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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吓得魂飞天外!手腕一反,倏然旋身扣去,他身手何等诡捷?登时拿住毛茸茸手腕的“寸关”穴上,定晴一瞧,只是身高二尺的一只白毛幼猿。那只白色幼猿怎么挡得李仲华这“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法”只痛得吱吱哀叫,两目流出泪珠。身后站立老人两侧的二猿也吱吱怪叫
李仲华心说:“这只幼猿必是前见两猿所生,看它未必心存恶意,只是首次见得生人好奇而已。”想着,五指一松。那只幼猿痛止,两只怪眼直李仲华直翻,露出惊惧忿恨之色。
只听得脑后老人起了一种死冰冰的声音,道:“你若动弹了老朽小白一根亳毛,就一辈休想出得洞去!”李仲华蓦地掉面回身,只见老人双目如电,对自己身上逼视。
那老人李仲华面带不忿之色,又道:“你可是被老朽骂得不服么?”
李仲华心中想道:“何止不服而已?”口中却说:“老前辈神目如电,方才是晚辈先动手的么?”老人双目一瞪,员中“哼”了声道今不论谁先动手?反正你扣痛了老朽的小白!”
李仲华闻言不由激发了他那偏激倔强性格,沉声道:“世上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不讲理的人?哼哼你哪配称深山隐士、世外高人?”
老人一听,目光似乎一怔,哈哈狂笑道:“老朽如若讲理,就不会在此暗无天日的山洞中,足足枯坐了二十年。”倏又面色一寒,道:“老朽不是深山隐士、世外高人,那你算得甚么?”
李仲华不由剑眉高耸,高声答道:“我不过是末学之辈,算得了甚么?不过,你倨傲不谦,又为偏溺所扰,轻动无明,焉可称之高人?你在此山洞枯坐二十年,修心养性,却仍然白费心血。”
他冲口说出这话,本以为老人必为激怒,暗暗蓄势含劲,对抗老人猝然一击!却见那老人目中神光一敛,双眉下垂,缓缓说道:“不错,老朽二十年心向外骛,未能灵府空明,了无渣滓,心血白费这点倒被你说中了。”
继又轻笑一声道:“老朽未曾见过你这种无礼貌的人,这座绝壑只有一条通路,非老朽指点,你就一辈子别想重见天日,除非你身生四翼飞翔而上,你无礼之极,老朽也懒得多费唇舌了。”说完,双目一闭,不声不语。
不知何时那只幼猿,走在两只白猿一处,挤耳磨肩,状至亲热,两只大猿见老人不理李仲华,只不停地抓耳腮。
须臾,立在老人左侧一只白猿,忽向李仲华不住比划。
李仲华看了半天,才悟出白猿示意要他向老人跪求,或可指点出困。
他乃心高气傲的人,虽心感白猿,却摇手不允,白猿急得直跳!
李仲华心中一动,老人知得出谷路径,哪有白猿不知之理?忙向白猿连打手式。只见他们四只手掌倏忽而动,忽上忽下,神情甚是可笑,费尽心机,总算白猿搞明李仲华心意,不禁咧著大嘴摇摇头,手向老人身后指了指。
李仲华恍然大悟,这出谷途径为人身形挡住,不由心中生出一个主意,轻笑了声道:“你就是坐上百年,还是不能悟出空生色,色即是空的禅理。”
老人缓缓展开一线眼险,射出冷电似地光芒,冷冰冰地说道:“一个小娃儿,敢如此大胆出言讥讽老朽?如照老朽二十年前性情,就该毙命掌下”说至此,语气转趋和缓道:“你怎知老朽心中的事?哎深山无岁月,洞中无甲子,屈指算来也有二十年了,只要老朽能解开胸中疑难,老朽也不会埋首古洞了!”一声凄侧地长叹,似将这二十年的幽怨、积郁,包含无还。
李仲华看在眼里,暗暗代他难过,心说:“不知他胸中有何疑难?束缚不得自由行动。”忍不住说道:“只要老前辈指点出路,晚辈定出外代老前辈找出答案,再来禀知,以解除老前辈束缚。”
老人“哼”了一声,道:“说得容易?这出路就在老朽身后,不解开疑难老朽不得离坐,老朽不能自破誓言,你还是由原路退回,另谋他法吧。”说罢又闭目垂睑。李仲华大是急躁,陡地想出了一个蠢主意,暗自蓄气凝势,左掌护胸,右手疾伸,荡然大喝一声,身形激射而出,扑向老人身上。
眨眼之间,李仲华右手五指已扣住了老人左边肘腕上,向外一拉,欲将老人从座上拉开。
哪知五指搭在老人左肘腕上,只觉硬如钢铁,滑不留指,一拉之下“唆”地溜出,指端隐隐酸痛,不由大感凛骇:心想:“自那日在地室中,领悟‘九跃星飞十三式’妙用,五指著力,能贯穿金石,怎么他手臂竟比钢铁还要坚硬?”
李仲华为这老人功力深厚,暗暗惊惧。
只见老人仍是闭目不动,巍巍端坐,似乎无事一般?
李仲华还不死心,一掌向老人前胸推去。
要李仲华在不知不觉中打通生死玄关,功力倍增,一掌推出,只见洞中气流激荡,绵绵不绝向老人身前挤迫而去。
三只白猿吱吱连叫,伏身在地。
老人双目条然电睁,大袖一拂
李仲华倏感老人拂出一片无形阴柔劲气,毫不带力,却使自己的身形在不知不觉中向后退出,李仲华不禁面目变色!脑中不断思维定住身形之策
他的身形一分一分地逼后,忧急之色也在他那英俊的面庞上逐渐加深。
他这时己悟出“柔能克刚”道理,但仍不能想制止身形之法,他将师门绝艺及“九耀星飞十三式”一一在脑中闪电掠过。
忽然他面有喜色!掌力倏收,只觉老人拂出一片阴柔气劲也喜然而止,身形始才定住。
就此一刹那,他双掌忽又缓缓递出,一手推出“九耀星飞十三式”中一招“菩提花雨”另一手推出“先天大乙掌”中一招“二兀太极”两股掌力一刚一柔,阴阳轮生,劲力奇大。
只见老人长发、长须顿时飞扬飘忽,面上突转惊喜之容,两股掌力推在他的身上,身形摇摇晃动,但听老人呵呵大笑,一个身子原势飞起,贴在洞项之上,隐于累累金黄枇杷果实中。李仲华眼见老人坐处身后,凹现一个坐姿人形、也是天衣无缝一片坚石,心正骛疑之时?他那两种不同的掌力相触之下,但听一连串嗡嗡闷雷响处,那人形坚石立化碎粉,向外飞出,立时现出一条深可两丈的洞径;天光透入,洞中光明如画,不禁耀目难睁。
这时老人身形倏然飘下,高度仅及李仲华脚前,只见他呵呵笑道:“难得你能有此功力?你方才推出两掌,是不是叫‘菩提化雨’及‘二兀太极’么?”李仲华不胜诧异?张大著双眼发怔,自觉这老人不但功力端的深不可测,而且连招式一见就能报出名称,不禁点了点头。
矮老人又道:“方才老朽简直不相信释、道两种不同绝学,能在一人身上发生,老朽生平识人多矣,像这样的事情,绝末目睹耳闻,呵呵,亏得你如此,老朽才能解出二十年胸中疑难,片刻之后,老朽就要携同三猿,束装就道,端返西域干达沙葛山了。”
李仲华心内大奇?他二十年疑难,埋首深山古洞,就能在我这二招奇学之中解开么?这根本是匪夷所思的话,眼望了矮老人一眼,面现惑容道:“老前辈上下称讳,可否见告?究竟老前辈胸中疑难为何?亦请一并告知!”
矮老人呵呵大笑道:“老朽之名,中原武林中无人得知,西域中却家喻户晓,人称‘矮仙’就是,至于释疑之事,有关老朽师门秘密,只有等你去猜好了。”说著又是一笑,道:“老朽意欲传你一招‘移花接木’绝学,这是老朽二十年无意间研究出来,有无穷妙用,功能藉他人之矛,攻他人之盾,藉报你助我释疑大德。”李仲华不禁喜出望外,待要躬身致谢,忽觉一股大力制住!
只听“矮仙”道:“不必多礼,老朽传你口诀后,你就在此洞中耗费两个时辰领悟,以你的资质,不难全部融会贯通。”说著便将口诀心法传了。
“矮仙”又手指洞项批杷,道:“此石生九叶枇杷,为仙山异种,功能往毒生肌,补中益气,常人服了,三年之内百病不侵,你可记著来途,他日或有大用。”说著身,形一晃,全身缩成一尺大小,由李仲华掌开石径中,飞云闪电般穿出。三猿一见“矮仙”掠去,急得吱吱怪叫,慌不迭的由洞径中爬出。
眼看着三猿身形已杳,天风吹入,洞中顿起吟啸之声,音韵悦耳动听。
李仲华宛如做了一场噩梦,方才情景,似幻似责,只觉“矮仙”太以奇怪?为何自西域迢迢跑来江南,在这逼仄阴暗的山洞中,枯坐二十年,解开甚么疑团?连他身后的堵塞洞径似是人为的禁制,究竟为了甚么?只怕有生之中,不能解开了。鼻中一缕缕九叶枇杷清香贯入,忍不住探首摘了九个枇把放入口中,定了定神盘膝坐下,把“矮仙”传他一套“移花接木”上乘武学心法潜悟。
两个时辰过去,李仲华天与人会,尽悟玄奥,振衣立起,又摘了一串十数个枇杷,由洞径爬出。
一出洞外,只见存身在万峰之巅,下临百丈峭壁,这时,日已西坠,残霞疏泻,放眼一瞥,四山笼翠葱郁,漫空俱绿,天风过处,衣袂飘飞,涛嚣生韵,不禁振吭一声长啸,山谷起应,尽情泄吐胸中郁磊,微微辨明方向,一转身,向脊峦绵接处飞驰而去
踏入金陵城,已是华灯万盏,车水马龙之时,行人肩摩接踵,拥挤不堪,李仲华插在人群中,向鼓楼西天祥居客栈走去。
走进天祥居,店夥迎入,哈腰笑道:“那位冯姑娘今午离此北上,临行交代小的传话,倘公子返回,就说她己去涿鹿,祝公子珍重。”
李仲华不由呆任,分明见自己一夜不归,负气离去,便问道:“姑娘离去时神色如何?”
店夥吞吞吐吐道:“姑娘双目红肿,似是哭过?”
李仲华无言默然,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歉意,只冯丽芬痴得可怜。
良久,又问道:“店夥,还有甚么人来找过我没有?”
店夥茫然摇摇头。
李仲华身形如流水行云般晃出门外,直往秦淮河走去。
钩月如眉,清新若洗,清风扑面,烦虑尽除,走至夫子庙,游人如织,如潮水般涌进挤出,锣鼓喧天,人声嚣杂不堪。
他循著秦淮河振步如飞,画舫弦歌来往不缀,波光邻邻,映著万千灯光明灭。他不知曼云住在何处?只今晨偶闻“云芳园”三字,他拦住游人,请问地址。那人只当他是狎客,若会意地笑了笑道:“一直走,第三条巷中,东首第二家就是。”
李仲华不禁两脸排红,谢了一声急步走去。
他飞步跨进大门,迎面就遇见小丫发面有忧容走来。
小丫鬟看清了来人是李仲华后,突然尖叫一声,转身跟路奔进,口中尖嚷道:“有鬼有鬼!”李仲华不禁茫然,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跟著走去。
穿过二进,只是李婉云盈盈立在天井前,小丫鬟躲在她身后,惊惧异常。李婉云忽露喜容,道:“李公子,你真没有死?”
李仲华不禁诧奇道:“我不是还活著吗?这话从何说起?”
李婉云急道:“还不是万恶的刁英说的,曼云妹妹闻得你死讯,哭得死去活来,乘人不备,偷偷服了毒药”
李仲华大惊道:“现在怎样?”
婉云星目中淌出断线泪珠,哽咽道:“事后被贱妾发觉,急延医施救,现人已清醒,不过大夫说中毒太深,怕没有几天好活了”
李仲华闷不做声,拉著婉云衣袖就往曼云房内走去。
室内药香弥漫,曼云两截皓腕露出被外,鬓发钗环零乱,面色白得像一张纸般,星眸紧闭。
床侧坐著一个老妇,神情不胜忧惶,见了两人进来,立起向李仲华福了一福。婉云直趋床前,连声叫唤道:“曼云妹妹,李公子没死,他回来啦!”
李仲华执起曼云手腕,温声道;“曼云,你这何苦?”
曼云双目缓缓开启,是李仲华后,那黯淡无彩的双眸,突射出一线光辉,软弱无力地道:“贱妾死不足惜,只要公子能活著回来,便可安心瞑目了。”
李仲华大为感动,由不住俊目中流下两行眼泪,突然想起手中一串枇杷“矮仙”说过此物功能怯毒生肌,遂高声叫道:“有救了!曼云,你不能死。”说时忙将手中枇杷一个一个喂在曼云口中。
九叶批杷果是异种仙品,片刻之后,只见曼云苍白的脸色现出红晕,人也沉沉睡去。
李仲华见状知是大约无妨了,转身问婉云道:“蔺兄呢?”
婉云道:“他忿恨刁英出言猖狂,大打出手,刁英不敌败逃,他臂伤卧在贱妾房中。”
李仲华立去见蔺少卿,只见蔺少卿半坐半躺在床上,一见李仲华他就哈哈大笑道:“方才丫鬟飞报李兄将异果救治曼云姑娘,曼云真个不枉一见倾心,以身殉倩了。”
李仲华脸上一红,道:“蔺兄伤得怎样?”
蔺少卿哈哈笑道:“这点伤算得了甚么?刁贼被我一掌打成口喷鲜血,够他卧床数日了。”遂又问起李仲华追去经过。
李仲华娓娓谈出绝壑古洞的经历,慨谈人心险诈,防不胜防。
蔺少卿大笑道:“若不是刁贼使诈,李兄岂能遇上这等奇缘?蔺某根骨拙钝,甚么好处也轮不得我身上。”
李仲华不禁哑然失笑,疾又面色一变,就坐式不动,身形仰射而出,穿窗飞去。蔺少卿与婉云同时一怔!只听窗外面臆起一声凄厉惨绝嗥叫,不忍摔闻眨眼,李仲华挟著一人飞入,放下喝道:“你是否为刁英那贼所遣?你来此有何图谋?刁贼现在何处?快说!”
那贼双眼凶光毕露,哼声不语。
李仲华笑了笑道:“看你不出还是一条好汉子?只要你再能挺得住,便放你回去。”说时,手出如风,五指勒嵌在那贼后胸脊骨之上。
那贼只李仲华五指如钩,深陷骨骼,奇痛如割还犹自可.浑身倏感针刺发颤,这比死还要难过,不禁面色惨变,喉间呃呃出声,颤声道:“我说我说”
李仲华冷笑一声,五指收回道:“我只道你是铜浇铁铸汉子,原来也是虎头蛇尾的人,快点说出!”
那贼露出毒怨的眼光,强笑了一声道:“刁英现在在六合东归家庄养伤,命我崔庆福来通知蔺老师,两日后请去归家堡了结恩怨,话尽在此,信不信由你,崔庆福今晚身受暗算,杀剐听便,只崔庆福不死,哪里遇上哪里算!”
李仲华面露杀机,右掌微微扬起,欲向陆陵颐天灵盖劈下。
崔庆福心神皆飞,料不到这两句话,会招来杀身大祸,追悔已来不及了。忽听蔺少卿说道:“李兄且饶他一条活命,这等鼠辈,不要污了尊手。”
李仲华闻言右足一挑,挑在崔庆福尾闾骨上,大喝道:“放你一命,活罪难饶。”喝声中,奋起一脚勾起。哔叫声中,崔庆福随身子往窗外激射出去,只听得“吧咯”大响,又是一声嗥叫,之后,闻崔庆福哼著颤音,挣扎爬起,拖著沉重脚步离去。
这蔺少卿说道:“这一脚够他受的了,最少三年用不得分毫真力。”
李仲华暗蔺少卿眼光锐利,他这一脚踢在“尾吕”穴上,使崔庆福功力散失,三年以内不能恃仗凌人。
转面一瞥蔺少卿,只星蔺少卿笑道:“蔺某忝为武当俗家弟子,平时眼高于顶,得见李兄身手,不禁望尘莫及。”
李仲华赧颜一笑,道:“蔺兄何必自议过甚?再说,使小弟不胜惶恐汗颜了。”
蔺少卿目光仰视在承尘上,微微摇首说道:“料不到‘穿云燕’归南樵也与绿林巨寇沆溜一气了,昔时蔺某偶归南樵陷外貌侠义,内则险诈无比,先还不信,经崔贼口中说出,由不得不相信了。”
说著又是一笑,正李仲华道:“为何蔺某阻止李兄杀他,他一回去,必自投死路,猜想他必奉刁贼之命,来此行刺,不幸遇李兄所擒,逼不得已,只得设辞说是刁贼约蔺某两日后去归家庄了结恩怨,试归南樵最恨人知道他与黑道勾结,崔庆福必死无疑!”
李仲华江湖阅历甚浅,不知归南樵是何人?只微微一笑,心说:“这江湖中,委宣风波险诈,无故寻仇,绵绵无终,崔庆福、刁英这种人,万死不足蔽其辜,有甚么可惜?蔺少卿口中所说的‘穿云燕’归南樵,定与‘翻天掌’燕雷是同一类型的人。”心正忖念之际,蔺少卿拍了一下大腿,叫道:“我们也已落在危境,归南樵杀死崔庆福后,必遣人将我们杀之灭口,不出明晚,贼人必来此处。”婉痿听后不禁花容失色。
李仲华看蔺少卿眼中显出一丝惊恐之色,不由愤激冲口说出:“归南樵他自间比‘金陵二霸’幕阜‘阴家双怪’‘无影飞狼’裘震坤功力高出多少?”
蔺少卿大惊道:“怪不得人言纷纷,前晚‘金陵二霸’被人割下六阳魁首,陈尸雨花台侧,不料却是李兄所为?”
李仲华不觉失口,赧然道:“蔺兄不可误会,在下哪有此功力?但却是在下三友所为,如今敝友追踪‘无影飞狼’裘震坤,两夜不归,令人耽心之至。”
蔺少卿意似不信,笑道:“有李兄为蔺某撑腰,大可放心安睡,李兄所说,只可姑妄信之而已。”李仲华大为焦急,正待辩说,门外人影一闪,盈盈走进何曼云。
只见曼云貌比羞花,瓠犀半露,秋波含情脉脉走来,向李仲华深深一福道;“贱女特来拜谢公子救命大德。”
李仲华不禁手足无措,忙道:“何姑娘,事为在下引起,累你”说得此处,不知下文说些甚么,怔在那里,痴痴望着何曼云。
只听蔺少卿大笑道:“好啦,好啦,只要李兄不负曼云一番痴情,还用得著虚礼称谢做甚么?”李仲华更是面红耳热,何曼云嫣然一笑,李仲华不禁为她倾城艳绝之色,心神一荡。婉云拉著曼云一旁坐下,絮絮不休问话。
李仲华定住心神,转面问蔺少卿道:“蔺兄此刻臂伤觉得如何?”
蔺少卿道:“伤得不重,只觉运转不灵,大约休息一天半日,也就好了。”李仲华点点头。
曼云在婉云说话时,目光就从未离李仲华身上,见李仲华带之处微现凸起,便笑问为何。李仲华低首一瞧,恍然忆起自己在绝望中追赶二猿时,拾有四、五颗批杷揣入怀中“哦”了一声,笑道:“不是你提起,我倒忘怀了。”说著由怀中取出四、五个黄澄澄儿掌般大批杷,又道:““此物或能助蔺兄霍然伤愈。”随手递了三个放蔺少卿手中,两个分送婉云、曼云两人。蔺少卿囫囵吞枣,顺嘴流浆,直嚷好吃。
婉云抿嘴笑道:“方才随著李公子,鼻中只嗅得李公子体内香气透出,原来是此物,还以为是”
蔺少卿哈哈接口道:“你还认做李兄身怀香粉胭脂之类,送赠曼云是么?”李仲华曼云两人,相顾赧然。
忽听蔺少卿叫道:“夜静更深,我倦欲眠,李兄你回房去吧!”
李仲华不由一怔!无言呆立,心中大感为难。
忽觉衣角牵动,微微转面,只见曼云两道似水秋波,凝视著自己,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李仲华默然携著曼云皓腕,踱出房外。
庭院小立,月华似水,泻地成银,微风散吹浓郁花香,两人并肩携手呆立在天井旁,沉浸于清风明月中,良久,才怀著愉悦的心情,进入曼云房中。
天方薄曙,东方浮著淡淡霞彩。
蔺少卿臂伤全愈,坐在大庭中,唤来老鸨,取出一张六万两庄票,替婉云、曼云赎身。
李仲华盥洗已毕,听蔺少卿说话豪笑,进出房来,只见他剑眉斜飞入鬓,目若点漆,鼻准悬胆,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神采俊逸不凡。
蔺少卿对李仲华笑道:“蔺某已在聚宝门内置了一所三进三院大屋,布设齐全,够我们两人居住的咧!”
李仲华正推谢之际,忽见老鸨慌慌张张走进说道:“两位少爷,门外来了四个大汉,携著一筐东西,说是奉了归庄主之命求见!”
蔺少卿浓眉一皱,道:“唤他们进来。”
老鸨如风退出,蔺少卿向李仲华笑道:“如何?只是料不到如此快!”
李仲华剑眉一剔,目光露出杀机。
须臾,走进四个黑衣劲装大汉,背后刀稿飘忽,为首一个虎头蓝领,浓眉重枣,两目神光奕奕“太阳”穴高高隆起,步履凝重,一望即知是内家高手。只见他走近抱拳微微一拱,道:“在下罗莜峰奉了归庄主之命,求见两位,带来两件礼物,两位一见就知归庄主之意。”说著,手向后一抬。立时走来一个大汉,将手中一个竹筐呈一蔺少卿手中。
蔺少卿尚未揭开筐盖,一股血腥臭味直冲入鼻:心中一惊,揭开一看,赫然两颗刁英、崔庆福首级呈现眼帘,瞪牙切齿,血凝灰渍,神态狰狞怕人。李仲华见状不由毛骨悚然,目光凝罗莜峰道:“归庄主不愧正人君子,罗老师请上覆归庄主,就说盛情心谢。”
罗莜峰道:“那是当然,不过李大侠昨晚惩崔庆福随手法,稍嫌过分一点。”
李仲华怒道:“罗老师说话莫非有意要替崔庆福报仇?”
罗莜峰虎目一瞪道:“不错,罗莜峰要为我不才的师弟伸冤。”
蔺少卿跨前一步,道:“罗老师,蔺某绝不拦阻你为师弟伸手,不过这事归庄主知道么?”
罗莜峰目光一凛,冷笑道:“此事大可不必让归庄主预闻,罗某落败,立时掉面就走,绝不找殖!”
蔺少卿哈哈大笑道:“久仰罗老师‘奔雷刀法’艺震江湖,不过蔺某这位拜弟,却不可小视呢!”
罗莜峰正待变颜喝话,忽觉头顶微风飒然,面前已少了李仲华身形,急忙旋身一瞧。只是李仲华立在天井对首,手中托著四柄明晃晃钢刀,面露笑容。
罗莜峰急用手往肩头一按,只觉肩头空空,仅留下一截刀鞘,不由骇然色变。随来三个同党亦发觉失刀,纷纷大喝,扑向李仲华身前。
耳听得“啪啪”几声脆响,扑去的三人立时激射而回,双手护著两颊,目露凶光,荷荷发怔。蔺少卿看清三人各挨了李仲华阵雨下耳刮,双颊红肿老高,不禁心中大奇道:“此人身手真个出神入化,闪电之间同时击中三人,确实少有。”
罗莜峰大喝道:“尊驾这种偷袭窃刀,算是甚么英雄行径?”
李仲华目凝著罗莜峰,微笑道:“练武人耳不聪,目不明,倒不如不练;在下近在尺尺,拿罗老师宝刀有如探曼取物,试想在下欲制罗老师之命,还不是易如反掌么?在下不为己甚,奉劝罗老师还是回去了吧,何必闹得个凶终隙末!”
罗莜峰李仲华两目神光,有如冷电利刃般,刺人心胸,不禁暗中打了两个寒噤,暗忖:“此人年岁轻轻,哪来这高的功力?看来不是易与之辈,有道是识时务者为豪杰,何不交代几句场面话,伺机再行报复。”
但一转念到,在人前丢脸太甚,这样退走,传扬出去贻人笑柄,不由心情激荡,立即大阳道:“你不要欺人大甚,我罗莜峰也不是无名之辈,何不见个真章,使罗某心服口服!”
李仲华拇指一挑,四柄明晃晃的钢刀,望上震闪飞出,寒光耀目“笃笃”声响,插在屋檐板上,巍巍抖个不停。在他挑刀之时,人也跟著飞罗莜峰面前飘下。
罗莜峰不觉眼前一花,李仲华已立在他身前,暗惊:“此人好快的身法!”不觉气馁心怯。只李仲华面寒似水道:“罗老师要怎么个见真章?在下无不奉陪。”
罗莜峰迟疑须臾,才道:“罗某意欲用‘黑鹰掌力’领教李大侠掌上功夫。”
蔺少卿在旁闻言大急,他知“黑应掌力”为外门绝毒功夫,不但力能抓石成粉,而且掌心蕴有毒砂,一中人体立即糜烂,穿血攻心,不治身死。
他怎么也不知罗莜峰练有“黑鹰掌力”此种掌力甚为难练,须将五毒渗入铁砂中,炒得火红,再用鹰爪力日夕掌击其中,三年方可有成,积一不慎,两劈残废不说,毒气攻心无药可治,故练武人望而生畏;这一闻及罗莜峰竟有“黑鹰掌力”忙示意李仲华小心。
李仲华微笑了笑,不以为意,对罗莜峰颔首道:“好,就是这样吧,反正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罗莜峰鼻中浓哼了声,一提丹田之气,蓄掌凝劲。
这时,阳光已从天井上射入,映李仲华脸上,更显神光焕然。
一片死寂,像一泓死水般略无波澜,罗莜峰随来三个同党退在厢房明窗前,仍护著双颊,一瞬不瞬。
蔺少卿闪在丈外掠阵,两侧房中曼云、婉云点破窗纸,凝望窗外,各各捏著一把汗,曼云更是芳心焦急,有如小鹿撞胸。
李仲华察罗莜峰掌心呈紫黑色,知蕴有巨毒,暗中打定一个主意,微向立在厢房前三人看了一眼。
忽罗莜峰大喝一声,双掌推出一片潮涌的劲风。
只是李仲华轻笑一声,身躯迅快的向右一移上品出左掌,迎罗莜峰打来的掌力,往左一送,轻飘飘地毫不著力。
罗莜峰见状心笑李仲华找死,只觉自己双掌不由自己地向右一牵,蓦闻三声惨叫,跟著“哗喇”倒塌之音,急转面望左一瞧。
只见同党三人胸骨全折,鲜血喷飞,倒卧在血泊中,那厢房亦受掌劲波及,门窗倒塌,落尘如雨,弥漫飞腾。不禁吓得胆飞魂落,倏感李仲华有点邪异,心知再挨下去,自己性命也不能保,由不得面色惨变,拱手道:“罗某自知不敌,有生之日再图良晤。”说时,转身一掠,人已向天井之上,激射飞出。
突然,李仲华大喝一声:“下来!”右手一伸,倏然暴长三尺,点足腾起,迅如电火出手,一把抓产罗莜峰“肩互”穴上,望下坠落。罗莜峰痛得冒出豆大汗珠,厉声道:“姓李的,你竟如此手狠心辣么?”李仲华冷冷答道:“李某要制你死命,还等到现在么?你们怎样来的,就要怎样走。”说完五指一松。
罗莜峰低首走向三同党尸前,解开丝绦把三具尸体绑在一处,扛在背上昂面向外走出。
才走出两步,忽从屋面传来阴恻侧的声音:“罗莜峰,站住!”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刺人耳鼓,阴森森、寒冷、尖锐,大白天里使人不寒而栗。
罗莜峰闻声猛然煞住脚步,面色陡变死灰,全身颤抖不止。
风声飒然,闪电飘落三个奇形异状怪人,二则两后,都是骨瘦如柴,面目森冷;前者身穿红色长袍,异常耀目,是个五十开外,獐头鼠目,蓄有山羊胡须老者,鼠目射出冷电寒光。
他身后立著正是幕阜“阴家双怪”
“阴家双怪”一是李仲华不觉动容,目中神色一敛,双双跃起,从天井电射飞出,瞬即杳然。
红袍老者见“阴家双怪”不辞而走,大感离奇,鼻中发出一声极冷峭的哼声,突然朝李仲华阴森森地问道:“幕阜‘阴家双怪’与你相识么?”刺耳已极。李仲华一见阴寒、阴冷突然离去,知他们心感自己在玄武湖畔片言义释之德,此刻红袍老者语气狂傲对他问话,心中微微有气,亦是神情森冷,缓缓答道;“你是何人?怎敢在我面前说话无礼?”
只见红袍老者发出一声怪笑,陡然在袖底伸出一只形如鸟爪手掌,向前抓来,来势飞云奔电,绝快无比,带出嘶嘶尖锐风声。
李仲华剑眉一挑,飘忽之间左移五尺,他闪得快,红袍老者五指鬼爪如影随形也跟著抓到,李仲华不禁心内微惊,人已电似地飘起,堪在指风中擦过。
红袍老者双目猛睁,身形跟著腾起,两手如同鬼魅扑影般,闪电旋风抓来快速无比。
满耳尖锐呼啸,凌厉汹涌。
李仲华不禁心头火起,例转身形,陡然向红袍老者压下双掌,一招“雷霆霹雳”只听得轰然雷响,火花爆出。
红袍老者只觉一片重逾山岳的劲风,罩体压下,两手震得发酸,迅急坠落向外一闪,脱除劲风罩体之厄,目露惊诧之色。
李仲华人也电闪飘落,冷笑道:“青天白日,魑魅魍魉也敢现形?如非恐惊世骇俗,那三具尸首就是你的榜样。”说著,手中一罗莜峰身前三具血迹模糊的尸体。
红袍老者“哼”了一声,飞掷一支小瓶,向罗莜峰面前射去,罗莜峰伸手接过,在瓶中略洒一些药粉在三尸体,片刻化做一团黄水。
只见罗莜峰红袍老者躬身道:“师叔,你老人家另约地点吧,反正他们也逃不了。”
红袍老者突然“哼”了一声,右手鬼爪向李仲华闪电抓去,眨眼即将抓上。只听李仲华哈哈一笑“飞猿手法”疾出,老者何等聪灵,鬼爪急撒,全身无风上腾,仰面一翻,闪电就到了李仲华身后,一只鬼爪疾抓座李仲华胸后。
李仲华一掌扑空,眼中红云一飘,便失去了对方踪迹,全身刺出两步,旋身挥掌打去。
这时老者却不硬接,双掌一收,倏然倒退两丈,目光闪烁道:“你是何人门下?怪不得你这么狂,还有两手惊人功夫。”
李仲华冷笑道:“何止两手而已。”他恨他们无故寻仇,接踵跟来,这样下去,绵绵无已,何时可了?心中一阵气愤,突双足一点,人笔直激射而起。
大厅高只三丈,眼看即要冲上屋顶,陡然变做头下足上,凌空扑下,满室密布劲气,四面八方压来。红袍老者双掌急推,只觉手腕猛震,胸头气血逆翻,不禁骇然,急穿空而出,身子一旋,直由空中升起,从天井电射登上屋顶。
李仲华一落下,大喝一声:“哪里走?”人似离弦之弩般射上屋面,随伸“飞猿手法”追捉而去。
“嘶嘶”一声裂帛,只见李仲华手中多著一袭红袍,迎风招展,猎猎作响。老者裸著上体,气得面目变色,怪叫道:“好小辈,我‘擎天手’西门无畏与你势不两立。”话出,人也腾空而起。
只星西门无畏向城喋巍巍掠越而去。
阳光耀眼,玄武湖绿柳成云,水波浩亲,尽收眼底,李仲华库只执著一件红袍发怔。但觉一种无名的感慨,涌袭心头,一时之间,百愁千感,无由而来,怅触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