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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江老板已从尤二口中获悉,铁铮尚未婚,一眼就看中他。所以故意安排他跟两个女儿接触的机会,希望能为她们两姐妹之一,促成一段佳缘。
铁铮并未看出江老板的心意,认为是凭尤二的交情,对他热情接待而已。
聊天对姐姐江小婷来说,确实是件苦差事,因为她不太喜欢说话,完全听江小娟聒聒噪噪个不停不休。
铁铮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大部份时间也都在听。
好不容易等江小娟说累了,当她停下来喝水润润喉咙时,江小婷忽向铁铮问:“铁叔叔,你会不会玩骰子?”
铁铮笑道:“会一点。”
江小婷便提议三人来玩掷骰子,但不赌钱,每人发一百粒黄豆,谁先输完就受罚,一口气喝完一壶酒。
铁铮欣然接受了。
铁铮做庄,江小婷和江小娟下注。
从下注上即可看出,这两姐妹的个性截然不同,江小婷比较保守,只下了五粒黄豆,无论输赢,可以慢慢玩,目的是消遣,打发时间而已。
江小娟却不同,她完全是开放的作风,一下就是二十粒,打算几把就让铁铮输光。
铁铮是存心陪她们两姐妹玩玩,自然不会玩真的,施展出他神乎其技的掷骰子手法。随手一掷,故意只掷出了个‘三点’。
这个点子很适中,不大不小,除非是手风很背,否则是很容易赶上的。
不料江小婷却掷出个‘两点’,她输了。
“姐,看我的!”
江小娟抓起碗内三粒骰子,拿近嘴前吹口气!喝声:“走!”撒手一掷,掷出个‘四点’,正好嬴庄家的‘三点’。
她得意地笑了:“我的手气不错吧!”
庄家吃小注赔大注,输了十五粒黄豆,如果是真赌,这叫做‘背庄’。
继续下注,江小婷仍然是下五粒。但江小娟则是连本带利,四十粒全下了注,完全是一付赌徒作风。
照说,那年头的女孩子家,是根本不沾赌的。只有过年,全家人团聚守岁,不分男女老少,围着大圆桌掷几把骰于玩玩,为的是应个景,大家热闹热阔罢了。
这少女竟然像个赌徒,使铁铮颇觉诧异和不解,难道她!
念犹未了!江小娟已在催他:“铁叔叔,你怎么还不掷呀。”
铁铮这才回过神来,洒然一笑,抓起碗中三粒骰子随手一掷,仍然掷出个‘三点’。
江小婷也掷了个‘三点’,不分输赢。
“姐,你太客气了。”
江小娟瞥了她姐姐一眼,似在责怪江小婷手下留情。
她可毫不客气,抓起三粒骰子一掷,居然掷了个‘四五六’。
“哈,我又赢了!”江小娟得意地笑了起来。
铁铮笑笑,赔出四十粒黄豆,面前只剩下了四十五粒。江小娟忽道:“姐,这次你别下注了,让我一个人下四十五粒!”
显然她充满信心,这一把就要让铁铮输光。
江小婷看出妹妹的企图,眉头一皱:“妹妹,慢慢玩嘛,干嘛这样穷凶极恶的。”
“姐!”江小娟不以为然道:“要玩就得玩得够刺激,否则多没意思嘛。”
江小婷只好由她了。
铁铮这回掷出了‘五点’,不料江小娟却掷了个‘六点’,刚好赢了他。
“哈,铁叔叔输光啦!”江小娟振奋地叫起来。
酒早已备好,铁铮只好抓起酒壶,连杯子都不用,提得高高的,仰起脖子张开口,对着口就倒,让酒倒入口中顺著喉咙流入。
一壶酒饮尽,江小娟已将一堆黄豆重新分配好,仍然是各人一百粒:“铁叔叔,咱们继续吧。”
铁铮反正闲着没事可干,只好像哄孩子似地陪着她们两姐妹玩。
那知不消片刻,铁铮已输得连干了三壶。
他这才看出,江小娟并非全凭手气,而是以掷骰子的特殊手法取胜。因为,无论他掷出几点,这少女总是多一点正好赢他。
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江小娟年纪轻轻,才不过十八岁,又不是家里开赌场,从小耳染目濡,怎会具有职业赌徒的手法?
铁铮真成了阴沟里翻船,想不到终日打雁,竟然被雁啄瞎了眼睛!
他那甘示弱,开始反攻了,决心要试试这少女,掷骰子的手法究竟有多高明。
第四轮开始,江小婷仍然是下五粒,江小娟却下了五十粒黄豆。
铁铮毫不客气,一掷就掷出了个全红的四点‘豹’:“哈!通吃!”
江小娟只剩下五十粒,她却向江小婷怂恿:“姐,全部下!”
“这”江小婷尚在犹豫,江小娟竟不管三七二十一,代她作主将一堆黄豆全部推出。
铁铮笑了笑,抓起三粒骰子随手一掷,掷出个‘四五六’,又是庄家通吃。
“哈,两位姑娘,该你们喝酒啦!”这回轮到他得意了。
江小婷给了妹妹一个白眼:“都是你!”
“姐!”江小娟毫不在乎道:“输了就输了,我替你喝就是了嘛!”
她倒很干脆,伸手将两只锡壶都拿了过去。
江小婷忙夺同一只:“该我喝的就由我自己喝!”
两姐妹不能像铁锋那样喝法,她们将酒注入大碗,才双手捧起来一口口地喝。
酒坛就置于桌旁,喝完便将两只空壶,用长杓舀出酒来注满,表示准备继续再赌。
江小娟的个性争胜好强,挑衅道:“铁叔叔,咱们干脆来对赌,一把一壶,怎么样?”
铁铮洒然一笑道:“好呀!”
江小婷忙劝阻:“妹妹,别胡闹,万一你喝醉了,爹同来不骂你才怪。”
江小娟不服道:“姐,你怎么好像我输定了似的,说不定醉的是铁叔叔呢!”
江小婷道:“让铁叔叔醉了也不好”铁铮笑道:“放心,我虽然没有把握赢,但保证不会醉。”
江小娟居然大言不惭道:“我的酒量不及铁叔叔,但我有把握不会输!”
于是,他们开始对赌了。
铁铮存心要杀杀这少女的气焰,一掷就是三粒六点的‘豹子’。
江小娟傻了眼,输了只好喝酒。
本来掷骰于全靠手气,但遇上郎中,以特殊手法来掷就不同了。江小娟一连输了三把,也喝了三壶酒,才觉出不太对劲。
但她仍不服气,突然提议道:“铁叔叔,掷三粒骰子不好玩,咱们改掷六粒怎样?”
铁铮见她已微露醉态,笑道:“算了吧,那你会输得更惨。”
江小娟哼了一声:“笑话!待会儿就知道,输得更惨的是谁了。”
江小婷来不及劝阻,她已去又取来三粒骰子,置入碗中道:“铁叔叔,请掷!”
铁铮惟恐这少女没完没了,真让她喝醉了可不太好,被江老板回来见到像什么话。
心念一动,他决心要露一手,使这少女知难而退,便洒然一笑道:“小娟,这一把不算输嬴,我只是表演一下,让你自己心里先有个谱,如果没有把握赢我,咱们就别赌了好吗?”
江小娟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好吧!”
铁铮抓起了碗中六粒骰子,从容不迫地随手一掷,便见每-粒骰子如同陀螺似的,在碗内各自快速旋转起来。
六粒骰子在海碗中旋转,发出‘丝丝’的细声,由快而慢,最后互相碰撞翻滚几下,终于全部停止。
两姐妹定神一看,赫然是个‘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顺子’!
她们不由地傻了眼。
江小娟突然站起,一言不发地走向房里,江小婷也忙跟了进去。
铁铮反而觉得莫名其妙了,不知她们见他露了这一手‘天女散花’,怎会发生这种的反应。
赌局结束了,他只好也回到了房里。
正待躺下,忽听房门上‘笃笃’两声轻响。
铁铮忙去开了房门,只见一名少女站在房门口,却分不出她是江小婷或江小娟。
“铁叔叔,我可以跟您私下说几句话吗?”少女问。
听她的口气,铁铮已确定这少女是江小婷了,因为她毫无醉意。
“请进!”
铁铮让开一旁,让江小婷进了房,任房门敞着。
但江小婷却把门关上,笑道:“很抱歉,我妹妹醉了,有些失态,请铁叔叔不要介意。”
铁铮道:“不会的,都怪我不好,让她连喝了好几壶。”
“铁叔叔请坐。”江小婷显然不是专为妹妹的失态而来道歉。
铁铮坐了下来,诧然问:“小婷姑娘,找我有事?”
江小婷微微点头,迳自在他对面坐下,忽问:“铁叔叔,您刚才露的那一手,可是‘天女散花’?
铁铮暗自一怔,心想:“那是掷骰子中的最高手法,这少女怎会一眼就识出?”
他只好把头一点:“不错!姑娘能识出,想必是精于此道,或许是家学渊博吧?”
江小婷笑而不答,却又问道:“铁叔叔,你不是真的要借住在这里吧?”
铁铮又是一怔,暗觉这问题问的实在很突兀,不禁诧异道:“小婷姑娘,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江小婷正色道:“因为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上过门,更没有人登堂入室进入内宅,就连尤二叔跟家父那么熟,称得上莫逆之交,也从未邀他到家里来过,充其量只是在前面喝几杯聊聊。而你不但是个陌生人,还要求在这里借住”
铁铮接口道:“所以你怀疑,我另有目的?”
江小婷“嗯”了一声,直截了当道:“如果不出我所料,恐怕是有人派你来的!”
“哦?是谁?”铁铮问。
江小婷道:“江南第一赌-金福元!”
铁铮猛然记起这个人,正是入关前被风雪所阻,困在雾灵山中小村子里,在蔡老头茶棚里遇上的那家伙。
他不由好奇的问:“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他派来的?”
江小婷神清凝重道:“就算你不是他派来的,也必然是为他而来,但家父早已金盆洗手,从不沾赌了,你们又何苦再找上门来呢?”
铁铮终于若有所悟?尤其想起午饭时,发现江老板的左手大拇指根部旁,贴着一方铜钱般大的膏药!不禁惊诧道:“你们不姓江?”
江小婷悴然道:“铁叔叔何必明知故问!”
铁铮道:“原来令尊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赌国小霸王,六指段老么啊!”江小婷叹了口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家父就为了那‘赌国小霸王’的虚名,终年征东伐南,置家中妻女于不顾,哪儿有赌就往哪儿去。家母屡劝不听,一气之下,就带着我和妹妹,来到京师自力谋生,开了这家烧饼店。
家父从江南回山东,发现我们母女三人早已弃家远走,各处寻找了大半年,最后找到京师来,向家母立下重誓绝不再沾赌,甚至切下左手大拇指旁多出的一个手指,以示放弃‘六指段老么’的决心。
从此以后,家父就改名换姓,以家母的姓成了江老板,安份守己地卖起了早点来。
铁叔叔,当年家父去江南,在金陵跟姓金的对赌,彼此都是为了虚名之争。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家父也早已洗手不赌,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他老人家呢?”
铁铮一时真有些啼笑皆非,刚才他只不过想露一手,让那争强好胜的江小娟知难而退,想不到会引起了这少女的一场误会。
他只好强自一笑道:“你以为我是来找令尊算当年旧帐的?”
江小婷望着他:“难道不是?”
铁铮摇摇头道:“不是”
正说之间,房门突被推开,江小娟醉醺醺地闯了进来。一见江小婷在房内,不禁念念道:
“哼!姐,我知道你逼我睡,就是安的这个心!”
江小婷脸蛋儿一红,忙起身上前扶住她:“妹妹,你别乱说”
江小娟推开她道:“我乱说?事实摆在眼前,你想赖都赖不掉!”
铁铮见这少女醉态毕露,唯恐她乱发酒疯,惊动回房午睡的江妻,忙上前扶住她道:
“小娟姑娘,你姐姐是在跟我谈”
江小娟接道:“谈什么?谈情说爱!”
“妹妹!”江小婷羞愤交加,但又把这借酒装疯的妹妹无可奈何。
铁铮一时也无从解释,只好哄着她道:“小娟姑娘,我扶你同房去歇着”
不料江小娟一把抱住他,嗔声问道:“你说!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这”铁铮瞥了江小婷一眼,见她连连点头示意,只得依顺地道:“当然是喜欢你罗。”
江小娟却把嘴一噘:“我不信!”
“是真的,我不会骗你”“那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
“吻我!”
铁铮一听,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这,这”“哼!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呜”江小娟竟哭了起来。
这一来,铁铮更无所适从了。
江小婷耽心这一哭闹,惊动正在午睡的母亲,急得连连向铁铮示意,意思是求他顺从她这任性的妹妹。
铁铮无可奈何,只好低下头去吻她。
本想来个蜻蜓点水,沾到嘴唇,就点到为止。不料江小娟趁势双臂勾住铁铮的脖子,竟然搂得紧紧的不放。
这种情形之下,四唇相交,那还能分得开来。
江小婷看在眼里,突觉一种莫名的妒愤,使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突然低着头悄悄溜出了房。
江小娟则是仗着几分醉意,毫无顾忌地狂吻着铁铮。
虽然她从未接触过异性,更没有吻的经验,但她的热情奔放,却比一般成熟的女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简直形同疯狂,恨不得把铁铮整个人吞下肚去。
铁铮被她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可是他不敢施展出吻的技巧,完全居于被动,只是让这少女藉酒力发泄出她怀春的情绪而已。
江小娟并非借酒装疯,而是真的醉了,经过一阵疯狂的拥吻,她已不胜酒力,竟然睡着了。
铁铮真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得把她抱回隔壁房间。
江小婷正坐在床边低头沉思,似乎心烦意乱,见了铁铮把江小娟抱进房,忙起身帮着将妹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了被,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铁铮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退出房,一转身,却见江老板默默站在道前面店铺的那道门旁。
“江老板回来啦”铁铮很尴尬,毕竟从人家两个女儿的闺房出来,这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不料江老板却比个手势:“铁爷请坐,咱们聊聊。”
铁铮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
江老板迳自在一旁坐下,郑重其事地道:“铁爷,我有个不清之请,想铁爷今晚就带两个丫头离开京师。”
铁铮暗自一怔,诧然问:“为什么?”
江老板神色凝重道:“不瞒铁爷,刚才我在天桥附近闲逛,遇上了多年前的一个仇家,约定今夜决一死战,我自知毫无胜算,所以”
铁铮接道:“所以你想留全两位令媛?”
江老板点点头沮然道:“两个丫头是无辜的,而且年纪轻轻,我这做父亲的无能,不能尽到保护之责,总不能要她们把命赔上啊!”铁铮不动声色地问:“这么说,江老板已抱定必死的决心罗?”
江老板深深叹了口气:“我根本毫无机会,只有作最坏的打算。”
铁铮已听江小婷说出一切,却故意问:“江老板,你的麻烦是否与左手大拇指旁贴的膏药有关?”
江老板猛一惊:“你!你”江小婷突然走出房,接道:“爹,铁叔叔已经知道了。”
“是你告诉他的?”江老板双目怒睁?
江小婷沮然点了点头。
江老板勃然大怒,跳起来冲到她面前,举起手又放了下来,沉重地叹了口气:“唉!”
江小婷泪光闪动道:“爹,我不说他也知道、铁叔叔就是为姓金的那档子事而来。”
江老板更是一惊-转向铁铮:“铁爷!你”铁铮笑道:“江老板,令媛误会了,其实我跟姓金的仅有一面之缘,而且很不愉快。”
江老板惊问:“你说的是金福元?”
铁铮点点头:“不错,当时我并不认识他,是他自己抬出招牌来想唬我的。就像令媛一样,以为我是赌国小霸王,六指段老么一伙的。”
江老板果然就是段老么,他惊异地打量了铁铮片刻,才沮然坐下道:“铁爷既已知道这档子事,我就不用多说了,请看在尤二混的份上,答应我刚才的要求吧。”
铁铮未置可否道:“江段兄,不知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今夜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老么犹豫了一下,始道:“刚才我去找尤二混,他不在,我就在天桥附近闲逛,迎面遇上了金福元。虽然事隔十多年,我又留了胡子,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他劈头就骂我真能躲,害他找得好苦,并且表明来京师就是为了找我,一雪十几年前败在我手下之耻。
我虽明告他早已洗手,不再赌了。他居然盛气凌人地说:“好,不赌没关系,那咱们就以武功一决生死!”
说实在的,如果是当年,我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接受他的挑战。可是,如今我考虑到妻女,而且武功已搁下太久,不像他是有备而来”
铁铮不禁好奇地问:“凭赌技你胜不了他?”
段老么唏嘘道:“我当年扬名赌国,不是靠诈赌,而是凭的赌技和手法。这像武功一样,十多年不沾赌,不进则退。金福元却是处心积虑要雪前耻,一直在苦练,如今此消彼长,他又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相较之下,我自然是毫无胜算了。”
铁铮又问:“据我所知,当年你们是以骰子三掷定胜负,第一注白银万两,第二注输家十年不沾赌,第三注输家自断一指,结果金福元全军尽墨,三注全输了。如今假使以赌技较量,纵然段兄毫无胜算,输了也不过如此,又怎会累及宝眷呢?”
段老么苦笑了一下,道:“不瞒铁爷,当时金福元当着好几百观战的人扬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必向我连本带利讨还,到时他若胜不了我,将以生命为赌注。那时我年轻气盛,也当众撂出狂语,无论何时何地,他只要有本事胜我,我的赌注是一家四口四条命,所以”
江小婷一旁泣道:“爹,您怎么可以这样,把娘和我们的命当赌注啊!”段老么愧疚道:“当时我实在是被盛名冲昏了头,自以为赌技天下无敌,根本不把金福元放在心上。你娘也正是听到传闻,一气之下,带若你们离开了山东老家”
铁铮打断了他的话,忽问:“段兄跟姓金的约定了今夜?”
段老么点点头,又深深叹了口气。
铁铮沉吟一下,笑道:“段兄,姓金的在关外苦练赌技十年,我看他的手法也没多大长进,并不一定能稳操胜算呢。”
段老么诧异道:“铁爷怎会知道的?”
铁铮又笑了笑,便将那日在山中小村子里,蔡老头茶棚与金福元对赌的情形,大略地说了一遍。
段老么听毕,惊叹道:“金福元果然下了一番苦功,想不到他已练成‘一柱擎天’,那是掷骰子的最高手法啊!”铁铮却轻描淡写道:“可惜他尚未练到十全十美,万无一失的境界。”
段老么露出羡慕的眼光:“铁爷竟是凭这一手赢了他!”
铁铮淡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段老么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铁爷,恕我冒昧,请问你这一手‘一柱擎天’,是从何处学得的?”
铁铮道:“那是几年前在黑龙江附近,遇上几个流浪汉,被一群胡匪围攻,让我给解了围。事后我才知道,争端是因赌而起,那批胡匪一口咬定他们诈赌,双方起了冲突,所以大打出手。由于胡匪人多势众,他们自然吃了亏。
他们为了证明不是诈赌,也为了向我表示相救之情,就各人教了我两手赌技,以及出神入化的手法。”
段老么急问:“铁爷遇见的那几个人,是不是身体上都有些缺陷?譬如天生驼背,缺了条胳臂,瞎了只眼”
铁铮诧异道:“段兄认识他们?”
段老么点点头道:“错不了,一定是他们!想不到这几个怪物,跟我一赌气,跑到了黑龙江去。”
铁铮若有所悟道:“噢,原来他们四人加上段兄,就是鼎鼎大名的‘赌国五奇’啊!”段老么强自一笑道:“也有人叫我们‘五怪’,因为我们结拜的五人,老大是独眼龙,老二是跛子,老三是驼背,老四断了条胳臂,只有我比较‘正常’,仅仅比常人多长了个手指,所以被人叫作六指段老么。”
铁铮道:“我在黑龙江遇见的,正是他们四人,当时他们连姓名都没告诉我,也未问我是谁,我根本也没想到,他们就是‘赌国五奇’中的四人。
刚好那时我没有什么急事要办,跟他们混在一起混了一个多月,学会了一些赌技和手法对了,段兄既与他们义结金兰,怎么未练成‘一柱擎天’绝技?”
段老么叹口气道:“不瞒铁爷,我跟他们分道扬镳,正是为了贱内和两个丫头,那时他们也未练成‘一柱擎天’,由于我在金陵与金福元的一赌,使‘江南第一赌’连输三注,因而名声大噪,没有人再敢跟‘赌国五奇’中任何一人赌了。
事后他们抱怨我锋芒大露,断了他们的财路,大家闹得不欢而散。尤其我当时急于找寻妻女,根本不在乎他们去哪里,从此以后就失去了连络。我想,他们大概是中原混不下去了,才跑到黑龙江去跟那些胡匪赌的吧。”
铁铮不禁笑了起来:“他们连胡匪的钱都想赢,真是老虎嘴边拔毛了!”
江小婷忍了老半天,这时忍不住了,忧形于色道:“爹,今夜的事,您打算怎样应付?”
段老么已六神无主:“我,我想”
铁铮忽道:“段兄,现在距入夜尚有两三个时辰,我可以把‘一柱擎天’的手法教会段兄。”
段老么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铁铮道:“这一手,我也只花了一两个时辰就学会的,只是不够熟稔而已。段兄是行家,更能事半功倍,我相信”
段老么沮然道:“铁爷有所不知,我掷骰子一向惯用左手,自从切断多出的那个手指,不慎伤及神经,左手已不太灵便。而且,‘一柱擎天’并非全凭手法,尚须靠深厚的内功真力控制,我这十多年来唉!”
铁铮道:“可是刚才我跟两位令媛玩骰子,看出她们的手法,必是段兄所教”
段老么苦笑道:“那只是闲来无事,教她们玩玩而已,上不了场面的。”
铁铮想了想,灵机一动道:“段兄,今夜之约,如果由令媛代父上阵呢?”
段老么怔怔地道:“这,这恐怕不行吧。”
铁铮献计道:“有什么不行,到时候段兄可以对姓金的说,要能先过令媛这一关,才够资格跟段兄较量,否则就请他同去再苦练十年。这样一来,如果他连令媛的一关都过不了,还有什么脸留下?”
段老么皱眉道:“可是”
铁铮胸有成竹道:“段兄不用耽心,两三个时辰之内,我负责教会令媛两手出奇制胜的绝技!”
段老么耽心道:“万一”
铁铮把胸脯一拍:“一切由我承当!”
段老么并不清楚铁铮的来龙去脉,只是听尤二混说,他与铁铮是生死之交。段老么凭自己跟尤二混的多年交情,毫不犹豫,一口就答应让铁铮来家里暂住。
现在他却有些怀疑,这个陌生人真能助他渡过难关吗?或者是
他已毫无选择,只好同意了铁铮的主意。
于是,江小婷取了一付六粒骰子和海碗,随著铁铮进入房间。
两人在桌前相对坐定后,铁铮忽问:“小婷姑娘会武功吗?”
江小婷微微点头:“会一点,只是防身之术而已铁叔叔,今夜会动武?”
“不会的。”铁铮笑道:“刚才令尊不是说了吗,‘一柱擎天’并非全凭手法,尚须靠深厚的内功真力控制,才能随心所欲。不过没关系,如果你的功力不够,我可以教你几手取巧的手法,到时候保证可以唬住姓金的。”
江小婷歉然道:“铁叔叔,刚才真对不起,我误以为你是为姓金的”
铁铮置之一笑道:“那是我的错,不该露那两手,难免引起你的怀疑,又害令妹连干好几壶她不要紧吧?”
江小婷道:“不会有事的,睡一觉就好了。唉!妹妹就是太任性,喜欢逞强好胜,结果醉成那样,实在太失态了。”
铁铮心知她所谓的失态,是指江小娟强行索吻,忙把话岔开道:“小婷姑娘,我们开始吧。”
江小婷点点头:“好的。”
铁铮起身绕至她身边,吩咐道:“请把袖子卷起。”
江小婷迟疑了一下,才把两只衣袖卷起,露出半截娇嫩细白的藕臂,和一双纤纤玉手。
铁铮心中坦荡,毫不避嫌,站在一旁执起她的手,从如何抓骰子教起,同时说明其中要诀,以及手法的奥妙。
等到她抓法熟习了,再渐进地教她撒出骰子的手法,和控制点数的诀窍。
江小婷冰雪聪明,一学即会,只可惜功力火候不够,无法随心所欲。
铁铮不厌其烦,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教她练习,他站了老半天并不以为苦,倒是坐着的江小婷,身上散发出阵阵少女特殊的体香,使他沁入心肺难以消受。
江小婷则是全神贯注在六粒骰子上,心无二用,毫未察觉出铁铮的局促不安,还不断地转头问着这样掷对不对,那样掷错了没有。
一个时辰,就这样很快地溜了过去。
江小婷这才猛然想到,铁锋一直站在她身边,忙道:“噢,铁叔叔,你站了这么久,快坐下歇歇吧。”
铁铮洒然一笑:“没关系,倒是你的手大概练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也好”江小婷甜美地笑了笑,忽道:“铁叔叔,你也站累了,坐下让我替你捶捶一腿。”
铁铮受宠若惊,急道:“不不不,这怎么可以”
江小婷已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道:“有什么不可以,铁叔叔是长辈,我和妹妹常替家父家母捶背的,铁叔叔又是为了教我,站了这么久,我应该回报一下呀。”
铁铮未及婉拒,已被她按坐在椅子上了。
这少女虽不似江小娟的爽朗豪放,但也并不拘怩,而且心胸坦荡纯真,没有一点邪念。
她就像平时服侍父母一样,蹲在了铁铮身边,用一对粉拳为他轻轻捶起腿来。
铁铮一时不知所措,又不便拒绝这少女的盛情美意,只好局促不安地任由她捶着。
闯荡江湖这些年来,他从那些粉头身上,获得到的只是虚情假意,以及肉体上的发泄和满足。
即使是玉妙容,也从未给与他这种特殊的享受。
想到失踪的玉妙容,铁铮又心烦意乱起来,她究竟上哪里去了呢?
照当时的情形,玉妙容应该会了解铁铮的心情,是不愿趁她意乱情迷时,夺去她最宝贵的童贞。似乎绝不可能因他的悬崖勒马,愤然不辞而别。
何况,为了她母亲,她尚须要唯一能帮助她的铁铮。
但她失踪了是事实。
房间内井然有序,毫无打斗迹象,她又不可能是自行不辞而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出其不意地制住掳了去。
唯一可以放心的,则是玉妙容应该不致有生命危险。否则,对方在客栈房间即可下毒手,又何必多此一举,把她掳回去才置她于死地。
由此看来,玉妙容必是落在焦世庆手中,目的是用以威胁铁铮,使他投鼠忌器,不敢违背他们双方的约定,贸然再采取不利天杀门的行动了。
铁铮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江小婷立时察觉,忙问:“铁叔叔,我捶得太重了吗?”
铁铮这才回过神来,漫应道:“不,不,很好”江小婷嫣然一笑,改捶为捏,双手齐动在他大腿上轻捏起来。
虽然她并未用劲,却使铁铮感到又酸又麻,痒痒的滋味无福消受。
铁铮忍俊不住,突然抓住江小婷的手,阻止道:“不要捏了”
江小婷抬起脸来,仰望着他:“不舒服吗?”
四目相交的一刹那,铁铮有种莫名的冲动,几乎想低下头去吻这少女。但理智警告他不能这样做,一吻的后果,将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因为这少女的个性内向,最容易动真情。
那样一来,必然引起江小娟的妒火,使她们两姐妹发生醋海风波,而他又如何向至今下落不明的玉妙容交待?
念及于此,铁铮急忙收敛心神,强自一笑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快加紧练习吧。”
江小婷神情怅然地点点头,默默无语地站了起来。
铁铮起身把位子让给她,于是,两人又继续了勤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