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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甫出口,霍地双掌暴出,运足十成真力,猛向宇文彤胸前击去。
就在这华服人出掌的同一刹那,另外一股奇强无匹的潜力,已经从宇文彤右侧暗处狂涌而至。
其实宇文彤从华服人脸上神情的转变,早已有所怀疑,神目一扫,业已了然在胸,当这两股不同方向的掌劲快将及身的刹那,陡地神功骤运,不令那两股凌厉掌风实击在身上,右手却圈指轻轻向身侧一弹。
一缕疾劲指风,应指而出,紧接着人影翻飞,夹杂着闷哼惨吼之声。
待得人静声寂之后,只见宇文彤仍然凝立原地,威如天神一般。
而那华服人却眉头紧皱,捧腕跌坐地上。另一个华服人,业已气绝身亡。
这未死的华服人虽然猜不透对方何以对他手下留情,但是这等神奇功力,已使他内心凛悚至极。
宇文彤俊眸中神光电射,逼注着这华服人的脸上,沉声叱道:“我若不是尚有话问你,似你这等行为,便当与你那同伴-齐处死,还不赶快将实话说出。”
华服人目光一垂,缓缓说道:“老夫若不愿相告呢?”故意双手捧腹,右手却悄悄探入怀中。
宇文彤故作不知,冷冷说道:“这事岂能由你。”
就在宇文彤话方出口之际,蓦地眼光一闪,一蓬细如牛毛的毒针,电射而至。
原来华服人自知脱逃无望,便思作孤注一掷,借机由怀中摸出一把蜂尾毒针,乘宇文彤不留意之际,撒手打出。
这蓬毒针为数甚多,而他又满天花雨手法打出,在宇文彤周遭丈余内,均在这种歹毒暗器笼罩之下,华服人暗器出手之后,心中不由暗自高兴。
眼看这蓬毒针已将沾及宇文彤衣衫的刹那,乍地蓝影一闪,全部毒针有似泥牛入海,竟在这霎眼工夫之下,消逝无踪。
只吓得这华服人登时凉了半截。
宇文彤冷哼一声,道:“你这完全是孽由自作,可怪不得我。”说时,右手五指箕张,虚空一扬。
华服人立感全身一麻,劲力全失,动弹不得,同时仿佛有五股奇烫无比的热流,由胸前“华盖”“商曲”“神封”“奋窗”“鸠尾”五大要穴流入,分窜向四肢百脉。
那热流到处,顿觉有似置身洪炉,流动于四肢百骸之中的血液,宛如溶化了的铁汁,直烫得他热汗泉涌,面如淡金,浑身抽搐颤抖。
宇文彤五指一收,冷冷说道:“如何,你可愿意说了吧?”
华服人身上痛苦离去,但心中尚有余悸,闻言,颤声说道:“你如此逼迫老夫,不如杀了我还好些。”
宇文彤冷笑道:“那有这般便宜之事,你方才所受,仅是开端而已,劝你还是乖乖说出来的好。”
华服人脸上神色连变了几变,嘴唇一阵嚅动,最后却双目一闭,默然不语。
字文彤勃然大怒道:“好,看你能倔强到几时?”说时,骈指遥点,立将华服人的“三焦”“阳关”“魂门”三处穴道封住。华服人顿时三功被夺,六魄不存。
要知,一个人如果三功被夺,六魄不存,则纵然是身受微风吹拂,细雨轻洒,也觉得如受千刀万割一般。
宇文彤封了华服人三处穴道之后,又是一声冷笑,随手轻轻一拂。
微风过处,华服人一声哀号,登时痛晕过去。
半晌,他方始倏然醒过,心中明白无法再强撑下去,当下,低弱地说道:“老夫实说之后,盼能速赐一死。”
他话声方歇,却突然又是一声惨叫,双目一瞪,竟然气绝而亡。
宇文彤一声清叱,破空而起,双臂一振,身形迅似流矢划空,向庄外疾射而去,口中大喝道:“鼠辈休走。”
康泽惟恐宇文彤有失,忙跟身跃起,随后追去。
余下葛青霜等四人,纷纷走到华服人尸体跟前,细一审视,发现他的“太阳”穴上,插着一片树叶,显然被人施展飞花摘叶的至高内家手法所杀,不由好生骇然。
这暗中下手之人功力既如此之高,宇文彤单身追击,岂非可虑,妙手方朔端木弘低喝一声:“咱们快追上接应去。”
他话方出口,却见宇文彤和康泽已联袂返回,遂向康泽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康泽默然摇了摇头。
宇文彤却皱了皱剑眉,道:“那逃逸之人将这个天潢教中的侯爵击毙,其用心显系怕机密外泄”
天南剑客曹昆霍然道:“如此说来,那人最低限度也是天潢教的什么王了。”
宇文彤点头道:“不错,那人极像咱们遇见过的三个王爵之一。”
妙手方朔端木弘诧然道:“怎么?少侠曾与天潢教之人发生过纠葛?”
宇文彤见问,遂将数度遇“天潢教”之人相争斗的事情约略说了,又道:“其实我与他们井河无涉,不知他们怎地竟处处跟我缠上咦。”
他忽地住口,目注妙手方朔端木弘,含笑道:“瞧老丈这副神态,似乎对天潢教知道得甚为清楚,是吗?”
妙手方朔端木弘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机缘凑巧,被老朽约略偷探得一二而已。”
字文彤道:“老丈可知那‘教皇’是谁?”
“惭愧,少侠这头一问,就把老朽问住了。”
“那么,这天潢教的‘教廷’设在何处?”
“哈,少侠这第二问,也把老朽问住了。”
宇文彤双眉微皱,又道:“然则天潢教的组织情形,老丈是否知道?”
妙手方朔端木弘哈哈一笑,道:“这一下可问对了。”
“如何?”
妙手方朔端木弘咳了两声,方始缓缓说道:“那天潢教自‘教皇’以下,有‘苍龙’,‘朱雀’,‘白虎’,‘玄武’等四个王”
葛青霜忽地插嘴道:“这四王的武功如何?”
妙手方朔端木弘略一思忖,道:“这四个王爵的武功,听说与‘昆仑二仙’差不多。”
宇文彤道:“这四个王的来历,老丈知道吗?”
妙手方朔端木弘摇头道:“老朽推测他们在入教之时,已将原来形貌改换过,是以老朽对所遇见过教中之人,竟然不识。”
他略为一顿,见无人提出问题,于是又道:“四王之下,按二十八宿之名,辖有二十八个侯爵”
葛青霜又插嘴道:“这些侯爵的武功如何?”
天南剑客曹昆一旁接口道:“似乎比我略胜半筹。”
妙手方朔端木弘又道:“每一侯爵,统率八个将军,再次便是牌主,走卒了。”
康泽讶道:“一个这样庞大的组织,兄弟以前怎的没听人说过?江湖上也是最近才有他们的行踪啊。”
妙手方朔端木弘道:“康兄说的一点不差,这天潢教之名,的确是最近才公开出来的。”
宇文彤道:“若从次次凑巧碰头之事看来,这天潢教的一切活动,都好像专为了和我唱对台戏似地”
妙手方朔端木弘恍然若有所悟地插嘴道:“不对不对,少侠应将这句话改为:天潢教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和‘朱雀环’有关的人与事而来,则较为合适些。”
宇文彤霍然道:“对,对,老丈真是一语中的,他们的行动,正是一方面也是在追查‘朱雀环’的下落,另方面却在设法残害其他欲对‘朱雀环’染指之人”
葛青霜插嘴道:“那么,这单飞全家被害之事,天潢教岂非大有嫌疑?”
宇文彤明知她这话乃是故意找岔,遂微微一笑,转过话题,对妙手方朔端木弘道:“老丈见闻广博,令人佩服,在下尚欲请教一事。”
他这一转变话题,只气得葛青霜哼了一声,把粉脸掉向一边。
妙手方朔心中好笑,口中答道:“少侠有何事见询?”
宇文彤道:“自从六年前寒舍遭难,以至目下武林的纷扰情形,都是为了‘朱雀环’而起,这‘朱雀环’究竟有何宝贵之处,老丈可知道吗?”
妙手方朔端木弘道:“据闻这‘朱雀环’中,内藏有道家至高的练气法诀,名为‘太清仙诀’,可以使修习之人,上者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下者亦可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为武林第一人物”
方才将粉脸掉过一旁的葛青霜,忽地插嘴道:“但至今武林中并未出现过什么第一的人物啊。”
妙手方朔端木弘叹了口气,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朱雀环’乃是一件不祥之物,据老朽所知,以前凡是获得过此物之人,无一不是到手不久便遭奇祸”
宇文彤猛地勾起六年前的惨痛回忆,当下,也凄然一叹。
妙手方朔端木弘睹状一愣,随即醒悟宇文彤凄叹之由,遂住口不再提“朱雀环”之事,话锋一转,道:“少侠适才分析,天潢教之活动,均与‘朱雀环’之人与事有关,然则今夜天潢教这人到庄窥探,是为了此间死去的主人呢,抑或是为了追踪少侠而来?”
宇文彤略一沉吟,道:“两者似乎都是,不过”
葛青霜笑道:“原来你也有‘不过’的时候,不过什么?”
宇文彤心道:“只要你说话就好办,最后是你不理睬我。”遂笑答道:“不过我怀疑天潢教所取的行动,为何老是走在我的前头?咦,不好,咱们快走。”
此言一出,众人俱不禁为之一愣,宇文彤急道:“据我推测,适才端木老丈谈及遇见那白衣怪叟之事,可能已被天潢教之人听到,事不宜迟,咱们须立即赶往伏牛山去,否则这条线索将被天潢教捷足先得。”
众人一听,但觉事态果然严重,于是,齐展轻功,乘夜取道西行。
一行六人顺黄河故道西行,经徐州,过砀山,进入豫境。
这一天日暮时分,一行已达归德府东南四十里的马牧集。
但众人已决定赶到归德府后再住宿,是以穿镇而过,未作停留。
离马牧集刚走出数里路,忽由路旁松林中闪出一人,屹立道中,拦住了去路。
这人出现得太过突兀,众人心知有异,相距丈余,便止步停身,闪目向此人打量。
只见暮色之下,站着一个缕衣百结的怪人。
这怪人年约五旬左右,油垢脸,短髭,头顶之上,全无一根头发,身高七尺,瘦骨嶙峋,站在那里却不住摇摇晃晃,好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一般。
六人之中,此刻惟独妙手方朔端木弘神色凝重,一瞬不瞬地目注此人,似是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其余五人,却没有一个人认识这拦阻去路的怪人。
妙手方朔端木弘突地脸色骤变,沉声问道:“尊驾可是名震寰宇的‘穷魔’蓝风吗?”
众人一听此人竟是那“寰宇四魔”中的穷魔蓝风,俱不禁为之一凛。
缕衣怪人却不理睬妙手方朔端木弘,望着宇文彤阴阴一笑,冷冷道:“小娃儿,你可就是近日传闻江湖的宇文彤吗?”
宇文彤冷冷一笑,道:“在下正是宇文彤,阁下有何事见教?”
缕衣怪人目光森冷,隐含杀机,向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方始桀桀怪笑道:“小娃儿,赶快献出你身上的‘朱雀环’来。”
宇文彤闻言,先是一怔,旋即淡淡一笑,道:“阁下好大口气,休说‘朱雀环’不在本人身上,就是在,单凭阁下这两句大话,哼哼”缕衣怪人目光一闪,忽地桀桀怪笑道:“原来你是不想给。”话甫落口,陡地当胸一掌向宇文彤劈去。
宇文彤轻哼一声,右掌迅举,掌心微向外吐,迎势推出。
缕衣怪人陡地撤掌横闪,左手一领,右手骈指疾点宇文彤“天黏”穴。
这一招不但迅捷无比,而且深合避锐披坚,以弱攻强之道,也正是“穷魔”蓝风称绝武林的“囊空十八式”中的绝招之一。
宇文彤出掌落空,脚下微滑,身形闪动处,巧演“追光逐电”身法,快得有似鬼魅般横移了五尺。
“穷魔”蓝风不但未跟身进击,反收指后飘三尺,蓦地仰天一声长笑,其声有如巨钹撞击,声浪震荡空际,历久不绝。
闻之令人心跳耳鸣,浑身烦闷难安。
宇文彤知道对方在显示内家功力,立即报以一声朗朗长笑,这笑声又自不同,有似龙吟九霄,清越中,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清神澄,灵堂空澈之感,是以笑声甫一传入众人耳际,那令人心跳耳鸣,浑身烦闷的苦痛,立即消失无踪。
两人无形中较量了一场内家功力,而且“穷魔”蓝风似是尚逊宇文彤半筹。
“穷魔”蓝风以数十年精深修为的“霹雳神功”贯注长笑中显示出声来,确有示威的意思,不想却为对方以那绝传寰宇,威力至大的“无极玄功”所发的笑声击败,心头不由为之一怔,半晌,方始冷冷说道:“小娃儿果然有点门道,如依惯例,一旦遇上我穷魔蓝风,除舍点钱财外,便是死路一条,老夫今天特予破例,愿向你娃儿再较一场武功。”
宇文彤闻言之下,不由剑眉一轩,沉声说道:“阁下既然阻路挑衅,在下也并非怕事之人”
穷魔蓝风忽地一声桀桀怪笑,打断宇文彤话锋,道:“老夫闯荡江湖数十年,至今尚未曾遇见过敌手,今天逢上你这娃儿,可算得是我生平所遇的唯-劲敌,故愿破例与你再较一场内功,如你娃儿能占得一点上风,老夫拍拍屁股就走。”
宇文彤“哼”了一声,方欲开口,却听葛青霜“噗嗤”一笑,不由他心头“卜通”二跳,忙将唇边的话咽回,闪目望去。因为多日同行以来,葛青霜始终是沉默寡言,更不轻露笑容,使得宇文彤终日提心吊胆,生怕她随时随地会拂袖离去,此刻听她竟然笑出声来,怎教他不又惊又喜?
只见葛青霜手指穷魔,半嗔半笑地说道:“你如此爱占便宜,我看你下一辈子准还是个穷鬼哩。”
穷魔蓝风眼皮一翻,冷冷道:“女娃儿家说话没老没少,老夫占甚便宜来着?”
葛青霜“哼”了一声,道:“不是吗,‘朱雀环’又不是你的,你拦路打劫,胜了就把别人东西拿走,输了就拍拍屁股走路,试问世间上,那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穷魔蓝风仰面大笑道:“原来你是拿话绕老夫来了,好好好,老夫愿把话重说一次。”
说时,目注宇文彤,正色道:“娃儿听着,你若占得老夫半点上风,老夫不但拍拍屁股走路,而且从今以后,绝不容旁人打你‘朱雀环’的生意,你道如何?”
这最后一句,却是眼望葛青霜而说。
葛青霜迅快地笑接道:“这倒差不多。”
宇文彤却傲然道:“‘朱雀环’如何如何,乃在下之事,用不着阁下操心,阁下有何绝技,请快点施展了好走路。”
这话无疑是明说穷魔蓝风必然落败,不由气得他双目暴睁,射出两道冷电寒光,大喝道:“小娃儿仔细看着。”
话声一落,霍地身形半旋,一沉肩,双脚柱地如桩,双目似睁非睁,若闭未闭,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心如止水,气纳丹田,抱元守一,功行两臂,缓缓圈聚胸前,指尖相对,陡地掌心外吐,徐徐对路旁一株千年巨松遥空击去。
只听一阵有如春雷乍放的巨响,震澈九霄,闻之令人耳鸣心跳,烦闷难安。
可怪的是四周空气却平静异常,不但那株巨松的树干未曾稍动一下,且连枝叶也无摇动的现象。
雷声乍起骤歇,穷魔蓝风双掌一收,面露喜色,对宇文彤道:“娃娃,你看老夫这一掌如何?”
宇文彤哂然一笑,道:“阁下这手‘蚀骨存皮’的功夫,确具几分火候,怪不得口出狂言,但以本少爷看来,似乎还差些。”
穷魔蓝风气得一瞪眼,大喝道:“娃娃,你只要把另一颗树弄得和老夫的一样,便算你胜了。”
穷文彤微笑道:“在下可不像阁下小气,只能对付一株松树而已。”
“娃娃以为光凭口气就可把老夫吓倒了?”
宇文彤朗声笑道:“请阁下任意选定十三株巨松。”
穷魔蓝风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老夫倒要看你搞些什么名堂。”
当下,随手指点了十三株巨松。
宇文彤此举,不但穷魔蓝风腹中怀疑,即连康泽等人也是大感不解。
穷魔蓝风所指定的十三株巨松,位置参差错列,距离不等,每株之间还有未曾指定的松树相隔,是以他端地弄不清楚,宇文彤用究竟怎样施展?
宇文彤见状,面露微笑,朗声道:“阁下请仔细看着。”
穷魔蓝风冷笑道:“老夫早已看着,你娃娃尽管施展了”
就在他“好”字刚刚出口之顷,忽地眼前一花,心头不由一凛,倏然住口,定睛瞧去。
但见宇文彤绰立原地,面上笑容尚未消失,只是衣衫下摆,似是被风吹得有些飘抖而已。
穷魔蓝风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宇文彤,候了一会,见他依然绰立不动,不由冷笑道:“娃娃,你在等什么?”
宇文彤微笑道:“在下业已施展过了,阁下难道不曾看见?”
此言一出,不但穷魔蓝风为之一愕,就是康泽等人也是一愣。
穷魔蓝风忽地冷哼一声,用手遥指一株他所指定的巨松树干,立为指风洞穿,顿见洞孔之中,一股木屑粉末,喷泉般喷将出来,随风飞扬于空际。
穷魔蓝风脸色微变,倏然手指连连遥点,但听“丝丝”之声不绝于耳,另外十二株他所指定的巨松树干,已悉数被指风洞穿,刹时——十二股喷泉般的木屑粉末,狂喷不休,弥漫空际,成为一片奇景。
穷魔蓝风睹状,神情登时显得沮丧之极,望了宇文彤一眼,长吁一声,疾射而去。
众人目送穷魔蓝风身影消失之后,除了葛青霜表面尚故作淡然无动于衷外,其余诸人,莫不流露出又惊又佩的神色,齐向宇文彤望去。
原来宇文彤看似未曾出手,实际乃在施为之际,挟以“夺魄十三式”奇绝神技,故连穷魔都不曾看出是他如何出手,更遑论他人了。
妙手方朔端木弘这时方始长吁了一声,道:“这魔头已有十多年不曾出现江湖,不想竟会在此地遇见,看他一身功力,似又增进了不少。”
宇文彤点头道:“这魔头若论功力,并不稍逊于我,那寰宇四魔中,前后我已会过三个,当以这穷魔为最高,想那其余一魔,恐怕也不比穷魔高明”
他刚说至此处,陡听有人冷冷接口道:“黄口孺子,信口雌黄,那蓝老儿虽然功力日深,但岂及老夫十之一。”
宇文彤闻言,不由剑眉一轩,目注道旁松林,叱道:“什么人?敢”
他话方出口,却闻得那穷魔蓝风的声音遥遥传来道:“皇甫老儿,咱们已有十多年不曾见面,难道你在这些年中,只学会背着人后说大话吗?”
这一番话,显系对林中之人而发。
果然,那被称为皇甫老儿之人冷冷一哼,接口喝道:“蓝老儿,你还有脸对我说话?”
穷魔蓝风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甚为恼怒地喝道:“你既是要脸,敢露出来让我瞧瞧吗?”
林中之人大笑道:“你是在向我挑战了?”
“不错,蓝某正要见识见识你在这十多年中,练了些什么绝招,前面不远有一绝峰,咱们不见不散。”
话声一落,松林远方陡现一条人影!掠空而去。
紧接着又是一条淡黄色人影,自林荫深处飞起,大声喝道:“蓝老儿休宴卖狂,我皇甫嵩先和你比比脚程。”
余音尚自袅袅空际,人影已杳。
妙手方朔端木弘出神地凝望远方,喃喃自语道:“皇甫嵩,难道是寰宇四魔中的皇甫嵩?”
康泽道:“皇甫嵩可就是那四魔中的‘意魔’?”
妙手方朔端木弘收回投向远方的目光,颔首道:“正是人。”
葛青霜道:“咦,瞧您们两位的神态,好像把这个‘意魔’的出现,看得十分严重似地呀?”
康泽沉声一叹,道:“寰宇四魔中,当以‘意魔’皇甫嵩的武功最高,也最为诡异,盖此人一身武学,乃得自西域‘瑜珈’一派,他素来甚少在中原走动,如今突然在此地出现,其原因必然不简单,故此”
宇文彤冷然一笑道:“无他,这魔头不过也是为了‘朱雀环’而来罢了。”
葛青霜撇了撇樱唇,道:“你凭什么这般肯定?”
宇文彤微微一笑,道:“近日来,咱们行踪所至,都发现有人环伺左右,而这些人均与‘朱雀环’有关,这一点各位想必已看到?”
众人回思沿途所见,果然如此,遂同意地一齐点点头。
宇文彤又道:“从适才那穷魔硬指‘朱雀环’在我身上之意看来,更显示江湖中正流传着一个谣言”
众人不禁齐声问道:“什么谣言?”
宇文彤道:“据我猜测,这谣言可能是说‘朱雀环’已被我获得。”
众人闻言,略一思忖,俱觉大为有理,妙手方朔端木弘道:“少侠这一推测如果确实,那么,这谣言究竟是谁人所放,其目的安在?”
宇文彤道:“这就是值得研究之处了。”
康泽恍若有所得,目中突射异彩,说道:“老朽愚见,那散放谣言之人,其最大意图,乃欲使掌门人成为众矢之的。”
妙手方朔端木弘若有所悟地插话道:“看将起来,这散放谣言之人,极可能就是已然获得了‘朱雀环’之人。”
四灵帮帮主易晟道:“老朽愚见,此人亦即六年前放火焚毁九华山庄之人。”
康泽点头道:“二位所见,与兄弟之意,正不谋而合。”
宇文彤微笑道:“老先生还有更进一步的分析么?”
康泽也笑道:“老朽一愚之得,祈掌门人万勿见笑,因为掌门人近日在江湖上的声威远播,已经引起此人心中不安,故此使出这一石两鸟之计。”
宇文彤赞同地点点头,转对葛青霜笑道:“在下也就是根据这个,而断定那‘意魔’皇甫嵩也是为了‘朱雀环’而来。”
葛青霜“噗嗤”一笑,道:“这样,这魔头岂不是也受骗了?”
她话声刚住,陡听有人哈哈一笑,接口道:“谁说不是。”一条淡黄人影,随声飘落当场,迅如掣电,轻若片羽,着地点尘不扬,声息俱无。
来人身具如此轻功,连宇文彤也不由为之凛然闪目望去。
但见此人乃是个身穿黄麻长衫,生得肥头大耳,又白又胖的老人。
此老是谁?并无一人认识,是以也没有接口答话。
这白胖老人笑容满面地眯着眼睛,望着众人笑道:“怎么,诸位刚刚还在议论老夫,为何当面反不说话了?”
葛青霜秀目一张,叫道:“你就是皇甫嵩?”
白胖老人笑着点头道:“不错,老夫正是皇甫嵩。”
众人但觉这名震寰宇的魔头,竟是如此可亲,笑语相向之下,令人有如沐春风心生煦和之感,俱不由自主地也笑颜相向。
白胖老人睹状,心中更加得意,脸上笑意,越来越浓,而流露在众人脸上的笑意,也随着越来越浓
宇文彤倏然警觉,不由心头一震,猛地气纳丹田,奋声喝道:“阁下来此意欲何为?”
这一当头捧喝,顿令众人神智为之一清。
意魔皇甫嵩忽地哈哈大笑道:“好娃儿,真有一手。”
话声微顿,神态忽地一整,又道:“若不是蓝老儿抢先一步找你这娃儿,老夫险些丢人现丑,我一生不知愚弄过多少人,不想老来却会被人所骗,老夫宁愿失信于蓝老儿,也要先找那厮去算帐。”
说完,人已腾身而起,在空中又复俯首喝道:“娃儿听着,当你获得‘朱雀环’之日,老夫再来找你。”
最后一个“你”字出口,人已远去数十丈外,端的是去势如电,瞬间,身形便消失于暮霭苍茫之中。
宇文彤被这魔头的突如其来,又突然而去,弄得心头一怔,但脑际马上闪过一线灵光,对众人一挥手,低喝一声:“追”身形一展,紧蹑意魔皇甫嵩消失的方向飞掠而去。康泽等人也齐展身形,随后追去。
夜色如墨,四野沉寂。
在这沉沉黑夜之下,由归德通往开封的古道上,正有两条黑影,-前一后,相隔半里之遥,似轻烟,如飞隼,迅如流矢划空飞驰着。
前面的黑影乃是寰宇四魔中的意魔皇甫嵩。
后者正是蹑踪追赶的宇文彤。
他追踪着意魔皇甫嵩,乃因这魔头曾说过要找那谎言相欺之人算帐。那么,这个谎言之人是谁?他当然较意魔皇甫嵩更为迫切地需要知道。
但一方面由于意魔皇甫嵩的轻功并不稍逊于他,另方面,他也不敢过份追近,恐怕被这魔头发觉而坏事,故此将距离拉长半里之遥。
人在飞驰。
时间也在飞驰。
三更将尽,那巍峨的开封城池已隐然在望。
宇文彤心头一动,暗忖:“难道散放谣言之人,竟居于这等通都大邑?”
正忖思间,那意魔皇甫嵩已抵城墙下面,只见他一挫腰,双臂一抖,破空直拔数尺。
宇文彤一见意魔果然要越墙而入,不由微感焦急,当下,真气暴提,足下加劲,身如脱弦之箭,直扑过去
这时,意魔皇甫嵩双足已落城墙之上,衣袖微振,倏然投进城中。
待宇文彤跟踪飞上城头上,仅瞥见左侧数十丈外黑影一闪而没,他那敢怠慢,忙腾身而起,飞扑过去。
他停身在一处屋顶,拢目四下一打量,但见大街小巷,到处冷清清的,一片沉寂,哪还有意魔皇甫嵩的影子。
这一来,不由他为难起来了,他怎能按户搜索呢?
他愕愕地站在屋顶上,正打不定主意之际,蓦地——距他立身之处约有、半箭之遥的一座巨宅,突然间灯火齐明,照耀着全宅有如白昼一般。
宅内人声嘈杂,人影幢幢,似乎为一桩突然之事而忙碌起来。
宇文彤心头一动,身形展处,已如轻烟般飞进这座大宅,藏身于一株可以看见当中大厅的树上。他身子刚刚藏好,那嘈杂的人声倏然静下来,但见这大厅之上,坐满了服式长相各异之人,一个个肃然面向正中首位拱手为礼。
那高踞首位之人,嘿,正是意魔皇甫嵩。
这是什么地方?皇甫嵩不是要找人算帐的吗?为何又高踞首位之上?
饶是宇文彤绝顶聪明,也猜不出这个中奥妙。
那意魔皇甫嵩大刺刺地微一颔首,算是回了众人一礼。
随见主位上的一个紫面修髯,神态威猛的老者,缓缓离座站起,对意魔皇甫嵩拱手道:“前辈世外高人,有何指教,晚辈无不从命。”
意魔皇甫嵩扫了在座诸人一眼,冷冷说道:“还有一个姓方的小辈为何不在?”
紫面老者闻言一怔,忙陪笑道:“方志乃敝帮新进堂主,礼仪未熟,故未随众参谒,前辈有什么吩咐,由晚辈转达好了。”
意魔皇甫嵩面色一沉,道:“老夫最讨厌罗嗦,快去叫那姓方的小辈出来。”
紫面老者连连称是,立即转对身后侍立的一个劲装大汉道:“请方堂主速到大厅来。”
劲装大汉领命退下,不多一会,便见大厅侧门走进一人。
此人虽然背向厅外,但满头鹤发和一身灰衣,宇文彤一瞥之下,立觉甚是眼熟。
此人进得厅堂,先向紫面老者躬身施礼道:“帮主传唤属下,有何差遣?”
宇文彤一听此人声音,心头更是一动,暗道:“这声音似乎也曾听见过,他是谁?”
正思忖间,此人已转对意魔皇甫嵩行礼道:“方志参谒老前辈,恭听教谕。”
意魔皇甫嵩陡地哈哈大笑道:“阁下太客气了,须知老夫一生从未受过人骗,你的两片嘴皮确实高明,老夫甚为佩服。”
“方志”闻言,神态自若地说道:“老前辈乃当今武林一宗师,方某何人,敢蒙老前辈赞誉。”
意魔微笑道:“怎倒颇有自知之明,但你为何不知欺骗于我的后果?”
“方志”抗声道:“老前辈指责方某谎言相欺,不知所为何事?更不知有何凭证?”
意魔皇甫嵩笑容可掬地说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与自知之明,难道还需老夫提出有力的证据吗?”
他说话之间,那眯成一线的眼睛倏然睁了开来,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使人望之目眩脑晕,全身疲乏欲睡。
那“方志”的目光刚与这种具有慑人力量的眼神一触之下,登时神情一呆,不知所云地说道:“是是,的确是不需什么证据。”
此时,意魔皇甫嵩脸上的笑意更浓,语音似有若无地又问道:“你为何要告诉老夫,‘朱雀环’在那宇文彤身上?”
此言一出,顿令隐身树上的宇文彤心头一跳。
只听“方志”神思恍然地答道:“我也不是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意魔皇甫嵩“哦”了一声,又问道:“这样说来,那穷魔蓝风想必也是你告诉他的了?”
“方志”傻笑道:“是呀。”
意魔皇甫嵩的语音更见温和,笑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时,宇文彤业已看出意魔皇甫嵩是在施展西域奇学“制心大法”控制“方志”的心神,来探问口供,于是,也聚精会神地倾听。
“方志”迷迷糊糊地说道:“不是我要这样做的么?”
“不是你又是谁呢?”
“是他。”语音空洞,仿佛这个“他”乃是远在天边似地。
意魔皇甫嵩眼中令人震慑的奇异光芒骤然大盛,逼射着对方,脸上仍是笑容可掬地说道:“他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你怎么和他见面呢?”
“哪里都可以见着他。”
“他是何等样人?”
“不知道。”
“他为何要你这样做?”
“不知道。”
“糊涂,你为何要听他的话?”
“因为因为”他期期艾艾说了两个因为,忽地眉头紧皱,双手捧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意魔皇甫嵩双眉连掀了几掀,状似颇感惊异,脸上笑容尽敛,逼视着“方志”喝道:“因为什么?快说。”
“方志”突然一声呻吟,翻身倒在地上,痛得满地乱滚。
宇文彤愕然定晴看去,发现这人竟然是那背叛四灵帮的方闻天,但不知他此刻又在弄什么玄虚?
意魔皇甫嵩陡地一声大喝,右手疾探,立将方闻天的“神阙”“云门”“冲门”“天枢”四穴点住。
方闻天登时停止滚动,脸上神色也转和缓。
意魔皇甫嵩这才转向紫面老者喝道:“此人是何来历?快说。”
那紫面老者似乎已被这突发之事,弄得不知所措,闻言之下,更是心惊,口中讷讷说道:“不不知道”
意魔皇甫嵩脸色一变,离座而起,陡听有人朗声说道:“此人来历,问我便知。”
一条蓝色人影,随声飞进厅中。
数十道目光,齐向这不速之客射去,但见一个气宇绝俗,丰神俊逸的少年,当门绰立。
意魔皇甫嵩哈哈大笑,目注少年说道:“你想必已经来到多时了吧?”
蓝衫少年微笑道:“与阁下只不过是一步之差而已。”
此际,人群中忽闻有人诧愤交集地叫道:“是他。”
“就是这小于。”
他正是藏身树上的宇文彤。
他冷冷地朝人群中扫了一眼“哼”了一声,随对意魔皇甫嵩道:“这位化名方志之人,乃最近叛离‘四灵帮’的副帮主方闻天。”
此言一出,厅中之人登时一阵骚然。
紫面老者倏地离座走至方闻天眼前,大喝道:“方堂主,此话当真?”
方闻天无力地点点头。
紫面老者勃然变色,睁目厉喝道:“大胆鼠辈,你转投本帮,目的何在?快说。”
突然——
方闻天一声凄厉狂吼,一跃而起。
但见他双眸神采尽失,瞠然直视,脸上肌肉扭曲得已不成人形,口中模糊不清地连声大叫:“解药解药快哦——”
他又是一声凄厉惨呼,随着浑身一颤,扑倒地上,寂然不动。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在场之人,俱为之一愕。
尤其是意魔皇甫嵩更感惊异,因为他适才发觉方闻天捧腹翻滚之状,便怀疑对方体内早已中毒。
故他立即施展独门手法,点住方闻天的四处大穴,以阻遇毒性蔓廷,谁料到毒性竟然是如此猛烈。
意魔皇甫嵩略一楞神之后,立即俯身察看,发现方闻天的鼻孔中,这时渗出一些微带腥味的紫色浓液,不禁神色一震。
但随即若有所悟地哈哈-笑,道:“好个老小子,原来你的花样。”
说时,微瞥了宇文彤一眼,话声一落,只见他肩头微晃,人已快似轻烟一缕,向厅外疾射而去。
意魔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和突然的行动,顿令宇文彤为之一楞,忽地脑际灵光一闪,霍地旋身,方待
蓦地人影一闪,那紫面老者已将去路拦住,沉声道:“朋友请留步。”
宇文彤道:“什么事?”
紫面老者神色一整,答道:“方才老夫属下禀报尊驾与敝帮有一点过节,故欲请稍留贵步,作一了断。”
宇文彤闻言,冷冷地将这紫面老者上下一打量,摇头道:“我与阁下素未谋面,何来过节。”话声微顿,沉声喝道:“快让开,免误我大事。”
他话声一落,人群中倏地过来一个干瘦矮小的老者,戟指喝道:“尊驾难道忘了汉水逞强之事?”
宇文骨“哼”了一声,目注紫面老者,冷然问道:“阁下是谁?”
紫面老者朗声道:“老夫程羽,执掌‘银汉帮’帮主之职。”
宇文彤“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那一回事,好,贵帮主打算怎样了断?”
那矮瘦老者以为宇文彤还是像当日在汉水船上那般不济,当下双肩微晃,倒纵出庭中,招手喝道:“来来来,过来让本堂主略为教训教训,便放你逃生。”
宇文彤哂然一笑,道:“小小一个堂主,也敢如此的放肆,看来本少爷倒要好好的教训于你。”
说着,缓步走下庭阶
矮瘦老者被宇文彤这么一说,早已气得七孔生烟,未等对方停步,陡地大喝一声,欺身疾扑,双掌齐挥,一招“钟鼓齐鸣”朝宇文彤横劈直击过去。
宇文彤冷冷一笑,身子绰立不动,直待对方掌势临身,方始微微一拂衣袖,同时清叱一声“滚。”
矮瘦老者双掌顿觉好像击在钢板之上,同时一股奇强潜力,反震起来,不由大叫一声,身子倒抛而出。
他惊悸中,忙不迭猛施大力千斤坠,沉身落地,大喝一声:“本座与你拼了。”
喝声中,人已腾身掠起,捷如闪电,直扑宇文彤,凌空探手入怀,猛地一扬——“丝丝丝丝”只听异啸连声,千百缕银芒随他双手一扬之势,电射而出,散作数丈方圆,向宇文彤当头罩下。
这矮瘦老者人称“散花手”生平练就独门暗器“九绝星芒”上蕴奇毒,中人立毙,从不轻发。
是以他这突然施展,那“银汉帮”帮主程羽欲想喝止已然无及,只好飞身疾扑而出,凌空双袖齐拂,卷出两股内家劲风,打算将这蓬“九绝星芒”震散
谁知他双袖刚一拂出,陡听一声清叱:“鼠辈找死。”
一条蓝影闪处“九绝星芒”登时消逝无踪,紧接着一声惨呼,矮瘦老者已坠地不起。
那蓝衫少年仿佛未曾移动过似地,依然含笑卓立。
这一切发生得太以出人意外,使程羽几疑是自己眼花,忙收势落地,定睛瞧去。
果然一点不错,这一切都实实在在呈现在他眼前,这一来,不由他愣住了。
这种罕绝人寰的武功,更令一般“银汉帮”的帮众,为之凛栗骇惊,一个个仿似泥塑木雕,动弹不得。
字文彤缓缓转过身来,对程羽笑道:“念你为人尚知厚道,姑且饶你一次。”
他那话声一顿,星目中神光电射冷峻地说道:“今后你若不严加管束部属,休怪我不教而杀。”
程羽一定心神,朗声道:“尊驾功力不凡,老夫深为佩服,但尚不至于需尊驾怜悯,更无用费神赐示”
宇文彤冷然截住道:“你待如何?”
程羽也不答话,倏地举手一挥,但见四周人影闪动,庭院四周以及房屋顶上,顿时布满了手执兵刃暗器之人。
宇文彤哂然道:“贵帮主此举,无乃太不自量。”
程羽沉声道:“银汉帮宁为玉碎,也不能让尊驾从容离去。”
宇文彤勃然怒道:“好,我就叫你尝尝玉碎的滋味。”
程羽满面悲愤之色,霍地前一步,大喝道:“尊驾请报名赐招。”
宇文彤冷冷道:“在下宇文彤”
“啊”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诧之声。
程羽双掌一立,喝道:“好,老夫就领教宇文掌门人几招绝学”
话犹未了,陡听空际传来一声大喝:“程帮主且慢动手。”
喝声中几条人影电射而至。
守在屋上的帮众,登时一阵骚动
喝声中,五条人影从空飞降。
一时,群动俱寂,百十道目光齐向来人射去。
宇文彤一瞥之下,业已看出来者正是康泽等五人。
“银汉帮”帮主程羽发现来人中,竟有知友“铁指神拳”易晟在内,心中不由大喜,忙迎上前去,抱拳笑道:“易兄日理万机,怎得有暇莅临开封?”
易晟呵呵一笑,趋前拱手笑道:“兄弟一行乃追踪寰宇四魔中的皇甫老怪至此,不知程兄为了何事与敝掌门人发生冲突?”
程羽闻言不由一怔,诧然问道:“易兄的掌门人是谁?”
易晟微微一笑,遂将方闻天阴谋背叛之事,以及宇文彤仗义相助,使方闻天阴谋未能得逞,自己事后甚感心灰,拟引退归隐,但经康泽敦劝之下,乃决以有生之年,相助宇文彤重振“铁骨门”等事故,一一详说。
程羽听完之后,不禁眉头一皱,目光一扫康泽四人,这才向易晟说出帮中“天蝎堂”堂主吴星(即方才死于宇文彤奇绝功力之下的瘦小老者),与宇文彤数月前在汉水发生纠葛之事,以及今宵发生的经过。
易晟听罢程羽的叙说,眉梢一舒,正色道:“程兄所言,那汉水之事,显然贵帮吴堂主恃势欺人所致,至于今宵,兄弟敢保证,敝掌门人绝非存心伤人”
他那言还未了,蓦听一阵急促的脚步,由庭院外面像旋风般闯进一个劲装大汉,直向程羽奔去。
这情形显有不寻常之事发生,易晟乃倏然住口,其他诸人的目光,也不由齐集于来之人身上。
那劲装大汉奔至程羽面前,从怀中取出两片血红色的骷髅头,双手递上,喘息着说道:“属下接到这东西,不知为何物,谨呈禀帮主”
程羽一见那两片血红色的骷髅头,面色立即大变,摇手命劲装大汉住口,取过两片骷髅头骨反复审视了一阵,神情略转平静,转对易晟道:“易兄既是这般说法,那么,宇文少侠与敝帮的纠葛,可留待异日再谈,今宵”
说至此处,又是一阵急促踉跄的脚步声由外面传来,打断了他的话锋。
随见一个蓝衣汉子,头发散乱,目光呆滞,狂奔而至。
程羽睹状,神色又是一变,忙沉声喝道:“辛舵主,你怎么了。”
那蓝衣汉子奔至距程羽尚有数尺之遥,已然支持不住“噗通”跌倒在地上,胸部起伏甚剧,呼吸急促,嘴唇抽搐着说道:“帮主,百毒门哎”他突然惨哼一声,全身起了一阵痉孪,嘴唇虽然不住张合,却已发不出半点声音。
站在程羽后的“鲸鱼堂”堂主秦辛见状,大喝一声,一掠而出,骈指疾向蓝衣汉子的“章门”“太乙”两处要穴点去
程羽大吃一惊,急喝道:“住手,碰不得。”
秦辛一听帮主出声喝止,心中猛地警觉,忙不迭收势撤指。
陡听蓝衣汉子又是一声惨叫,登时七窍黑血狂喷于浑身略一抽搐,瞬息气绝身亡。
程羽虎目中滴出两点悲忿之泪,沉声一叹“想不到他们竟会来得这样快。”随即厉声大喝道:“秦堂主,速即传令各路弟子紧急戒备”
却听宅外爆起一阵“桀桀”怪笑,有人冷森森地接口道:“不必了。”
随着这怪笑话声,五条人影迅如鬼魅般突然在庭院中出现,而且并肩站在程羽身前八尺之处。
当中为首之人,身高七尺开外,瘦骨嶙峋,穿一件又肥又大,长仅及膝的灰袍,腰系草绳,脚登麻履,脸色惨白,双颊无肉,半截眉,吊客眼,眼中闪烁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光芒。
此人右首乃是一个光头跣足,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和一个身高不过三尺的带发头陀。
左边二人,一个是形容枯瘦的中年文士,一个是貌相威武,身材魁伟的虬髯老者。
这五人貌相各异,而神态则一律森冷无比。
他们现身之际,程羽已脸色大变,心头的震恐,流露无遗。
康泽等人见程羽身为一帮之主,竟会对来人如此震惊,显见这五个不速之客,决非等闲之辈,不由聚精会神,注视情势的发展。
只有宇文彤却在仰首望天,负手闲立,对眼前之事,仿佛视若无睹。
程羽心头震骇了一阵之后,立即平静下去,对五人抱拳道:“程某久仰百毒门下五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五位驾临敝帮,有何赐教?”
原来这五个怪客乃是南疆百毒门“洱海宫”令主“鬼老”爽灵座下的行使鬼者,人称百毒“五瘟”
那当中为首之人,乃老大“金瘟”萧风。
光头跣足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乃“木瘟”亥异。
形容枯槁文士的乃“火瘟”冯醉。
三尺披发头陀,乃“水瘟”厉柿。
那貌相威武,身材魁伟的虬髯老者,乃“土瘟”罕行。
这“五瘟”横行南疆,却极少出现中原,故见闻广博如康泽及端木弘等人,也是闻名未识其人。那“金瘟”萧风待程羽说罢,陡地一阵桀桀怪笑道:“去年程帮主洱海之游,无故伤害本门弟子,适我五人奉命至无量山拜谒掌门师尊,故未能即时亲向程帮主领教,今晚嘿嘿,程帮主不要吝啬才好。”
程羽闻言,双眉一阵掀动,朗声道:“诸位意降敝帮,原来是为了去年洱海之事,但诸位可来得早了些,同时敝帮辛舵主又有何开罪之处,请萧老大先还程某一个公道。”
“金瘟”萧风冷笑道:“去年你与本门虽有中秋之约,但我五人行事素来只凭心意,那里还管得着许多废话,你那个辛舵主明知本门‘追命血帖’已到,竟敢故意留难,怎能怪我加以惩治”
程羽不等“金瘟”说完,已自仰面大笑道:“原来是程某属下不知礼仪,多承诸位代为管教了。”
语声一顿,转向秦辛道:“秦堂主传命兄弟排宴待客。”
那“火瘟”冯醉却阴森一笑,冷冷说道:“程帮主不必费心了,现时已将天亮,你还是快点把命送上吧。”
“哈哈哈哈”肃立程羽身侧的副帮主“铁掌金胆”司徒文陡地纵声狂笑道:“边鄙之民,果然无礼无知,还敢到中原来现眼,当真可笑好笑。”
“火瘟”冯醉狞视着司徒文,阴鸷深沉地喝道:“司徒文,你若不能说出道理,管教你化骨扬灰,连鬼都做不成。”
司徒文冷笑道:“你们既是正式投帖拜山,敝帮主自当按礼接待,尔等竟公然拒绝,口发狂言,岂非无礼,而不懂江湖过节,岂非无知?”
“金瘟”萧风冷哼一声,接口道:“如此说来,我等倒应该向司徒副帮主多多请教益才对了?”
司徒文冷冷道:“岂敢,本副帮主也极想领教一下‘百毒门’的奇功绝学。”
“金瘟”萧风桀桀怪笑道:“很好,贵副帮主既有此心,我弟兄成全你就是了。”
话毕,双方同时往前一进步
程羽忽地目光一闪,伸手拦住道:“且慢,程某尚有一事请教。”
“金瘟”萧风面色一沉,道:“什么事?”
程羽慨然道:“去年程某无心失手,掌伤贵门弟子,实乃为当时情势所逼,何况此事之起因,乃是敝帮十二个奉命前往洱海采药的兄弟,先遭贵门弟子惨杀所致,谅贵宫爽令主必然有所知闻吧?”
“金瘟”萧风阴森一笑,道:“我弟兄只知来赴贵帮主之约,其他一概不管。”
程羽怒道:“难道贵宫爽令主没有前来吗?”
“金瘟”萧风冷冷道:“贵帮主如能胜过我弟兄时,爽令主自会亲临了断。”
程羽怒极而笑,朗声喝道:“好,诸位远来是客,今宵如何分胜负,请划下道来好了。”
“金瘟”萧风一阵桀桀怪笑,道:“贵帮主如此客气,我弟兄恭敬不如从命,但我等边鄙之民,所知有限,献丑之处,尚祈不要见笑。”
说罢转对其他四瘟道:“我们就以‘五行百绝阵’向程帮主讨教吧。”
话声一落,那“土瘟”罕行立即解下腰间的犀牛皮袋,捧于胸前,斜跨三步,然后昂然屹立。
金,木,水,火四瘟同时倏地一分,按五行方位,列成阵式。
只见西方庚金位上的“金瘟”萧风右手握着一柄黄色连鞘长剑。
“木瘟”亥异屹立东方,双手平举一根木制短箫,眼观鼻,口问心,神态肃穆。
“火瘟”冯醉手捧红色铁瓶,占了南方丙火之位。
“水瘟”厉柿横擎一根奇形黑色长杆,凶神恶煞地屹立壬癸位上。
这“五行百绝阵”方一列成“土瘟”罕行已自放声狂笑道:“只要有人能毫无损伤地由这阵中通行一遍,我弟兄这颗头便双手奉上。”
好狂的口气,只听得康泽等局外之人,个个心头有气,宇文彤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而程羽却是深知这“五行百绝阵”委实阴恶无比,从未闻有人能生出此阵,故有死亡阵之称。
想不到五瘟一上来便以这邀斗,不由他眉头暗皱,心中忐忑。但他身为一帮之主,又岂能示弱于人,当下,朗朗一笑,道:“诸位既然看得起敝帮,以贵门镇山绝学赐教,程某当舍命陪君子,见识一番。”
一言方了,蓦地闪出一人,朗声道:“小小一座五行阵,何须帮主动手,待本座代劳便了。”
程羽见是“鲸鱼堂”堂主秦辛,遂低声道:“此阵歹毒无比,秦堂主要多加小心才是。”
秦辛躬身道:“多谢帮主关怀,本座谨听吩咐。”言罢,霍地旋身,反手从背从撤出一柄百炼精钢打就的铁骨摺扇。
他这柄铁骨摺扇,长达二尺,扇面乃用鲛皮浸油制成,张开时,几可遮去半个身子,平常对敌极少使用,此际,他也看出对方阵势险恶,是以丝毫不敢怠慢。
但见他双肩微晃,脚下有似行云流水,倏忽间已欺到“五行百绝阵”前,扇影闪处一招“金虹贯日”猛然向“木瘟”亥异面前袭去。
亥异见扇招未到,一股锐风已直逼过来,不由心头一凛,当下,侧身一闪,避开来势,倏地运臂反扫,掌中木箫划缕奇异啸音,闪电般斜戳秦辛腹部。秦辛冷冷一哼,双脚柱地,陡地弓身吸腹“刷”地一声,铁骨扇骤化“孔雀并屏”刹时劲风大作,扇影重重,猛向木箫狂卷过去。
亥异一声冷笑,木箫倏撤,脚下错步移位。
丙火位上的“火瘟”冯醉身形电闪,而至秦辛身侧,手中红色铁瓶“横扫千军”势若雷霆,拦腰攻到。
秦辛火速旋身,一振腕,扇演“夜战八方”抖起千层巨浪,直击而出。
冯醉又是一声冷笑,倏然后撤,铁瓶一翻,但听“嗤”地一声,瓶口陡喷出一股熊熊烈焰,照准秦辛射去。
秦辛大喝一声,功行右臂,运劲翻腕一挥,铁骨扇由“夜战八方”化为“风云际会”打出三股强猛绝伦的内家劲气,迎着喷来的烈焰卷去。
烈焰一灭,那“火瘟”冯醉却扬声狂笑起来
秦门心头一怔,未及转念,一股奇腥之味已突袭鼻端,顿觉头脑一阵昏眩,胸腹作呕,只吼得半声,便翻身倒栽地上。
银汉帮中闪电般跃出两人,直向“五行百绝阵”扑去。
“金瘟”萧风桀桀怪笑道:“送死的多来几个又何妨。”
笑喝声中,连同“木瘟”亥异“火瘟”冯醉,三条身形急闪,立将银汉帮的二人圈入阵中。
这两个银汉帮之人,一个是副帮主司徒文,一个是“天鹅堂”堂主涂飞,他二人本打算先将秦辛救出,再设法攻阵。
没料到脚刚落地,已陷阵中,抢攻秦辛之望已绝,当下,司徒文一声大喝道:“涂堂主,咱们就先见识一下这五瘟毒阵也好。”
喝声中,右臂倏挥,一招“开天劈地”猛向萧风击去。
司徒文号称铁掌金胆;掌上功夫果然不同凡响,只见铁掌挥处,劲风呼呼,有如巨斧开山,锐猛无俦。
“金瘟”萧风冷喝一声:“好掌力。”身子一侧,连鞘长剑一挥,黄光闪闪,势若电掣雷奔,刷地向司徒文右臂削去。
司徒文嘿然冷笑,霍地曲肘沉腕,骈指向剑鞘疾点
突听程羽急声喝道:“剑鞘有毒,碰不得。”
但司徒文出招太快,待他闻声收势,指尖业已触及剑鞘,立感一丝又凉又麻的异样感觉,从指尖沿臂直上,不由大吃一惊。
说时迟,他眼前黄光一闪,刷地又是一剑劈到,当下,急忙闪身让避,一面运气自封“肩井”“云门”“中府”三处要穴,阻止毒气上窜。
耳听半声惨哼,那“天鹅堂”堂主涂飞,已被“木瘟”亥异从木萧中吹出的一股青色粉末迷倒,腰上又挨了“火瘟”冯醉一铁瓶,登时倒地不起。
萧风一阵得意的桀桀怪笑,刷刷刷一连三剑,直逼得司徒文手忙脚乱
阵外,银汉帮帮主程羽眼看手下精锐全部受挫,不由心似油煎,双拳紧握,目中喷火,只待司徒文一有不测,便立即拼命
康泽等人俱是侠肝义胆之辈,目睹“五瘟”如此歹毒,各人心中已是大为不愤,神色之间跃跃欲动。
但康泽也清楚“五瘟”之毒,实非仅凭武功所能解决,心念一转,送悄悄移至宇文彤身旁,附耳低声禀告
此际,司徒文所中之剧毒已渐蔓延开来,虽然将三处要穴封住,依旧无济于事,出手招式已感力不从心,呆滞不灵
是时“金瘟”萧风又是一声桀桀怪笑“呛”地将剑拔出,喝道:“念你是个副帮主,且让你死得体面些。”
话声一落,挥剑拦腰向司徒文斩去。
司徒文眼见已避无可避,只得一咬牙,将毕生功力尽聚左掌,拼着腰斩之厄,不闪不避,扬掌劈空击出。
这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打法,但“五瘟”又怎会不知,故此司徒文左掌才将劈出“火瘟”“木瘟”已闪电般交叉攻到。
眼看司徒文势将白送性命之顷,陡听一声苍劲大喝:“住手。”
同时,一声鸾鸣般的清啸,划空而起。
一条高大灰色人影和一条蓝色人影,同时电射向“五行百绝阵”中。
那条蓝色人影后发先至,越过灰色人影,在空中微一挥手,立将灰色人影逼回去,蓝色人影倏然落入阵中,一把抓起司徒文,朝阵外一抛
这蓝色人影其势如电,这一连串动作只不过完成于弹指之间。
那“金”“木”“火”三瘟攻向宇文彤的三般兵刃虽未落空,但却完全击在这条蓝色人影之上
“砰砰砰”三声暴响过处,蓝色人影屹然不动“金”“木”“火”兰瘟却蹬蹬蹬齐地倒退了几步,一个个手上的兵刃几乎脱手。
那条在空中被蓝影逼退的灰色人影,正是银汉帮帮主程羽,他在空中已认出这条蓝色人影乃是宇文彤,不由宽心大放,落地之顷,双袖一拂,恰将司徒文身子托住。
此际,群动俱寂,残月西斜,万籁无声。
“五瘟”已知道遇上前所未有的劲敌,原先的桀傲狂妄之气尽去,一个个紧守方位,面色凝重,注视着屹立阵中的敌人。
宇文彤目寒如冰,冷冷一扫,沉声道:“似尔等肆意伤人之行为,本不应轻恕,但念在程帮主颇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意,故此我也不为难尔等。”
语声微顿,两道令人凛栗的眼神,逼视着“金瘟”萧风,一宇一顿的说道:“快把解药拿出来。”
萧风脸色一变,迅快地和同党交换了一个眼色,干咳了一声,缓缓道:“阁下横架梁子,请报上师门来历,让我弟兄斟酌一下。”
宇文彤冷哼一声,面色一沉,道:“少废话,快拿解药来,放你们一条生路。”
萧风阴森一笑,道:“若我弟兄不愿,阁下又如何?”
宇文彤仰首望天,冷峻地说道:“只怕由尔等弟兄不得。”
他说话之际,百毒“五瘟”已迅若闪电,飘忽似鬼魅般将阵势移转了另一方位
只见“金瘟”萧风右手横剑,左手握着剑鞘,末端正指着宇文彤面门。
“木瘟”亥异双手擎萧,就唇待吹“火瘟”冯醉高举铁瓶,瓶口斜指地面“水瘟”厉柿长杆平伸胸际,右手食指轻按杆端的红点之上。
“土瘟”罕行两手握着一把毒砂,作势待发。
宇文彤屹立如山,星日一扫,沉声喝道:“怎么?你们还想作怪?”
一言甫罢“五瘟”已一齐出手,刹时人影电旋,异声大作,毒烟滚滚,彩雾弥漫,烈焰冲宵,将宇文彤罩了个风雨不透。
宇文彤一声清啸,双袖微拂,颀长的身形潇洒地盘空飞舞
“五瘟”顿觉满眼尽是蓝色人影,一股劲厉无俦的潜劲,如天倒山崩一般压上身来,登时——人影翻飞,闷哼连连,毒烟消逝,彩雾四散,烈焰无踪。
刹那间,群动俱寂,一切复归清朗。
但见宇文彤神威凛凛,卓立原地,百毒“五瘟”已全数倒卧地上,寂然不动。
银汉帮的帮众只看得个个目瞪口呆,几疑这蓝衣少年,并非世间凡人。
即连帮主程羽久历江湖,大小阵仗不知见过多少,也不会见过这等万毒不侵的盖世神功,不由又惊又佩,忙上前正拟施礼叩谢
宇文彤却摇手将他止住,含笑道:“正主贵宾尚在西侧屋上,程帮主怎如此失礼?”
程羽闻言一怔,旋即恍然大悟,立即对西侧厢房上拱手朗声道:“屋上风大露重,爽令主何不请下来相见?”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狂笑,划空而起。
在那西厢屋上的暗影中,犹如大鸟掠云般飞起一条人影,只见他在空中一个盘旋,倏然飘落庭院。
笑声敛,人影现,原来是个苍髯皓首,眉长过目,骨瘦如柴的玄衣老者。
此人正是南疆百毒门洱海宫令主“鬼老”爽灵。
他落地之后,向躺在地上的“五瘟”看了一眼,也不理会程羽,迳自戟指宇文彤阴恻恻地说道:“大胆娃儿,竟敢多管闲事,伤我门下,你大概活得不耐烦了。”
宇文彤冷笑道:“阁下大概就是什么‘鬼老’吧?”
“鬼老”爽灵阴森一笑道:“娃儿既知本令主威名,还不乖乖受死。”
宇文彤哂然道:“阁下若再张牙舞爪,本少爷使叫你连鬼都做不成。”
“鬼老”爽灵勃然大怒,霍地右臂一挥,呼地劈出一掌。
宇文彤冷哼一声,轻描淡写地右掌微微一扬。
两股内家潜劲在空中一撞,顿如晴天炸雷,爆出一声轰然巨响,狂飚四卷。
“鬼老”爽灵蹬蹬蹬连退三步,面寒如霜,怒瞪着宇文彤,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宇文彤绰立原处,气定神闲,含笑道:“如何?还要不要再试一下?”
“鬼老”爽灵直气得苍髯飞扬,脸上的杀气云涌,嘿然不语,暗地将真力运足,准备再度出手
宇文彤故作不知,侃侃言道:“我与你百毒门并无仇怨,‘五瘟’受创乃是咎由自取,贵门与程帮主之纠葛,错在你方,你如将解药交出,我也不为已甚,你就瞧着办好了。”
“鬼老”爽灵只是一阵阵森森冷笑,置若罔闻,右臂缓缓提起,五指虚扣成拳,平胸徐徐推出
程羽一旁睹状,不由骇然惊呼道:“百毒鬼抓。”
他话方出口“鬼老”爽灵业已化拳为掌,迅如闪电般遥空向宇文彤一抓。
宇文彤朗眉一轩,沉声叱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喝声中,霍地翻腕吐掌,迅速打出一股无形的劲力“两仪真气”电卷而出。
“丝丝”连声,慑人心魄。
“鬼老”爽灵五指尖上射现的奇腥阴气,顿如泥牛入海,消逝无踪。
同时,一股刚厉绝伦的反震之力,向他迎胸袭到,不由惊凛至极,忙不迭拧身后跃,暴退寻丈。
饶是他应变神速,也被那反震之力,撞得胸中气血翻涌,真气几乎击散。
须知,宇文彤本不难一掌将“鬼老”击毙,但为了怕他发出的奇毒阴气被震散而波及旁人,故此这一掌刚柔俱备的“两仪真气”倒有七成功力在运用“阴柔坤气”来收摄那奇毒阴气只有三成“阳刚乾气”用于反击,是以“鬼老”始能幸逃一死。
宇文彤待空际毒气净尽,这才收掌叱道:“无知妖孽,速将解药交出,饶你一死。”
“鬼老”爽灵虽震慑对方的奇绝功力,但到底是一方之雄,怎肯输口,当下厉声道:“本令主已然落败,自当悉凭吩咐,但阁下既插手管此闲事,明年端午,可敢到我无量山一行,了断今日之债?”
宇文彤冷笑道:“很好,届时我自会去瞧瞧无量山是否龙潭虎穴。”
“鬼老”爽灵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玉小瓶,倒出三粒黄色丹丸一扬手,喝道:“解药拿去。”
三点黄光,疾向宇文彤射去。
宇文彤微微一笑,抬手将三粒丹丸接住,递给程羽。
眼看着司徒文,秦辛,涂飞三人服下丹丸,神色好转之后,这才十指连弹,施展罕世神功,遥空解开“五瘟”身上被封闭的穴道。
“五瘟”一个个仿佛大疾初愈,缓缓爬起,无限怨毒地盯了宇文彤一眼。
宇文彤沉声叱道:“尔等休要挤眼弄眉,须知尔等被我‘阳刚乾气’所伤,最好在十日内赶返南疆,觅一穷阴之地调息三月,方有生还之望,否则便等不到明年我来收拾你们了。”
“鬼老”爽灵面色微变,阴恻恻地说道:“阁下不要发狠,这笔利钱本令主自有办法取回的。”
宇文彤厉声道:“记住,百毒门与银汉帮之纠葛,已由我出面处理,今后,百毒门若敢动银汉帮一草一木,休怪我以最严厉的手段对待,快滚。”
“鬼老”爽灵恨恨地盯着宇文彤,半晌,方始忿忿说道:“好,明年端午,至盼阁下不要失信,否则银汉帮将寸草不留。”
言罢,转对“五瘟”喝一声:“走。”大袖一挥,破空而起。
“五瘟”一个个如斗败公鸡般,勉强提气拧身,随着“鬼老”飞纵而去。
此际,月落星沉,东方已微现晨光,晓风徐徐,众人头脑为之一爽。
程羽快步走至宇文彤面前,躬身到地,朗声道:“大德不言谢,今后少侠如有所命,程某与敝帮弟兄,纵然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宇文彤连忙还礼,将程羽扶住,谦逊道:“除恶助善,乃我辈份内之事,在下不过举手之劳,怎敢当程帮主如此说法。”
程羽正容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的是恩怨分明,虽受人点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何况少侠不仅解了敝帮灭亡之厄,且昔年程某所结之怨,也转落到少侠头上”
易晟不待程羽说完,已在旁接道:“程兄既然这样诚意,宇文少侠也无须再作客套了。”
他的话声微顿,忽地用手一摸肚皮,笑道:“程兄最好闲话少说,可知此时最要紧的是什么?”
程羽闻声“呵呵”笑道:“不是易兄提示,倒几乎忘记了,真是失礼已极。”随即吩咐帮中在大厅排宴。
须刻间,厅上水陆纷陈,程羽肃客就座,众人一夜奔波,此刻的确是饥肠辘辘,遂也不讲客气,开怀痛饮大吃起来。
这一顿酒饭,直吃到红日东升,方始散席。
宇文彤等人略事休息,随即动身告辞。
一行人出了开封府,趁天时尚早,路上行人稀少,立即齐展轻功,往伏牛山奔去。
正午时分,已抵达伏牛山区附近的辛家镇,众人迭进镇打尖歇脚。
这镇上店铺不多,仅有一家小酒饭铺,也是冷冷清清的竟无一个食客,两三个店伙都在闲聊着。
众人方一踏进店门,便听一声大喊:“来客啦。”
这一声吆喝,顿使那些无精打采的店伙,精神振作起来,赶忙出来迎接,其中一个精瘦伙计,哈腰陪笑将宇文彤等人让至楼上雅座。
端木弘上楼之际,目光不经意地朝柜上扫了一眼,随即皱了一皱眉头,默然往楼上雅座走去。
宇文彤要过酒菜,店伙已退下,端木弘这才用指沾茶水,在桌上写道:“此店情形有异,谨防暗算。”
众人一看,各自会意,忽听楼下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叫道:“怎么?你怕咱们吃了东西不给钱是吗?”
随声登登登楼梯响处,上来了两人。
前面是个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年老花子,后面紧跟着一个五官清秀的中年文士,此人身穿破旧长衫,歪戴方巾,脚踏破鞋,手摇一把黑漆透亮,有骨无面的破摺扇。
这两人上得楼来,随即在一副靠楼口的座头,大马金刀地一坐,那老花子一拍桌面,对跟着上来的那个满面悻悻,一副无可奈何脸色的店伙笑道:“伙计,生意上门啦,别尽哭丧着脸,还不赶快去捡好酒菜拿来,难道是怕咱们死在桌子上,收不到银子吗?”
伙计闻言,面色接连几变,方始陪笑说道:“您老人家说哪里话来,小的这就去准备好的酒菜。”
老花子呵呵笑道:“这才像话,快去快来。”
伙计连声应着,慌忙下楼而去,不一会,酒菜纷纷送上,分别端至宇文彤席上与老花子桌上。
又是登登登楼梯响,上来了三人,为首是个身穿白袍秃头老者,后面是两个貌相各异的中年大汉。
这三人就在老花子对面一桌上落座,伙计未等他们吩咐,已将酒菜摆好。
那白袍秃头老者端起酒杯,瞧了一眼,一吸而尽,大声赞道:“好酒。”
在他左首的中年大汉忽的低声道:“山区小店,小哥须防酒中有鬼。”
秃顶老者笑道:“无妨,愚兄自信老眼不花,那有看不出之理,老弟尽管畅饮好了。”言罢,又是一杯下肚。
那两个中年大汉,也随着痛饮了两杯,一个方待举筷挟菜,另一个却突然按住道:“酒虽没有毛病,菜恐怕”
秃顶老者闻言,对桌上的菜端详了一眼,又深深闻了两下,展颜笑道:“老弟多虑了。”说着,已接连挟了几筷菜进口。
于是,这三人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宇文彤等人瞧在眼里,心中疑团虽然稍减,但仍未敢轻于动用酒饭。
陡听老花子桌上的那个穷酸摇头晃脑地说道:“妙哉,妙哉,正是英雄所见略同,美酒既然无毒,且敬君一杯。”
话声甫住,那穷酸面前的酒倏地悠然飞起,向那秃头老者冉冉飞去。
秃头老者闻言,冷冷望了穷酸一眼,觑定酒杯来势,微一挥手,一股潜劲缓缓推出。
那只酒杯在他面前骤然一顿,忽地直冒三尺,仿佛余势已尽,倏然杯口一侧,怀中美酒登时倒将出来
秃头老者猝不及防,登时被洒了一头一脸,不由勃然变色,一跃离座,大喝道:“好个不知死活的穷酸,不给你点颜色看,也不知大爷的厉害。”
右手迅电探出,猛向穷酸肩头抓去。
那穷酸眼看对方五指距肩仅有寸许之遥,陡地肩头一晃,身子依然纹丝未动,那五指已然抓空。
那两个和秃头老者一桌的中年大汉,已自齐声大喝,双双分向穷酸左右攻到。
只听“咔察”一声,桌上杯盘齐飞,那穷酸已迅快绝伦地转到另一个座位,悠然举筷将一只震飞起来的鸡腿夹住。
这种灵巧的身法,以及戏弄的神态,顿使这三人为之惊怒交进,当下,齐声怒喝,六掌进发,有若狂风骤雨般将穷酸罩了个风雨不透。
陡听一阵“呀哟哟”“呼噜噜”的叫喊之声,响成一片,秃头老者和两个中年大汉蹬蹬蹬直往后退。
“噗通,噗通,噗通。”楼板一阵剧震,这三人已相继跌倒,寂然不动。
只见那秃头老者的两腮之间,贯穿着一根鸡腿,两个中年大汉的口中却塞着一个蛋。
宇文彤不由暗地佩服这穷酸的好身手,但却不明白这三人的伤势,均非致命,为何竟不能动弹,仿佛已经死去?
却听那穷酸拍一拍手,站起来指着这三人道:“我老人家以为百毒门有多厉害,原来竟是这般货色,我老人家将你们准备害人的东西原物奉敬,总算对得起了。”
那老化子也站起来笑着对这三人说道:“你们不用慌,也别装死狗,反正你们自有解药,咱两老人家失陪了。”
言罢,便和穷酸缓步下楼而去。
康泽忙离座转身快步上前,叫道:“两位慢走。”
那老花子闻声掉头,忽的呲牙一笑道:“早知是你,咱们也用不着瞎操心了,眼下我和你兄尚有要事,咱们改日再谈”
倏地面色一整又道:“你们酒菜中已被百毒门人下了毒蛊,咱两人碰巧得知,却不知他们下毒的对象竟然是你,看来,你今天只好喝西北风了。”
言罢。又是呲牙一笑,匆匆下楼而去。康泽摇摇头,返回座中,宇文彤忍不住问他道:“这两人是谁?”
康泽道:“老花子叫管衡,穷酸名弥钟。”
易晟惊讶万分地接口道:“莫非便是武林三老中的‘丐仙’、和‘儒圣’?”
康泽点头道:“正是,不过两人已有三十年不曾现身江湖,这次不知是什么紧要之事,竟使得他二人同时出山?”
宇文彤皱眉道:“管他呢,此处酒既已下毒,咱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说完,起身一脚踢翻那秃顶老者,喝道:“你等用心虽然可诛,但杀了也嫌污了我的手,且让你等回去告诉‘鬼老’,叫他明年准备引颈就戮。”
言罢,同众人离开辛家镇,直奔伏牛山而去。
黄昏时分,一行人已深入山区腹地,端木弘当先领路,由一条昔年“白衣怪叟”送他出谷的秘径,向谷中走去。
曲折行来,那座原始密林已然在望,却突然发现密林深处,竟冒起缕缕青烟,阵阵轻微的“毕啪”之声,随风送入耳际。
众人不由心头一动,遂凝神戒备,展开身形,穿入林中
入林渐深,众人鼻端已闻到一丝东西烧焦了的味道,大家都是老江湖,立时猜知前面发生之事;不由全都脚下一紧
转眼间密林走尽,众人随着宇文彤怔然止步,因为,呈现在眼前的情景,实在远超过他们的猜度了。
只见妙手方朔端木弘曾经言及的那一座傍崖临溪,建筑精巧的竹楼,此时已然成了一堆灰烬。
竹楼周围的花园,业已践作平地,几具断臂折腿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地在上。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两声从灰烬中发出的“毕卜”爆响,那些缕缕青烟,尚自袅袅地升腾。
宇文彤目光四下一扫之后,身形一掠,飞落被焚毁竹楼余烬之中,拔出“太乙宝剑”拨开灰烬,到处搜索
康泽等人也分散开来,各用兵刃或是枯枝,协同搜索了一遍。
结果,只挖出三段烧成焦炭的尸体,但却无法辨认其中是否有那“白衣怪叟”在内。
从现场情形来看,此地遭劫只不过瞬间之事,因为?灰烬尚且灼热烫手,倒在花园中的尸体,还不曾僵冷,但袭毁此地之人是谁?
为何将此地袭毁?
“白衣怪叟”是生?是死?
这一串问题,在众人脑中电也似地一闪而过。
第一个疑问马上便获得答案,当他们审视那几具倒在花园的尸体以后,发现这些尸体,竟然全是“天潢教”中之人。
显然“天潢教”又比他们抢先一步,将这条线索毁去,宇文彤不由恨恨地哼了一声,一挥手,立命众人分头在这幽谷这中展开搜索。
这一搜索,发现此谷居然还有着三条秘径,通往谷外,宇文彤略一盘算,随即着康泽和易晟,端木弘和曹昆,循左右两条秘径追搜。
他自己同葛青霜,居中策应,并言明若无甚发现,可在伏牛山外,陕西边境的紫荆关等候,会齐取道入川。
康泽,端木弘两拨人应命,展开身形,分头而去。
宇文彤和葛青霜也齐展轻功,循当中秘径,穿入林中。
葛青霜冰雪聪明,那有不明白宇文彤这样分派,乃是是为了制造与她单独亲近的机会,而她自被宇文彤解衣疗伤驱毒之后,对他何尝不也是芳心暗许,因此,自然是不会反对。
另一方面,她也深知自己父亲乃是为了“朱雀环”的追寻,实非她个人之力所能胜任,势非倚仗宇文彤之助不可。
固然,她也想到宇文彤为何对那上官兰会表现得如此关心,是否为了上官兰曾和他肉帛相亲之故,若是真,则宇文彤此人岂不也太风流了些?
她心中思潮起伏的随在宇文彤身后,不知不觉已抵达森林的另一端,呈现眼前的乃是一道参天峭壁。
宇文彤已然停步,正剑眉微皱地凝注着峭壁上的一道缝隙。
葛青霜举目望去,见这隙宽仅容人,离地面约有四五丈,隙外披垂许多野生植物,若非目光锐利以及心思细密之人,极不容易发现。
她端详了一会,随即上前低声道:“宇文兄怀疑这隙就是秘径的出口么?”
宇文彤回头笑道:“正是如此,葛姑娘可愿意和在下进去一探?”
葛青霜嘴角一笑,道:“宇文兄乃三军主帅,小妹悉听尊命。”
宇文彤听得心花怒放,朗声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在下先替姑娘开路。”
言罢,双袖微拂,人已掠空而起,疾逾鹰隼,飞上缝隙之中,默运真气护身,俊目朝内里一看。
只见这缝隙以内,黑沉沉地不知有多深,阵阵阴寒之气从里面吹出来,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又静候了一会,见并无其他怪异之处,这才转头招手,唤葛青霜上去。
葛青霜纵上一看,也是激灵灵一个寒颤,不由黛眉微皱,道:“里面这样黑,宇文兄可带有照明之物?”
宇文彤笑道:“姑娘与在下的两杯宝剑已绰绰有余,何需其他照明之物。”
这一言点醒了葛青霜,她含笑点头,反手轻轻抽出宝剑。
但见一潭秋水,照得人毫发尽碧,森森冷气反将隙里冒出来的阴风逼了回去。
宇文彤还是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看葛青霜的宝剑,见状不由赞了声:“好剑,姑娘可否赐与在下鉴赏一番?”
葛青霜含笑将剑递过,道:“破铜烂铁,何值宇文兄谬赏。”
宇文彤接剑在手,觉得份量颇为沉重,凝眸仔细端详,见此剑长约三尺八寸,剑腹,刻日月各一,日有光芒十二道,月如新月,双钩向上微翘。
剑身古锈斑斓,剑气凛凛,端的是神物利器。
宇文彤看罢,惊喜交集地说道:“想不到神物遁迹千余年,如今却为姑娘所得,真是可喜之贺。”
葛青霜故作不懂,接口问道:“此剑乃家师所赐,尚未知其来历,听宇文兄如此说,显然知道此剑来历,敢请见示一二,以开茅塞。”
宇文彤心道:“此剑是你所有,岂有不识其来历之理,你这话分明想来考我。”当下,朗声笑道:“岂敢岂敢,在下若说得不对,姑娘千万不要见笑。”
葛青霜微笑道:“宇文兄请说,小妹洗耳恭听。”
宇文彤道:“此剑乃六千多年前,蚩尤氏采葛天庐山之铜铸成,故名‘葛天庐剑’,可说是剑的始祖,也是古今第一神物利器。”
葛青霜又问道:“刚才宇文见此剑遁迹千余年之说,不知千余年前的最后一位剑主人是谁,宇文兄可否一并赐告?”
宇文彤道:“汉献帝初平三年,孙坚佩此剑率兵攻荆州,为刘表击败,孙坚身死乱军之中,此剑亦随之亡失,千余年来,未见出现于世,若在下没有猜错,则令师得此剑之时间,当不会太久。”
葛青霜连连点头,笑赞道:“宇文兄学识渊博,令人佩服。”
宇文彤闻言,仿如醍醐灌顶,如沐甘露,心头快慰已极,遂也将“太乙宝剑”抽出,昂然往前迈步,道:“姑娘小心上下,恐有毒虫蛰伏暴出伤人。”
葛青霜应了一声,将“葛天庐剑”平举胸际,剑尖斜垂,随后跟进。
一前一后两团青蒙蒙的光华,在这黑暗的隙中,映照得寻丈以内,丝毫毕现,剑气所到之处,虫蛇尽皆远避,隙中的阴寒之气,更是丝毫袭不上身来。
二人宽心大放,脚步速度加快,约摸走了顿饭工夫,这道狭窄的缝隙突然一宽,已然置身于一条危壁插天的峡谷之中。
此际,金乌已坠,玉兔未升,暮色苍茫,峡谷中光影更是阴沉晦暗。
宇文彤和葛青霜收起宝剑,放眼四望,但见瑟瑟秋风在峡谷中萧萧掠过,荒草间秋虫呜叫,倍觉幽深凄凉,却没有发现一丝可资追寻的痕迹。
宇文彤相度了一下方向,遂同葛青霜,循着这峡谷朝西的一头奔去。
夜色渐深,谷径却越走越宽,两边参天峭壁已远远隐没于暗影之中,取而代之的乃是遍地嵯峨怪石。
这数不清的怪石,矗立于夜色之中,仿佛是那些无数恶鬼猛兽,张牙舞爪地似欲择人而食。
二人提气轻身,聚精会神地在怪石之间绕行着
陡地——
宇文彤一打手势,命葛青霜停步,然后隐在一块巨石后面,倾耳静听
葛青霜功力虽不及字文彤,但这一凝神静听之下,耳中果然传来一阵极为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飘忽于右前方数十丈外的怪石之间
声音之微,速度之快,显然这奔行之人乃是武林一流高手。
葛青霜心头一动,伸手一碰宇文彤,便打算跟踪追去
但宇文彤却一把握住她的玉手,摇头示意她稍安毋躁
就在此时,那衣袂飘风之声突然静了下来,似是那奔行之人有所发现而陡然停步。
紧接着一阵“桀桀”怪笑之声,划空而起
笑声宛似枭鸣,回旋于夜空之中,震得荒谷四应,显见这发笑之人,内力充沛无比,且笑声中充满着得意之色,不用猜已可知道那两个奔行之人停步的原因。
宇文彤已经乘笑声四应之顷,牵了葛青霜,借着怪石的掩护,闪电般迂回地向笑声起处扑去。
只听一个冷涩声音喝道:“阁下是谁?为何阻挡本爵去路?”
宇文彤和葛青霜一听,俱是不由心中大喜,这发话之人,不就是“天潢教”中的那个什么侯吗?
又是“桀桀”一声怪笑,一个苍劲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老夫来晚了一步,才让你们把点子弄走了,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白衣老头的下落,少不得惟你两人是问了。”
此言一出,那两个“天潢教”之人似乎怔住了
宇文彤和葛青霜在石后也是既惊且喜,喜的是那“白衣怪叟”并未死去,而是落在“天潢教”手中。
惊的是这个将“天潢教”两个侯爵截住之人,显然也是为了“白衣怪叟”而来,那么,此人是谁?
陡听“呛呛”两响,那冷涩的口音已再次扬声喝道:“阁下是谁?须知本爵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那苍劲的声音嘿然冷笑道:“你二人的眼睛又不瞎,面对老夫的金身圣像,难道还认不出来吗?”
这口音,宇文彤和葛青霜越听越觉耳熟,心念电转之下,两人已经同时想起了此人是谁,同时——
忽的一声诧呼,那冷涩的口音惶恐的叫道:“你你是穷”底下的话,似乎不知如何出口而咽住了。
那苍劲的声音“桀桀”的怪笑道:“没关系,老夫本来就是穷魔,你们尽管照样称呼好了。”
那冷涩的口音已变得十分恭敬的说道:“在下等不知是老前辈,方才多有得罪,尚祈勿怪,高抬贵手”
穷魔蓝风“呸”了一声,冷冷截住道:“少废话,你二人赶快将手本递上,并将垛子窑落在何方?头儿是谁?为何劫走‘白衣老儿’?等等从实招来,老夫自会给你们痛快。”
话声方歇,那两个“天潢教”之人还未答话,突闻一声“哈哈”大笑,划空传来。空中有人接口笑喝道:“未得老夫批准,何来穷魔,竟敢擅自给人痛快。”
语音一落,来人已到了当场,端的神速至极。
宇文彤一听这发话之人的口音,竟是“意魔”皇甫嵩,忙把正将纵出去的葛青霜香肩按住,在她耳边低声道:“且让他两个鬼打鬼去,我们乐得看热闹不好么。”
葛青霜被她按住,心头已是“卜通通”的乱跳,再加上这耳边细语,顿时不禁玉颊通红,回眸瞪了他一眼,但娇躯却并未移动半分。
这时,宇文彤和她之间的距离,几乎已等于零,阵阵少女的气息袭入他的鼻端,一股温馨的暖流,从她的娇躯发出。
他的心“砰砰”然,他的头有点昏昏然,在这一瞬间已沉浸于忘我的境界了。
但一声“桀桀”怪笑,立将他惊醒过来,只听穷魔蓝风怒声喝道:“皇甫老儿,亏你还有脸来见我?”
随听意魔皇甫嵩毫不在乎地“哈哈”一笑,道:“穷鬼你别穷叫了好不好,上次在马牧集让你久等,这次怎地嫌我来得快了?”
穷魔蓝风“呸”了一声,怒道:“少在我面前打哈哈,你跑来干什么?”
皇甫嵩笑道:“咦,你不是要找我较量较量么?”
蓝风“哼”了一声,道:“我今天没空,改天”
忽地一声断喝:“不准动。”
随着这呼喝之声,蓝风的位置似乎已转换了一个方向,宇文彤和葛青霜忙藏着身子,微微探头窥视。
这时,大半轮明月已从山后升起,清辉满地,谷中因怪石林立之故,是以阴影纵横交错,因此二人往外看得毕真,而不易为人发现。
但见穷魔蓝风与意魔皇甫嵩二人,对面而立,相距约一丈,在二人的当中,像泥塑木雕般站着两个身穿华服之人。
这时,蓝风正指着两个华服人,厉声叱道:“你两个尾巴一翘,老夫便知你要拉屎还是撒尿,哼哼,不拿点辣的给你们尝尝,还以为”
皇甫嵩却接口笑道:“当真是穷人的气大,蓝老儿,你有气也用不着发在两个后辈的身上啊。”
蓝风气呼呼地说道:“你少管我的事,等我把我把这两个小家伙整冶完了再和你算帐。”
宇文彤不禁大为诧异,心道:“意魔岂不知来意之理,穷魔也非糊涂之人,怎的竟当着意魔之面来拷问天潢教之人?”
正思忖间,却听皇甫嵩一声哈哈,笑道:“好好好,你要整他二人,尽管动手,即使他们熬不住而吐出一言半语,我也当作不曾听见。”
皇甫嵩说完,双手一摆,面含微笑,不再开口。
蓝风冷冷一哼,道:“谅你听见了也不敢怎样。”
说着,骈指向两个华服人遥空连连点了几点,口中大喝道:“你二人穴道已解,若不说实话而妄动,便是自讨苦吃。”
话声微顿,再次扬声问道:“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宇文彤和葛青霜倾耳静听,半晌,却不见两个华服人出声回答,不由甚为佩服这两人的骨头够硬,但当他们,将目光转向这两人身上时,却几乎笑出声来
只见这两个华服人依然目瞪口呆,泥塑木雕般站在地上,他们那被制的穴道,分明还未曾解开。
那穷魔蓝风瞬间看出个中之原委,只见他怒瞪了意魔皇甫嵩一眼,哼了一声,扬手又再度点出。
指风划空,嗤嗤锐啸,电射两个华服人的“肩井”“璇玑”“阴交”等大穴。
宇文彤一见,暗道:“这魔头怎地这样手狠,这两人被点中了还能说得出话么?”
他思忖未毕,只听两个华服人齐地一声闷哼,身子一颤,张口叫道:“老前辈”
这两人话刚出口,嘴唇倏然又紧闭起来,依然泥塑木雕的呆立不动。
宇文彤心中好笑,这两人不知作了什么孽,竟然给两个魔头作为较量功夫的靶子。
原来,适才这两个华服人的穴道刚被穷魔解开之顷,却立即被意魔暗中出手制住。
等到穷魔发觉,施用“透骨解穴”手法,将意魔闭住他们的穴道解开,却随即又被意魔制住了。
这一来一往,他二人穴道虽说是随闭随解,但体内已被双方内家真力,冲击得痛苦难禁,冷汗仿佛雨点般滴下。
那穷魔也被意魔这种暗加阻止的举动,激得脸色铁青,大喝一声,双手一扬,左右中指猛地一挺
两缕指风,挟隐隐雷声分向两华服人“华盖”大穴射去。
意魔面色一沉,双手倏地一抬,骈指疾点向两华服人背后“身柱”大穴。
顿听两华服人喉中发出阵阵闷哼,面色忽红忽白,额头上热气奔腾,同时却又冷汗如雨,刚开口叫得出声,但立即又口不能言语
穷、意双魔的神色也越来越见厉害,双方手指伸得笔直,劲气射出时的锐啸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两个魔头的内家真力,一时间竟在那两个华服人的身体内胶着起来,此消彼长的冲突个不休
宇文彤知道只要有一方功力不敌,则这两华服人便要立时丧命于胜方指力之下。
宇文彤忖念及此,不禁心中大为着急,正打算怎样设法去将这两华服人抢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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