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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开罢,晓梅姑娘恭送“白衣五英”出店,宾主依依,重订后会之期,叮咛再三始别。
适时,雷啸天和仇磊石,却正在商谈着一件大事。
是雷总管的私室,人也只有他们兄弟两位。
雷啸天首先开口,道:“二弟,愚兄必须离开一个时期,今天就去!”
仇磊石道:“自晨至午,小弟发现大哥坐立不宁,现在突然说出要他往的话,莫非有了伯父的消息?”
雷啸天颔首道:“五英中的魏三妹,晨间和吴五妹于花园中,习一偶得之掌法,被愚兄所见,那正是家父威震武林的技艺。”
仇磊石道:“大哥不致有误吧?”
雷啸天知道仇磊石言下之意,道:“那种掌力,是家父不传之秘,绝无差错。”
仇磊石沉思片刻,道:“时间怕已很久了吧?”
雷啸天道:“已有年余。”
仇磊石道:“想来伯父不会再在彼处。”
雷啸天道:“那是自然,不过这是愚兄所知,家父最新的一个消息,因此愚兄无论如何,也该走这一趟。”
仇磊石道:“大哥知道,小弟是不放心大哥独行”
雷啸天接道:“愚兄自知谨慎。”
仇磊石沉思半晌,道:“是北往?”
雷啸天道:“偏于西北,终点是‘子午岩’头!”
仇磊石道:“可有人知?”
雷啸天道:“晨间愚兄乍闻消息,心悲至极,当时未能嘱咐魏三妹,但宴前,愚兄却已再三拜恳守秘。”
仇磊石点点头道:“那很好,大哥放心去吧,不过小弟有个要求,敢请大哥恩准,缘因目下处境特殊,目前”
仇磊石遂将偶然听到,闻、金之言说出,然后道:“为避免被人追踪,大哥走时不必令人知晓,沿途,每隔十里,留一暗标,若小弟无他不便,则可后到。”
雷啸天颔首道:“贤弟顾虑极是,只是留下什么暗标呢?”
仇磊石想了一会儿,道:“画个小船儿吧,船头所对的方向”
雷啸天接口道:“就是愚兄去的方位!”
仇磊石摇头道:“恰恰相反,船尾才是大哥去的方向!”
雷啸天道:“二弟聪明,就这样说定了,稍待愚兄去时,不再通知二弟了,四妹处,随二弟如何告诉她吧!”
仇磊石道:“大哥放心好了,带足路费。”
雷啸天笑一笑,道:“二弟是否在愚兄走后,也要他往?”
仇磊石也笑了一笑,道:“大哥很想知道?”
雷啸天哈哈一笑,刚要开口,门外突传步声,雷啸天立即示意仇磊石,然后故作开朗的说道:“四妹初结闺友,着实开心”
门外适时传来话声,道:“属下闻文,有急务请示总管。”
雷啸天对仇磊石摊摊手,作个无可奈何的样子,道:“闻老弟请进。”
闻文推门而入,见仇磊石在座,立刻道:“总督监驾在,属下正好顺便一道禀陈。”
雷啸天一指旁边座位,道:“闻老弟坐下谈。”
闻文谢坐之后,道:“刚刚属下接得总店快马指示。”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粒以腊丸密封的信柬,呈上道:“这就是,请总督监和总管过目。”
雷啸天接过腊丸,首先仔细察看有无破裂之处,然后方始轻轻捏碎,将其中所藏“蝶翼绢”展开。
此时,仇磊石已起座至雷啸天身后,遂共详阅,看完之后,仇磊石不由剑眉深锁,半晌之后方始说道:“看来是非去不可!”
雷啸天知道言下之意,道:“自然要去。”
话锋一顿,雷啸天转对闻文道:“闻老弟,咱们‘徐州’可有分店?”
闻文道:“有。总管是‘烈火剑’樊叔山!”
仇磊石道:“此人如何?”
闻文道:“剑术自成一家,功力胜过昔日杭州的宇文总管!”
雷啸天道:“他为人怎样?”
闻文想了一下,道:“忠直而仁义。”
仇磊石道:“够了,闻兄”
闻文接口道:“属下不敢。”
仇磊石一笑道:“艾伯父谕令我与雷总管,赴徐州分店办理一事,并令接示即行,此间交由你与金成,可能负责?”
闻文道:“当全力而为,不敢有负。”
仇磊石道:“令人备马!”
闻文应命,却问道:“属下可能进言?”
仇磊石道:“有话自然当讲。”
闻文道:“属下之意,总督监若去徐州,总管最好留守”
仇磊石道:“此事已决,不必多言,可还有别的话?”
闻文道:“没有,只是属下深觉”
仇磊石不容闻文接说下去,道:“传令备马!”闻文不能再留,躬身而去,恰好晓梅姑娘送别“白衣五英”回来,闻文眼珠一转,立即说道:“姑娘回来了,仇爷和雷爷要去徐州,姑娘去不?”
姑娘一愣,正要询问,仇磊石已接口道:“小妹,这是伯父的谕令!”
晓梅道:“我呢?”
仇磊石一笑道:“伯父疼你,说我可以随机行事。”
晓梅大喜,道:“那我也去!”
仇磊石道:“可以,但却有个条件。”
晓梅黛眉一蹙道:“瞧,刚当了权就施威风!”
仇磊石一笑道:“条件十分简单,行、止、动、静要听我安排。”
晓梅也笑了,道:“那当然了,什么时候走?”
仇磊石道:“现在就走。”
晓梅拍手跳道:“好极啦。”
接着,转对闻文道:“麻烦你备马吧。”
闻文无奈,答应一声,疾步而下,仇磊石和雷啸天,作了个会心的微笑,因为闻文计不得逞枉费心机。
晓梅与仇磊石和雷啸天,远行徐州,一个姑娘家,多少要准备一下,她去收拾应用的东西。
雷啸天趁此机会,道:“二弟,上面没写着要愚兄去,现在”
仇磊石悄声道:“现在是个最好的机会,出了苏州,咱们仍可一路,到该分手的地方,大哥只管走你的”
雷啸天浓眉一皱道:“万一老人追问下来”
仇磊石道:“小弟就说,途中发现可疑人物,此人黑衣黑马,黑巾掩面,功力极高,故烦大哥悄悄追踪,谅无问题!”
雷啸天一笑道:“但愿路上真能碰上这样一位朋友。”
仇磊石道:“没关系,只要大哥别忘记全是‘黑’色,就算是老人亲自询问,小弟敢说,也断然无事!”
雷啸天道:“闻文、金成”
话未说完,仇磊石突然提高声调,道:“这个大哥请放宽心,闻、金二位虽说不解武技,但却眼界极高,人又心细,坐镇苏州保无差错!”
雷啸天突见仇磊石将话题更迭,立即了然道理何在,故意拉长着“这”字,商量似的说道:“这二弟,愚兄何不留守,万-”
仇磊石斩钉断铁的说道:“大哥不必多言啦,收拾东西吧。”
金成和闻文,恰好敲门三响而进,雷啸天背对着门,立即一霎双目,和仇磊石打了个会心的招呼。一骑枣花红,黑鞍、雪拔、黑镫、红缰,乘者是个豹头环眼,灰色长衫的威猛人物,泼风般绝尘而驰!
是傍黑,巧!冷月孤悬。
这人,正是雷啸天,马,是千里驹,雷啸天早有安排,途中分别了仇磊石和晓梅独临“子午岩”!
马已喂了料,人也早吃饱,猛抖缰,马作龙嘶神啸,人若天将威标,蹄踏山石路,飞登山腰!
雷啸天勒缰不前,目注左前方半箭步地外,自语道:“父亲曾说要左行,过一株三叉巨枝的古槐树,再右行可见一块状如巨鹰的怪石,则离目的不远,现在”
话锋一顿,再次抖缰,枣花红左旋而登,行约盏茶光景,霍然见那株高插云天的三叉古槐,阻住小径!
雷啸天默然一笑,盘马右转绕过巨槐,乱石杂草丛中,现一羊肠小道,顺之前往,里许,倏地飞身下马!
丈外一石,石高丈五,酷似一只饱食后,缩颈而眠的苍鹰,雷啸天牵马过石,缓缓而前。
未半里,已见一间石屋,心中喜惧参半,悄悄将马拴于距屋三丈外的一块大石上,提力轻身纵临屋门之外。
虽冷月高挂,但此处恰背月光,故而若不近前,无法看清一切,但走近之后,雷啸天却目瞪口呆!
石屋已毁其半,右角早塌,前窗已无,残败下,蛛网横布,少说,此屋已半年多无人居留了!
雷啸天心中似被刀扎般痛楚,由此屋残败倒塌的情形看来,绝非石屋年久失修而塌毁,是出于人为!
他记得非常清楚,老父曾经不只一次,对他说“为父生死挚友,仅有四人,三人早已作古,另一位下落不明,另有可共忧患之友一位,居于子午岩上!”
“此人功力虽稍逊为父,却另有专长,善布消息埋伏,足智多谋,他日为父若突然失踪,可问此人!”
言犹在耳,怎料自己风尘仆仆而来,却已人死楼空!
睹石屋败倒情况,此人必系与强敌搏斗而亡
雷啸天想到这里,又兴起一种希望,他希望石屋主人并未身故,转念至此,决定不论如何也要进去一探!
所幸早已决定夜间前来,身怀三支火折子,立即悄然探囊取出一支,晃着之后,进了石屋。
石屋中物,十分简单,木床一张,白桌一张,椅子两把,除外别无其他设置,如今,却皆已碎置一旁。
雷啸天一眼就已看出,石屋中曾经过一次惨烈的搏斗,那床、椅、桌子,都是被重手掌法所击碎。
其他却看不出丝毫变化,颓败塌坍的桌、椅及地上,早已积满了灰尘,连鼠、狐爪痕也看不到。
雷啸天摇摇头,熄灭了火折子,长吁声中出了石屋,低着头,一步步走向自己那骑枣花红。
这时,突闻人声,雷啸天心头一凛,进入石屋后立即左右顾盼,人声已近,此处却别无藏身地方,略微沉思,牵马进了石屋。
雷啸天经验丰富,立即拍出一掌,将地上灰尘扬起,尘土缓缓坠落,将他的足痕和蹄印遮掩。
片刻,步履声已到石屋外数丈地方,雷啸天静静隐伏屋中,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的静观发展!
步声已停,只听有人说道:“这里竟还有间石屋,奇怪!”
又一人道:“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走吧!”
先前说话的那人道:“何不看看石屋中有没有人?”
后面这人哼了一声,道:“要看你去看,最好是有人!”
先前那人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二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要多事,把今夜来此的目的暴露,等会儿老头子知道的话,看你该怎样办!”
先前那人似已想明白得失,自嘲的说道:“你就是这个样子,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多好,偏偏拿话来吓唬人,依你依你,咱们走,这总没错了。”
说罢,步履声重起,渐渐远去。
雷啸天略微沉思,将马拴于败坍的石屋中,身形闪处,飞跃而起,暗随在这二人身后,窥探究竟。
前行二人,各背着一个袋子,长而大,内中不知放着什么东西,步履十分轻快,望之即知各有一身不低的功力。
二人顺羊肠小道,直登“子午岩”后山头,去处,恰是雷啸天要去的“乱石堆”雷啸天自更不舍。
再行半顿饭的时间,已到“乱石堆”前,此处,乱石林立,大者数丈如岩,小者也有尺半,占地约有数里。
雷啸天将距离拉长,因为地面都是杂乱碎石,任你功力多高,稍不留神,也必将带出极大响声。
前行二人,并未停步,但却走的不快,边走边谈,因足下乱石频响,雷啸天相距又远,听不清对方说些什么。
那二人有好半天,方始渡过“乱石堆”登上后岭,雷啸天追蹑其后,藏身“乱石堆”一块巨石旁停步。
出了“乱石堆”已是后岭头,此处竟无树木,因之雷啸天不能紧随前面二人之后,只好远远眺望。
所幸月光照明,并且已到前面二人的目的之地,雷啸天仍能看得清楚,后岭一微凸土阜上早已有人相待。
刚到的两个人,对立在土阜上的那人恭敬的施礼,各将所背长袋解下,置于土阜旁肃立相待。
早已立于土阜上的那人,对刚到的两个人低语几句,随即一挥手,三人退下土阜,向前岭飞驰而去!
雷啸天暗皱眉头,他不知土阜附近还有无对方埋伏,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耗下去,等个结果。
哪知耗了顿饭时间,仍未见有人返回,雷啸天决定冒险一试,矮身闪出巨石,轻登巧纵到了土阜之下。
土阜竟是一座孤坟,雷啸天恍然大悟,他记起了“魏华英”所说的话,这坟内死者,必是老父亲手葬之人!
检查地下长袋,神色陡变,袋中竟是开启墓穴必备的利器,雷啸天立即了然,有人企图挖坟开棺!
再看孤坟前,果有一块石碑,说碑不是碑,只不过是块二尺长,上略尖的石块,下端插于孤坟土中。
石上有字,并非雕鉴而成,雷啸天一望即知,字体是老父以特殊功力,以指划成,每一笔画深约寸半。
字迹极大,只有四个,是“盟兄忠骸”!
下面是两个三寸大的字“雷志”!
更没有错了,这是老父所留,坟中人是老父的盟兄。
想到“盟兄”二字,雷啸天记起了往事
“对,就是父亲那夜接待的人,不会有错,父亲就是那夜和他盟兄离家的,从此失去消息,如今”
雷啸天自语至此,突闻人声,身形疾射而出,以迅疾无伦的快捷身法,闪纵于适才隐身的石后!
土阜上,已站着一人,背对“乱石堆”而立,一因过远,又因背对,雷啸天无法看清这人的衣着。
片刻之后,这人缓踱下阜,竟对孤坟深深长揖为礼,一而至三,看得雷啸天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人揖罢,以悲天悯人的声调,似颂若祷般说道:“任兄,小弟不远千里,特来一拜,你可知道?”
雷啸天暗自点头,深愧自己所想错误,这人并非盗墓者流,而是义气千秋的热血男儿,千里而拜故友孤冢。
接着,这人道:“天可怜见,雷兄苏州红楼自焚,昔之故友几人焉在?其咎其孽,非由小弟而生,萧大哥应负全责!”
雷啸天闻言如雷轰顶,全身一阵寒冷,颤抖不已!
听此人自语,实乃心声,自己千里风尘,只指能见老父一面,岂料老父已死苏州红楼
“苏州红楼”又是什么地方,早知此事,自己近在咫尺,又何必奔行千里,到这“子午岭”来。
适时,声调陡变,又道:“小弟自承,往昔一念之错,铸成今日之恨,但当局者迷,事后清醒,已悔无及矣,任兄你可知道?”
雷啸天忍住悲痛,收静心神,自忖:“此人莫非就是罪魁?”
那人却又说道:“小弟事后遍搜红楼,竟无雷兄枯骨,此惊几乎丧胆,曾疑雷兄尚在人世,故而足不临苏州近年!”
雷啸天不由大喜,红楼不管是什么地方,既然红楼中,找不到老父的尸骨,老父自然还活在人世上!
那人声调又是一变,道:“小弟坐卧不宁已近一年,痛苦万状,百思不得谋解之策,方始想起借重任兄,才不远千里而来!”
雷啸天频频摇头,自叹!
“此人恐已失常,否则,活人所不能解决的重大事故,怎会借重到个死人,再说,死人又怎样借重”
恩念未已,那人又道:“以小弟判断,雷兄设若尚在人世,明夜断无不来这‘子午岭’头的道理,是故小弟先一日至此相待雷兄。”
雷啸天百思不解,据此人所说,老父若在人世,明夜必会前来,这是什么原故,莫非与人有约?
那人却在此时,给了雷啸天满意的回答,道:“小弟深知雷兄与任兄你的情谊,明夜是你周年之忌,雷兄昔日亲手埋骨,明夜必来祭祀”
那人话声一顿,哈哈大笑了起来!
雷啸天心神震凛,此时始知这人没存好心,因之又勾动先时曾经动过的疑念,这人大概就是罪魁祸首!
那人止住狂笑,又道:“若明夜雷兄不到,小弟就可断定他已不在人世,那时,小弟心中不安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雷啸天张口但未出声,自己心中能听到声音,那是焦急的追问,也似灵犀般互通,雷啸天心中在说“是哪一件?哪一件?哪一件?”
那人果似被冥冥灵犀感染,竟似答对般道:“这件事,任兄,只有你知,小弟料到你必有遗书留下,若未交与雷兄,那就是身畔秘藏,我要找出它来!”
雷啸天暗中哦了一声,现也他明白那两口袋开墓器具,有何用途了,此人果然有挖开孤坟的企图。
那人却在此时,作了结束,道:“任兄,小弟今夜之祝之祷,以全道义,明夜若有惊动之处,任兄尚要多多原宥,小弟去了,明夜见!”
话罢,此人又对孤坟三揖,身形冲天拔起,疾如流星,向前岭飞射而去,霎眼功夫,已然无踪!
雷啸天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
坍败的屋中,在阳光照射下,也现出了生气。
雷啸天拂去衣衫上的灰尘,将马由残破断墙处牵出,极小心的张望四方,牵进数里外一片树林中,并将沿路蹄痕消灭。
他带有干粮水袋和黑豆,自己吃饱,又喂过马,觅块大石,跌坐静静用起功来,今夜,或许,或许有场生死之搏!
傍晚,一位以灰巾掩面的人,进了石屋,此人在瞥目看到石屋中部分灰尘零乱后,惊咦出声,道:“啊!姓雷的,你果然没死!”
但他并未立即按尘灰乱痕,寻踪追蹑,此人是江湖中老而又老的油条,若按雷啸天无法掩尽的痕迹追踪,雷啸天绝难避过,但他不作此图,反而嘿嘿冷笑两声,走出石屋,往“乱石堆”而去。
这是雷啸天的幸运,也是经验过多而老辣的人,反而上了自己经验大当的好例子,这种事平常的很。
这人的想法是,设若石屋留痕,并非出于他心目中那人所为,追之岂不多事,反之,若是心目中人所留,则那人必有留下痕迹的阴谋,追之反而上当,反正心目中人若到,今夜必登后岭头,一切问题,留待彼时解决,非但不虑对方的种种阴谋暗算,自己并可以逸待劳!
就因为计算的过份周到,才平白便宜了雷啸天。
初更,已沉黑,雷啸天悄然由前岩翻过,没走后岩小路,这是他聪明的地方,怕暗中有人监视。
其实,今夜那以灰巾掩面的人,是一人登山的,因为此事,这人断然不愿被第二人知道,自然沿路没有埋伏。
雷啸天今夜取的地势,好过昨夜,距孤坟近些,不过今夜却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是乌云遮月,非常阴暗。
雷啸天高踞一株巨木之上,一动不动,阴暗中,若非有人目睹他登临古木,谁也难发现他隐身之处。
二鼓,仍无人来,雷啸天也没有见昨夜那人的踪影,但他仍然动也不动,因他深知,那人必然也在暗中注意。
三更,依然不见人到,暗中隐身的人,都能沉的住气,耗下去,等下去,雷啸天更是越发小心。
四更五鼓
天光已现微明,雷啸天深知老父性格,心中不由又感伤痛,老父若在,任凭此处有多少埋伏,也必然会到!
如今始终未见老父出面,不问可知,老父恐已不在人世,想到此处,雷啸天悲由哀生,几乎坠下古木。
适时,却发现孤坟下有人,正是昨夜傍晚,曾进入石屋中的那位,依然以灰巾掩面。
那人已经动手开启孤坟了,仍似前夜般,先作祝祷:“任兄,雷兄大概已经追随你去了,果真如此,小弟似已不应再有疑虑,只是你那册遗书不见,小弟终难放心!”
“为此,只有请任兄原宥,小弟必须开棺一搜,当日雷兄葬你,小弟未曾目睹,借此再拜一面也好。”
“任兄,设若小弟在你棺中,搜出遗书,小弟会立即将书焚毁,但也有报,必将任兄尸骨以铜棺茔之!”
祝辞完毕,立即动手,雷啸天冷眼旁观,惊心动魄,此人好高的功力,仅仅十锄,已将棺木挖出。
此人启开棺木,俯身棺中,捧出一具尸骨,道:“任兄真有远见,原来此棺竟有双底,雷兄无此智谋,由此判断,你那遗书必在夹底中藏!”
说着,此人重又俯身棺中,但立即起身道:“不不不,小弟不能在任兄死后,仍然上当,必须仔细搜一下你的身上,否则无法安心。”
话声中,已开始在尸骨衣间搜索起来,雷啸天暗暗点头,此人端的老辣,竟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尸体上无任何发现,此人哈哈两声,道:“任兄,小弟算是服了你,仍然上了次当,空耗半天光阴,说不得,小弟只有裂碎棺底一查了!”
只见此人出掌一拍空棺,空棺立即分解,五指轻弹,棺底已裂,雷啸天在远处抬头窥望,看见露出一角白巾!
耳听此人狂笑一声,道:“任兄,你果如小弟所料,连雷兄都不信任,遗书竟未交与雷兄,不过雷兄又何故潜行苏州到那红楼”
话未说完,此人猛地一扯白巾,突闻一声“轰”响,棺木炸成碎粉,此人厉吼一声,疾射而去,余音久久始停!
这情形,看傻了雷啸天,半晌,他才恢复了神智,长吁一声,自古木顶端纵落,摇头自语道:“厉害!厉害!这开棺的人,故然狡狯多谋,死者却更胜他一筹,算就他会开棺,早有这种安排,唉!”
“就这样,仍恐开棺者多诈而不上此当,不惜棺底成双,故布疑阵,最后果使开棺人身受重伤而逃,厉害!”
雷啸天在自言自语下,到了那尸体一旁,瞥目处,心神一颤,一支尺半断剑,斜钉在尸旁地上!
这已够怪,更怪的是,断剑上,以金丝缠着一个小巧铁盒,盒闪乌光,大小仅有三寸!
雷啸天缓缓解下此盒,盒未上锁,一启而开,内中只有一张薄薄羊皮,展开,满是字迹,上写着“朋友,拴这铁盒的金丝,为金精,约值白银千两,是老朽送给朋友的东西,请朋友不必客气。”
“朋友发现此盒之时,此棺已碎,开棺人已受重伤,但此人功力极高,不会死去,因此朋友必须快走,别管老朽的残骨,留置不动好了,朋友既能发现此盒,就算有缘,盒莫抛弃,羊皮保留,你能大富大贵!”
“朋友,记住,有朝一日,若武林之中,突然出现一支‘黑石船令’,那就是朋友富贵来临的时候。你找到持令之人,不管那人是谁,有多高的功力,你只要通知他,将羊皮以火烤之,与持令人应有的一册秘卷,最后一页相接,则有发现,那时,朋友可向持令人讨万两黄金,富贵之至!”
“不过朋友,你也有杀身大锅,设若未见持令人,就泄露消息,朋友,你必然难逃恶人惨杀,故须小心!”
“老朽是谁,你最好不知,此事,不能与他人谈。虽亲如父子,情深若夫妻,亦然,好,祝你幸运!”
雷啸天双目泪下,一面将羊皮重放盒中,将盒妥善收好,一面恭恭敬敬跪伏在地,对死者三叩,道:“任伯父,你绝想不到,家父葬你一次,侄儿又葬你一次,伯父,在地之灵佑侄儿我,找到这万恶的凶魁!”拜罢,自地上抓起锄、铲,不顾肮脏,背起尸体飞般向前岭路上驰去,转眼消失在远处。
晌午,雷啸天在他存马的林中,葬好了死者,雷啸天挖木为棺,很费了不少力气,坟前仍旧立一石碑,碑上,雷啸天按照乃父所传指力,依然写了“盟兄忠骸”四个大字,下面也留了“雷志”
雷啸天不按来时路,却多绕了五六里路,下了“子午岭”他并没回苏州,却马上加鞭上了徐州!
徐州,古今兵家必争之地!因之,人口虽多,却不富足,外来客,很少落户,谁也不想在三五代后,就家业沦落,甚至败亡!
北大街,左边第一条巷内,有一广宅,占地极大,平日大门难得开启,出出进进人是不少,但皆由两旁角门通行。
此处,正是“天下一家店”徐州分店。
今日,不,应该说自前天开始,徐州分店的正门大开,并且张灯结彩,四处挂红,一片洋洋喜气。
总管“烈火剑”樊叔山,忙前忙后,忙成一团。
雷啸天在“子午岭”头,埋葬任姓伯父尸骨,弄的一身肮脏,深知乍到徐州,无人识得自己,早已换好一袭新衣。
他人本威风,马是龙驹,在分店大门下马,立即有人迎了上来,一面接过他的丝缰,一面含笑问道:“您找哪一位?”
雷啸天一笑,道:“有位从苏州来的仇爷,可在?”
这人闻言一愣,道:“仇爷?没这个人呀!”
这次该轮到雷啸天发愣了,有好半天,他才重又开口道:“朋友可否到里面问一声,有没有此人?”
这人摇头道:“不必问,我就管这个,说没有这个人准没有!”
雷啸天不由心中一动,道:“你贵姓?”
这人仍然非常客气,道:“免贵,在下王老好。”
雷啸天生怕找错了地点,道:“王朋友,这儿可是‘天下一家店’,徐州分店?”
王老好一笑道:“不错!”
雷啸天暗中惊咦不已,这是怎么回事,二弟和四妹,怎会至今尚未赶到,莫非途中出了变故?但转念再想到,二弟和四妹的一身绝技,断然不致于中途延误,他就越发不解,只好又道:“苏州来的仇爷,大概到了已有三天,王朋”
话没说完,王老好已接口道:“你放心,这个姓很怪,我王老好听一遍就永远忘不了,店里实在没有姓仇的,您贵姓?”
雷啸天似是自语道:“怪哉!人呢?”
就在此时,雷啸天目光瞥处,心神竟又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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