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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怀道:“我没有别的话说,也没有太多的理由,话就说到这儿了,至于三位是不是还拿我当弃宗忘祖,卖身投靠的败类,全凭三位,我无法,也不愿相强。”
欧阳雪望乃姐欧阳霜。
大姑娘一双水汪汪冷如霜刃般的目光则紧盯着郭怀。
欧阳雪立又转望瘦汉子,叫道:“田叔叔”
瘦汉子脸上的冷怒之色已经不见了,道:“这么说,是我误会了你,错怪了你?”
郭怀道:“我不愿作答,怎么看我,那还在三位。”
瘦汉子道:“我愿意向你致歉,但是,虽然我误会了你,你也不是我辈,群义镖局不能留你”郭怀道:“我明白阁下的意思,事关重大,我不敢怪阁下,但是,我离开了群义镖局,阁下就能放心了么?”瘦汉子为之一怔道:“这至少以后的事,你不可能再知道了!”
郭怀道:“怨我直言一句,还请阁下不要见怪,凭阁下,参与匡复大业,我实在不敢恭维。要是能让阁下放心,不必怕我知道以后什么事,要是不能让阁下放心,我只知道这么一点,也就足够了,是不是?”瘦汉子为之一怔,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大姑娘欧阳霜突然道:“田叔叔,我决定让他留下”
欧阳雪喜道:“姐欧阳霜道:“先前要他的是我,如今留下他的也是我,是福是祸,自有我一肩承担,绝不会连累到群义镖局之外。”郭怀道:“多谢大姑娘。”
欧阳雪道:“我原就不信他会是”
欧阳霜道:“我说过,两次留他的是我,是福是祸,自有我一肩承担,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欧阳雪闭口不言,还真没再说什么。
郭怀道:“无论如何,蒙二姑娘始终见信,我永远感激!”
欧阳雪娇靥上突然一红,香唇启动,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欧阳霜看见了乃妹的异样表情,她美目中为之异来一问,道:“你可以回到前院去歇息了!”郭怀道:“大姑娘,真不需要我看看老镖头?”
欧阳霜道:“我田叔叔已经来了!”
郭怀道:“那么我告退。”
他微一欠身,放下手中匕首,行了出去。
听得步履声远去,瘦汉子上前一步道:“霜丫头,此人----”
欧阳霜道:“田叔叔,此人高深莫测,给我爹吃过药后,再容我详禀。”
瘦汉子道:“也好,走,带我看你爹去。”
欧阳霜微微一礼:“容我给田叔叔带路。”
她往书房外行去。
出书房,转上北上房画廊,此刻的北上房,暗无灯光,欧阳霜推开门带头走过去,东耳房旁边竟有一条窄窄的走道。
进入这条走道,后头一线微弱灯光射了过来,那又是一小间房,紧挨着东耳房后,微弱灯光,就是从那间房里垂帘缝里透射出来的。
到了那间房前,欧阳霜伸皓腕掀起重帘,一阵药味扑面涌出。
瘦汉子一点也没在意,低头迈步先进去了。
小小一间卧房,布置雅致,摆设朴素,靠里一张床,纱帐两边钩起,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老人看上去年纪在五十上下,但须发已然灰白,不但瘦得皮包骨,而且脸色白里泛黄,闭着一双老眼,一动不动。看样子病得不轻,病不轻归不轻,但是满头灰发梳得整整齐齐,混身上下也干干净净,显见得两位姑娘付出了多少辛劳。
轻轻来到床前,瘦汉子轻声呼唤:“老哥哥,老哥哥!”
老人状似酣睡,不但一动不动,而且没一点反应。
瘦汉子眉锋微皱,转脸望向大姑娘:“还是没醒过?”
欧阳霜微点头:“从您上回走,到如今了。”
瘦汉子探手人怀,摸出了一个小白瓷瓶,递出了手:“捏开他的牙关,用水冲下,但愿这瓶药能收点效用。”欧阳霜接了过去道:“田叔叔,这是”
瘦汉子道:“‘百灵万应丹’,据说是用整只何首乌炼的,求一粒都难。我整瓶给带来了。”“能治我爹的病?”
“既称‘百灵万应’,当然是什么病都治。”
欧阳霜没有多问,其实,她自己知道,乃父的病群医束手,只要是治病的药,如今也只是求得一样试一样了。她这里刚一声:“小雪,倒水。”
那里二姑娘欧阳雪已然捧着一碗水到了跟前。
欧阳霜技开瓶塞,从小白瓷瓶倒出了几股其色乌黑的药丸,侧身坐在床上,一手伸过去捏开了老人的牙关,另一手就要把药丸放进去。
基地,一声轻喝震人耳鼓:“大姑娘,等一等。”
一阵轻风,一条人影,一只手伸来,恰好托住了大姑娘欧阳霜拿着药丸的那只手时。
床前,多了个人,是郭怀。
欧阳雪、瘦汉子一惊。
欧阳霜惊里还带着气:“你谁让你进来的,你这是干什么?”
郭怀道:“大姑娘,我临时想起了一件事,这位,他是什么时候告诉大姑娘,他要为老镖头求药的?”欧阳霜还没说话,欧阳雪已然开了口:“三天之前,怎么?”
郭怀道:“那么三天之前也应该来过,也应该知道老镖头病重到什么地步,救人如救火,更何况这种渊源,这种关系,他还有什么心情跑去喝好茶、说故事?”
两位姑娘还没有什么反应。
瘦汉子已然变色道:“郭怀,你这什么意思?”
郭林道:“我的意思是应该先弄清楚,你阁下送来的是什么药?”
使汉子道:“什么药?我两个侄女儿也知道,这是能治百病的‘百灵万应丹’。”
郭怀道:“我不必问你,这药是从哪儿求来的,但是我敢断言,这药绝不是什么‘百灵万应丹’,即使它叫‘百灵万应丹’,我也怀疑它是否如你所说,能治百病。”
瘦汉子急转望大姑娘、二姑娘:“霜丫头、雪丫头,你们清楚咱们的渊源,你们清楚咱们的关系,难道我还会害你们的爹,害我的老哥哥,分明他不是想报我误会他的一箭之仇,就是别具用心,别有阴谋。”二姑娘圆睁美目,半张樱口,一脸惊容,似乎呆住了,仍没反应。
大姑娘则冷怒霍然转脸:“郭怀”
郭怀截口道:“大姑娘,这件事的是非曲直太容易分辨,只试一试这药的真正功效就知道了。”瘦汉子道:“这药能治百病,何等珍贵,别人求一粒都难,岂容你任意糟蹋?”
郭怀冷冷一笑道:“不会糟蹋的,既然你确认定能治百病,就请你先试尝一粒,给两位姑娘看看。”瘦汉子沉喝道:“胡说,我又没病,怎么能随便吃药,没病的人就算吃了它,也显不出功效来。”郭怀道:“不能说没道理,也不能说有道理,我不勉强依,这样,这儿现成有水,咱们拿一粒溶在水里,然后把水倒在地上试试看,要是这药是穿肠毒药,你知道倒在地上会怎么样?”
一顿,接着又道:“二姑娘,请把水碗给我。”
他伸手要去拿碗。
大姑娘就要说话。
而,瘦汉子一声没再吭,闪身就往外扑。
只听郭怀一声:“我早防着你了!”
去接水碗的手倏地横移,疾快如电,一把抓住了瘦汉子的左肩,中食二指正扣在“肩并”要穴上。瘦汉子不跑了,他跑不掉了,不但跑不掉,而且闷哼一声,身躯矮下半截。
郭怀转望欧阳霜、欧阳雪道:“两位姑娘,相信如今已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
二姑娘欧阳雪她仍是一付惊容,仍然说不上话来。
大姑娘欧阳霜脸色惨变,娇躯倏泛剧颤,她额声悲呼:“田叔叔——”
瘦汉子没说话,因为他咬紧牙关,满头是汗,显然,他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郭林道:“说吧!这是谁的主意?”
瘦汉子仍没说话,仍是紧咬牙关,任凭满头的汗水凝为汗珠,一颗颗往下滴。
郭怀道:“你是个练家子,不应该没听说过‘一指搜魂’。”
瘦汉子脸色大变,机伶一颤,但是刹那间他又恢复了适才的神色与表情。
郭怀微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大概不相信我会这种失传已久的绝学,那么,咱们试试。”话落,右手突出一指,就要点向瘦汉子。
欧阳霜突然冰冷道:“放了他。”
郭怀微征停手,转头回望。
欧阳霜娇靥颜色煞白,没有一点表情:“放了他!”
郭怀回过头去:“你听见了,欧阳家宽怀大度,以德报怨,你作何感想?”
基地,二姑娘悲叫出声:“田叔叔,你,你”
二姑娘,她倏地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瘦汉子,他除了咬牙流汗之外,没有别的表情。
郭林道:“明知道,放你必成祸害,但是欧阳家一念不忍,群义镖局也无所惧,带话给天津船帮,这是他们欠欧阳家的,到时候我会一并算,要是你还有良知,往后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去吧!”
他五指一松,振腕做抖,瘦汉子立足不稳,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砰然一声,似乎撞上了走道馆上,然后,走道里一阵急促奔跑声由近而远。
二姑娘仍在哭。
大姑娘木然道:“大思不敢言谢。”
郭怀道:“大姑娘,我不敢当,既是群义镖局的人,就应该为老镖头尽一份心力,现在容我再为老镖头尽点心力。”他跨步到了床前,伸手搭上床上老人的腕脉。
这回,大姑娘欧阳霜没再阻拦。
郭怀只把了一下脉,便收手道:“难怪群医束手,都看不好老镖头的病,老镖头的病在于练功不慎,真气走岔,早有内伤,再加上胸中郁结太重,导致两病并发,如同雪上加霜,一发不可收拾,药物不好治,也不必药物。”话落,国手,双掌并出,运指如飞,连点床上老人胸前八处重穴,最后以右掌掌心贴在老人心口上。这时候,二姑娘欧阳雪已然住声收泪不哭了,她抬起头,娇靥上犹满布泪痕,屏息凝神望着郭怀跟床上老人。大姑娘欧阳霜虽然仍是一脸木然神色,可也屏息凝神望着。
毕竟,重病在床的,是她的生身之父,这一刻,关系着乃父的福祸安危,心里就是再悲痛,也应该暂时搁在一旁了。
约英盏茶工夫,郭怀轻吁一口气,收回了手道:“请让老镖头多歇息,明早就会醒过来了。三天之后就可以下床。”他没再多说什么,微一欠身,转身行了出去。
两位姑娘,没一个动,也没一个说话。
可是郭怀刚到堂屋,后头传来了大姑娘欧阳霜的话声:“请等一等。
郭怀停步回身,后头射来的微弱灯光下,大姑娘欧阳露,二姑娘欧阳雪都来了。
两位姑娘一句话没说,矮身就要拜下。
郭怀忙伸双手,拦住了两个:“两位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当不起。”
两位姑娘拜不下去,只得作罢,大姑娘欧阳霜道:“我羞煞愧煞,想再次致歉,却无颜启齿。”郭怀道:“大姑娘怎好这么说,只信得过郭怀没有恶意,不是别具用心,这也就够了。”
二姑娘欧阳雪道:“真没想到田叔叔去---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太让人伤心,也太让人寒心了!”欧阳霜道:“一念之误,险些害了自己的父亲,跟亲手弑父又有什么两样,真要是那样,欧阳霜就万死莫赎了。”郭怀道:“这也怪不得大姑娘,以彼此间的渊源跟关系,任谁也会深信不疑。”
欧阳雪道:“郭郭大哥,你怎么知道他是受了天津船帮的指使?”
郭怀道:“不敢当,大兴县的捕快曾经追捕过他,他对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之辈也深恶痛绝,足证这件事情跟他们官家没有关系,那么,谋害群义镖局的,也就只有天津船帮了。”
欧阳雪咬碎玉齿恨声道:“好阴毒卑鄙的东西。”
郭怀道:“不过我不明白,两位姑娘争这口气,强支撑至今,至少也应该是为老镖头,我想不通他们谋害了老镖头,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
欧阳霜失色的香唇启动了一下,道:“这件事,连小雪都不知道,当初他们来要群义镖局的时候,话说得很清楚,要是群义镖局赔不出那趟镖银来,只有一个办法,欧阳霜把人交给他们帮主。”
郭怀微一怔。
欧阳雪美目一睁,惊伍叫道:“姐,你为什么一直没让我知道?”
欧阳霜道:“让你知道有什么用,又能怎么样?我是长女,爹卧病在床,群义理应由我当家主事,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爹争这口气,我宁愿被他们榨剩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让他们如愿。”
郭怀道:“群义遭此不幸,蒙此冤屈,难道欧阳家的那些朋友就都袖手旁观么?”
欧阳霜道:“我懂你的意思,欧阳家不属于任何组合,只是与一两位父挚,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尽一点心力,即便属于任何组合,为大局,恐怕也不会树天津船帮这么一个强敌。”
郭怀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姑娘说得是。”
欧阳雪突然惊声道:“姐,你让郭大哥放走了他,他会不会去告密出卖咱们?”
欧阳霜道:“当时我也想到了,只是当时我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怕,可是现在想到爹——
郭怀道:“两位姑娘放心,一旦他去告了密,欧阳一家势必会落进官家手里,他还不愿意,也惹不起天津船帮,只有等阴谋破败,没有指望的时候,才会有告密情事发生,到那时天津船帮会逼着他去出卖欧阳家。”欧阳雪急道:“那郭大哥,你这样对付天津船帮郭怀道:“二姑娘的意思我懂,请放心,我有十成把握,任何人动不了群义镖局,动不了欧阳家。”话锋微顿,接着道:“时候不早了,两位姑娘请安歇吧!”
他微一欠身,转身走了。
两位姑娘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大姑娘欧阳霜的一双美目中,闪漾起令人难以言喻,也难以意会的异来。
郭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点上了灯。
眼前,床上,甚至于一桌一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角木架上,有一盆打好的水,一条新手巾,就挂在架子横梁上,旁边,还放着一桶水。
当然,这都是二姑娘欧阳雪为他做的,看在眼里,不由得郭怀心里一阵感动。
时候是真不早了,他擦擦洗洗之后也就睡了。
只是,刚躺下,一阵极其轻微的步履声传了过来,一直到他房门口。
显然,是来找他的。
而,他这里刚挺身坐起,来人就推门进来了。
门没闩,对郭怀,甚至于任何一个练家子,这种门,闩与不闩没什么两样。
尽管屋里已炼了灯,可是今夜微有月色,在外头院子里的月色映照下,从那美好的身影,郭怀一眼就看清来人是谁。
“大姑娘!”
他抓起衣裳披上,下床站起,就要点灯。
只听欧阳霜道:“不要点灯。”
她随手关上了门。
其实,就算不点灯,月夜透窗,屋里也看得见。
郭怀没再动道:“大姑娘还没有安歇?”
欧阳霜就站在门边道:“我没办法睡,我觉得应该到你这儿来一趟。”
郭怀道:“大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
欧阳霜道:“你救了我,使我不把自己交给天津船帮,那么,我这个人就是你的”
郭怀心头一震道:“大姑娘”
欧阳霜道:“而且,你救了群义镖局,救了欧阳家,救了我爹,我应该报答你,所以我来找你,要把自己交给你。”话落,她就要走过来。
郭怀道:“大姑娘,清等一等。”
欧阳霜收势未动,道:“这就是我的来意,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郭怀道:“大姑娘说得是够明白,我也懂,只是我要问大姑娘一句话,你把郭怀当成了什么人?”欧阳霜道:“我群义镖局欧阳家的大恩人。”
“那么,大姑娘显然以为郭怀之所以进群义镖局,所以为镖局,为欧阳家尽这份心力,是有所图谋。”“我不能不承认,先前我是这么想,但是现在我没有,也不敢。”
“那么,敢请大姑娘就此回房,早些安歇。”
“我做的只是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我却认为大姑娘太轻视自己,要是这样,请怨我直言,大姑娘把自己交给天津船帮,既可还清那笔债,又可成为天津船帮的帮主夫人,岂不是更好。”
“我知道自己该不该,愿意不愿意!”
“为什么大姑娘只知道自己该不该,愿意不愿意,而不问别人是否也跟大姑娘一样,知道该不该,愿意不愿意?”“这么说,你认为不该,不愿意。”
“大姑娘,我要是连这点都分不清,不知道,试问,我跟天津船帮有什么两样?”
欧阳霜沉默了一下:“我是一片诚心。”
郭环道:“我也从不惯虚假,还请大姑娘不要轻视自己,不要把郭怀当作人间贱丈夫。”
欧阳霜低下了头。
郭怀道:“大姑娘,请回吧!”
欧阳霜猛抬头:“那么,你究竟是为什么?”
显然,她还是有所怀疑。
也难怪,这种情形,这种事,任谁谁也难免。
郭怀道:“大姑娘,我直说一句,还请大姑娘不要在意,群义镖局欧阳家,除了两位姑娘,还有什么值得我贪图?”这倒是实情。
欧阳霜没说话。
郭怀又道:“如果大姑娘非逼我说不可,我只能这么说,两位是孝女,尤其大姑娘之坚忍反愧煞须眉,我敬佩,不能让群义镖局欧阳家就这么倒下去。”
欧阳霜没再说话,一句话也没再说,只深深的看了郭怀一眼,转身开门行了出去,也随手带上了门。郭怀站着没动,一动没动
郭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被叫醒的时候,窗外微亮,不是月光,是曙色。
门开着,二姑娘欧阳雪一脸惊喜的站在门外。
他忙走神坐起:“二姑娘”
“郭大哥,你门没闩,我一敲就开了。”欧阳雪急急的道:“我来告诉你一声,我爹醒了!”郭怀道:“那么二姑娘跟大姑娘现在也该放心了。”
他披衣下床。
欧阳雪道:“郭大哥,我进来了啊!”郭怀边穿衣道:“二姑娘请!”
欧阳喜进了屋,道:“郭大哥,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
郭怀道:“二姑娘一大早来找我,就是为跟我说这句话么?”
欧阳雪望着郭怀,眨动了一下美目:“你为群义对付天津船帮,又治好了我爹的病,是我们欧阳家的大思人,难道我们不该感激你?”
郭怀道:“我既是群义镖局的人,这就是我的份内事,应该做的,说什么感激,像我这么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甚至完全陌生的人,能蒙两位姑娘收留,使我能有一个栖身糊口的地方,该感激的是我。”
欧阳雪道:“郭大哥,你初来的那一天,我在门口看见你的时候,你说你想在群义谋个差事儿,我相信,可是现在我不相信了,照你的本事,你的能耐,哪儿都谋得到差事,不但容易,而且拿的钱还绝不少,说什么你都不必来群义求栖身糊口。”
郭林道:“二姑娘,这,大姑娘问过我,逼得我不能不说实话,我告诉大姑娘,两位是可敬的孝女,也是可佩的不让须眉的巾帼英豪,凭这,任何人都不会眼睁睁的让群义镖局欧阳家倒下去。”
欧阳雪道:“可是京里有不少人却眼睁睁的看着,等着看群义镖局欧阳家的笑话。”
郭怀道:“那只是少数人,这种人并不是京城一个地方,世上到处都有,不过,在京里的这些人,恐怕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
话说到这儿,他转身就要去收拾床。
二姑娘欧阳雪过来就抢,道:“郭大哥,我来!”
郭怀拦住了地道:“不,二姑娘”
“什么不?”欧阳雪道:“这哪是你们男人家做的事儿,往后这些事儿都留给我,还有你换下来的衣裳,我给你谈。”郭怀道:“二姑娘,我这个男人就跟一般男人家不同,从小就能照顾自己,什么事都会,也做惯了。”他话是说了,但是欧阳雪非抢着做不可,他怎么好让人家一个姑娘家帮他做这些,何况论名份,人家是主,他只是属。
尽管说什么他还是不肯,只是最后仍然拗不过欧阳雪,因为这位二姑娘说他见外,急得都快掉泪了。就这时候,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郭怀抓住了这机会,忙道:“二姑娘,有人敲门。”
哪知二姑娘道:“郭大哥,你去,别让我含着泪见人。”
含着泪难道就不能擦掉?当然,她还是想支开郭怀,好帮他叠床收拾屋子。
没奈何,郭怀只好匆忙的拿起毛巾洗把脸,出屋往大门行去。
门外来人还在敲。
郭怀先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开了门,门开处,一个身材颀长的英武人物当门而立,郭怀看得微一怔。来人倏然一笑道:“阁下还记得我么4”
何止记得?昨夜海成堂,以这位让郭怀记得最为深刻,他,就是跟在四阿哥雍郡王允份身旁的年羹尧。郭怀很快的定过了神道:“没想到会是年爷,年爷这么早莅临”
年羹尧含笑道:“特来拜访,如果我没有料错,今后阁下的客人会很多,尤其是今天,雍王府一向不愿落于人后,所以不得不抢个先。”
郭怀道:“我实在当不起,但是雍王爷厚爱,年爷既然也来了,我不敢失礼不让年爷进来坐坐,请!”他把年羹尧让了进去,随手又关上了门,他正往里让,二姑娘正好从他屋里出来:“郭大哥,是谁呀?”说话间,她已看见郭怀陪着年羹尧过来了。
她没见过年羹尧,从没见过,不由微一凝目:“这位是---?”
郭怀道:“二姑娘,这位是四阿哥雍王府的年双峰年爷!”
没见过,可是听说过,京能一带谁没听说过雍王府有这么一号人物,尤其是开镖局这种江湖道上的,对这位人物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欧阳雪猛一怔,脱口一声轻呼道:“原来是”
忙上前见礼:“民女欧阳雪见过年爷。”
年羹尧连忙答礼,而且一脸谦恭:“不敢当,年羹尧。”
郭怀道:“年爷,这位是群义镖局欧阳老镖头的二姑娘欧阳雪。”
年羹尧居然又微一欠身:“欧阳二姑娘!”
欧阳雪忙又答了一礼:“年爷折煞民女,快清厅里坐!”
年羹尧的确是够谦恭的,谢了一声又道:“特来拜访贵镖局这位郭爷,打扰之处还请二姑娘见谅。”不知道是因为冲着郭怀,还是这位年双峰不愧是位人物,他表现得令人心折。
二姑娘欧阳雪自也懂理,一听说是来拜访郭怀,马上就想到了昨儿晚上三格格的话,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把年羹尧让进了厅里,亲手倒上两杯茶,然后才告退出厅。
望着二姑娘出厅的背影,年羹尧道:“我不只一次听说这家群义镖局,也不只一次听说群义镖局欧阳老嫖头有两个姑娘,可是绝没想到会是这么样的姑娘,二姑娘如此,那位铁肩独撑,不让须眉的大姑娘,就可想而知了。”郭怀道:“大姑娘不只是不让须眉,而且是愧煞须眉。”
年羹尧微微一点头道:“听阁下这么说,就更可以想见,那位欧阳大姑娘是怎么一位巾帼奇女子了。”郭怀道:“欧阳大姑娘当之无愧。”
年羹尧收回了目光,凝望郭怀:“阁下更是一位人间少有,举世无双的奇男子,群义嫖局已经有了那么一位愧煞须眉的奇女子,如今又有阁下这么一位气吞河岳,脾脱群豪的奇男子。往后,还有谁敢不把群义镖局放在眼里,重振声威,凌驾同行,执天下镖局之牛耳,应是指日可待。”
郭怀淡然一笑道:“恕我斗胆直言,年爷不但是过奖,而且夸大其词,言过其实。”
“不!”年羹尧摇头道:“也许你不知道,也许在你意料之中,昨儿晚上海威堂谈笑退敌,一番气吞河岳的潇洒表现,已经使得你阁下的大名跟群义镖局,震动了这帝都九城!”
年羹尧会说话,妙就妙在一句“也许在你意料之中”
他既然这么说,郭忙也就笑笑没说话,没置一词之辩!
年羹尧道:“王爷一向礼贤下士,他想亲自来看你,但是缘只一面又不方便,你应该知道,在这个时期,阿哥们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受人注目,所以他派我来看你阁下,来的虽是年羹尧,可是跟王爷没什么两样。”郭怀道:“我知道,也不敢当,即便是年爷莅临,我已是受宠若惊。”
“别这么说!”年羹尧道:“年羹尧可算得半个江湖人,也算个明白人,我不讳言,在别人,这是实情,可是在阁下你,未必会把天皇贵胄的阿哥们放在眼内,这也就是为什么你阁下令人心折,为什么雍王爷还有年羹尧觉得跟你投缘,非交你这么个朋友的道理所在。”
或许是正值用人之期,求才若渴的时候。
但是,年羹尧说来无限的真诚,无限的诚恳,这些话,出自这一位人物之口,份量自也不同。不知道郭怀有什么感受,他道:“年爷”
年羹尧那里马上又截了口:“昨天晚上,王爷在席间没做任何表示,那是因为他有些不便,也是怕落人话柄。今天他让我一早赶来,一半为看看你,表达他心折投缘,想交你这个朋友的心意,二来是为群义镖局跟天津船帮的事,黄金千两,即便身为阿哥,爵封郡王,他也无能为力,拿不出那么多,但是别的方面,雍王府愿意尽其所能”郭怀截了口:“王爷跟年爷的盛情好意,群义感激,郭怀也感同身受,但是对这份盛情好意,群义跟郭怀只有心领年羹尧道:“阁下”
郭怀道:“年爷,群义跟郭怀,自信应付得了天津船帮。”
年羹尧道:“这个王爷跟我都明白,但是,阁下,天津船帮势力庞大得连朝廷侧目,并不是毫无道理的”显然,他还是认为天津船帮不好应付,还是不大敢相信,凭郭怀一个人之力,对付得了整个势力庞大,令朝廷都为之侧目的天津船帮。
郭怀并没有多做辩驳,道:“多谢王爷跟年爷的关注,那么这样,等群义跟郭怀应付不了天津船帮时,再求助于王爷踉年爷。”
年羹尧还待再说。
只听一阵轻捷步履声传了过来。
郭怀一听就知道,是二姑娘欧阳雪,陪着大姑娘欧阳霜来了。
果然,随着这阵步履声,厅里前后进来了大姑娘跟二姑娘。
欧阳霜显然一夜没睡,甚至没挨床,没合眼,虽然看得出路加修饰过,但仍掩不住她那疲累、推怀神色。疲累归疲累,惟停归谁怀,也许是因为对郭怀这个人看法的转变,也许是因为昏睡多日的乃父老镖头,经过郭怀妙手回春的诊治,已经在今晨醒了过来,她脸色已不再那么冷漠,虽然不再那么冷漠,但仍是那么沉稳、冷静。郭怀站了起来。
年羹尧也跟着站起道:“这位想必就是欧阳大姑娘?”
欧阳霜道:“不敢,正是民女,不知年爷大驾莅临,未曾远迎,还请年爷谅有!”
她随话施下礼去。
年羹尧从容答礼:“应该说是年羹尧来得鲁莽,要请大姑娘海涵!”
“岂敢!”欧阳霜道:“年爷大驾莅临,群义蓬荜生辉,欧阳一家三口深感荣宠,年爷请坐!”年羹尧那里谢一声就要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