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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青解了铁芳的穴道,二人深深地凝视着,良久,铁芳才坐起来,避开田青炽烈的目光,满脸幽怨地低声道:“田青,谢谢你”田青抓住她的玉手,道:“芳姊!你还生我的气?小弟现在郑重地向你道歉!”
铁芳挣出他的手,下了大石,走出三步,幽幽地道:“田青,我发现除了姊姊之外,仍有一人值得你爱,而且我深信她也爱你!”
田青道:“你是说咏梅么?”
铁芳道:“是的!设若刚才现身救我的布衣少女就是李姑娘,她的人格就太伟大了!”
田青正色道:“小弟也有同感,咏梅的存在,好像都是为了别人,也可以说她的一切举措,都是以爱为出发点!这是皇甫瑶姬所难企及,也可以说,她们的心性恰巧相反!”
铁芳肃然道:“田青,假如没有我,你会和李咏梅结合么?”
田青泰然道:“这很难说,依我猜想,那是很可能的!”
铁芳道:“假如没有李姑娘和我,你会喜欢你的师妹么?”
“不!”田青坚决地道:“绝对不可能!小弟对皇甫瑶姬之厌恶,像对令妹铁芬一样,那是无法改变的!”
铁芳沉默了一会,幽幽地道:“李姑娘大好了!假如你是真心喜欢我,请别忘了咏梅,我想你该知道这句话的含意,我走了”
田青肃容道:“小弟并未忘了咏梅,可是她不理我”
铁芳道:“这正是她的过人之处,想想看,设若有一天,你为了某种原因,不得不回避我,你的心情该如何凄苦?”
田青慨然道:“芳姊悲天悯人,小弟敬佩不已,可是”
铁芳沉声道:“你不要再说了!姊姊虽然未和咏梅谈过一句活,却对她产生了深厚的情感,姊姊唯一的希望,是能和她结为密友!”
田青握着她的手,道:“芳姊!我感觉你和咏梅同样的伟大,小弟须郑重警告你,皇甫瑶姬假面具已被识破,必走极端,今后再遇上她,必下毒手,因此,小弟要传你四招武功似便防身!”
铁芳道:“不必了!刚才是因为她假情假意,姊姊未加提防,才被她暗算,设若真正动手,未必能容易得手!”
田青道:“小弟深知她的武功,若动手相传,姊姊乃非敌手!于是他将怪人那四招武功传了铁芳,道:“芳姊不是和令堂在一起么?现在她老人家”
铁芳道:“本来我们母女三人都在一起,后来家母说三人同行,易被发现,就决定分开赶路,而且要女扮男装,以至被皇甫瑶姬追上”
用青道:“姊姊可知道白、蒲二位前辈已宣布对令妹格杀勿论么?”
铁芳低声道:“满汉之间虽有情感,终究是有点隔膜!二位前辈表面上是通知家母献出妹妹,但暗中却叫我们母女远走高飞”
“原来如此!”田青激动地道:“小弟当时怀疑二位前辈不会那样狠心,可是你们要藏在何处?”
铁芳道:“东南沿海岛屿甚多,尤其浙江沿海的小岛,有如星罗棋布,皇家势力再大,也不会遍及荒岛,我们准备在舟山群岛中觅岛而居!”
田青道:“小弟今后如何与姊姊联络?”
铁芳道:“为了暂避锋芒,一年内无法联络,一年之后,姊姊自然有办法和你取得联络!”
田青皱皱眉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年漫长岁月,叫小弟如何打发?”
铁芳对他嫣然一笑,道:“姊姊即将与你暂别,自也难以割舍,现在就让你好好看我一阵”
田青当真目不稍瞬,觉得芳姊确有其他少女难以企及的姻雅之美,一时忘情,想进一步温存一下!哪知铁芳红着脸把他推开,道:“不要这样,请记住,姊姊的一切都留给你,但是现在忍耐点,被人看到怪难为情的!”
田青道:“现在此处哪里有人”
铁芳道:“那可不一定,总之不久你就知道了!”
田青面色一肃,道:“芳姊,我感觉你与钦芬在一起,像与皇甫瑶姬在一起一样,终是危险!”
铁芳道:“家妹已彻底觉悟,承认她的错误,今后不会再做胆大妄为之事,你尽管放心!”
田青道:“此去东海路途尚远,小弟实在不放心,不知我师妹会不会再暗暗跟踪你!”
铁芳道:“不妨!有人会保护我的!”
田青微微一震道:“此人是男是女?”
铁芳道:“自然是男的!”
田青肃然道:“此人身手如何?须知我师妹不但武功有独到之处,心机也高人一等,防不胜防!”
铁芳道:“放心吧!此人的身手虽然不见高明,若论心机,却非令师妹所能望其项背!”
田青茫然道:“姊姊不能告诉小弟是谁么?”
铁芳道:“不能!若此刻告诉你,反使你忐忑不安,因你对他仍不谅解!”
她又低声道:“请记住,我永远是你的,海枯石烂,此志不移!”
田青紧紧搂抱她,道:“姊姊,小弟相信你”铁芳大力挣开,道:“表弟,一年后再见”
说着,转身疾奔而去。
田青怔怔地望着她那窈窕身影,在芦苇中消失,好像魂魄也被带走了。
良久,当那土崖上冉冉飘下一张白纸时,方使他憬然而悟,望着数丈外一张尺半长,半寸宽的白纸,心头微微一震。
因那白纸上好像画了一个半身像。
田青掠过去捡了起来,不由惊噫一声,捧着画像,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白纸上的少女半身像,正是铁芳,分明刚才铁芳静立不动,是让人在一边画她的像,而这人必是“鬼手丹青”牧一民无疑。
当今之世的画像,能于半盏茶工夫,画出一张非常酷肖的半身像,舍牧一民无人能做得到。
只见铁芳美目睇盼,含情脉脉,而且在她的浅笑之中,竟有些勉强的表情。
这当然是与知心人行将别离时必有的现象。
田青大为心折,他对绘事虽非内行,但如此传神,亦感是呕心位血之作。
苏东坡曾说:善画者画意不画形,善诗者道意不道名。
可见画出一个的意念和情感,乃是绘事至高造诣,正是所谓“画鬼易,画人难”的道理。
因为谁也没有见过鬼,只是人类凭想像创造出来的,只要画个青面獠牙,狰狞可布的形相就是鬼了。
但画人可不同了,人有高、矮、肥、瘦之分,也有和善、阴险、谦虚和骄狂之别,而这一切分别,都是发自于内,形之于内,若非此中圣手,无法传神。
只见画纸旁另附了一张纸条,写道:“此番牧某保护铁姑娘前往东海,乃是奉命行事,因田大侠对牧某误会至深,牧某不得不加以说明,前次田兄奉长生岛岛主之命,前往杀死牧某,适牧某对画咏哦”金镂衣’一诗,且说‘一年之内折了八十九枝名花,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等语,日大侠以为‘折’字是糟蹋之意。非也!牧某身为画家,未经被画之美人同意,而暗中偷绘,自知有欠光明,乃将此种行为谓之‘折’也!无非表示自责之意,来日方长,田兄必有以知我,此行任务重大,牧某自知微未之技,难以胜任,但既受重托,自当全力以赴,令师妹虽心机过人,但牧某则认为是雕虫小技耳!田大侠自管放心,临别依依,不尽欲言,牧一民拜上。”
田青长叹一声,肃然自语道:“上次上了长生岛岛主的当,差点使亲痛仇快,遗恨终生,尚幸那一掌打得不重”
“无怪芳姊羞人答答,不顾和我湿存了,原来牧一隐在一边。”
田青一看天色,二更将尽,急忙收起面纸回头疾奔。
他现在也来不及找“小霸王”只是边奔边啸,希望“小霸王”听到会跟踪他返回金山寺。
他心中恨恨不已,若非师母只有这个独生女,他会废了她的武功。
到了金山寺,已是三更稍过,因不愿惊动寺内的和尚,绕到寺后,越墙而入。
只见以白、蒲二位为主,并肩站在前面,面向庙的后墙,其余六位师兄,排成一行站在二人身后肃然而立。
他们在干甚么?田青大为惊异,立即闪于竹林之中。
白、蒲二人面色严肃,好像接圣驾时的庄严之态,七位师兄却在偷偷观望。
田青心道:“他们在等待甚么,毫无疑问,当然不会是等待我的!”
又过了一会,七位师兄甚感不耐“平地焦雷”唐丹低声道:“怎么还不来?”
白乐天沉声道:“不说话试试看,会不会憋死!”
唐丹伸伸舌头,不再言语。
就在这工夫,附近传来一阵奇异的乐声,却不是管弦丝竹之声,不一会就到了庙后。
只见后墙上凌空飞入四个大汉,俱都身背长剑,接着是四个手持似签非笙怪异乐器的彩衣少女。
再后面是一乘凤轿,由四个大汉抬着,冉冉飘入墙中。
就看这四个轿夫的绝顶轻功,轿内的人,则可想而知。
轿后紧跟着一人,田青不由心头大震,原来正是哪个从不施出第三招的白面黑须老人。
再后面就是火球谷两个谷主和长生岛岛主了。
由这白面黑须老轿后的虔诚神态看来,轿中之人必是他的主人。
彩轿停在白、蒲二人面前约一丈之处,四个大汉左右排开,四个轿夫站在彩轿四角,四个彩衣少女乐手,已停止奏乐,贴轿而立。
白、蒲二人微微躬身,肃容道:“白乐天、蒲寒秋恭迎谷主凤驾!”
田青心中一动,忖道:“轿中之人也是凤仪谷谷主皇甫仪了”
只闻轿中女子声音冷冷地道:“二位久违了,屈能伸没有和二位一起么?”
白乐天道:“屈能伸失踪五年,下落不明,晚辈正在寻找,迄今毫无线索!”
轿中女人道:“琼儿的下落,二位总该知道吧?”
白乐天面色微变,肃声道:“知道!”
田青大感意外,心道:“师母的住址怎能告诉她?”
轿中女人冷冷地道:“她住在何处?本谷主可以与闻么?”
白、蒲二人同声道:“晚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公主再三叮嘱不可泄露她的住址,是以晚辈甘冒开罪谷主之罪,也不便失信于人!”
皇甫仪冷笑道:“二位不会是开玩笑吧?”
白、蒲二人肃容道:“此等大事岂同儿戏!”
皇甫仪厉声道:“你们应该知道违抗本谷主应得何罪?”
白乐天道:“公主与谷主不睦,乃是家务之事,晚辈自不便置词,但吾辈中人,应该以守信为第一要务,既答应公主不对任何人说出她的住址,自应贯彻初衷”
田青不由暗暗点头,心道:“一代高人不同之处,乃是忠诚而不屈,他们二位刚才本可说不知师母的地址,岂不省去很多麻烦,但他们并不说谎,最后却坚持不能失信,这正是常人所不及之处!”
皇甫仪沉声道:“你们可别后悔!”
蒲寒秋正色道:“晚辈深知谷主身负绝学,设若谷主不能体谅晚辈之苦衷,那也是没办法之事!,’皇甫仪厉声道:“既然如此,休怪本谷主绝情,来人把他们拿下!”
四个大汉一闪而出,同时撤下长剑。
白、蒲二人同声道:“晚辈这点微未之技,谅前辈知之甚捻,这四个近卫,虽是贵谷二流高手,恐怕也,,只闻皇甫仪沉声道:“他们说得不错,凭你们四个人,绝非对手,退下来!”
四个大汉长剑入鞘,疾退一丈。
火球谷谷主及长生岛岛主一闪而出,道:“让卑职等把他们拿下皇甫仪哂然道:“三位一齐出手,岂不变成群殴了?-
长生岛岛主立即退下道:“二位谷主请出手!”
白乐天沉声道:“令师昔年对我二人有援手之情,上次我二人才甘愿废武功,二位可别轻估二个谷主冷冷一哂,身形乍分,同时扑上,大力一甩,分取白、蒲二人的前胸。
白、蒲二人似乎早有默契,二人突然交换了位置,沉喝声中,力贯右掌,向罗袖力切而下。
“刈刈”两声,两截罗袖齐如刀削,落在地上,两个谷主面色大变,同时退了三步。
田青心中大呼“痛快!”由此证明,白、蒲二人上次确是故意让步,这一手干净俐落,大快人心。
他知道白、蒲二人刚才交换位置,颇有深意,那只是以退为进,扰乱两个谷主的心神,使她们误认自、蒲只想闪避,不想还手。
所以在他们交换位置之时,两个谷主不得不收招撤劲,准备下次攻击。
就在她们收劲变招之时,白、蒲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下马威。
这虽然有点取巧,但仍是她们经验及火候都不够,若身手再高些,全身而退应无问题。
两个谷主气得粉面通红,同时娇叱一声,就要再次扑上,突闻皇甫仪沉声道:“二位输得并不冤枉,请退下来!”
两个谷主狠狠蹬了白、蒲二人一眼,只得退下。
只见那白面黑须之人对轿中道:“仪妹,还是让我出手吧!”
皇甫仪声音略为缓和些,道:“你那不出三招的臭规矩不能改一改么?”
白面黑须人道:“对付他们二人,似乎不须”
他说到这里,突然向左边墙上望去,只见一条身影横飘入墙,疾奔入场,站在他的面前。
白、蒲二人不由一怔,只闻班驼子大声道:“骆跛子,你想得我驼子好苦啊!”来人正是哪个身着蒲草席手持枣木棍的怪人。
怪人听如未闻,只是以枣木棍打个问询,示意白、蒲二人退下,却沙哑着嗓音,道:
“本人路过此寺,本不欲插手,听说尊驾与人动手从不出第三招,和在下的臭规矩差不多,不由见猎心喜”
黑须老人傲然道:“尊驾何人?既然有如此豪气,怎不敢露出真面目来?”
怪人冷笑道:“若非尊驾刚才称皇甫仪为仪妹,本人也不知道你是老几,你现在是真正面目么?”
黑须老人冷峻地道:“在下呼延秀,谅不须再介绍了!”
怪人冷哂一声道:“如果称为皇甫仪的姘头,不是更恰当些?”
“哈”班驼子狂笑一阵,道:“怪物,不管你是不是‘跛怪’骆百川,今夜骂得可真痛快!”
呼延秀戴有人皮面罩,此刻被人揭穿,而且出言粗野,不由羞怒交集,伸手揭下面罩,露出本来面目。
田青不由暗自喝采,此人能被皇甫仪看上,果然人品出众,非同凡俗,长眉星目,隆鼻海口,黑须飘飘,更显得面如莹玉。
他那双目凝视着怪人冷冷地道:“一个人若是活腻了,自杀方法大多,就凭你这份德性,也配以两招为限?”
怪人今夜说的话已经大多,不再说话,枣木棍斜斜伸出,这姿势颇似东瀛高手大竹英雄的力法。
显然,这怪人也不敢像过去翻人斤斗那样大意了。
田青心道:“原来这呼延秀是明皇甫仪的姘夫,无怪师母脱离凤仪谷,羞与为伍了!”
在场诸人,全都面色凝重,关于这两人的身手,虽然大多数未曾见识过,却都有过耳闻。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设若这怪人不敌,今夜这场搏杀,就不必太乐观了。
呼延秀似也不敢小觑对方,冷冷地看了怪人一会,才缓缓伸出右掌,斜劈而下。
“呼”地一声,掌劲之凌厉,难以描述,只感觉这一掌之力,人类的躯体无法负荷。
怪人身形疾转,枣木棍斜劈而下,棍劲与掌劲相接“刈”地一声,有如巨斧劈开一块坚硬的木柴。
呼延秀的掌劲被一劈为二,两人同时变招,怪人枣木棍抖出七个大剑花,呼延秀力劈三掌。
只闻两声暴喝“砰”地一声,怪人肩头中了一掌,而呼延秀,竟被翻了一个斤斗。
唯一不同的是,他能站住,并未摔落地上,但他败得也极惨,和怪人差不多。
怪人身子摇晃一阵,卜地坐在地上。
班驼子大吼一声,扑向怪人。
哪知怪人厉声道:“站住!”
班驼子还真听话,惊然止步,道:“骆跛子,你不认识老驼子了么”他的语音有些沙哑。
呼延秀做梦也未想到,当今高手,竟有人能翻他一个斤斗,羞怒交集,竟愣在当地。
怪人乃没有答话,一跃而起,身子踉跄一下,那干枯污垢的小腿上,竟流下鲜血。
长生岛岛主见有机可乘,闷声不响,扑了上去,全力拍出一掌。
班驼子要想出手,已经迟了一步。
哪知怪人虽已受伤,功力仍在,枣木棍“嗡”地一声疾挑而出。
“叭啮”一声,长生岛岛主摔了个四脚朝天,怪人的枣木棍在地上一撑,腾身向墙头掠去。
四个大汉和四个轿夫暴喝连连,正要扑过去,田青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掠出竹林,厉声道:“滚回去”
他的龙头凤尾笔早已撤出,全力扫出一笔,其中一个大汉连换三个方位,仍未脱出巨笔的罡风之外,惨曝一声,一个头颅被击得粉碎。
其余大汉状如疯狂,再次扑上,突闻皇甫仪沉声道:“你们退下去!”
七个大汉悻悻而退,只闻皇甫仪道:“你是屈能伸的门人么?”
田青冷漠地道:“不错!”
“真难为你!年纪轻轻的竟有这等功力!过来让我看看你!”
田青沉声道:“谷主要看,请移玉轿外,我想在场诸人都想一瞻谷主的丰采!”
“咯”皇哺仪轻笑一阵,道:“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你的师傅尚比老身晚一辈,你”田青道:“辈份高可压不死人,若是败德伤行,为老不尊”
蒲寒秋沉声道:“田青住口!还不到这边来!”
田青昂首挺胸,走到白、蒲二人身后。
“快刀郎君”低声道:“师弟,你真行!不知今夜有没有机会杀痛快?”
只闻皇甫仪道:“既然各位想看老身,自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打帘!”
两个少女掀开轿帘,首先露出一个玉搔头,然后是云鬓人和粉面,待她步出轿外时,那些年轻人都不禁一怔。
原来皇甫仪看来不过三十许人,而且雍容华贵,像一朵盛开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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