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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翔道:“鬼斧神工阴怀仁很肯定的指出那四尊石雕人像是出自仇二娘之手,所以我想走一趟济南府,拜访五刀庄问一问。”
寇氏道:“济南府距此很远吧?”
华云翔道:“是的,有数千里之遥。”
寇氏道:“路上可要小心啊。”
华云翔道:“我会的。”
寇氏道:“我还有一事要劝你,常言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若能和解,还是和解的好。”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寇氏道:“以前,我听听过一个故事,有个人被另一个人杀了,他的儿子便去找那个人报仇,把那个人杀了,可是那个人的儿子也要为父报仇,结果双方杀个没完,冤仇一代一代结下去,这实在太-了,你说是不是呢?”
华云翔点头道:“是,不过我总得把家父被杀害的原因查明白,要是家父有取死之罪,我当然没话说,否则我仍要为父报仇!”
他感到已经吃饱,便放下筷子道:“干娘,我要问您一件事。”
寇氏道:“甚么事?”
华云翔道:“上次我在这里过夜时,曾听到那种‘叮叮’之声,后来干娘有没有听到那种声音?”
寇氏摇首道:“没有,我听你说了后,第二天夜里特地起来听,可是并未听有那种声音。”
话声微顿,接着反问道:“你认为那是甚么声音?”
华云翔道:“我原以为有人在附近打造墓碑,后来到了鬼门关上,便有另一种想法,我想那可能是杀人魔在雕刻第五尊人像所发出来的声音。”
寇氏吃惊道:“不可能吧?杀人魔若在附近雕刻人像,你们应该找得出来才是啊。”
华云翔道:“也许他躲在一处很隐蔽的地方。”
寇氏道:“这附近并无隐蔽的地方呀。”
华云翔道:“干娘今后半夜醒来时,不妨注意听一听,我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那些石雕人像都有两三百斤之重,杀人魔要从远地运来极不方便,所以我猜他可能就地取材,躲在鬼门关附近雕刻,然后运上鬼门关。”
寇氏点点头道:“好的,今后我注意听一听就是了,你甚么时候动身去五刀庄?”
华云翔道:“等下我先回家看一看,如无别事,明日就走。”
寇氏道:“甚么时候再来看我?”
华云翔道:“有空就来。”
他打开包袱,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她,说道:“干娘,这个您收下。”
寇氏推辞道:“不,你上次给我的十两银子,我还没花完,你自己留着用吧。”
华云翔道:“这是我对干娘一点孝敬之意,干娘若是不收,我心里不安。”
寇氏只得收下,道:“那么,我替你留着,以后你需要的话,可以来拿。”
母子俩又谈了一会,华云翔才拜别她离开草屋,拔步朝歇神滩赶来。
响午时分,赶抵家门,进入一看,只见家中一切如故,没有被人动过,看情形在他被带去七剑堡的这段日子里,没有一人到过此处。
他转入自己房中,扔下包袱,把床榻打扫一番,即上床躺下,暗忖道:“归志彪与丘惠珠自去金佛山寻找跛脚仙迄今,已有一个月之久,不知他们有没有找到跛脚仙的下落?如果有不,那个冒充神州一剑涂啸天的死神,一定把跛脚仙囚禁在别处,他们不大可能找得到,看样子他们必是赶去七剑堡,和我错过了”
想着想着,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人推醒,睁目一看,赫然发现父亲站立床前五尺外的地方,不禁大为震惊,撑起上身大叫道:“爹,当真是您么?”
不,他没有撑起身子,也没有把冲到喉咙的话喊出口,他想-起身子时,却没有成功,他突然发觉自己不能言语和活动了。
这使他以为是在梦中,但是定睛细视之下,却觉一点都不假,站在床前的那人,的的确确是父亲
冒充“神州一剑涂啸天”的死神并未食言,他果然通知“大儒侠华玄圃”来与他相见了!
大儒侠华玄圃身穿一袭黑衣,面色较“生前”苍白了一些,此刻静静的立在床前,浑身毫无生气,的确像个“死神”!
华云翔的意志在拼命挣扎着,想坐起来,想开口说话,可是办不到,他感到舌头僵硬,感到全身无力,只有神智还在清醒的状态中,他把全副精神集中在两颗眼睛上,用力的瞪望着父亲,心中大叫道:“你!你当真是我爹么?”
真的,站在床前的大儒侠华玄圃,在他限中看来并无一点破绽,可是他竟不敢断定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他一万个不相信父亲还活着。
他又在心中大叫道:“说话呀!您当真是我爹么?您为甚么没死?”
大儒侠华玄圃开口说话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云翔,为父本来不想再和你相见,可是今天已不得不来”
华云翔一听他的声调的确酷像父亲,一颗心颤栗起来了。
大儒侠华玄圃接着道:“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为父的生死之谜,是不是?现在为父可以告诉你,为父确实已经‘死了’,有某种原因使得为父须‘死去’”
华云翔心中叫喊道:“为甚么?您分明没死,怎么说已死了呢?”
大儒侠华玄圃似已明白他心中想知道的事,缓缓又道:“你不要追究为父为何‘死’后又能出现,也不要追究为父被杀的原因,如果你还是我的儿子,就听我的话,不要再追究下去!”
华云翔心中叫道:“不!不!你不是我爹!你是冒充的!”
大儒侠华玄圃轻轻叹了口气,道:“也许你对为父这番话不满意,那么为父透露一点也好,为父之‘死’,乃是罪有应得,所以你若是追究下去,对你和对为父都无好处,现在你满意了么?”
华云翔心中叫道:“不!我不满意你的解释!你不是我爹!你一定是冒充的!”
大儒侠华玄圃道:“那天在大剑山上,涂大侠对你说的话仍然有效,假如你答应放弃追究为父被杀之事,跛脚仙即可获得释放,你答应么?”
华云翔心中叫道:“不!不!不!”
大儒侠华玄圃似已由他表情上看出他不愿接受,面容一沉道:“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我现在是死神,已不是你父亲,所以你不要希望我会对你徇情袒护!”
华云翔悲伤万分,心中大叫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不懂你的意思!”
大儒侠华玄圃冷冷道:“我再说一次,如果你愿放弃追究,我可以送你一大笔金钱让你去营生,并立即释放跛脚仙,否则我将先杀死跛脚仙,然后你和涂香香、丘惠珠、归志彪也将一个个没命!”
华云翔闭上限睛,泪水却从眼角溢出,他已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了。
现在最使他感到痛苦苦的是无法断定眼前这个“大儒侠华玄圃”是不是父亲本人,假如是的话,他倒可在“孝顺”的大前提下接受要挟,但怕的就是眼前之人是个冒牌货?假如他是个冒牌货,他便是杀父仇人之一,自己怎么可以放弃为父报仇呢?
所以,他不知接受奸还是拒绝好,只好闭目作无言的抗议了。
大儒侠华玄圃又开口道:“现在你快作决定,如愿接受,可眨动眼皮。”
华云翔闭目不理。
大儒侠华玄圃怒声道:“你不答应?”
华云翔仍不作表示。
大儒侠华玄圃冷冷一笑道:“哼,你是要看着跛脚仙被我们杀死么?”
华云翔双目陡睁,心中吼叫道:“你杀死我好了!假如你真是我的父亲,你尽可杀死我!”
大儒侠华玄圃看不出他心里的意思,注目问道:“你答应了?”
华云翔心中直叫道:“不!我不接受你的条件!你可以杀死我,但没有杀害跛脚仙的理由!”
大儒侠华玄圃忽然微微一笑道:“很好,你既然答应了,明日此时,我们会把一个活的跛脚仙带到这里,现在我先付你一笔金钱。”
说着,掏出一张银票,放在身边的桌上,道:“这是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足够你去从商为生。”
华云翔心中厉吼道:“我没有答应,我没有答应!”
大儒侠华玄圃含笑道:“我要走了,最后警告你一声,如果你阳奉阴违,我们仍然可以轻易的处死跛脚仙和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大袖一拂,转身出房而去。
次日响午,一艘渔船靠上江边,从船上走下一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
这老叫化正是跛脚仙,他好像大病初愈之人,走上江岸后,双脚微微发抖,看样子全身虚弱无力,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撑船的是个老渔夫,他日送跛脚仙上岸后,大声问道:“老兄,是这里没错吧?”
跛脚仙无力的摆摆手,道:“没错,你可以走了。”
老渔夫于是把船撑离岸边,掉头向江上驶去。
跛脚仙拄杖缓缓而行,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茅屋门上,开声喊道:“华云翔,你在么?”
华云翔正在厨房烧饭,闻声疾步而出,一见是跛脚仙,大喜道:“啊,您老果然回来了!”
跛脚仙身形摇摇欲堕,道:“你扶老叫化一把,老叫化走不动啦!”
华云翔见他变得老态龙钟,浑身无劲,心中十分惊奇,连忙上前搀扶他,惊问道:“你老怎么了?”
跛脚仙道:“没事,咱们进去再说吧。”
华云翔便把他扶入屋内,问道:“你老是不是病了?”
跛脚仙瘫痪似的坐在椅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你甚么都不要问,先去弄些吃的给老叫化充饥,老叫化再不吃些东西,就要变成饿鬼了!”
华云翔应了一声,急入厨房把刚刚烧好的一锅饭端出,接着又端出一盘红烧鲜鱼和一大碗菜汤,很快的盛一碗递到他手上,道:“你老快吃吧!”
跛脚仙似已几天没吃东西,一碗饭到手,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华云翔为他挟菜送汤,一面问道:“是他们送你老回来的么?”
跛脚仙不答,一口气吃了碗饭,并把一碗菜汤喝光,才长长透了一口大气道:“痛快痛快,现在老叫化死不了啦!”
华云翔闷道:“他们不给你老东西吃?”
跛脚仙道:“正是,他妈的那些兔崽子,他们每三天才给老叫化一个窝窝头,简直把老叫化饿惨了。”
华云翔道:“他们是谁?”
跛脚仙道:“几个老叫化不认识的兔崽子!不过老叫化已经把他们的面貌记清楚了,若有一天给老叫化抓住,老叫化也要饿他一个一佛出世二佛涅-!”
华云翔道:“您老没见到神州一剑涂啸天和‘家父’么?”
跛脚仙一呆道:“你说见到谁?”
华云翔道:“已‘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和家父!”
陂脚仙愕然道:“你是说你见到了他们?”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跛脚仙大为惊奇道:“他们没死?”
华云翔道:“他们自称已死了。”
跛脚仙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云翔道:“事情须从你老前往金佛山说起,你老离开此地的第三天,来了一个‘小豪客归志彪’,我们相谈之下,决定等你老回来再定行止,但等到第五天,不见你老回来,却来了‘千金女侠丘惠珠’”
当下,把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跛脚仙好像在听神怪故事,面上不时露出惊异之色,但未插口发问,静静的听完之后,才开口道:“这么说来,令尊及涂、丘、归四人都没死了?”
华云翔道:“晚辈现在也弄不清楚他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跛脚仙道:“你连自己父亲都分辨不山真伪?”
华云翔道:“他看来是家父不错,可是去年晚辈捞到的那具尸体,从其骨格上看,也确是家父不错,所以晚辈也搞糊涂了。”
跛脚仙道:“你后来怎么能够活动?”
华云翔道:“晚辈躺到天黑时,全身恢复正常,大概他使用某种点穴手法,使晚辈在经过一段时候便能自动解开。”
跛脚仙道:“你仔细想一想,说不定你只是做了一场梦,并非真有其事。”
华云翔苦笑道;“那的确很像一场噩梦,但绝对不是梦,因为有这张银票为证!”
他陶出银票,递给跛脚仙,道:“这是重庆府金满钱庄的票子。”
跛脚仙看过银票之后,不禁冷笑道:“这样看来,他是令尊不错了,否则绝不肯赠给你一万两银子!”
华云翔抿抿嘴唇道:“他若是我父亲,怎么会这样对待我?不!他绝不是我父亲!”
跛脚仙:“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华云翔道:“不论甚么苦衷,他都不该做出这种事情!”
跛脚仙道:“他只是不要你去追究他‘被杀’之事,也就是不要你涉足是非。”
华云翔道:“我看他绝不是找父亲,他冒充我父亲逼我放弃追究,是怕我报仇!”
跛脚仙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拒绝他提出的条件?”
华云翔道:“晚辈没答应他,也没拒绝他,晚辈还没作任何表示时,他就自以为晚辈已经答应了,留下银票掉头就走。”
轻声一叹,又道:“不过这样也好,无论如何,你老总算脱险回来了。”
说毕,把银票撕碎,扔到地上去。
跛脚仙微微一笑道:“你决定不理他?”
华云翔坚决地道:“是的,晚辈没答应他,也不去领取他的银子,没有服从他的必要!”
跛脚仙道:“如果他真是令尊,你这样违背他不觉太不应该?”
华云翔道:“等晚辈查明它的真假之后,再作决定,如果他真是家父,我只好听他的”
跛脚仙叹道:“这件事情越来越离奇古怪,照说他们四人若是伪死,应不会再在人前出现才对,可是他们却相继出现了,而且自称为死神,他们这种行径究竟有何意思呢?”
华云翔道:“你老到达金佛山后,发生了甚么事情?”
跛脚仙道:“说来话长,那天老叫化一到金佛山仙迹岩时,就见到一张字柬,那上面开出了条件,说老叫化若要救丘惠珠之命,须以老叫化之命作交换,否则便要立刻下手处死丘惠珠,文中还提示老叫化跳上一座岩石向南张望即可见到丘惠珠,老叫化依照指示跳上岩石一望,果然见到丘惠珠被一人挟持于对面数十丈外的一座山洞前,看样子老叫化若不屈服,那人便要对丘惠珠下毒手了,老叫化无计可施,只好表示接受他们的条件,但要他们先释放丘惠珠,他们倒也爽快,立刻就将丘惠珠放开,就在那时,几个彪形大汉出现了,老叫化不愿食言反悔,乃俯首就擒,他们在老叫化手上加了一副精钢打造的手铐,带老叫化上一辆马车,走了两天,到达一处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古堡,下车之前,他们先用黑布蒙住老叫化的眼睛,然后把老叫化拖入一间地下水牢,将老叫化囚禁在水牢中,从那以后,除了每隔三天送一个窝窝头给老叫化充饥之外,始终不见首领人物下来见面,也没有杀死老叫化之意,日子就那样一天过一天,直到三天前,那几个兔崽子才又一齐走下水牢,又将老叫化的眼睛蒙起来,带老叫化走出水牢,坐上马车,走了三天,一个时辰前,马车忽然停住不进,老叫化等了半天听不到人声,把眼上的黑布拉下一看,才发现马车停在歇神滩的北岸上,而那几个兔崽子都不见了,老叫化才明白自己已获释放,在江边等了一会,见到一艘渔船,便请渔人渡老叫化过江,这便是全盘经过。”
华云翔道:“你老为晚辈等人之事险遭不测,真使晚辈心中不安。”
跛脚仙笑道:“这也没甚么,老叫化已是行将就木之人?用我的这一条老命救一个年青人的命是应该的。”
华云翔道:“现在晚辈要要求你老一件事,希望你老不要拒绝。”
跛脚仙道:“你说吧,只要对上老叫化的胃口,老叫化绝无拒绝之理。”
华云翔道:“晚辈要求你老退出是非圈,不要再管这件事。”
跛脚仙道:“你怕老叫化被他们杀害?”
华云翔道:“是的,万一你老遭遇不幸,晚辈将负疚一辈子。”
跛脚仙摇头道:“不,这件事老叫化管定了!”
华云翔道:“可是”
跛脚仙一摆手道:“你别说了,方才老叫化已说过,老叫化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在这个时候能干些摘奸发伏之事,纵然因此而死,死亦无憾。”
华云翔道:“那个冒充家父的死神临走时曾警告晚辈,说晚辈若继续追究下去,将杀死你老作处戒,所以”
跛脚仙再打岔道:“不要为老叫化担心,老实说老叫化纵横湖海已有一甲子,还没碰到过能凭真功夫击败老叫化之人哩!”
华云翔道:“你老一定要协助晚辈追查的话,还请时刻小心提防为是。”
跛脚仙点头道:“当然。”
华云翔道:“晚辈打算即刻赴济南五刀庄一趟,你老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