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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寒挨了一拳,显然并未受到多大损伤,抖了抖肩胛,狞笑道:“你家二爷不怕人多,谁不服气,尽管上来试试。”
不老公公连忙叱住群雄道:“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从现在起,由我与他决一生死胜负,谁都不许再插手。”
话刚说完,阴司秀才冷朋便大步走了出来,接口道:“且慢,还得算上冷某人一份。”
不老公公道:“冷兄,何必跟老朋友争先呢?我若不胜,你再出面也来得及。”
冷朋摇头道:“如论老朋友的交情,更应该让我先出手,这位公孙朋友伤我门人,理当由我出面。”
不老公公道:“我跟他是旧帐未清”
冷朋冷冷截口道:“冷某人跟他是新仇难忍。念交情,就请你老哥退让一下,不念交情,咱们就先分个高低,谁胜了谁先下手。”
公孙寒桀桀怪笑道:“你二人何须争先恐后?准先死谁后死又有什么分别?”
冷朋哼道:“你却只能死一次,这就是分别。”
公孙寒怒道:“索性你们两个一齐上吧,二太爷人情一次做,同时打发你们上路。”
冷朋不理,仍向不老公公道:“老哥打好主意了没有?”
不老公公深知冷朋脾气执拗,说得出做得到,暗想:公孙寒的“抓魂魔手”虽然厉害,但不持久,一盛再衰三竭。经过方才一番缠斗,以冷朋的武功足可应付了,犯不上为此伤和气,就把这机会让给他吧!
心念转动,便微微一笑道:“冷兄一定要抢先,就让你先出手吧,但咱们得事先有个约定。”
冷朋道:“什么约定?”
不老公公道:“咱们必须限定出手招数,限招内不能取胜,就自动退让。”
冷朋毫不思索道:“好!咱们就以一招为限,一招不胜,冷某人便停手让贤。”
说完,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唰”地一声抖开,缓缓摇着向公孙寒走去。
冷朋又号“阴魂不散”生性偏激怪诞,最为护短,谁若招惹了他,必定纠缠报复,至死方休,论武功,虽然火候精纯,但他生平最得意的是“飞絮舞”轻功,并不擅长硬仗,若说一招之内便能击败公孙寒,却令人不敢置信。
不老公公见他把话说得太满,口里不便劝阻,心里不禁暗暗担忧,只好退开两步,站在近处替他掠阵。
公孙寒却被冷朋的狂态激起了杀机,切齿作声道:“姓冷的,你要是有种,咱们谁也不许闪避躲让,硬拼一招,分个生死存亡如何?”
冷朋漠然道:“很好!我就站在这儿,让你先出手。”
公孙寒又道:“你当真不闪不避?”
冷朋哂道:“就凭你那一双鬼爪子,替冷某人搔痒尚嫌不够劲,还值得闪避?”
公孙寒伸出舌头,舐舐嘴唇,狞笑道:“姓冷的,你站稳了,二太爷如果不能在一招内戳你个透明窟窿,宁愿横掌自绝。”
冷朋摇着折扇道:“那倒不必。冷某人要亲手替徒弟报仇,不会让你有机会自绝的。”
公孙寒大喝道:“接招!”左脚猛然跨前一步,右手五指微屈,奋力一抓,当胸戳到。
冷朋轻摇折扇,果然不闪不避,就在公孙寒举步欺近的时候,突然“唰”地收拢折扇,把扇柄对准公孙寒的掌心递了过去。
公孙寒只当他想用扇柄戳点自己的掌心,五指一合,抓住了扇柄“啪”的一声轻响,折扇立被捏断。
可是,他突然发觉自己上当了。
因为彼此本来说定硬拼一招,自己出爪攻敌,只有一次机会,如今为了一把折扇,平白放过攻敌的机会,再出手,便等于超出一招限数。
高手较量,全在抢制先机,分毫差失便将立判生死,公孙寒也知道冷朋是个劲敌,心念疾转,杀机顿炽,决心先下手为强,决不能给冷朋有反击的机会。
念动间,右臂急缩,左手五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攻出。
他两次发招虽有先后,招式却如一气呵成,只求能一举击毙冷朋,也就不顾招数了。
不老公公冷眼旁观,立即出声叱道:“公孙寒,你要脸不要脸?”
叱声出口,钢抓也脱手飞掷过去。
公孙寒只当没有听见,上身前倾,躲开了钢抓,左手却藉那一倾之势,电掣般攻向冷朋胸口。
他是拿定主意:先杀冷朋,再作分辩。
“抓魂魔手”无坚不摧,指尖尚未临身,冷朋已经应手而倒。
公孙寒一喜,力贯五指,猛朝冷朋心窝插了下去。
谁知冷朋直挺挺倒下去的身躯,突然一缩一伸,双臂划动,竟像一条贴地疾行的大蜥蜴“嗖”地一声,由公孙寒裤档下面穿了过去。
公孙寒抓了个空,五指插入地下足有四寸多深,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离地蹦跳起来,双手紧掩着裤裆,直疼得龇牙咧嘴,汗如雨下。
观战众人,大半没看出他是怎样受伤的?直到冷朋跃起身来,把一副血淋琳的物件掷在地上,方始恍然而悟。
女孩子们都羞得转过脸去,男人都不由惊呼出声。
冷朋撕下自己衣襟,一面拭抹手上血迹,一面斜睨着说道:“现在你该相信世上是有报应的了吧?”话没说完,公孙寒业已一头栽倒,四肢一阵抽搐,气绝而死。
不老公公摇头叹息道:“公孙兄弟虽嫌暴虐,生平尚无大恶,冷兄实不应用这歹毒的手段”
冷朋怫然道:“冷某人不知道什么歹毒不歹毒,只知道喷沫成仇,睚呲必报。咱们师徒的事已了,就此告辞。”说完,转身欲走。
“站住!”
聂开泰倒提长剑大步而出,冷冷道:“伤了本宫左右护法,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冷朋寒着脸道:“你要怎样?”
聂开泰举剑平胸,沉声道:“聂某要砍断你的双腿,叫你知道金蚯蚓宫不是任人来去的地方。”
冷朋怒笑道:“好极了,我冷某人闯遍天下,还没听说过这句话,今天倒要见识见识。”
他一向狂傲成性,虽然明知“追风快斩”难斗,偏不肯服这口气。话落时,双掌一错,便想用肉掌硬拼聂开泰的长剑。
不老公公急忙拦住,含笑道:“冷兄,生意不能一个人做完,这次该轮到我了吧?”
冷朋低喝道:“你若不想逼我翻脸,就请退开,否则,咱们多年友情,从此两断。”
说完,身形一闪,由不老公公胁下穿越而过,向聂开泰扑去。
不老公公一把没有拉住,连忙束气传音道:“冷老大,临敌切忌浮躁,姓聂的擅长阴阳分血功,只有脑部穴道才是要害”
冷朋毕竟是成名人物,听了这几句话,虽未回答,心里已有了警惕,立即顿住前扑之势,深吸一口气,将激怒的情绪平静下来。
聂开泰本已蓄势准备出手,忽见他半途停步,不禁微微一怔,冷哂道:“怎么?有些畏惧了吗?”
冷朋缓缓答道:“据闻金蚯蚓宫剑法迅快绝世,冷某人让你先发招,省得你抱怨没有出手的机会。”
聂开泰大笑道:“聂某如先发招,只怕你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冷朋道:“那就试试看吧!”
聂开泰慢慢收敛了笑容,双手捧剑向天,神情肃穆地道:“追风剑下无活口,你要小心了!”
话音甫落,双手立分,一道耀眼剑芒,破空激射了过来。
冷朋早已凝神而待,未等他剑招发动,脚下一滑,身子急向一侧闪避开去。
谁知他躲得虽快,聂开泰的剑招竟比他更快,剑光过处“嘶”地一声,冷朋右边肩头上已被划破两寸多一道血槽。
伤势虽然很轻微,给人心中的震撼却极为重大,冷朋踉跄倒退了两三步,脸上已然变色。
聂开泰毫不停顿,趁机欺身直上,腕肘疾翻,第二剑又斜刺而至。
冷朋一惊,忙不迭提气纵身,凌空飞起。
可是“追风快斩”剑招实在太快了,以冷朋独步武林的“飞絮舞”轻功身法,仍然无法躲过那迅如流星闪电般的剑招,寒芒闪过,左腿上又中了一剑。
冷朋一个翻滚飘落地面,身子连晃了几晃,险些摔倒。
这时,如果聂开泰紧接着再发出第三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老公公见势不妙,飞身急出,叫道:“冷兄暂请歇息,让小老头也试试手气。”
海一帆也抽出了长刀,低声对常无惧道:“追风快斩绝非一人可敌,三弟,咱们一齐上!”
三条人影同时抢出,团团围住了聂开泰,群雄和金蚯蚓宫剑女也都跃跃欲动,眼看就是一场混战。
冷朋忽然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老公公道:“君子见猎心喜,我看这追风剑法挺有些意思,何不大家轮流着玩玩。”
海一帆接口道:“大先生手毙公孙寒,已够辛劳,就把这姓聂的让给咱们兄弟吧”
冷朋怒目圆睁道:“你们可是见我冷某人连受了两次剑伤,便认为我不是姓聂的对手,有意逼我下场,保全我这条残命?”
海一帆忙道:“咱们绝无此意。”
冷朋两眼满布血线,缓缓点了点头,道:“好!诸位既然不是这意思,就请退后旁观,万勿插手。”
海一帆道:“这个”
冷朋接着道:“我冷朋平生行事,宁折不弯,更不擅言词,诸位若当我是个朋友,便请退下去。”
常无惧道:“咱们不想跟大先生争先,但这聂开泰乃是杀害关外韩家堡满门良贱的罪魁祸首,又伤了铁门庄许多弟兄,大先生的仇已经报了,这聂开泰理当让给咱们兄弟。”
冷朋道:“我不懂这些道理。诸位有天大的仇恨,也请退让一步,等冷朋死在姓聂的剑下之后,再了断也还不迟,否则,冷朋就举掌自绝,任凭诸位出手。”
这话说得太重,海一帆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冷朋又拱手作了个揖,肃容道:“冷某人言尽于此,冒犯之处,诸位多多包涵;冷朋生平从未求过人,只求诸位这一次。”
不老公公见他说出这种绝情的话,心知再难拦阻,长叹一声,退了下去。
海一帆和常无惧也只得黯然后退,群雄纷纷垂首,心里都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块。
小龙从人丛中奔出来,递给冷朋一柄长剑,道:“冷伯伯拿着这个,也照样戳他几下重的。”
冷朋仰面傲笑道:“傻小子,你以为没有兵刃,冷伯伯就胜不了他么?”
双手握剑一拗“啪”的一声,竟将剑身折为两段。
聂开泰变色道:“狂妄匹夫,你这是自速其死!”
冷朋昂然而立,用手指着自己胸膛,道:“来吧!姓聂的,你若刺得准,冷大爷有赏。”
聂开泰怒哼道:“那是在做梦。”
冷朋哂道:“笑话,你家冷大爷如果闪了一闪就算不得英雄汉子。”
聂开泰道:“好!我倒不信你是铁铸的身子。”
声落,招发,长剑如追风逐电,疾刺而至。
冷朋果然不闪不避,反而挺胸上步,朝着剑尖直迎上去。
群雄齐声惊呼,但见血光一闪,长剑已透胸而入,笔直由前胸穿透后背,露在儒衫外面的剑尖,足有两尺多,剑身染满了鲜血。
冷朋哼也没哼一声,就在心窝中剑的刹那,左臂一圈,紧紧挟住了聂开泰的颈项,右掌竖立如刀,对准脑门“百合”死穴,奋力一掌,劈了下去。
“噗”的一声,如击瓦罐,聂开泰一颗头当时被劈成了两半,脑浆鲜血溅得冷朋满脸皆是。
不老公公和海一帆不约而同疾掠过去,一个扶住冷朋,一个便去扯拉聂开泰的尸体,无奈死尸的颈脖被冷朋紧紧挟住,竟拉扯不开。
不老公公急叫道:“冷老大,快松手,咱们好替你敷扎伤处”
冷朋缓缓摇了摇头,血肉模糊的脸上,泛起一抹笑容,喃喃道:“追风快斩又如何?我还不是照样砸破了他的脑袋?”
海一帆泫然道:“大先生何苦出此下策。”
冷朋凄笑道:“什么叫上策?什么叫下策?我冷朋不懂这些,只知道喷沫成仇,睚毗必报!”
说到最后四个字,话声已低不可辨,话刚完,浑身一震,左臂才慢慢松开了。
不老公公一试他的脉息,两行情泪不觉夺眶而出,哽咽道:“冷老大,你好傻”
海一帆拭泪劝道:“大先生舍身成仁,英名永垂,待此间事了,当奉灵返回飞来居安葬,如今还须节哀应变,先解决金蚯蚓宫才是。”
常无惧奋然道:“帮凶都已先后伏诛,只剩下罪魁妖女罗妙香,待小弟去擒了她来。”钢拐一顿,飞身扑去。
群邪中只有聂开泰和公孙兄弟武功最高,其余谢金铃等出身刺花门妖人,武功都很平常,聂开泰一死,妖女们都已心惊胆裂,哪里还敢出手抵抗。
常无惧挥舞着钢拐,好似虎入羊群,直打得那些妖女东窜西逃,大呼大叫,乱成一片。
围绕在交椅四周的十余名黄衣剑女,却是玄姑亲手调教的贴身侍婢,剑术火候俱极精湛,常无惧刚冲到近前,其中六名剑女立即并肩跨出,挡住了去路。
六人都脚踏丁字步,侧身屹立,左手扶着剑鞘,右手按着剑柄,神情肃凝,毫不慌乱。
常无惧不知厉害,腾身挥拐而上,只听“呛”地一声,光华暴展,六柄剑一齐出鞘,登时将常无惧卷入一片寒森森的剑幕之内。
常无惧进得快,退得更快,整个人就像撞在墙上的皮毯,凌空反弹了回来,身上已添了六处剑伤。
伤处虽非致命要害,一袭衣袍已破成碎片,头上发髻披散,身上血痕交错,恍如从刀山上拉下的野鬼,狼狈得不成人形。
幸亏那六名剑女志在防守,无意追击,剑势一发即收,仍然并肩而立,并未继续出手。
常无惧号称“拼命三郎”身经百战,从不知“畏怯”两个字,如今被六个婢女一招刺伤六处,也不禁吃了一惊,低头看看伤处,大笑道:“好快的剑!当真是耳闻不如目睹,目睹不如身历。能死在快剑之下,也算得不虚此生了。”
笑声中,钢拐抡动,一式“横扫千军”又向六名剑女扑去。
海一帆疾喝道:“三弟退下。”
长刀斜举,架住了钢拐。
常无惧一怔,道:“大哥,这是为什么?”
海一帆道:“咱们曾经答应过,只除罪魁祸首,不伤无辜,这些女孩子并非刺花门余孽,何必与她们生死相搏?”
常无惧道:“可是,她们自己要替罗妙香出头,不除去她们,如何能除去罗妙香?”
海一帆摆摆手,道:“你暂且退后,愚兄自有主意。”
常无惧不敢违拗,欠了欠身,收拐退后。
海一帆也收了长刀,向正中交椅上的玄姑一拱手,说道:“在下海一帆,承同道错爱,推为代表,有几句由衷之言,愿与宫主一谈。”
自从群雄在大厅中现身,玄姑一直没有开过口,适才几番龙争虎斗,溅血横尸,她也视若无睹,始终没有移动一下身子,这时仍然半躺半靠在交椅上,只将嘴唇轻轻牵动了一下,冷冷吐出两个字,道:“说吧!”
海一帆抱拳当胸,朗声道:“我等冒昧前来,一非为私仇小怨,二非为贪婪图谋,更不是为了逞强斗狠,寻衅较量,只想将当年刺花门为害江湖的经过,以及三年来中原同道遭受的惨酷杀戮,向宫主详细陈述。”
玄姑淡淡一笑,道:“是吗?原来你是要跟我说故事?”
海一帆道:“这故事绝非虚构,乃是武林中一篇血泪惨史,宫主身居深宫,只怕还没有听说过。”
罗妙香突然岔口道:“宫主,休听他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