁,只要再有片刻,我相信那小子就要招供了,这样叫我半途而废,心未免太急了一些。”
尉迟龙轻哂道:“你已用去了一个时辰,难道还要本座等到天黑?羊叔子,你看我在盏茶时刻中就要他吐实。”
楞了一楞,羊叔子像是委屈万分,又似不信地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看在座位上落座。
尉迟龙一哼,对宋不群道:“宋三,我看你实在有点顽冥不灵,神仙府烟消云散,玉皇府已君临天下,你何苦要与玉皇府作对?”
宋不群这时已松过一口气来,道:“玉皇帝君论谋霸占神仙府,我身为神仙府少君,承司空府君之重托,张正义于武林,这不是作对,只是想匡复神仙府而已,也为武林中谋一没有杀孽的清静福祥之地。”
尉迟能冷笑道:“你纵然利齿巧舌,怎不想想,今日你顽冥不灵,若我一怒-你开刀,以后还能匡复神仙府吗?”
宋不群哈哈大笑道:“大丈夫立志不移,至于成不成功,就只能付诸天意了。”
狞笑一声,尉迟龙道:“看来你今天是想死了!”
宋不群道:“不屈而死,死又何憾,纵不保身,也能保名!”
一声狂笑,尉迟龙道:“你一心想死,本座却偏不让你死,而且要让你先看看那个丫头一寸一分地去死!”
说到这里,头一歪,对站在木架下的二名灰衣大漠暴喝道:“弄桶水把那贱人冲醒!”
二名灰衣大汉一声应是,提起地上的水桶,就向绑在木架昏迷未醒的白素文泼头浇去。
哗啦啦一声响,白素文哎呀一声尖叫,昏沉沉地醒转。当她发觉全身被绑,立刻尖叫道:“这是什么地方?”
尉迟龙厉声道:“你权当是阴曹阎罗殿,要活乖乖回答本座的话,要死,本座就立刻送你上西天。”
这时,白素文已看清了身处的场合,她看清了厅中玉皇府这些人,自然,也看见了宋不影,不由尖叫道:“群哥,你受刑了!”
宋不群一笑道:“小小不点的刑罚,算不了什么,我还很好,素文,你要听我的话,不要泄漏一个字。”
白素文传笑一声道:“要死我们死在一齐,群哥,我”
话未说完,尉迟龙已怒吼道:“住口,只怕由不得你不说,莫奇,先给我把她衣服剥下来,再用刀把她一块一块零割,看她说是不说。”
二名灰衣大汉立刻上前动手,这一来,宋不群可急了,怒喝道:“住手!”
尉迟龙嘿嘿冷笑道:“宋三,你大呼小叫干啥,还是省点气力吧!既是想死的人,何必再管别人的事!”
白素文尖叫地挣扎著!
“群哥快来救我群哥”
她虽知道宋不群此刻也被紧紧地绑著,可是下意识仍忍不住尖叫。
这种摧心沥胆的叫声,却使得宋不群双目喷火,再也无法镇静。
想起金龙庄主白震山为了自己搞得家破人亡,现在怎能再坐视他唯一的独生女儿再受苦而死!此刻,白素文身上的衣衫已被撕下一半,叫声也愈来愈凄厉。
“住手!快住手!”
宋不群嗔目大叫。
尉迟龙阴森森一笑,向二名灰衣大汉挥挥手,示意停止,然后道:“宋三,你愿意说了么?
宋不群急急道:“我愿意说。”
“好!”尉迟龙得意地含笑道:“这才算识时务!现在你告欣我,司空明那批人潜匿何处?
宋不群疲乏地道:“但是我有条件!”
尉迟龙道:“能够答应的,我一定答雁你!”
宋不群道:“我说了,你们不能再难为白姑娘!”
白素文倏尖叫道:“不要管我!群哥,你不要管我!”
宋不群叹了一口气,苦涩地道:“素文,你镇静下来,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决不能坐视别人伤害你!”
尉迟龙哈哈一笑道:“宋三,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快说吧,只要你据实招供,我答应你,决不再为难白姑娘,而且本座可以放她离去。”
宋不群道:“尉迟龙,你要言而有信!”
尉迟龙道:“放心,本座话既出口,自当履行。”
宋不群道:“司空府君与笑和尚等人此刻皆在洛阳一带潜匿!”
“洛阳什么地方?”
“洛阳城外,白马寺。”
“很好,宋三,待本座证实后,自会放白姑娘离开!”尉迟龙说到这里,向灰衣大汉一挥手道:“松绑,皆押下去!”
这是一座石牢。
阴沉沉地不见天日,四面是厚厚的石墙,只是东西是一座铁门,上面一个四方小孔。
现在,宋不群与白素文都安静地坐在铺著茅草的地上,他们刚刚被押进来。
初初进来时,由于光线的幽黑,使他们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慢慢地视觉才适应过来,白素文急急道:“群哥,你受苦啦!让我先替你包扎一下!”
宋不群疲乏地点点头,倚在墙上,半闭著眼睛道:“素文,苦了你了,我早已说过,你跟著我一定会吃苦!”
撕下衣裙一片衣摆,白素文一面为宋不群包扎,一面道:“群哥,我不许你说这种话,我受苦可并没有怨你!”
宋不群低沉地一叹,道:“但我心中何安!”
包扎好伤口,白素文轻轻问道:“群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宋不群道:“我倒不担心伤口,区区伤势,算不了什么,我担心的是为什么我周身一点力也没有,却又没有散功的征兆,莫不是尉迟龙在我身上弄了什么丰脚,制了我的武功,若不能恢复,我这一生就完了。”
白素文立刻万分惊讶地道:“你运气试试!”
宋不群道:“刚才我已试过,一口气始终提不起来!”
白素文无限焦急地道:“这真要把人急死了,群哥,那该怎么办?”
宋不群微微苦笑道:“你也不用急,急也没用,只有慢慢来,第一步,必然先设法知道我此刻失去功力,是什么缘因?”
“可是,群哥,我们被关在这石牢中,而且你又骗了他们,待他们到了洛阳,找不到司空府君,那时你看他们将学我们怎么办?”
微微一笑,宋不群道:“不言可知,那批家伙决不会让我们这般好好地活著。”
又焦急,又害怕,白素文忧心冲冲地道:“我们被关在这四面不透风的石牢中,你又向谁去探听失功的缘因?不知绿因,又如何恢复功力?不能恢复功力,又如何能离开此地,群哥,我们难道就这样静静地等死?”
宋不群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素文,我当然不甘心等死,刚才所以撒谎,也不过想拖延时间,好觅机脱走!”
白素文道:“但你此刻一点功力都没有,完全像普通人一样,又怎么出得去?”
轻轻拍了拍白素文的肩膀,宋不群道:“不必急,我想这几天中必然有机会的,只要我们能抓住机会,不怕不能脱身!现在我们应该尽量休息,先恢复疲劳,再谈其他事。”
白素文点点头,道:“群哥,我知道你伤口疼痛,你就先闭眼躺一会吧!”
宋不群道:“你也应该休息休息。”
摇摇头,白素文道:“我心中好乱,睡不著,群哥,你不用管我!”
宋不群道:“愈是危境,内心意要平静,千万不能乱,否则灵智一低,就可能万劫不复了。”
白素文点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我办不到!”
宋不群慰抚道:“你应该尽量就制自己。”
其责他的内心又何尝不乱,只是此时此刻,他若不能强自镇定,白素文的精神心灵恐怕因找不到依恃而崩溃了,因此,他不得不强作镇定,先让白素文平静下去,再思索脱困的办法。
白素文不再说话了,她也平静地躺下来,或许因为宋不群宁静的精神影响了她,不久即沉沉睡去。
由于伤口疼痛,以及身仍处险境之中,宋不群虽感疲倦,仍是转辗难眠,思索著脱困方法,他知道!只要尉迟龙的人到洛阳一扑空,回来时也是自己的死期,这一段日子中若不能脱困,那就永远别想脱困了。
石牢中静得像座死城,隐约中,听到石牢中似有脚步声来回踱步看,似乎是守监人。
心中微微一动,宋不群起身推推白素文唤道:“素文素文”
一惊坐起,白素文惶惑道:“群哥,什么事?”
宋不群道:“没什么,我身上像已被搜过,没存半点东西,你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白素文换换肚兜道:“我身上还有三颗明珠,还是准备不时之需!”
宋不群道:“-给我。”
十分诧讶,白素文道:“在这种所在,你要明珠有什么用!”
微微一笑,宋不群道:“先-给我,你自会知道。”
白素文怔然地自贴身肚兜中取出三颗鸽卵大的明珠,宋不群接过惊奇道:“好大的珠子,每颗怕不值千金以上吧!”
白素文道:“这些原是我父亲珍藏的,据说产自南海,非百年以上老蚌,才能采到这么大珠子。”
宋不群点点头,站起来走到铁门口,自小孔向外一望,果见二名灰次汉子在外面走道上来回踱著步。
“喂”
宋不群刚出声招呼,那二名大汉立刻神色一紧,紧了紧手中鬼头刀一走近,其中一个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露出柔和的微笑,宋不群道:“二位老大,别紧张,我只是感到肚子饿了,想弄点吃的。”
那灰衣汉子恶狠狠地道:“到时间自会给你送上!现在只能请你忍耐一下。少拔噜苏!”
宋不群点点头道:“两位老大多照顾,在下有点小小不成玩意儿送给二位,也算表示一番心意。”
说著举手把二颗明珠自小孔中塞了出去。
那二名灰衣汉子呆了一呆,顿时伸手贪婪地一把抢了过去,每人-了一颗明珠,左看右看地看了一阵。
削瘦的汉子喃喃道:“这么大的珠子,我还是总一次看到,价值不赀吧!”
宋不群睑凌著门孔,嘿嘿一笑道:“也值不了多少银子,每珠不过千两银子而已。”
千两银子还说值不了多少,这般口气,立刻把二名灰衣汉子震了一震。
肥壮的汉子咽了一下口水,呐呐道:“你你是说送给我们?”
宋不群道:“当然是送给你们,否则,老不变成了吊胄口!”
削瘦汉子嘻嘻一笑道:“谢啦!”
把同伴施了一个眼色,低声道:“还不把东西收起来!”
听了这话,肥壮汉子意识到什么,立刻也把珠子端入腰中。
宋不群道:“能结识二位老大,也算有缘,尚未请教二位老大尊姓大名。”
“好说好说。”削瘦汉子变得有礼貌起来,倒提著鬼头刀一抱拳道:“在下胡昌,这个是张肥头。”
接著又道:“肥头,宋三公子不是肚子饿了吗?你还不去弄点吃的东西为三公子送来!”
“是,是,三公子,你老等一下,我马上去弄点东西给你果腹。”张肥头说完,就匆匆离开了门口。
宋不群搭讪道:“胡老大在这里多久了?”
胡昌嘻嘻一笑道:“我在这牛家镇已经十年了。”
牛家镇?宋不群脑中迅速忖道:“这不是樊城过去四十里地的牛家镇么?”
于是他立刻想起在牛家镇附近的武林人物,似乎只有大刀门一派。
大刀门在武林中还挤不上一流门派,可是在襄樊一带却颇具势力。掌门人‘五虎断魂刀’胜煌虽未见过,可是听说过其人忧柔寡断,耳根子最软,而且最护短。
明白了处身所在,于是宋不群又道:“胡老大,我到这里多久了?”
嘻嘻一笑,胡昌道:“已经一天了。三公子,其实你早些说出那个什么司空明的下落,不是少吃许多苦头吗?”
点点头,宋不群故意一声长叹,道:“胡老大,我并不是不说,实因为其中牵连了一件事,关系著千万财货!”
胡昌一愕,急急问道:“千万财货?三公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不群一哼,道:“你还以为那尉迟龙只是仅仅为了找司空府君吗?那就错了。”
胡昌好奇之心大起,道:“难道其中还有缘故!”
冷笑一声,宋不群道:“当然,否则他费这么大的劲干啥?”
胡昌凑近低声问道:“三公子,究竟是怎么回车?”
故意迟疑了片刻,宋不群道:“胡老大,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要为我保守秘密,不能与别人说。”
胡昌连连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宋不群压低声言道:“尉迟龙所以急于要追查司空府君的下落,主要是为了司空府君离开神仙府的时候,随身带的二箱东西。”
胡昌问道:“什么东西?”
拿起仅有一颗明珠,在小孔前幌了一幌,宋不群低沉地道:“箱子里装的就是这种珠子。”
眼睛睁得大大的,胡昌咽了一下口水,道:“都是这种珍珠?”
宋不群点了点头。
胡昌喉结上下动了一下,道:“乖乖!这么多珍珠,岂不值十几万银子?”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只多不少,胡老大,现在你知道尉迟龙为什么急于找司空府君了吧!嘿嘿,可借贵派胜当家蒙在谈中,受了他的利用!”
胡昌急急道:“你呃三公子,你说的都是真话?”
宋不群道:“我何必骗你,嘿嘿,其实姓尉的是在瞎兜圈子,他何必再跑洛阳,东西在我身上,他纵然找到司空府君又有什么用!”
胡昌一呆道:“真的?”
宋不群嘿嘿一笑,道:“当然是真的,胡老大,我宋某人是与你胡老大一见如故,才告诉你真象。”
“是,是。”胡昌道:“三公子,你是说东西在你身上。”
宋不群道:“我自然不把二箱珍珠带在身上,我是说把他放在一处地方。”
“什么呃什么地方!”
宋不群脸色倏一变道:“胡老大,你问这个干嘛!”
胡昌一呆,忙道:“当然,我这话问不问都一样,我只是禁不住这份好奇心而已!嘻嘻,只是好奇心而已。”
再把手中这颗珠子在门孔中幌了一幌,宋不群道:“胡老大,老实说,要我把这二箱珍珠送给那于八蛋,我倒宁愿送给你!”
胡昌愕然瞪目,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后问道:“公子说要送给我?”
微微一笑,宋不群道:“送你也未尝不可,但你得先回答几个问题。”
胡昌吃吃道:“请说”
宋不群道:“我刚才运功,一口真气始终提不上来,你知不知道,尉迟龙在我身上弄了什么花样,使我失去功力?”
胡昌道:“听说你是中了一种毒,吃了解药,立刻就会恢复原状,否则要十天后才能恢复。”
宋不群问道:“尉迟龙那批人到洛阳去了吗?”
“都走了,预计他们要八天以后回来!”
宋不群点点头,把仅有一颗珠子寒向孔外,道:“胡老大,这颗珍珠给你了,作为回答我话的报酬。”
胡昌贪婪地一把接过,生像怕珠子会飞了一样,急忙揣入怀中,宋不群接著又道:“另住那二箱珍珠,我也想送你一半!”
胡昌顿又睁大了眼睛,吃吃道:“三爷,你不是在吊我胡昌胃口吧?”
微微一哂,宋不群道:“我用不著吊你胃口,不过不是我亲自去取,别人也取不到,胡老大,假如你能偷偷把我与白姑娘放出去,跟著我们一路去取,我保证履行诺言!”
胡昌顿时露出惊惶的表情,道:“你要我放了你?不!不!要是让掌门人知道,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会搬家,不不能,我不能放你,没有了命,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宋不群冷笑道:“胡老大,我看你脑袋瓜子有点不通窍!”
“怎么不通窍?”
“有了这么多财富,你不会隐姓埋名,远走他方,成家立业好好享受一番么,天下这么大,他们又到何处去找你!俗语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你在大刀门就一辈子,又有什么出息,莫不是大刀门还会轮到你来当家?我话说完了,想不想要这笔财货,就在你了。”
这时,外面倏响起张肥头的声音:“三公子,我给你弄来二只鸡,五个馒头,一壶酒,算是我孝敬你老!喂,胡老二,你先把铁门打开!”
随著话声,张肥头捧著馒头酒壶与二只烤鸡出现门口。胡昌一声不啃,打开铁门,让宋不群接过食物,重又把门关上,宋不群捧著向洞口道:“肥头,每谢了。”
于是他回到墙边,把鸡与馒头塞给白素文,缓缓坐下道:“文妹,夹,一齐吃!”
白素文忧心忡忡道:“群哥,你撒下漫天大谎,到时拿不出来怎么办?”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不这样,怎能打动他们的心,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脱离虎口,不用一点智机,怎么行!”
白素文低声道:“你看那个家伙肯这么做吗?”
宋不群沉思道:“这点我没法肯定,不过看那姓胡的表情,似乎有七分希望,希望他能上钓!”
接著沉沉一叹道:“人事已尽,是生是死,只能看天命了,假如天要绝我,我宋三也只好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