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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毒谷五毒门的神坛。
那是供奉五毒的地方,也是五毒门聚会所在。
唐聪被杀之后,毒神一直没有再回内谷,就留在神坛之内,每天接见五毒门弟子,聆听他们的报告。这已是唐聪被杀后的第七天黄昏,五毒门弟子一如往日报告调查所得。
到现在,他们仍然没有发现铁甲人的行踪。
毒神也一如往日,一点反应也没有,蒙面的头巾遮去他面上所有的表情变化。
禀告的弟子一一退下,毒神方待吩咐退坛时,一个弟子突然匆匆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张大经帖子,一跪,帖子一托,道:“启禀谷主,天地会会主投贴拜访。”
“天地会会主?”毒神显然有些错愕:“司马纵横到来干什么?”
依依一面上前将帖子接过,递给毒神,一面说道:“公公,我们不是有些事想找天地会的人间清楚?”
毒神往帖上望一眼道:“要清楚天地会的事,大概没有比向天地会会主打听更清楚的了。”接把手一挥:“请——”
“有请天地会会主——”命令迅速远传了开去。
然后在一叠声的“请”中,司马纵横给请了进来。
他与数天前追踪常护花的时候完全不同,已换上华丽的衣饰,左右还侍候着两个少年。
司马纵横一入殿堂,双手一翻,那两个少年不待吩咐忙左右退下。
他继续前行,到了石坛下,一揖:“天地会会主司马纵横拜见谷主。”
“不敢当。”毒神一摆手:“坐。”
“谢坐——”司马纵横不卑不亢,从容在一旁坐下来。
五毒门神坛非独气势夺人,而且非常之妖异,整座神坛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鬼怪妖魔,殿堂左右墙壁亦是各种妖魔鬼怪的浮雕,栩栩如生。
只要你想得出的妖魔鬼怪,在这里都可以看到,而且都比你想象的要恐怖。
有的与人同样高矮,有的却高及殿顶,一般人走进来这里,一双脚只怕已骇得发软。
司马纵横却若无其事,也是事实,他这已是第二次作客这里。
第一次接待他的是唐聪,也是高坐在神坛之上,这也是他最不习惯,也最不舒服的地方。
他必须将头抬起来,方能够与神坛上的人说话,他身为一会之主,即使与九王爷,也只是分坐主客位来谈话,绝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由他不觉得自己卑下。
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
毒神显然蒙着脸,可是坐在那之上,气势也不知比唐聪要大上多少。
司马纵横却是两次都表现得如此镇定,前一次他是有足够的实力来与唐聪谈合作事宜。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他的实力在五毒谷之上,可以做五毒谷的王。
唐聪的拒绝与他合作实在太出他意料之外,也令他甚感气愤。
所以那一次他是带着一面笑容离开。
这一次他则是知道毒神将会低声下气,有求于自己,所以他仍然觉得自己的地位还是在五毒谷任何人之上。
毒神现在当然什么感觉也没有,待司马纵横坐下,才道:“会主别来无恙?”
司马纵横一怔,诧异道:“我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面?”
毒神道:“二十年前的事了。”
司马纵横又是一怔,道:“谷主莫非就是当年的玉郎君?”
毒神淡然道:“那好像都没有关系,会主这一次到来——”
司马纵横道:“这是第二次。”
毒神道:“会主若是抱着前一次的目的到来,我以为不必多谈了。”
司马纵横微笑:“幸好不是。”
“听说令公子唐聪不幸为一个铁甲人所杀。”
“会主的消息也很灵通。”毒神的语气不变。
司马纵横道:“不能不灵通。”
“我也听说天地会在各地的秘密分坛都已被龙飞所属毁灭得七七八八。”
司马纵横微笑道:“虽然如此,打探消息的人仍很多。”
“五毒门甚少理会外间恩怨,可是在各地亦有不少弟子,这一次,他们俱已出动,所以消息也很灵通,不比贵会稍逊。”毒神缓缓地接道:“据查贵会曾重金收卖那个铁甲人,在京师刺杀了上官贵、吕东阳等人,并且企图击杀龙飞那个太平乐富贵王,可惜并没有成功。”
司马纵横道:“能够杀掉上官贵吕东阳我们已经满足。”
毒神道:“刺杀龙飞失败之后,那个铁甲人便到来五毒谷这儿刺杀我的儿子,不知道这件事与天地会有没有关系?”
“没有。”司马纵横摇头:“否则我也不会走此一趟。”
毒神道:“会主艺高胆大,本来就不会将五毒谷放在眼内。”
司马纵横道:“谷主言重了。”
毒神道:“然则会主的来意是什么?”
司马纵横道:“我的下属很偶然的得到了一些有关铁甲人的消息。”
毒神沉吟了一会,才问:“是什么消息。”
司马纵横道:“他们发现了铁甲人的下落。”
毒神又沉吟起来,依依再也忍不住追问:“现在她躲在哪里?”
司马纵横一皱眉,轻叹一口气。
毒神冷然瞟了依依一眼,道:“会主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消息,怎会毫无条件告诉我们?”
依依怔了怔,垂下头,毒神目光落在司马纵横面上,道:“会主要什么条件,无妨说出来。”
司马纵横笑笑道:“我只想要一份七绝追魂散的解药。”
毒神显然亦一怔,道:“那个铁甲人莫非已落在会主的手中?”
司马纵横摇头道:“那个铁甲人曾替天地会做事,并不是天地会的人,我要七绝追魂散,也不是为了救她。”一顿接道:“那么珍贵的解药,我怎会随便送出去?”
毒神道:“这种解药炼之不易。”
司马纵横说道:“谷主也只有一个儿子。”
毒神冷笑:“人死不能复生。”
司马纵横却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毒神道:“她中毒已七天,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司马纵横道:“中毒之后她仍然能够逃出去,当然有办法活下来,而只要她回到她的地方,再麻烦的伤她也能将之医理好。”
毒神道:“哦——”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司马纵横道:“她所属是一个神秘的门派,对于杀人固然有他们特别的一套,在疗伤也有他们神秘的方法。”
毒神道:“对于江湖上的门派你当然比我清楚。”
司马纵横道:“天地会要扩充势力,我是曾经希望将江湖上所有的门派收归座下,可惜,很多都未能如愿。”
毒神道:“每一个门派都有每一个门派的宗旨。”
司马纵横道:“正如贵门,根本就不想涉足江湖,过问江湖上的事。”
毒神道:“江湖险恶,五毒门只有置之度外,才能够永垂不朽。”
司马纵横道:“人各有志,天地会当然也不能够相强。”
毒神道:“也只是天地会还不足以号令天下,还没有足够的能力。”
司马纵横若无其事道:“当然了,否则天地会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
毒神接问道:“铁甲人所属的门派天地会难道也招揽不来?”
司马纵横点头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直以来我们都找不到他们的藏身所在,既不知道他们的主持人,也无法与他们比较能够做主的人好好的谈一谈。”
毒神道:“哦?”“那绝无疑问,是我们所知最神秘的一个门派,他们除了做杀人的生意外,其他一切显然都一点也不感兴趣。”
毒神突然问:“既然如此,你所谓知道他们的巢穴所在”
司马纵横道:“我不只一次要那个铁甲人杀人,此前几次,事后我都有派人跟踪她,可是都没有多大发现,只有这一次。”
毒神道:“又如何?”
司马纵横道:“一个人带伤在身,感觉难免会迟钝一些。”
毒神道:“所以你的人终于发现了她住在什么地方。”
“没有——”司马纵横摇头:“只是知道怎样才能够找到她。”
毒神冷冷道:“我实在有些怀疑,铁甲人到这儿来,是你的阴谋诡计,目的在取得七绝追魂散的解药。”
司马纵横道:“这不是太麻烦。”
毒神说道:“会主并不是怕麻烦的人。”
“我做事首要就是讲求迅速,转这许多弯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何况还要与五毒谷结下仇怨?”司马纵横态度出奇的镇定。
毒神目注司马纵横道:“会主果真是这个意思才好。”
司马纵横道:“这若非事实,总有明白的一天,谷主到时尽可以找我算账。”
毒神道:“我知道怎样做的。”
司马纵横道:“回谈我们的交易。”
毒神道:“你要七绝追魂散的解药干什么?”
司马纵横道:“七绝追魂散乃天下至毒,能够解七绝追魂散的解药当然亦无毒不可解的。”
毒神道:“不错,是这样。”
司马纵横道:“我需要一种这样的解毒药。”
毒神道:“不能告诉我真正用途?”
司马纵横道:“若是说出来,消息走漏,就没有用处了。”一顿说道:“只是我可以发誓,绝不会拿来对付五毒门的弟子。”
毒神颔首道:“你能够这样发誓,这件事才有商量余地。”
司马纵横道:“天地会虽然连遭挫折,还不至于覆灭,姓司马的话仍然能够作准。”
毒神点点头道:“好!枭雄毕竟是枭雄。”
司马纵横道:“请赐下解药。”
毒神手一挥,一面将一个小小的方盒子向司马纵横飞去,一面道:“盒子里的药丸就是解药,一般人服下,二十个时辰之内百毒不侵,以会主的内力修为,当然可以令之循环之息,延长二三倍时间。”
司马纵横道:“有十二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毒神道:“会主可以挑下一些一试药丸的功效。”
司马纵横道:“不用了,谷主一言九鼎,若是连谷主也不相信,天下间可信的人只怕已没剩下多少。”
毒神道:“现在轮到我听听会主的消息了。”
司马纵横忽问道:“谷主可知道,是哪一个救去那个铁甲人?”
毒神道:“我只知道那不会是会主。”
“也不是天地会的人。”司马纵横一字一顿:“救她去的是常护花。”
“常护花——”毒神一皱眉。
依依插口说道:“他是万花山庄的庄主。”
“是那个青年人?”毒神似乎亦有一点儿印象“他与那个铁甲人是一伙?”
依依咬牙,还未说什么,司马纵横已接道:“他不是。”
“那他救那个铁甲人,是行侠仗义的了。”毒神冷笑了一声。
“也不是。”司马纵横道:“常护花是龙飞的人,是一个御用杀手。”
毒神道:“那是为了上官贵吕东阳的死追踪到来的了。”
“可以这样说。”
“也是说,铁甲人已经被他押解上京师?”
司马纵横摇头,说道:“他们似乎已有了什么默契,常护花非独没有将她抓起来,而且送给她解药。”
毒神冷笑:“他哪来的解药?”
司马纵横道:“谷主莫要忘记,唐门与官府关系极其密切。”
“有这种事?”毒神似乎甚感诧异。
司马纵横接道:“唐门掌门人现在就在承德行宫之内,受聘为教练,负责指点那些御用杀手用毒解毒的本领。”
毒神又冷笑一声:“这倒是奇怪,唐门一向连江湖上的事也懒得理会,怎么一下竟然变了官府的教头?”
司马纵横道:“唐门的解毒药或者未必能够消解七绝追魂散的毒,但将毒性暂时抑制下来,应该是可以。”
毒神缓缓地颔首。
司马纵横接笑道:“据知,那个铁甲人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毒,只要回去,就能够痊愈过来,唐门的解毒药已足以使她支持到回去。”
“回去哪儿?”毒神追问。
“不知道。”司马纵横摇头。
毒神冷笑:“这算是什么消息?”
司马纵横道:“那个杀人组织的神秘,就在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藏身所在。”
毒神冷笑连声,司马纵横不以为意,接道:“可是那个铁甲人因为常护花救了她的命,给了常护花一块金牌,告诉他若是有什么不妥,尽可以拿着那块金牌找去,她一定会替他解决。”一顿,司马纵横接道:“这是报答。”
毒神追问:“如何找去?”
“要问常护花。”
毒神道:“你只知道这些?”
“还有常护花现在在什么地方?”
毒神急问:“在什么地方?”
司马纵横道:“明天这个时候,他将会经过枫林渡。”
毒神道:“枫林渡口的酒家不是我们的人开的?”
依依道:“现在也是。”
毒神再问:“还是孙杰?”
依依道:“孙长老很喜欢那儿,丘长老也是,硬要沾一份。”
毒神说道:“丘-只是不服气棋盘上老是赢不了孙杰,孙杰到哪儿他总要纠缠着。”
依依道:“有他们两位在枫林渡,应该可以将常护花截下来。”
毒神道:“立即飞鸽传书,叫他们二人必要时施用毒连环。”
依依应声一旁退下,司马纵横即时道:“常护花一身本领,谷主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好。”
毒神道:“我当然要亲自走一趟,他若是不给我们引路,我们只好用强了。”
司马纵横道:“谷主当然有谷主的办法。”
毒神道:“会主睥睨天下,对于常护花,好像是有些顾忌。”
司马纵横道:“天地会有今天,这个人要负绝大责任”
毒神轻“哦”一声,道:“我会吩咐下属小心的。”
司马纵横道:“谷主若是有需要,天地会自我以下,随时都”
毒神冷截道:“五毒门的事还是由五毒门的人解决的好。”
司马纵横道:“我只觉得只凭几句话换去谷主那么名贵的解毒药有些过意不去。”
毒神道:“会主那几句话也不是容易得来。”
司马纵横道:“本来五毒天地结合在一起,便能够统一武林”
毒神摇头道:“一山不能藏二虎,会主固然不甘于人下,五毒门的人也是一样。”顿一顿,接道:“再说会主意不在武林,五毒门使用毒药已经有伤天理,如何敢再触天怒?”
司马纵横叹息:“真是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毒神接摆手:“有劳会主奔走,五毒谷上下感激至极,会主身为一会之主,日理万机,不敢再浪费会主的宝贵时间。”
司马纵横颔首道:“现在我虽然已不是太忙,但也该离开的了。”
毒神道:“希望我们不久再见面。”
司马纵横心头一凛,面上却一点的反应也没有,他当然明白毒神那其实是说,若是你的消息有问题,我们一定会到来找你算账。
也是说,毒神虽然不致于完全不相信,但始终有些怀疑。
这是在司马纵横意料之内,他也绝不怀疑毒神的话,吃惊的就是这些。
天下并没有绝对的秘密,毒神迟早会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司马纵横目前的力量应付龙飞等人的追击搜捕已深感吃力,再加一个五毒门,无疑是百上加千。
司马纵横也并不太在乎,眼前的形势已使他毫无选择的余地。
他现在已简直在赌命,毒神的解毒药使他的胜算又多了好几分。
这一局他若是能够全胜,他非独可以活命,而且会活得很好,到时候,毒神即使找到去,他自信也能够很轻松的打发掉,必要时,他甚至可以一举将五毒谷夷为平地。
这一局赌的是天下,赌的是万民的生杀之权。
枫林渡。
已近黄昏,这也是枫林渡一天最忙碌的时候,接载行旅的最后一次横渡应该就在这时候到达,行旅上岸或行或止,也就在这时候决定,车马要上路的也要这时候上路了。
平日每到这时候,枫林渡便乱作一团,马嘶声、车轮声、叱喝声、吵闹声,使得人头昏脑乱,那种赶路的忙,就是看,也令人不由紧张起来。
要进镇,这时候便非赶不可。
今天却例外,横渡没有来,枫林渡出奇的寂静,那些要接载客人的车马轿子仿佛都知道不会再有横渡泊岸,全都走得一干二净。
渡旁的那座酒家平日这时候已经很静,今天却更静得出奇,堂上只得一个客人,而且已经有些醉意。
一个小厮给他抓着,强被他留在一旁听他说醉话。
那个小厮其实也不小了,可是与那个人一比,却像个娃娃一样。
那个人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座铁塔。
他的脸已经红,眼睛已有些不稳定,骨碌碌的乱转,胡子上沾满了酒珠。
“这个酒不错,你也来喝一杯。”他的手仍然稳定,一杯往那个小厮的嘴唇送。
小厮有些尴尬,摇手应道:“小的只是一个下人,怎敢”
“人就是人,哪有上下之分,来,是老子请你喝,不用你花钱”
“大爷”小厮摇手不已。
“这个脸你也不赏,你是不将老子放在眼内?”
那个人看来有些生气。
“那便喝掉这一杯。”
小厮眼转向柜台那边的掌柜,那是一个老人,笑了笑,点点头。
小厮这才接下那杯酒喝下,那个人大乐:“好,这才够朋友。”
小厮道:“小的高攀不起。”
那个人大笑:“你虽然没有老子的高,可也不算矮的了。”
小厮叹了一口气,道:“大爷可真高得很。”
那个人忽问:“你知道老子姓啥?”
小厮苦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也不是活神仙。”
那个人大笑接道:“老子可不就是姓高。”
“大爷可真是人如其姓。”
“你这个小子真的不认识老子就是河西一条龙——高雄?”
小厮呆了呆,又看看那个小老掌柜,老掌柜眉头一皱,并无任何表示。
高雄完全没有在意,一拍那个小厮的肩膀道:“看来老子还是回河西去的好,在那儿,只看老子的影子,人们便知道是老子来了。”
小厮接口道:“太阳要下山的了,大爷要回去,这可要动身”
高雄摇手道:“你以为河西就是这条河的西面?”
小厮道:“不管怎样,入夜之后,路可是难走得很,再说大爷也喝得差不多的了。”
高雄道:“差不多?还远呢,这几瓶酒还不够老子肚里的酒虫半饱,就是醉了老子睡在这儿地上也乐得凉快。”
小厮苦着脸:“这可是”
高雄截着:“你这个卖酒的可是奇怪,别的只有嫌客人喝得太少,你却是嫌多,就不怕你那个老板听着生气?”
小厮只有苦笑的份儿,老掌柜即时道:“小胡,客人要喝酒,你怎么老是-嗦,扰乱客人的酒兴?”
小厮小胡慌忙道:“是,掌柜,赶紧退下去。”
高雄也没有叫住他,自顾斟酒,一面道:“这个小子虽然不太讨厌,可不是好的酒搭子。”
小胡听得清楚,带着一脸苦笑走到老掌柜面前,道:“掌柜的”
老掌柜摇头:“客人喜欢怎样便怎样,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小胡连声道:“是”
一个葛衣老人也就在这时候走进来,小胡一见忙招呼:“丘老——”
葛衣老人也就是五毒门的一个长老丘-,可是他看来一点也不像一个练家子。
他笑笑点头,目注老掌柜,道:“账还没有弄妥?”
老掌柜微一颔首:“有点儿麻烦。”
丘-走过去,在一个座位坐下,棋盘往桌上一放,接将黑白两种棋子放在棋盘的旁边。
高雄那边放下碗,眼珠子一溜,嘟喃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味儿,有什么好玩的?”
丘-笑了笑:“最低限度可以培养一个人的耐性。”
高雄道:“老子可不相信这一套,老子也不知道多少次看见,两个人玩不到一半就吵起来,弄得不欢而散。”
丘-道:“那若非小伙子,便是才学会的新手,高手绝不会那样。”
高雄道:“那是说,你老人家非独是老手,也是高手的了。”
丘-叹了一口气:“你这样问老夫倒不是知道如何回答。”
高雄大笑道:“你老人家这一把年纪,又何妨老气横秋,说一声‘不错’?”
丘-笑笑道:“这大概是我这位老人家脸皮还是不够老。”
高雄仰天大笑,道:“好像你这样有趣的老头儿倒也不多,老子正要看看,你这个老头儿是不是真的已炉火纯青,输急了气也不会出来。”
丘-微笑道:“你看着好了。”
高雄接斟下一碗酒,道:“要不要喝碗酒,老子这儿有,多少碗都有。”
丘-道:“酒能乱性,老夫这一把年纪,更是受不了。”
高雄仰首一口饮尽,摇摇头道:“一个人喝酒最不是味儿,哪儿来个酒搭子才好。”
语声甫落,酒家外马蹄声响,常护花一骑终于到来了。
司马纵横的消息一向灵通,天地会虽然被龙飞消灭得七七八八,他仍然有不少可用的人,将那些人集中一起,也仍然能够发挥相当威力。
五毒门的飞鸽传书又如何?
马在酒家外停下,常护花滚鞍跃下来,缓步走进了酒家,竟然朝孙杰打了一个招呼:“孙老板好吧。”
他并非第一次经过这里,也两次看过孙杰丘-二人在棋盘上决胜负。
两次胜的都是孙杰,丘-虽然说一时大意,常护花却瞧出他实在逊一筹,他也承认自己虽然略胜丘-,与孙杰仍然有一段距离。
在与孙杰较量过之后,常护花更不能不承认,孙杰的棋艺已经登峰造极,他倒是奇怪,丘-怎会那么固执,坚持孙杰一切都是胜在运气。
这亦已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两年之前,常护花当然有这个闲情。
孙杰当然也记得这个年青人,在棋艺上常护花虽然不是他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他却看出这个年轻人的领悟力很高,所以他甚至有意思将这个年轻人收为徒弟,一直到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乃是万花山庄的庄主常护花才打消这个念头。
除了棋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传授给这个年轻人,可是他虽然绝不怀疑常护花的天份与兴趣,却不能不承认,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还有很多比学棋更重要的事情要学。
所以他只是表示很欢迎常护花空闲的时候到这里来切磋一下。
两年后的今日,常护花是来了,孙杰却知道这个年轻人非独已没有空闲,而且已成为五毒门的敌人。
接到毒神命令的时候,孙杰也呆了一会,但他仍然立即去准备一切,他虽然欢喜这个年轻人,但对五毒门的忠心却也是无可置疑。
他的面上现在也仍然挂着笑容,点头道:“是常公子?坐,请坐——”
常护花接问:“这时候不是还有一趟横渡?”
孙杰道:“本来是有的,但因为出了一些意外,取消了。”
常护花诧异道:“是横渡出了意外?没伤着人吧?”
孙杰摇头。“没有,也不是横渡的问题。”
丘-那边插口道:“常公子要今天渡河是不成的了。”
常护花目光一转,说道:“丘老爷子安好。”
丘-想不到常护花这般有礼,叹了一口气,道:“不大好。”
常护花说道:“你们这儿好像有些麻烦。”
丘-道:“是有些。”
常护花目光转向高雄,一皱眉,尚未开口,高雄已摇手:“别看老子,老子在这儿喝酒,没给他们麻烦,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麻烦。”
丘-道:“这也是事实。”
高雄大笑接道:“老子虽然块头大,满脸胡须,看来很吓人,可不是个坏人。”
常护花更觉得这个人有趣,不由一声:“英雄大名?”
“高雄——”
“河西一条龙。”常护花一抱拳:“失敬。”
高雄慌忙抱拳:“看来你这位小哥也不是无名之辈。”
“小弟常护花。”
“原来是万花山庄的庄主。”高雄一下站起来,一把将桌子推开,也不管椅子“砰”地掉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常护花面前,一面大笑一面道:“老子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也拜托过了好几个朋友,可是到现在才有机会认识你。”
然后也不管那许多,一把抓住常护花的肩膀道:“来,我们到那边喝两杯。”
常护花道:“这儿”
高雄道:“有我们在这儿,还有谁敢来生事?”
常护花道:“你莫非就是因为看出这儿有麻烦,所以留下来看看?”
高雄摇头道:“老子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这儿的酒实在很不错。”
他随即斟下一杯,递给常护花:“来,这一杯是庆祝认识到你这个大侠客。”
常护花接碗在手:“怎么你就是说这种话,难道要我也来这样子捧捧你。”
高雄道:“你说到哪儿去了,老子名气没有你的响当当,说的也是心里话,难道你以为老子见着哪一个都是这样说。”
常护花道:“我只知道我到了河西,若是跟你走在一起,人们只知道有河西一条龙,不知道有常护花。”
“河西可是小地方。”
常护花接问:“这年头河西那边怎样了?”
高雄道:“还不错,老子人虽然来了这儿,那边的马贼在未听到老子的死讯前,相信还不敢再次胡作非为。”
常护花道:“你现在到了这儿,可是令到这儿的坏人头痛了。”
高雄大笑道:“有你在这里,还不足够?”
常护花道:“我虽然也想学学你,给些厉害他们看看,可惜我实在也懒了一些儿,看几个小毛贼也看不稳。”
高雄道:“这你得跟老子跑几趟,看老子如何将他们整治得服服贴贴。”
常护花道:“这个本领非学不可。”
高雄连忙举起碗来,道:“来,让我们师徒干掉这一碗。”
也不待常护花答话他一碗酒便往嘴里倒,常护花方待移近嘴唇,一点光影已然从旁飞至,射向他手中的那只碗。那是一颗白色的横子。
常护花手急眼快,手一转,棋子从碗旁射空,射出窗外,回头望去,只见丘-手按着棋盘,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高雄将酒干掉,看见常护花呆在那里,诧异地道:“你这个要拜师的怎样了?”
常护花忙道:“有人好像不大高兴我拜你这个大块头做师傅。”
高雄“哦”一声,看看孙杰,又看看丘。
丘-开口道:“喝酒的时候过了?”
高雄道:“哪来的规矩?”
丘-道:“我们才来的。”
高雄道:“你们就是要上店,也得等老子这个徒儿干掉那一碗。”
丘-道:“事情完了,他要喝多少碗也成,而且我们绝不会收他分文。”
孙杰接着:“这里也没有高英雄的事,高英雄要离开,尽管离开。”
高雄摇摇头道:“老子只是英雄,不是什么高英雄,老子只是在这里喝酒。”
孙杰道:“那尽管喝酒,只要是喝酒,我们也绝不会来找麻烦。”
高雄又是“哦”一声,道:“原来不是有人找你们麻烦,是你们要找别人的麻烦。”
孙杰道:“不错。”
高雄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孙杰微笑道:“总之与别人没有关系。”
高雄手指常护花:“只是他?”
孙杰点头,高雄随即问常护花:“你什么地方开罪了他们?”
“不知道。”常护花摇头:“但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一个明白。”
孙杰道:“这个当然。”
丘-接挥手:“常公子请坐。”
常护花从容在一旁坐下来,高雄看看他们,坐上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孙杰目光落向常护花:“英雄出少年,常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丘-接道:“就是这一份镇定已不是一般人能及。”
常护花道:“两位老人家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孙杰摇头道:“常公子其实只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便应该想到怎么回事。”
常护花道:“正要请教。”
孙杰道:“我们是五毒门的人。”
常护花一怔,微喟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了。”
话才说完,高雄接上口:“原来你们是五毒门的人,你们到底怎样了,老是找别人麻烦。”
孙杰诧异道:“话是怎样说?”
高雄道:“这之前不久,老子经过一片林子,就不是给你们五毒门的截下,又要搜查又要盘问什么的,气得老子要跟他们拼一个明白。”
孙杰皱眉道:“敝门的弟子怎会如此无礼。”
高雄道:“这是说老子在说谎了,老实说,若不是有两个大年纪的出来阻止,那个架一定会打起来。”
孙杰欲言又止,旁边丘-插口道:“他们是急着找到杀害少主的仇人,礼貌方面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情有可原。”
高雄“哦”一声,道:“原来你们当家死了儿子,难怪那样紧张。”接顾常护花:“可是跟我这个朋友有什么关系?”
孙杰道:“这要问你这位朋友了。”
高雄正要问,常护花已然道:“贵门的消息也很灵通。”
孙杰说道:“否则我们也不会知道公子与敝门少主的被杀有关系,也不会知道公子随时会经过这里。”
常护花道:“横渡的停开当然与贵门有关系。”
孙杰道:“横渡原就是五毒门所经营,正如这座酒家。”
常护花道:“贵门准备如何?”
孙杰道:“第一步,先请公子留下来,然后向公子打听一下,那个铁甲人此刻何在?”
丘-接道:“公子可以现在说,也可以等到敝门的头儿到来才说。”
常护花还未答话,孙杰又道:“敝门主不会让公子久候的。”
常护花淡然一笑:“我也想与贵门主谈谈,可惜我必须赶路。”
孙杰摇头道:“这实在可惜得很。”
常护花道:“两位可以代贵门主预订一个日期,到时候我一定前去”
孙杰挥手道:“公子就是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也有道择日不如撞日,事情早一些解决大家都有好处。”
常护花道:“若是我一定要走”
孙杰叹息道:“既迫不得已,我们两个老头子只好开罪了。”
常护花也自叹息:“两位其实应该知道,我是非要离开这地方不可。”
孙杰道:“公子意思是,纵使任何情况之下,也不会吐露那个铁甲人的行踪的了?”
常护花道:“她是相信我才会将她的行踪泄露给我知道,我当然应该替她保守秘密。”
孙杰道:“据我们所知,公子是在五毒谷外将人救走。”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
孙杰接道:“而若非公子,那人早已被我们的弟子抓起来,用不着麻烦到我们。”
丘-随即插口道:“公子侠义为怀人所共知,只是这么巧来到五毒谷附近又及时将人救出,难免就令人怀疑,这其实是一个有计划的行动。”
常护花点头:“这是的。”
丘-道:“也就是说,公子是有意跟我们五毒门作对了。”
常护花道:“跟五毒门作对的另有其人,我原是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只可惜去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孙杰道:“公子跟那铁甲人并不是一路。”
“事实不是。”常护花正色道:“那个铁甲人亦是中了别人的诡计,误杀了你们的少谷主。”
孙杰颔首说道:“我们相信公子说的话,但既然是如此,你们何不给我们的老谷主说一个清楚明白?”
丘-接道:“老谷主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常护花道:“两位认为老谷主这时候能够保持冷静,接受别人解释?”
丘-不作声,孙杰沉吟道:“老谷主只有一个儿子,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原谅的。”
常护花说道:“可是我仍然认为不久之后,他就会冷静下来,到时候再向他解释,相信会比较适合。”
孙杰道:“这只是公子一厢情愿。”
丘-又插口道:“老谷主却是要这件事立即解决。”
常护花道:“两位老前辈”
孙杰截口道:“身为五毒门的人,当然要服从五毒门的命令。”
丘-亦道:“果真如此,也没有办法。”随手掂起一黑一白两颗棋子弹出去。
那两颗棋子左右射出,在窗外一折相撞在一起,发出了一下异响。
一阵尖锐的竹哨声随即在酒家外响起来。
常护花淡然一笑,目光在高雄面上一转,接道:“这位朋友与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孙杰点头道:“我们也无意为难他。”接对高雄道:“这位请——”
高雄反问:“请我出去?”
孙杰道:“兵器无眼,阁下若留在这里,不免被误伤。”
高雄冷笑道:“姓高的可不是才到江湖上行走,受不了惊吓的小毛头。”
孙杰道:“阁下言重了,河西一条龙的威名我们早就已如雷贯耳。”
高雄转向常护花,道:“你那么说当然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
常护花道:“事情与高兄事实并没有关系。”
高雄说道:“可惜我们已经是朋友,姓高的若是这就离开,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如何再交朋友?”
常护花道:“高兄有所不知”
高雄截口道:“姓高的只知道你是为了朋友,不惜拼命也不肯妥协,将朋友出卖。”一顿,笑接道:“我也总算没有看走眼,好像这种朋友也不交,还交什么朋友?”
常护花看看高雄,没有说话,高雄双手随一翻,目注孙杰丘-道:“你们听到了,这件事我是管定的了,谁要找常护花麻烦,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孙杰摇头道:“你一定要管,我们也没有办法。”双掌接一拍。
酒家四面的墙壁应声四分五裂,往外倒塌了下去,出现了一个个黑衣人。
一看装束,常护花便知道那是五毒门的弟子。
孙杰随即探手在柜台下取出了另一个算盘,铁算盘!
常护花目光一扫,道:“两位,我将铁甲人救出去只为知道她亦是被人利用,伤愈之后,相信她一定会还五毒门一个公道。”
孙杰摇头道:“这是五毒门的事,铁甲人在五毒谷杀了五毒谷的少主人,公子却蒋她从五毒谷救出去,已是大大不该,现在五毒门只要公子将那个铁甲人的下落说出来,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连这一点要求公子也拒绝,其他的事也就不必多说了。
常护花道:“我这样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避免大家互相残杀,堕入了天地会的圈套。”
孙杰一再摇头,说道:“公子还是不明白。”
常护花叹息:“我就是太明白了才不希望与贵门发生任何的冲突。”
孙杰道:“只要公子留下来,告诉敝门老谷主铁甲人的下落,又怎么会发生冲突?”
常护花道:“也许我应该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你们说清楚。”
孙杰道:“目前我们只要铁甲人的下落。”
常护花说道:“我认为真相才是最重要。”
孙杰道:“铁甲人杀死敝门少谷主这可是事实?”
常护花不能不承认,孙杰又问道:“公子将铁甲人救走当然也是的了。”
“当然——”常护花叹了一口气。
“江湖人以血还血,无论是误会什么,铁甲人杀了敝门少主人,便是偿命,至于真相如何,敝门门主自会追查到底,这一点,倒用不着公子来担心。”孙杰一面说一面拨打算盘。
丘-笑接道:“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公子又何必弄得这么复杂。”
常护花只有叹气,旁边高雄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两个简直是两个老糊涂,我这位老弟已经说得清楚,这是个陷阱,又答应日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明白,还在-嗦,门主既然有话传来,劝不住便强留,我们照吩咐去做是了。”
常护花还未开口,高雄已大叫道:“老子可不怕你们人多。”
“高兄——”常护花后面的话还未接上,高雄又大叫道:“单打独斗老子有一套,群殴老子也一样应付得来!”语声一落,他猛又一声双喝,一脚将一张桌子踢飞了出去,左右手接将旁边两张桌子抓起来,左挥右舞,轻如无物。
常护花显然要将高雄踢出去那张桌子抓住,一把却落空,那张桌子飞也似地向那边五毒门弟子撞去。
高雄这一脚踢得实在快劲。
那些弟子横列在那里,要闪避如何来得及,只有挥动兵器迎上去,三柄长刀旋即刺在桌面上,刀刀直嵌入桌面。
桌子的去势并没有给挡下,三个弟子首当其冲,连人带刀给撞得飞起来,飞摔出去,一个弟子握刀不住,手一松,身子立时撞在桌面上,锋利的刀锋同时割断了他的咽喉!
一声短促的惨叫,鲜血飞溅,那个弟子飞起又摔下,一个头颅几乎断开来。
其余五毒门的弟子立时都变了面色,四方八面一齐涌前来。
高雄似乎也想不到一脚踢出人命来,呆了呆,道:“老子不是有意杀人”
孙杰寒着脸,冷截道:“阁下本来与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却休想脱得了关系。”
高雄大骂道:“他们都是笨蛋,那么大的一张桌子飞到来竟不自量力来挡。”
孙杰道:“什么蛋也好,阁下这一次非还我们一条命不可。”
那些五毒门弟子即时叫起来:“杀了他!”
高雄双桌一举,回呼道:“不怕死的上来。”
那些弟子吆喝着便要扑上,孙杰突然挥手喝一声:“慢——”
那些弟子脚步一顿,孙杰接呼道:“暗器侍候!”
“好!”那些弟子一声欢呼后,手中刀往口一咬,双手往腰带上一插,便各自套上了一双豹皮手套。
五毒门以暗器扬名天下,戴上豹皮手套才施展,所用的当然是淬毒暗器。
常护花目光又一扫道:“两位——”
孙杰冷应道:“公子现在就是留下来,我们也得要这条龙的性命!”
高雄道:“有本领来拿好了。”接对常护花道:“老子挡着他们,你走!”
常护花一笑,道:“若是我这时候走就不会说这种话。”
高雄道:“老子不是说你不够朋友,只是你有事赶路”
常护花道:“要走,咱们一起走。”
高雄大笑道:“好!”常护花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在前开路,你跟着,我们一起闯出去。”
高雄道:“该是我在前开路!”也不等常护花的答话,挥动双桌,叱喝着冲前去。
常护花长剑立即出鞘,紧跟在高雄身后,那刹那破空声突然大作,无数暗器四方八面射来,寒人眼目,摧人心魄!
常护花左手随即抄起了一张桌子,风车般一转,将射来的暗器挡下。
“笃笃叮叮”声响个不绝,那张桌子停下来的时候,就像一张铁打的桌子,上面插满铁打的、寒光闪闪的暗器。
与此同时,高雄一双桌子左右飞舞,亦将射来的暗器挡下。
孙杰丘-都靠在一条柱子之后,射来的暗器没有一颗误射在他们身上,可见那些五毒门的弟子在暗器上实在下过一番苦功。
两人待暗器一停,身形便展开,丘-左右扭动,一只壁虎般刹那上了横梁,左右手各抓着一个瓦盅,黑白两种棋子不住从盅中飞出来,急射向高雄!
角度虽然不同,那些棋子都劲得很,就是没有尖梭,也一样能取人性命。
孙杰亦掠上梁上,却只是蓄势待发。
高雄应付那些弟子的暗器反而绰有余裕,应付这一个人的暗器却显得手忙脚乱了。
第二批暗器接射来,更急更密,常护花轻喝一声:“不要管那两个老头儿!”左手再抄起一张桌子,右手剑反划“嗤嗤”异响中,将丘-的棋子完全挡下来。
他左手桌子同时翻飞,将那些五毒门的弟子射来的暗器挡下,接一送,桌子“呼”的脱手疾往那边撞去!
那些弟子不等桌子撞到便已经左右让开,几个往上拔起,暗器不住往常护花射到。
常护花右手不停,挡住了丘-的棋子,身形转动间突起一脚,将旁边另一张桌子踢了起来。
那张桌子不是飞向那些五毒门弟子,是往上飞撞在瓦面上。
“哗啦”的一声,瓦面片片碎裂,一条横梁亦被震断,往下倒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他这一用力,长剑便兼顾不到丘-的棋子,可是他的左袖却及时拂至“哗”地卷飞了丘-射到的棋子,随即又一脚,将另一张桌子踢撞在瓦面上。
再给这一撞,半边瓦面碎裂倒下,常护花接喝一声“闯!”剑袖飞舞,截住了丘堑的棋子,也挡开了后面射来的暗器。
因为灰尘飞扬,影响视线,后面的五毒门弟子不知道常护花又有什么行动,只恐误伤自己人,暗器随即停下。
高雄倒也听话,常护花一声“闯!”双桌飞舞,立即向前冲杀。
那双桌子在他双掌中飞旋,真的是轻如无物,到现在非独没有停下来,反而越转越快,可见他的内力也相当深厚。
那些弟子看见他冲来,暗器阻截不下,立时乱了阵脚,暗器亦散乱。
丘-连发十数颗棋子又都给常护花挡下,一怒之下,双手一振,两个瓦盅与剩余的棋子一齐飞射向常护花,与此同时,孙杰亦动手,连人带算盘一块石头也似迎头向常护花砸下。
常护花那刹那看似手忙脚乱,但左手闪电般也就在此时将两张桌子抄起来,分别迎向棋子瓦盅与孙杰。
棋子“笃笃”地打在桌面,嵌进桌面,两个瓦盅亦嵌进桌面内,竟然未碎。
丘-的内力当然也不错。
孙杰算盘砸落,桌面上立即裂开两半,他的身形亦震得往后倒翻。
一翻即落下,手掌往算盘上一抹,数十颗算珠便“嗤嗤”的疾往常护花射去。
常护花剑一挑“剑罗秋萤”耀目的剑光一闪,那些算珠竟被剑上的内力束成一串,吸附在剑锋上。
孙杰看在眼内,面色不由一变,这个年轻人的内力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常护花接喝一声:“小心!”剑锋一弹,吸附在剑锋上的算珠脱出,回射向孙杰。
孙杰暴喝,手中飞舞着,挡下了射来的算珠。
那边丘-一支软剑已在手,人剑飞虹般飞射,直取常护花眉心。
常护花剑回截“叮”的双剑一撞,火花进射,丘-软剑随即连连进击,一剑急一剑,常护花边接边退,紧跟着高雄冲出酒家。
距离缩短到这个地步,暗器根本发挥不了威力,丘-孙杰追上,那些五毒门弟子更不能不顾虑暗器伤了二人,他们的暗器一停下,兵器便在握,种种不同的兵器,四方八面一齐攻上去。
高雄指东打西,一双桌子就当铁斧铜槌使用,挡者披靡。
那些五毒门弟子悍不畏死,一个个继续冲上,在后面的亦冲杀前来。
孙杰丘-一个铁棒,一个软剑,亦疯狂抢攻,一生所学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
兵器交击声、呼喝声此起彼落,惊天动地,所有人简直就象在拼命。
五毒门铁令如山,孙杰丘-不用说,就是那些弟子亦以身为五毒门弟子为荣。
命令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将常护花留下,在接到命令的时候他们已准备牺牲。
丘-孙杰没有例外,软剑铁棒看来已施展至极限,常护花一支长剑同时应付这两股兵器,也并不是容易。
他武功虽然在二人之上,可是二人全力搏杀,配合得又恰到好处,便占尽上风,反将他迫得连连后退。
他也是聪明人,一看这种情形,便知道除非全力将这二人击杀,否则还是溜之大吉。
高雄也显然很明白眼前是怎样一种形势,一只桌子上下翻飞,直往前冲。
那张桌子由完整而支离破碎,到他冲出五毒门弟子包围的时候,已只剩下两条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