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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羽等三人骇然大惊,闪身欺到门边,不料身形才动,那间简陋的木门,已被-股强猛的的掌风震飞开来,陶羽反手一拨门板,扫目望去,茅屋外已并肩站着三个青衣人。
这三人面目一般清癯,每人手中,横着一只碧绿碎玉圆环,其中一人,额上显出一条鲜明的刀疤。
秦佑失声叫道:“夺命三环”翻腕便撤出了短剑。
雷家三环阴阴而笑,豹环雷盂彬冷冷道:“姓凌的丫头,咱们又碰面啦!”
凌茜心里暗惊,但面上仍镇静如常,哂然笑道:“碰面又怎样?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虎环雷孟森冷哼一声,叱道:“你倒说得轻松,鲁西一剑之仇,难道忘了不成?
喝声中,左手玉环一震,肩头一晃,已抡到门口。
秦佑挥剑一格,环剑相触“叮”地一声,火星四射,雷盂森猛觉这使短剑的少年剑上内力,居然不比自己逊色多少,骇然一怔,闪身又退出门外,住手叫道:“是英雄出来好好较量一番,屋中狭小,施展不开。”
三环一齐撒身跃迟到一丈以外,让出一段空场,示意要凌茜三人出屋一战。
秦佑一招虽然将虎环挡住,但手臂己隐隐作痛,忙低声说道:“大哥,咱们一人对付一个,别让他们三环联手,这场架是打定了。”
陶羽扫目一瞥,见雷家三环竟分占了东南北三个方向,只留下向西面对落日的一方,无人扼守,且已各举玉环,严阵而待,不禁皱眉道:“看来他们早有预谋安排,不如由我先出屋试探一下,你们趁机突围,能在附近寻到辛弟,再来助我一臂”
凌茜笑道:“什么话,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冲着我来的,自然由我先出手。”
秦陷道:“现在不是争先恐后的时候,三环一旦联手,也许我们都脱不了身。”
凌茜笑道:“我却不信三环联手,究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话声未落,玉腕反探,已拔出肩上长剑,一纵身出了茅屋。
雷家三环见凌茜独自出屋,各自暗喜,不约而同一齐扬手,三只玉环宛如万流归源,会向场中。
这时候,陶羽和秦佑也紧跟着奔出了茅屋,但只见那三只碧绿晶莹的玉环由分而合,齐向凌茜射到,凌茜长剑绕身一匝,叮叮叮三声脆响,三只玉环突又由合而分,像一朵怒放的花朵,四面展了开来。
雷家三环绕场一转,迅速地互换一个方向,宛若车轮,绕着凌茵旋了半圈,依然每人接住一只玉环。
陶羽目光再转望凌茜,不禁骇然一惊,原来凌茜挺剑在手,但左肩之上,衣衫却破裂了三寸宽一道裂口。
最使他吃惊的,是他目光如炬亲见这三环相交的一招,表面并无惊人的地方,怎会在一个照面之下,便把凌茜衣衫划破了呢?
他不但骇异,而且深深迷惘不解其中奥妙。
就在这刹那间,雷家三环同声大喝,三只玉环第二次又脱手射出
秦佑迫不及待,一震手中短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惊虹,直向场中飞投而至。
三支玉环由分而合,由合又分“叮”地一声,环影敛时,凌茜未见再受到伤害,可是,秦佑却在她身后三尺远的地方,踉跄摇了两摇,突然扑倒地上。
陶羽大吃-惊,双掌交错护胸,大喝一声,腾身也向场中扑去
同一瞬间,雷家三环也三次扬手换位,使出了第三招“金轮彩环”
陶羽因西方落日刺眼生花,同时雷家三环又分站东南北三个方向,西方无人扼守,便本能地掉过脸来,背向西方落地,谁知脚方着地,耳中锐风响处,三只玉环分由三个方向一齐射到。
他见凌茜在自己前面,是以双掌平伸疾挥,向左右射来的两只玉环拍出两股掌风。
孰料掌风初起,那两只玉环却突然一升一降,环儿映着夕阳,发出一阵焰烟耀眼光芒,竟像被一种无形的扭拐之力一带,左环扭向前方,前面的一只滑向右方,右面的却绕向身后。
这只不过刹那间的事,环影才闪,陶羽眼中一花,只觉左臂一阵刺痛,敢情已被那由右绕到后方的一只玉环擦过。臂肉破了寸许长一条伤口,汩汩渗出鲜血。
玉环由合而分,凌茜惊惶地回过头来,沉声问:“怎么?伤到哪儿没有?”
陶羽咬咬牙,道:“不要紧,只不过左臂皮肉被擦破了一点。”
凌茜道:“这三只玉环真怪,好端端的,怎会半途升沉转了方向,使人防不胜防。”
陶羽俯身抱起秦佑,急声道:“秦兄弟被主环击中穴道。伤得不轻,咱们最好快些脱出圈子,别尽在场中挨打。”
但他话才说到这儿,忽闻锐风呼啸“金轮彩环”己第四次飞射过来。
凌茜抢着叫道:“羽哥哥,你挡左后,我挡前方和右方陶羽只得重又放下秦佑,却将他的短剑取到手中,飞快地一转身,和凌茜背靠背而立,目光的的注视着正面与左侧两个方向。
果然,那两只玉环-到近身三尺处,陡地一旋,其中一只绕向凌茜一方,另一只由右穿射过来,直袭向面门。
陶羽举剑一挥“叮”地一声响,那环儿直荡开去,两人互相扭头一望,但未受伤,不觉展颜相视一笑。
凌茜道:“原来他们是故意将虚作实,留下阳光刺眼的一方,叫我们上当的。”
陶羽点头道:“话虽如此,但他们这种贯力,附于环上,中途忽然折转的手法,甚称武林罕见,咱们纵然识破,长此下去,难免一时大意,仍要伤在他们环下。
“你护着秦公子,咱们各奔一个方向突围而出,叫他们没法拦阻。”
陶羽瞥见雷家三环已接住,正准备再度出手,忙道:
“要冲就快,那边一片林子很密,咱们突围之后,就在林中碰头。”
两人计议刚定,雷家三环业已五度出手,陶羽探臂抱起秦佑,横剑当胸,发出一声清啸,迈步向西便闯,凌茜也同时发动,挥舞长剑,奔向东方。
西方这一边无人扼守,陶羽毫无拦阻便冲出包围圈子,当他奔近林边,回头看时,却见凌茜被三环挡住,竟未能脱出重围。
他此时无法分身去救凌茜,只得抱着秦佑,闪身入林,欲寻个安全的地方,好替秦佑检视伤势。
但他一脚刚踏进密林,忽听林中传来一声惊呼,一条黑影迎面奔出来,两下里都急,险些撞个满怀,陶羽剑藏肘后,侧身一闪,跟那奔来的人擦肩而过,目光掠过,不禁心中一动,敢情那人竟和宫天宁十分相似。
他无暇细想宫天宁怎会在此地出现,匆匆奔进林子,约行了十余丈,茂密的林木中,有一小块空地,地上满是腐叶枯枝,相积盈尺,似有足迹践踏过的痕印。
陶羽将秦佑放在腐叶上,替秦佑拍开穴道,双掌虚按在他胸前,准备将自己真力,由掌心逼进秦佑的穴道中,忽然目光触处,见乱叶之中,有一片熠熠发光的东西一闪。
陶羽伸手拾了起来,一看之下,心头大大一震,原来那竟是半枚“全真金钱”
他把这半枚金钱跟凌茜送给自己的半枚相合,果然天衣无缝,分毫不差。
沉思之下,他才记起这半枚金钱本是宫玉珍身上的半枚,那天在鲁西途中,宫玉珍重伤濒危,本欲把这半枚金钱赠给陶羽,被宫天宁暗下毒手,震死了嫡亲姑姑,因此落在宫天宁手中,而今这半枚金钱既然在林中出现,方才急急奔出林子的那人,必是宫天宁无疑了。
但,宫天宁怎会跑到六万大山来,又怎会把随身携带的“全真金钱”失落在林问乱叶之中?
从这半枚金钱.使陶羽又忆起自己惨死泰山的父亲,不期然捧着金钱,神驰意动,呆呆的发怔,竟连替秦佑助疗伤势也忘记了
再说雷家三环正围着凌茜激战之际,忽见宫天宁衣衫不整,神情狼狈,踉跄从林中奔出来,雷孟彬虚晃一招,抽身退出战圈,沉声喝道:“怎么了?”
宫天宁脸色苍白,指着密林,惊恐骇异地继续说道:“那红衣人红衣人
雷盂彬脸色一变,沉声又问:“交给你看管的愣小子呢?”
宫天宁身形摇摇欲倒,呐呐道:“被那红衣人带走了我也挨挨了他一掌”
雷盂彬一顿脚,骂道:“没有用的蠢物,全真教怎会调教出你这种脓包来”
凌茜一面运剑力战,一面侧耳倾听他们对话,她虽然也诧异宫天宁的突然出现,但猜他们所说的“愣小子,八成必是辛弟,但,那“红衣人”又是谁?他为什么要把辛弟带走?
不过这个消息,总使她欣喜多于惊诧,陶羽带走了秦佑,辛弟又脱离宫天宁掌握,此时不走,恋战何益?
心意一决,长剑突然展开一轮狂风疾雨似的快攻,龙虎双环招式略滞,凌茜一转玉时,长剑忽化“挥硒丹青”之式,剑尖一圈一点“叮”地一声,搭在雷孟森的玉环上。
雷孟森四指削断,已成惊弓鸟,见她又用剑身贴上自己玉环,仿佛有一股热流,正从剑身穿透过来,骇然撤招急退,失声叫道:“血气气功”
凌茜趁他闪退的空隙,左掌翻腕疾吐,对准龙环雷孟云劈出一掌,娇躯微拧,己抢出圈子,如飞向林子奔去。
雷家三环同声大喝,三只玉环-齐脱手飞射,凌茜听得脑后风近,急忙吸气腾身拔起,饶她闪得快,左足足踝上已被一只环边擦过,落地一连几踉跄,险些摔倒,豹环雷孟彬距离较近,晃身追到,右臂飞举,迳向她肩上疾扣下来。
凌茜咬着,急塌肩头“嘶”地一声脆响,一大片衣襟已被雷盂彬撕了下来,露出整个左肩,圆浑似玉,肌肤赛雪。
雷孟彬微微一怔,凌茜举手掩住玉肩,急急奔进了密林。
雷孟云和雷孟森飞步追到,却见雷孟彬怔怔抓着半幅罗衫,沉声道:“老三,你是怎么了?”
雷孟彬-惊而悟,忙道:“啊!那丫头逃进林子去了?”
雷孟森道:“这一次岂能轻易被她脱逃,翻遍六万大山,好歹也要搜她出来。”
雷孟彬镇定一下,才道:“那红衣怪物屡次捣乱,趁此时机,最好连他巢穴也掀出来才好。”
这一耽误,再追进密林,早不见凌茜的人影了
凌茜险中脱身逃进密林,奔了片刻.见陶羽正跪在一堆腐叶上,手里捧着半枚金钱呆呆发愣,秦佑仰面躺着,仍旧皆迷未醒。
她一拐一跛奔了过去,沉声叫道:“羽哥哥,还不快走,发什么呆?”
陶羽一震,连忙把金钱塞进怀里,抱起秦佑便跑,跑了足有数十丈,才记起凌茜肩衣衫破碎、陡然惊问道:“茜妹,你受伤了?”
凌茜笑笑,道:“没有,只是肩上被他撕破一块衣襟,足踝被环边擦了一点儿。”
陶羽尚要说话,凌茜忙嘘了一声,低声道:“快别出声了,三环已随后追进林子,先脱身要紧
两人在林中踉跄而行,不觉疾奔了顿饭之久,听听未闻三环声息,这才在一株隐密大树下坐下来休息,凌茜揉着受伤的足踝,轻声道:“这几个月,三环功力增进了不少,飞环绝技,也比以刚进步了许多,下次遇上,再别大意轻敌,方才若不是闪得快,险些被他们擒住了呢?”
陶羽脸上掠过一抹爱怜之色道:“可惜包裹马匹都丢在茅屋前,连一件换的衣服也没有了,来,你把我这件外衫披一披吧!”
说着,脱下自己短衫,给凌茜披在破衣肩上。
凌茜亦不拒绝,轻声又道:“秦公子伤得怎样?”
“不太要紧,穴道被飞环击中,淤血堵塞脉管,我已经替他拍开了闭穴,再过一会,就会清醒的。”
“你知道宫天宁也在这儿吗?”
“是啊,我刚才拾到他那半枚全真金钱,不知他怎会跟雷家三环拉上交情的?”
“那家伙嘴很甜,惯能拍马逢迎,连我爹爹都差一些上了他的当。”
凌茜忽又想起辛弟,忙道:“听宫天宁对三环说,辛弟已被一个红衣人带走,一定是那红衣人和宫天宁动手的时候,将他的全真金钱打落,被你拾来了。”
陶羽叹道:“我们真太粗心,当时竟全没想到荒山中那来茅屋,其中必有古怪”
凌茜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点挫败算得了什么,假如我们早想到他们那引实就虚的飞环手法,未必会败给他们。”
陶羽道:“这都怪我们阅历太少,竟应了伍老前辈的话。不知那红衣人是谁?辛弟落在他手中,会不会遭到折磨?”
凌茜笑道:“听他们口气,那位红衣大人约就在附近,他既然屡次跟三环作对,可见不会是坏人。”
他们谈了一会,秦佑已悠悠醒来,三人计议,林中不能久留,便动身觅路出林。
不想这密林分布极广,林中巨树如海,无境无边,三人在林子里转了许久,天色已漆黑一片,依然没有走出林子。
秦佑道:“这样乱转,只怕还未走出林子,反跟三环碰上,那就太不妙了,依我看,不如索性休息一夜,等天明以后,再找方向。”
凌茜点头赞同道:“正是呢!我足踝上被环边擦伤,走得久了,痛得难受,不如休息。”
陶羽道:“咱们寻一株大树,两人在树上休息,一人在下面守望,这样方不致失手。”
秦佑道:“你们力战了一天,就由我替你们守望吧!”
陶羽道:“不,你和茜妹都受了伤,应该你们休息,由我守望。”
两人争持不下,凌茜笑道:“别吵了,干脆咱们大家都休息,只要谨慎一些,不用留人守望,林子这么大,咱们睡在大树上,比地上安全得多了。”
这一晚,三人果然觅得一棵巨树,在树上度了一夜,第二扫天色大明以后,站在树上一望,不觉都失笑起来,原来昨夜藏身的大树,实际已是密林边缘,数丈以外,全是一望无垠的层层山峦。
凌茜领先奔出密林,一口气奔上一座山头,展目四望,见前面有个极深的山谷,谷底瘴雾迷蒙,深不见底,直如一湖池水。
陶羽皱眉望着那片深谷,沉吟说道:“这片乱山广阔,又无痕迹可寻,怎知那红衣人藏身的地方?”
秦佑也道:“找不到辛弟,我们一时不能离开,而三环又在近处,被他们发现,难免又是一场纠缠。”
陶羽道:“此地已是勾漏山脉,但不知那位鬼师董武所住-线天究竟在什么地方”
两人谈论着,却发觉凌茜独自凝神注视谷底,眼中放射着异样的光辉。
陶羽和秦佑不期然停止了谈话,四目移转,遥望谷底,却见那谷中瘴雾忽然汹涌掀腾起来,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冲击着,正翻翻滚滚向四面旋荡开去。
这时候,骄阳已升出山顶,阳光映着谷底瘴雾,反射出五彩灿烂的霞光,一会儿,迷雾散去,现出一条婉蜒曲折的道路,由南往北,直达对面两山之间一道极窄的峡口。
凌茜忽然轻呼道:“你们看,那峡口可不是一线天吗?”
陶羽心中狂喜,道:“果然不错,双峰交接,仅只一线可见天日,对面谷后,一定就是鬼师董武的居所了。”
正说着,陡闻身后传来一声阴森的冷笑,三人一齐回头,见数条人影,已如箭矢般向山头扑了上来。
那领先的一人,额上刀疤泛红,正是雷盂森。
秦佑骇然大惊,反手撤出短剑,叫道:“大哥凌姑娘快走!”
陶羽探手拉着凌茜,飞身向谷底跃落,秦佑擎剑随后,他们先后离开山顶,雷家三环和宫天宁已蹑踪而至。
雷孟森一扬左臂,虎环破空而出,沉声喝道:“小辈留下命来!”
他杀机已现,虎环出来,早已贯足腕力,环影左飘右摆,成“之”字形追击秦佑,正是雷家兄弟的得意手当“幻蝶追魂”
陶羽扭头望见,不敢硬拆他的环势,短剑绕身一匝,一顿足,整个身子平飞而起,在空中一个折转,变得头下脚上,疾如殒星般向谷中落去。
那环贴着秦佑后腰掠过,湛湛只差半寸,就击中他右侧“志堂穴”
雷家三环呼喝连声,带领着宫天宁越过山顶,向谷中直追下来
陶羽等降落谷底以后,见三环紧迫不舍,只得循那道路,向北奔向“一线天”那知看看将要奔到峡口,突然眼前一亮。迎面蹄声鼎沸,拥来一大群人。
那群人马少说也有二三十骑,其中更夹着一乘软轿,由三骑骏马开路,从“一线天”穿越峡口而来。
当陶羽看清那最前面三骑马上的两男一女,脸色顿时大变,拉着凌茜,拧身折转,急急藏进一片乱岩后面,同时低声叫道:“秦兄弟,快躲一躲”
秦佑闪到石后,不解地问:“大哥,怎么一回事?”
陶羽手心微微渗出冷汗,指指那群人马,低声道:“你看那些人是谁。”
秦佑从石后偷眼望去,也吃了一惊,因为他一眼已经认出,那当先三骑中的女人,竟是廖五姑。
他骇然道:“怎会是她”
凌茜也认出其余两骑马上,坐着“八卦掌”郝履仁和“鬼王钩”陈朋,不觉讶道:全是飞云山庄的人,他们怎会在这儿出现呢?”
那群人马从峡口中缓缓拥出,廖五姑三骑当先开路,后面二十余名劲装大汉,簇拥着一乘极其精致的软轿,轿帘深垂,左右轿辕,傍着两骑健马,一边是个相貌威猛绝伦的魁梧头陀,另一边却是个身着红袍的白须老人,这老人红袍之上,满绣金色八卦太极,打扮得似僧似道,非俗非儒,极是惹眼。
凌茜发觉握着自己的手掌,变得冰冷一片,神情好似十分紧张激动,不禁低声问道:
“羽哥哥,你认识那软轿两边的人是谁吗?”
陶羽道:“我只认得那个头陀,外号铜钵头陀,是飞云山庄第一名勇将,另外那红袍老人,却不认得”
凌茜又道:“那么,软轿里又会是谁呢?”
陶羽抹了一把冷汗,轻声道:“这是外公常用软轿,八成是他亲自到了”
凌茜和秦佑齐吃一惊,不约而同道:“是飞云神君陶天林?”
陶羽点点头,却未出声,从他目光中看来,显见他内心对。轿中那飞云山庄庄主,存着许多畏怯之意。
那群人马转眼都进入谷中,迄通数十丈,一式枣色骏马,显得威势赫赫,不同凡俗、凌茜和秦佑怀着紧张心情,都恨不得见见那轿中威慑天下的飞云神君陶天林究竟是什么模样,但软轿帘幕低垂,却望不见其中人影。
这时候,雷家三环恰好风驰电奔追到,速见这般威势,不由沉身停步。廖五姑一眼认出雷家三环,粉脸登时变色,沉声向身边陈朋和郝履仁道:“这三人乃终南雷家三环,拦阻大队,显有图谋。”
雷家三环也看清对面马上的廖五姑,雷盂彬微微一哂,做然道:“我当是谁?原来环下游魂”
廖五姑吃过雷家三环的亏,那一次若非陶羽挺身相救,险些死在雷盂云环下,如今一见,犹有余悸,忙向身边“鬼王钩”陈朋使了个眼色。
陈朋自鲁分堂堂主齐景坤死后,正跟廖五姑打得火热,何况此时庄主在后,岂容人擅撞马队,怒目一瞪,厉声喝道:“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飞云庄主亲驾在此,你们擅撞庄主大驾,大约是活得嫌腻了?”
雷家三环何等狂妄,闻言各自冷笑一声,雷孟彬闪身上前,指着陈朋道:“既是陶天林亲在,你去叫他出来见见咱们兄弟。”
陈朋叱道:“找死!”从马上一挺腰,飘身落地,那柄寒光闪闪的鬼王钩已撤到手中。
雷孟彬冷哼道:“久闻飞云山庄人才济济,今天正要见识见识,报上名来。”
陈朋一摆利钩,不再答话,闪电般揉身而上,钩尖划空激起一缕劲风,直向雷孟彬当头劈下。
雷孟彬火起,手中豹环震腕硬迎,叮地一声响,陈朋当场倒退两步,手臂上一阵酸麻,不觉骇然。
但此时陶天林就在后面软轿中,他虽然自忖修为不及雷盂彬,却不能服输认败,紧一紧手中鬼王钩,大喝一声,拧身又上。
层层寒芒,映着钩光,两人各出绝学,一口气拆三十余招“鬼王钩”陈朋被对方先声所夺,手法渐渐散乱。
郝履仁看见,眉头一皱,双掌一错,闪身落马。雷孟云龙环一摆,横身拦住,道:“亮兵刃,咱们也走几招。”
郝履仁也是个工于心计的阴沉之人,扫目打量了龙环一眼,冷冷道:“很抱歉,在下向来不用兵刃。”
雷孟云将龙形环向怀里一塞,双掌交拍,道:“空手也是-样。”话声刚落,扬手一掌,已当胸推了过去。
郝履仁号称“八卦掌”内功修分自是不弱,但他却不愿硬拼,左掌向侧一拨,右手穿胸遽出,一出手,竟先使用太极门北支穿云手小巧工夫。
那雷孟云并不在意,抡起双掌,左打右劈,一抡狂攻猛击,全是硬拆硬拼的打法,两人一柔一刚,恰好相当。
虎环雷孟森忽然厉声喝道:“那婆娘,你也别闲着,下马来试试你的花雨飞刀手法如何?”
廖五姑心里一阵寒,尚未答话,身后灰影一闪,忽闻一声震天大喝:“全给洒家住手。”
这一声断喝,犹如晴天霹雳,连十余丈外大石后面的陶羽等人,也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雷家三环神色一变,郝履仁和陈朋抽身跃退,但见人马队中,飞出一个魁梧大汉,手中托着一只毫光闪闪的巨大铜钵,却是那随侍轿侧的铜钵头陀。
铜钵头陀睁着一双环眼,瞪了雷家三环一眼,洪声道:“几那三个杂种,可是雷家三环?”
雷家三环个个怒形于色,雷孟森性情最暴,叱道:“你这野和尚是谁?竟敢出口伤人?”
铜钵头陀咧嘴笑道:“洒家奉庄主令谕,要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你们不用跟老郝老陈动手,只冲着洒家来,洒家如不能一人一钵把你们砸个稀稀烂,从此也不叫铜钵头陀了”
雷孟彬听他这一番话,便知这头陀必是粗人,沉声向虎环说道:“二哥且请稍歇,小弟来会会他。”
雷盂森点点头道:“这野物必然天生臂力,老三多多仔细。”
雷孟彬道:“小弟理会得。”提着豹环,大踏步迎上前来。
铜钵头院见雷孟彬甚小,冷笑说道:“你这般小号,经不起洒家一钵,倒是三个齐上,来得有味。”
雷孟彬并不多活,玉环一举,呼地对准他左肩猛砸了下去。
别看那铜钵头陀体形粗笨,行动起来,却十分迅捷,庞大的身躯一个飞转,右手铜钵荡起劲风,直迎向雷孟彬的豹环。
“叮”地一声震耳脆响,玉环击在铜钵之上,打得火花四射,那铜钵纹风未动,雷猛彬低头看看自己的豹形玉环,不禁怒从心起,敢情他那爱如珍宝的玉环之上,却留下寸许深一个缺口。
他激怒之下,玉环倏起倏落,快如剧雨,滚滚向铜钵头陀洒落过去,掌风环影,一时汹涌不己,因为铜钵头陀伤了他的兵刃,已大大引动了他的杀机。
铜钵头陀仍用右手托着那沉重的铜钵,左旋右转,不住响起叮叮之声,居然将雷孟彬的一抡快攻扫数封了开去。
雷孟云眼见这头陀武功不弱,甚是棘手,恶念暗起,一声不响,欺身抢了上去,龙形环一举,竟与雷孟彬联手合攻铜钵头陀。
双环联手,声势陡盛,转眼百招已过,那头陀接应不灵,肩上腰上,已吃双环扫中了七八次,但奇怪的是,他那一身黝照肌肤,就像铜墙铁壁,玉环击在身上卟卟有声,而他却丝毫无损,仍然力敌不退。
雷孟森浓眉紧锁,从这种迹象看来,铜体头陀必然练就极惊人的“金钟罩”、“铁布衫”
等横练功夫,并且是元身修练的“童子功”否则,凭雷家三环的内力,岂有伤他不得的道理!
他心念-阵疾转,-时竟想不出克制的方法,盖因这种精奥的“童子功”修练极其不易,一旦练成,非单浑身刀剑不入,连穴道也闭死,几乎无处可资下手。
忽然-人悄悄移到虎环近前,低声说道:“这头陀浑身刀剑难伤,何苦跟他苦斗?”
雷盂森回头见是宫天宁,心中一动,道:“你可有制服他的方法不成?”
宫天宁轻声道:“这有何难?”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精钢打造的戒指,那戒指顶端,品字形竖着三根细针,针身乌黑,并有倒须。
他把那戒指悄悄递给雷孟森道:“这是我们全真教特制喂过剧毒的毒戒,专破金钟罩横练功夫,雷老前辈只消轻轻一掌,便能结束那头陀性命”
雷孟森接过戒子,心里不禁犹豫起来。
他虽是狂做跋扈之人,但一向自视极高,如今要他去做这种暗下毒手的可耻勾当,不觉感到难以下手。
这时场中激战正烈,那头陀既无顾忌,招式便越来越猛,完全放手抢攻,手中铜钵左右摆荡,飞东击西,威猛绝伦,渐渐抢占了上风。
雷盂森捏着那只毒戒,紧紧咬着嘴唇,意犹未决。
宫天宁又轻轻在他耳边说道:“雷老前辈,夺命三环威震天下,假如一旦失手败在飞云山庄一个二流粗人手中,雷家三环的名声,只怕”
雷盂森额上刀疤陡然变得血红,一顿脚,迅速地将毒戒套在左手无名指上,飞身抢进圈子。
那头陀见了,大笑道:“早叫你们齐上,偏偏要装腔作势,堂堂雷家三环,竟学妇人模样”
雷盂森不待他把话说完,飞出一掌,拍开他手上铜钵,掌式顺势向前一探,五指己按到那头陀右肩之上。
头陀全不畏惧,手上铜钵一横,硬砸雷盂森的豹环,正当环钵相接的刹那间,忽然感到肩头上一阵微痛
他心头一震,铜钵疾扫,荡开三环包围,撤身暴退丈许,低头看时,却不见肩上有何伤痕。
可是,那轻微的刺痛:此时竟陡然变本加厉,随着痛楚的蔓延,整条右臂,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痛楚继续渗透向胸腑要害,手上力道一失,那只巨大而沉重铜钵,外地坠落地上,陷入泥中足有半尺。
八卦掌郝履横掌跃前,沉声问道:“铜钵师父,怎么了?”
铜钵头陀脸色苍白,额上汗珠滚滚,缓缓道:“洒家洒家已经中了毒毒针”
郝履仁一把撕开他的衣襟,凝目一看,那肩上早已一片乌黑,整条手臂,宛如烧焦了的木炭。
陈朋也提钩跃了过来,见这般情形,勃然大怒,回头向雷家三环厉声叱道:“原来久负盛名的雷家三环,竟是用暗计害人的小人!”
雷孟森惭然垂下了头,雷孟彬却怒声叱道:“你胆敢信口胡说?雷家三环乃堂堂大丈夫,岂会出此下策。”
郝履仁仰天厉声大笑,道:“好个堂堂大丈夫,事证俱在,尚图狡赖”
刚说到这里,飞云山庄人马忽然向两侧一分,四名壮汉抬着那顶软轿,如飞奔了出来。
郝履仁连忙收敛了笑音,垂手肃立,陈朋扶着摇摇欲倒的铜钵头陀,廖五姑迅速地飘身落马,右手拔出长剑,左手已扣了三柄薄刃飞刀,紧随在轿边。
雷家三环见了,心知是陶天林亲到,不由自主,也向后退了三大步,凝神并肩而待。
大石后的陶羽,呼吸变得短促急迫,而凌茜和秦佑四只眼睛,却瞬也不瞬投注在轿帘之上。
轿帘尚未卷起,在场诸人,已深深被飞云神君威所慑,全谷鸦雀无声,大家都怀着无比紧张的心情,注视那轿帘卷处,因软轿中那威震天下武林的一代枭雄,就将在刹那间出现,场中之人,除了飞云山庄门下,谁也没有见过陶天林的真正面目。
陶羽自然熟悉外祖父的容貌,但如今外祖父变成了杀父仇人,他的激动和惶惑,竟更在其他任何人之上
轿前两名壮汉将杠放在地上,两手抱胸,各向侧横跨了一步,轿后的两名,却将轿杠高举过肩,那软桥因而成了前低后高,轿门掀处,从里面缓步走出一个身着锦袍的白髯老人。
老人身躯庞伟魁梧,比常人高出大半个头,臂阔腰圆,白髯飘垂齐胸,剑眉斜飞入鬓,面泛淡金,神目如电,跨出轿来,众人神情都不禁为之一震。
皆因这高倨天下武林盟主首座的飞云神君陶天林,不但像貌威严,神情逼人,气度风范,莫不隐有王者之风,不愧一代宗师。
秦佑和凌茜各自泛起一种不同的思维,秦佑既惊又叹,暗暗赞忖难怪陶天林统御天下武林三十年不坠,且不说武功,单这慑人的威猛声势,己足令人望而生畏。
凌茜却情不自禁把陶天林和自己父亲桃花神君暗作比较,芳心不由不骇然,她总以为自己爹爹已是做脾天下的人物,今日一见陶天林,才知世上竟有这种神威凌猛的出类拔萃人物。
她忍不住轻轻用时碰了陶羽一下,低问道:“他就是你外公吗?”
陶羽点点头,眼中却充满了晶莹泪光。
凌茜又问:“他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将来要不要杀死他报仇”
陶羽浑身机伶伶打个寒战,脸上一片苍白,似乎极力在隐忍着无限痛苦。
应不应杀了外公,替父亲报仇?
这个问题,无时无刻不盘旋在他脑际,可是,叫他怎么回来才好呢?一个是生身之父,一个却是母亲的嫡亲爹爹,他从然不愿承认陶天林是外公,却不能不承认陶素娥是母亲。
正当他陷于苦恼之际,那边陶大林已步出软轿,但见他连眼睛也没有扫一扫雷家三环,迳自向鬼王钩陈朋微微招了招手,陈朋立刻扶着铜钵头陀,快步走到轿前。
铜钵头陀两眼反插,已呈昏迷之状,身体直硬被陈朋扶挟而行。
陶天林凝目看看他肩上伤口,一言不发,迅速举起右手,中食二指倏起倏落,点住他前胸、心络、咽喉等七处要脉,同时取过廖五姑的长剑,振臂疾落“嚓”地一声,将铜钵头陀,一条右臂齐肩砍了下来。
那铜钵头陀哼也没有哼一声,断臂之处,仅余黑水,连一滴血也没有。
陶天林又取了一只小瓶,随手递给廖五姑,这才冷冷说了四个字:“替他敷上。”
廖五姑躬身应诺,和陈朋左右挟着铜钵头陀退过一边,陶天林举起手中长剑反覆细看,那剑身早已染上了四五块乌黑的毒斑。
他眼中陡然射出慑人光芒,仰目一瞥雷家三环,冷冷道:“三位一向在终南安居,什么时候投入全真教门下。”这两句话不急不徐,阴冷寒凛,直如被冰冻过的一样。
雷孟森面上一热,抢着道:“咱们兄弟既不创门立派,也不屑依靠他人,庄主这话叫人好生可笑。”
陶天林剑眉微剔,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说道:“是吗?倒怪老夫走眼了,但这鹤顶红煨制的毒药,除了全真教,却还未听说雷家三环也炼制过?”
说到这里,忽然冷哼一声,笑容一敛,眼中射出两道慑人威棱,又道:“贤昆仲盛名震于秦楚,老夫久所景慕,但一代宗匠,必然磊落光明,想不到也会施展这种下毒暗算的手段。
忽而语气一转,继续又道:“不过,老夫平生爱才如渴,手创飞云庄,正是要把天下英雄集于一堂,贤昆仲人中翘楚,如愿折节归从老夫,飞云山庄必以上宾礼相待”
雷盂云一向未曾开口,此时突然接口道:“假如咱们不愿呢?”
陶天林嘿嘿笑了两声,仰首望天,缓缓说道:“老夫不善言词,但那后果,想来三位贤昆仲是不难想像得到的。”
三环面色一变,同时撤身又退了丈余,三只晶莹玉环,一齐平举齐胸!
陶天林神色镇定如常,倒提着长剑,缓步走到场中。
这时,阳光从东方山顶斜射下来,一缕缕金色光柱,投注场中,四条天影拉得长长的,宛如在谷底涂上四条黑色斑纹。
四人面面相觑神情俱一般凝重冷漠,整个谷底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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