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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妙容怔住了,西门玉双腕已为自己削断,这两拳是怎么攻出来的了?
铁铮对这突然的攻拳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他的身子猛地往下一坐,把头往后一仰,使西门玉的双拳击空,然后双腿巧妙的翻起,脚尖踢中西门玉的胸前,克克一阵轻响。
西门玉一声痛呼,身子平飞跌出,撞在墙壁上,又砰然跌下,口中鲜血直喷,显然铁铮这两脚落得很重,至少踢断了五六根肋骨,造成她严重的内伤。
西门玉翻滚了几下,想要翻起来,但已有力不从心之感,她的脸上显出了一片铁青,美好的胴体上也慢慢泛起了青色,喘息不停
“黑燕子,你好狠的心!”
铁铮冷泠地道:“西斗玉,你知道我叫黑燕子,就不该那么大一息跟我近身肉搏,我之所以被称为黑燕子,就是刚才那一式燕双飞的腿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破得了我那一式,躲得开我那两踢!”
西门玉的脸上神情显然更为恶毒,连眼睛都变成绿色的,射出了碧绿的厉光,喘着气道:
“黑燕子,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摆平下来!”
铁铮道:“遗憾的是没有下一次了,因为你居心太险恶,居然想用含沙射影的毒招来对付我,但是你忘了我的外号叫黑燕子,燕子是不会上这个当的!”
西门玉冷哼了一声:“铁铮!你别吹了,如果不是我那个该死的姐姐泄了密,你躲不过这一招的,”
铁铮淡淡地道:“不错!我承认,西门春在临死前告诉了,你这一手杀着的虚实,因为她要求我找到你,无论如何要把你弄回边疆去,劝说不成就强制执行;因此她必须把灵蛇教中的杀手告诉我,免得我上你的当”
西门玉不响了,玉妙容这才问道:“铁大哥,你们在说些什么?又是含沙射影!又是灵蛇杀手的!”
“刚才她的那一式就是灵蛇教中杀手含沙射影。”
“那只是双风灌耳,并没有什么特别!”
铁铮笑了一笑:“但是在灵蛇教中,这一招就易名为含沙射影!是万无一失的杀手!”
玉妙容道:“我不懂!这一招并不难化解,普通练过拳脚的人都懂得解法!怎么称为杀手呢?”
铁铮道:“灵蛇教中武功招式都是从各种毒蛇的行动上演化而来的,那一式‘含沙射影’则是最毒的青竹丝捕鸟的身法上演变而成,见过青竹丝吗?那是一种青绿色挑战蛇,含有剧毒,咬上立即致命,它的皮色像竹枝,也喜欢栖息在竹林中,捕食时攀上竹枝,将身子蜷在竹梢上,看去就像是一根竹枝,飞鸟不察,掠过竹梢时,它突然探头出去一口咬上立即松口,可是它牙中的毒液却能将飞鸟立刻杀死坠地,它再下去慢慢吞食。”
“那跟方才的招式有什么关系呢?”
铁铮笑道:“青竹丝厉害在毒液,攻击的方式并不高明,‘含沙射影’也是一样,他们采取最通俗的招式,双风灌耳近身对搏时所用!这一招威力并不大,但只有一个解法,就是双手用‘拨萍见鱼’分开对方的双拳而己,方法人人会用,但是对灵蛇教徒用这个方法就惨了!”
“为什么?,难道他们另有变化?”
“小小的一点变化,只是化拳为抓,他们的指甲上都含有剧毒,划破一点皮,立刻制对方于死命!”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如果是以指甲上的毒伤人,还有许多更妙的招式可用,不必要这一招!”
铁铮道;“灵蛇教徒以蛇为武学之宗,跟他们父手的人都具有戒心!不大有机会能得手,只有这一招,攻人所必救,非要上当不可,所以才称之为杀手!”
玉妙容叹道:“这一手实在大狠毒了!”
西门玉厉声道:“再狠毒也没有铁铮狠毒,他知道我以毒蛇为粮,全身都布满蛇毒,却用狠着将我踢成内伤,使真气涣散,蛇毒发出,让我慢慢地被蛇毒侵蚀而死!”
铁铮道:“你自小以蛇为粮,这点蛇毒杀不死你的!”
西门玉怒道:“不错!可是我的肋骨断了五六根,如果不加诊治,就无法动弹,躺在此地等死,要治我的内伤,必须有一个内家高手,为我推拿气血,接好断骨!”
土妙容道:“任何一个练过武的人都能治得了你的伤!”
西门玉道:“说得好听,你就来替我治治看,只要你把我的气血推顺,让我能行动,我就告诉你任何想知道的事!”
玉妙容正要上前,铁铮却拉住她:“别傻了,她身上蕴聚多年的剧毒都泄了出来,谁沾上谁就送命!”
玉妙容一怔道:“这那就只有眼睁睁地看她死了?”
铁铮道:“不会,她有办法自救的,别的人沾不了她的身子,灵蛇教中的人却小怕蛇毒,可以救得她的,这是西门春告诉我的办法!说惟有这个办法可以叫她乖乖回去,我答应了西门舂,所以才如此对付她!”
西门玉怒道:“你做梦,我宁死也不愿意回去的!”
铁铮道:“那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怪我,我答应过你姐姐不杀你,所以才留你一命,你自己要找死,就不关我的事了,你熬着吧,再过一会儿更有你好受的!”
西门玉瞪了他一眼不语,玉妙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静默片刻,玉妙容忽又问道:“铁大哥!刚才我明明已经砍断了她的双手,断手还在地下,她怎么又长出两只手了?”
铁铮笑道:“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对赛杨妃的事了?你削断了她的左掌,可是在帐篷里她找我拼命时,居然又是双手完好了,从那一次开始!我就得到教训,对天杀门的人,最好是一剑断首!否则水远不要放松戒备!”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铁铮含笑用剑尖挑起地下的一双断手道:“你看这个就明白了,这是一只皮制的假手,与人争斗时戴在手上,几乎可以乱真,他们拼斗时,不大注意保护自己的手,就是为了要达到移花接木,趁机偷袭的目的,因为谁也不会防备一个刚被削断手腕的敌人的!”
玉妙容仔细看看那只假手,发现制作十分精巧,而且断处还一个薄囊,里面贮了红色的汁液,像是血液一般,如果不注意,很难会发现是假的!
铁铮一叹道:“我遭遇到不少天杀门的杀星了,那些人武功虽然不错,但并不是什么顶尖人物,何以会有许多高手死在他们手下,我一直想不透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赛杨妃那件事给了我一点启示,今天你削断她的双掌后,她虽然满地乱滚,但是痛苦却不逼真,我想到她一定是在捣鬼了,刚才我走过时,又恰好踏在另一只断手上,脚下的感觉是空空的,不像是一只真的手,可是还真像。这时候我完全了解是怎么回事了,心中也有了戒备,所以才没上当,否则这一手含沙射影很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玉妙容骇然道:““这些人的心思大巧了!”
铁铮笑道:“天杀门的手段也行将计拙了,我只要把他们的杀人手法以及一些鬼花样宣扬出去,使每个人都提高警觉,天杀门的末日也快到了!”
西门玉已经开始哼出了声音。
这是一种真正痛苦的呻吟,而且她的身子又开始在地下翻动,这也是一种真正的痛苦挣扎。
铁铮道:“西门玉!你如果想活下去,就把天杀门主的下落招出来,我就为你止痛!”
西门玉忽地怒吼一声,从地下纵了起来,张开双手对准玉妙容抱去,铁铮想到她满身是毒,分明是想跟玉妙容同归于尽,但西门玉的来势大急,紧急中智生,掀起那张方桌,直向西门玉推去!
这一推劲力很大,方桌推着西门玉一起向左边墙上撞去,直到墙前发出碰的声,方桌面贴在墙上,却不听见西门玉的声音了,铁铮不禁一怔。
桌子与墙之间,容不下一个人,难道是他用力大大,把西门玉给挤扁了?这似乎不大可能吧,
桌子碰然声中倒下,墙上有尺许大的一个圆洞,西门玉不见了,洞中传来她充满了讥讽的笑声:“铁铮!狡免三窟,你也早该想到的!”
笑声渐渐远去,终于听不见了!
玉妙容掌着灯!照向那个洞口,里面黑沉沉的,不知有多深,她试着射进两颗冰魄神珠,却一无回音。
铁铮一叹道:“不必费力气了,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狡猾,玩出了这一手,我更不该忘记她是灵蛇教中的门人,练过卸骨功,刚才那两脚只造成她轻度的震动,伤得不重。”
玉妙容道:“我明明听见他肋骨折断的声音的!”
铁铮摇摇头:“不是的,但连我也给她骗了,我的脚踢中的时候,她正好运劲松散了骨节!使在感觉上以为她的骨头断了,疏于戒备!才被她跑掉了。”
玉妙容道:“肋骨也能松散的吗?”
铁铮道:“武功就是发挥体能,做到一般人不能的事,灵蛇教就是专门从事这方面的研练,使骨骼松合自如,只要头能钻过的地方,全身都能通过。”
玉妙容举起烛火,照照那个圆洞道:“这个洞不知道是怎么开的,从头到尾都是一样大小?”
铁铮笑道:“地老鼠在田间打的通道,能有几十丈长呢?还不是一点一点地慢慢挖出来的,由此可见她在这儿栖身”定有一段时间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周密的设计。”
玉妙容一叹:“这一趟又是徒劳!”
铁铮道:“不是徒劳!至少我们更进了一步,而且得了进一步的证实,天杀门的重要人物在京师,而目潜藏在一些大员的宅第中,这些大员一个个身世显赫,你想他们凭什么敢对这些江湖人加以包庇?”
玉妙容一怔,铁铮又道:“以刘老儿而言,官高至二品尚书要员,他的儿子,仙的姨太太,居然都是天杀门中的人,他竟然不加干涉,听任他们自由活动,为的足什么?”
“自然为的是钱。”
铁铮笑道:“您想得太简单了,刘老儿官拜尚书,主理兵部,什么地方刮上一笔,也比这零零碎碎地收进来多,他会冒这么大的险,弄这种小钱吗?”
玉妙容也怔住了道:“铁大哥,那你说是为什么呢?”
铁铮道:“做官的自然是为了权势,他这么做,当然一定有他的理由!刘老儿胸无大才,惟一的本事就是善于逢迎,他是在和坤掌势后发迹起来的!”
玉妙容恍然道:“铁大哥,你是说他是受了和坤的指使才包庇这些人的?”
“不错,只是和坤为他撑腰,他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天杀门也是和坤在支持的了?”
“不错!你那位舅爷爷泄漏了一个秘密,他说崔明洁沦为和坤的爪牙,是他逼着抓回来的,这句话是半真半假,因为他自己也跟天杀门脱不了关系,根据这些线索,我敢说和坤才是天杀们的最高负责人。”
“他是天杀门主?”
“那当然不是,但天杀门是他一手培植起来的绝不会错,而天杀门的总坛,也一定是设在和坤家里!”
玉妙容不得不相信了,因为一切的事实证明,都归向那条路上去了。
“我只有一点不懂,和坤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还不简单,他势力薰天,却还不够一手遮天,朝中反对他的人还多得很,既不能明着排除那些异己,就只好采用暗杀的方式!”
玉妙容叫起来:“不错!天杀门的组织大严密了,和坤是銮仪卫出身,那就是官家的密探,也只有干过那种工作的人,才懂得如何组织这个暗杀的凶手集团,铁大哥,我们把他揭发出来。”
铁铮笑笑道:“别傻了,你有证据吗?”
“到他家里去一搜,就可以找到证据了。”
“领袖军机,堂堂廷相,你凭什么去抄他的家;何况搜到了也没有用,这很可能是官家秘许的!”
“什么?官家会秘许天杀门的存在!”
“话不是这么说,掌领军机的大臣;必须要有耳目灵通,任何一个中堂大学士都秘许有一批私人的,天杀门只是对江湖人所用的名称,对官家他自然另有一个解释。”
玉妙容皱着眉头道:“那就不是我们的能力所能扳倒的了!铁大哥,我们该怎么办昵?”
铁铮微笑道:“我们是江湖人,以江湖人的身分对天杀门展开追索,这没有什么不可以!”
“可是我们总不能追到和坤家里去!”
“为什么不能,这儿是尚书府,我们不是照样来了?”
玉妙容叹了口气:“铁大哥!这点也许你没有我清楚,和坤家里可不像别处,岂仅禁卫森严,高手如云,而且到处都是机关暗器,你武功再高,到了那儿,也将一筹莫展,而且我”
铁铮一笑道:“你不能帮我的忙是不是?”
玉妙容歉然地道:“是的!我不能给爹惹祸,和坤一直在找他的岔儿,始终抓不到把柄!
如果我在和坤的家里失手,不论生死,都会连累到父亲昀!”
铁铮笑笑道:“别说你不能,我这个做女婿的,也不能把老丈人拖下火坑,不过还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呢?只要天杀门的人躲在他家里,我们就完全没办法!”
铁铮笑笑道:“慢慢地来,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着手,不过目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先毁了这个地方,免得再被他们利用。”
“怎么设法,总不成放火烧房子?”
“不必;大员家里设置地道是犯禁的,我只要留个条子给刘老儿,他自己会毁了它的!”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笔写了几行字在壁上:
“府上有巨蟒成精,为本神巡游发现,宜用硫磺硝石,一举而歼之,以绝后患,夜游神白。”
写完后,他提起一各装了大蛇的竹笼,来到院子里,把竹笼吊在一棵大树上,就跟玉妙容悄然由后门出来了。
在街上遇见了巡夜的更差!他吩咐玉妙容一番话,自己上前,突然抢了那手执警锣的役差手中的铜锣,一面跑,一面把锣敲得震天价响,绕着尚书府直转,这下子把所有的人都惊动了,大家跟着他又追又喊!
铁铮见引来的人差不多了,突然撞开了刘府的后门,把人都引到那条大蛇的树下,玉妙容早己配合好了,把竹笼子门一抖开,那条大青蛇从树上叭哒一声掉了下来!
追来的人见状大惊,铁铮用手抓起大蛇,厉声喝道:“大胆妖物,见了本神还敢放肆!”
纵上了树,树上的玉妙容忙飞身而起,冲向了小楼,铁铮紧追而去,后面的巡夜官人也追过去。
两个人都不见了,剩下一条被砍了头的大蛇,被匕昔钉在墙上,旁边就是那一篇文字。
满屋子都是乱爬乱动的大小毒蛇!
第二天,北京城里四下都在宣扬着刘尚书的后园子里有千年蟒蛇成精,被过路神灵所诛!
北人尚狐,据说皇宫大内还盖了大仙祠,香豆化鲜果供着那成形的炼狐,民间更不必说了,因狐而妖,对神仙鬼怪之说特别起劲,何况这件事还是由巡检司口中说出来的,自然更为真确了。
不过也有人持着不同的看法,这人是个粗壮的汉子,却也是京城有名的混混儿独角蛟贾推浪,他的头上长了个肉瘤,独角蛟的名号就是这样起的,原本是个青皮无赖,仗着拳头大胳膊粗,打过几次狠架,渐渐有了三四十个流浪汉跟着他,大大小小也算是混到了一个地盘儿,赌摊娼馆,都得向他们报效些例钱。
所以贾推浪也俨然成个人物,他每天的例行事务,就是提着个画眉笼子去半茶馆,等着他手下的兄弟们前来报告一些新鲜事故,或是送来各处收到的例钱。
早上池泡东城,午后泡西城,这两处是他的地盘,因此地段上发生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这天下午,他在西城的和顺茶馆坐着,一些认识的人都跟他打招呼,贾推浪现在有了身份,跟他打招呼的也是一些有头脸的大掌柜以及大买卖的少东,大宅第的总管,甚乏于九门提督正堂衙门的捕役等。
他坐下后,喝了茶,吃过了照例的点心,两碟儿牛肉馅饼,也跟手下的兄弟们接头过了。
他的几个老朋友就挪了过来,一个是粮食号的少东丁长泰,另一个则是绸庄的帐房呼鲁图呼二爷。
这两个人都是常跟他聊天的朋友,有时还一起赌两手的牌友,所以一坐下,丁长泰就笑着道:“贾爷!昨儿晚上刘街书家斗蛇妖的事儿你听说了?”
贾推浪笑笑道:“当然听说了!我手下有两个小弟兄还参加去捉妖,谁也不会比我更清楚!”
“这么说贾爷一定知道,蛇妖是什么样儿的了?”
“屁的蛇妖,那儿倒是烧死了一大堆蛇,但不是像大家传说的那样,说什么神明过路!”
“那是怎么回事儿呢?”
“昨儿烧死的蛇,其实是天桥卖蛇药的麦老广那儿养着的一些毒蛇,火是刘家人自己放的!”
“这到匠是怎么回事儿呢?”
“那所小楼本来是刘街书的七姨太住着的,下知怎么会弄了一窝蛇养在那儿,而且那把火把七姨太也给烧死了!”
“她被烧死了?”
“不知道,刘府里正在请道士作法念经驱妖,要等行过法之后,扒开瓦砾,才能知道她的生死,刘家人都说七姨太是蛇精变的,不过以我的看法,恐怕不是这码子事儿,因为我那两个小兄弟说,昨天分明是两个江湖人把人引了去的,什么夜游神,也是那两个江湖人假托的!”
谈者侃侃,听得人都变了色,丁长泰连忙道:“贾爷!谨言!谨言!这种话可不能随便出口的!”
那位绸庄帐房呼二爷却连忙喝干了茶,起立拱手道:“二位坐坐,我还有两笔帐要算,改天再奉陪了!”
贾推浪望着急急而去的呼鲁图笑道:“呼二爷的心事恐怕比我还清楚,他的绸庄是和中堂的生意,刘尚书是和相爷的得意门生,听说那位七姨太跟相府走得很勤快,这里面的曲折一定很有意思!”
丁长泰也坐不住了,苦着脸道:“贾爷!我们生意人可惹不起这种是非,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贾推浪一笑道:“少东,你怕是非这两天就少跟我来往,我倒是对这件事大感兴趣,一定要追个水落石出!”
丁长泰皱着眉头道:“贾爷!您这不是没事找事?”
贾推浪道:“不!我是为了出一口鸟气,前年我-醉了酒,冲撞了刘尚书的轿子,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居然拿了片子,叫人把我送到提督衙门,打了我二十板子,这件事我姓贾的一直放在心里,别看他是当了兵部尚书,我照样不含糊他,等我抓住了他的小辫儿,非叫他当众给我磕头陪罪不可!”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丁长泰只有起立告辞道:“贾爷坐一会儿,我要到店里照顾去!”
他拱拱手走了,贾推浪也没挽留,一个人自言自语骂了一阵,才起身出门,回到他的住处去了。
他是落脚脚在一个半开门的暗娼家里,那个土娼叫银宝,生的白白胖胖,本来也是个小小的名人。
在北京下层圈子里的寻芳客,没跟银宝相好过的就不算是玩儿过的。据说这婆娘别有一套叫男人销魂的手腕!
但那是前几年的事儿了,自从贾推浪大爷跟他并了窝儿,她那个月迎千客的门槛儿只有贾大爷一个人跨了。
银宝也就规规矩炬地做起人家了。
贾推浪才进门,后面就跟进了一个长衫汉子,贾推浪一瞧下认识,就沉下脸问道:“尊驾找谁?”
那汉子笑笑道:“找银宝姑娘!”
贾推浪怒叱道:“见你妈的大头鬼,你也下打听清楚,银宝现在是我贾大爷的人,你趁早给我滚出去!”
那汉子淡淡一笑道:“贾爷!这又何必生气呢?银宝姑娘以前是干那一行的,她又没在门上贴出收了篷的告示,我怎么会知道呢?以前我和她也好过一阵,咱们算是同船过渡,也算是缘份,咱们屋里谈谈!”
贾推浪怒吼道:“放你妈的屁,你小子是想讨揍!”
他街上去就是一拳,那汉子分掌劈开了,贾推浪跟着又是一脚,两个人就动十了手,十几个回合后,那汉子脸泛惊色道:“看不出贾爷倒是会家子,窝在这个地方委屈了,咱们先停手谈谈如何?”
贾推浪发现这汉子的身手很不弱,可以说比他高明了很多,不禁喘着气道:“你是谁?
银宝的老客人里没有你这样的人,你绝不会找银宝来的!”
那汉子笑了一笑道:“当然不是,刚才只是跟贾爷开开玩笑,兄弟是为着贾爷来的!”
贾推浪翻着眼睛道:“找我有什么事?”
那汉子一翻手腕,亮出一对金锭,每颗约莫五两左右,往贾推浪手里一塞道:“这是一点薄敬!”
贾推浪摸摸金锭道:“要我干什么?”
汉子笑道:“只请贾爷帮一个忙,以后在茶楼里少谈刘公馆的事!”
贾推浪道:“原来阁下是刘老头儿的人,那可不行,这老王八打了我二十大板子,十两金子就想买我不说话了!”
汉子笑笑道:“兄弟不是刘公馆的,只是为了刘家的事来说合说合,只要贾爷肯买兄弟这个面子,我可以叫刘尚书当面给贾爷道个歉!”
贾推浪一怔道:“叫刘老儿给我道歉,阁下有这个能力吗?人家可是堂堂的兵部尚书!”
汉子傲然道:“兵部尚书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能交成朋友,叫他给我们跪下都行!”
贾推浪一怔,疑惑地道:“阁下是”
汉子笑笑道:“贾爷有这份身手,想必也闯过几天江湖,把金子底面翻开一瞧就知道了!”
贾推浪翻过金锭,两定金子底下都镌着“天杀”两个字,脸色不禁一变。
汉子笑道:“贾爷明白了吧,敝上现在正缺人手,贾爷如果有意思加盟的话,好处还大著呢!”
贾推浪沉思片刻才道:“屋里谈!屋里谈!”
说着关上了大门,汉子见他这种态度,遂放心地一笑,跟着贾推浪迈步跨进了堂屋,脚步才迈进门槛,忽然斜里一股劲风袭到,那汉子只吭了一声,身子就软了下来!
贾推浪托住汉子笑道:“铁爷!你真行,这家伙还经不起你一个指头儿!”
门后闪出了铁铮跟玉妙容,含笑把汉子接了过去。
那汉子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四脚软绵无力,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旁边站着尤二混与贾推浪,正面端坐着铁铮,脚下烧着一盆熊熊的炭火。
他立刻知道自己的遭遇了,两眼紧盯着贾推浪看了一阵,才咬牙厉声道:“姓贾的,原来你跟铁铮是一伙的,变着法子来赚大爷,这下子可有你受的了,你要知道我还有两个同伴蹑着下来的,他们一定记住你了,今后你除非不在北京城露面,否则你会知道跟本门作对有什么后果。”
贾推浪目中喷火道:“我早就知道了,五年前我有个兄长,叫吞舟鱼贾乘风,就因为拒绝你们天杀门的拉拢,被天杀门的人杀死在关外,那时候我就立志为兄长报仇,要把你们这批万恶的凶手揭出来!”
铁铮一笑道:“也在五年前!我叫老贾到北京来,打出这么一片小小的局面,好刺探你们天杀门的情形,据我的判断,你们的老巢一定在京师,你们的行动也够隐秘的,一直到最近!我从外面一点点地往里挖,终于挖到你们的老根上来了,因此朋友,你乖乖地认了吧!”
那汉子一怔道:“什么?你们五年前就认识了?”
铁铮道:“不错!老贾兄弟是长白采参帮的领袖,不过他令兄贾乘风对我有活命之大恩,我跟你们天杀门过不去,也是要为贾老大报仇雪恨,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汉子低头无语。
铁铮笑笑又道:“今儿老贾在茶馆里发那些议论,就是诱你们入彀的,我也知道你们出动不会是单线一个人,你在后面接应的两个同伴,每人都领了一笔盘缠,上十殿阎王那报到去了!”
汉子道:“我不信,你知道他们是谁?”
铁铮从怀中取出两块小银牌,上面镌着花纹与一些特殊的暗记,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他们是地字十六号与十八号,而阁下却是第七号!这是从他们右手腕上取下来的!至于阁下的那一块,我还没取,因为我发现那链子很怪,弄断了就再也接不回去了!
我给你留在手腕上的意思,相信你会明白的。”
汉子低头不语。
铁铮一笑道:“后援没有了,天杀门主也不知道你们已经失陷,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再来救你们,因为他目前已经是日暮途穷,再也没什么人好派了,朋友!现在你肯说实话了吗?”
汉子满脸都是怨毒之色,狠狠地盯了每人一眼,然后恨恨地一咬牙,最后才脸现狞笑道:
“你们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是不可能了,大爷记着你们!”
贾推浪笑笑道:“铁爷!这小子倒是挺忠心的!他咬破了嘴里的毒药!准备一死来效忠门户呢!”
铁铮也笑笑道:“不错!对这种忠义的汉子,咱们可得表示一点敬意,不能让他死了,好歹得救救他!”
贾推浪道:“那咱们恐怕无能为力,天杀门的毒药是无药可救的,不过咱们可以叫他少受点罪,至少不能让他冻着了。尤老哥,咱们帮他把火盆挪近一点儿,加加热!”
两个人抬起火盆,移近那汉子,那汉子已经一身是汗了,再被火一烤!汗水更是直滴,痛苦万分,拼命地扭动,可是他手脚跟脑袋因紧紧地绑在木柱上,动弹不得,眼珠都几乎突出了出来,张着嘴直呵气,痛苦万分。
贾推浪笑道:“铁爷!这小子别是吃错药了,怎么像大热天的狗儿似的,光张嘴呵气!”
铁铮笑道:“错不了,他咽下的是一颗火曲,别瞧是指甲盖那么大的一颗,发起热来,可以蒸干一大缸水呢,咱们再给他加上把火,叫他舒服点!”
贾推浪在火盆里又添了几块炭!微微笑道:“朋友!铁爷早知道你们口里藏着能立刻致命的毒药!觉得你年轻轻儿的,死了大可惜,疼着你呢?所以老早给你换掉了,而且给你换了颗火曲,你知道那玩意吗?”
铁铮道:“那是你们棒客的随身法宝,他怎么会知道?”
贾推浪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们这批棒棒的棒客长年在冰天雪地里一耽十天半个月的,身上总得带点御寒的药!火曲就是随身的法宝!只要那么一丁点儿下肚,全身就火热,光着身子躺在雪地里睡觉都不怕冻,你吞下肚的分量够十个人服的,我们可是够大方了吧?”
铁铮笑道:“药力抽你体内的水分,火盆烤你冒出的水分,只要半个时辰,可以把你炼成个人干!还不会让你死掉,朋友!你现在肯说实话了吗。”
汉子渐渐地往下滑,那是急速脱水的现象,皮肤已然起皱!嘴皮也干了口中直叫:“水水!”
铁铮道:“水是有的,但要你朋友帮忙,我们才会给你,人嘛!是应该互相合作的对不对?”
汉子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铁铮笑道:“二混!你去侍候这位朋友,他回答一句话,就给一滴水!”
尤二混拿了一碗水,却只拿了一支竹筷子,沾上了一滴水。
铁铮道:“第一滴是奉送的,现在开始回答问话,老实说,否则白耗力气还是换不到水的!你叫什么名字?”
“马占奎!”他又获得了一滴水。
水是解渴的,但是在极端的枯渴下,得到了少量的水,却会使得渴欲更盛,这个叫马占奎的汉子在渴枯求水的情况下,把他所知道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他们共有三卜六个人,被称为三十六地煞星,是候补的天杀星,归西门玉统辖的,平时只管刺探消息,担任些不重要的任务,天杀星出缺,就由他们补上去。
大杀门总部设在和坤的公馆中后花园内,有专用门户出入,手上的银牌就是出入的通行证.
近来因为天杀星出缺过多,地杀星补上去也太多,他们分身乏术,不得已才想另外物色刺探消息的外围人员。
西门玉已逃回总部,她确实是天杀门的总监,只是天杀门主究竟是谁,她却不知道!
因为他们见到的门主都是戴着面具,坐在一间阴暗的密室中,有所指示,也一定低声告诉了西门玉,再由西门玉转述,所以连男女都不知道。
这对铁铮没多大用处,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但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确定了天杀门总部果然是设在和坤家里的,这是很重要的一点.这位中堂大人以銮仪卫出身,独邀帝宠,二十年来,入阁拜相,掌握了军机。
尽管他红的发紫,但贪心也是天下一等的,贵已到了极点,只差没有做皇帝,剩下只有往富上伸手了!
他弄钱的方法不下百种,不管是什么钱他都要,也都敢要,甚至在皇帝面前,他也直承自己好货,奇怪的是皇帚居然纵容他,一笑了之。
没有人知道他家财有多少,但是据有人大概的估计,把他的家产拿出来,国库可以三年不征赋税而不乏。
一个人有了这么多的钱,不仅他自己这一辈子用不完!可是他似乎永无满足之口,依然穷搜不已!
天杀门居然又是他的敛财机构之一。
把消息探确实了,铁铮倒是有点发愁了。
中堂大人的相府非比寻常,他不能闯进去抓人的,也没有人敢上他的家里去抓人!
江湖人虽然无所拘束,但是铁铮也知道自己的能力,相府中奇人异仕,高手如云,靠着他们这点人手,别说是去破天杀门了,即使想进去探探消息,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但是叫他就此罢手,他又不甘心,跟玉妙容商量了一整天,仍是想不出一个适当的办法来。
整整的半天,铁铮都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外出神,那是一片浅浅的小水泊,有一片片用矮篱围着的空滩,养着几千头鸭子,雪白的毛,黄嘴黄脚,一头头大小如鹅的北京鸭在发出嘈杂的叫声。
这是京师郊外的一处小农庄,也是铁铮与玉妙容的新栖身地,是贾推浪帮他们找的,屋主是贾推浪的一个弟兄,整个鸭寮都是贾推浪置下的副业。
北京的挂炉烤鸭名闻天下,不仅是烧烤的技术出色,所用的鸭子也很出奇,是一种特产的奥秘,肥壮的有十来斤,小的也有五六斤重,鸭肥而肉嫩,才造成了那一道脍炙人口的名肴。
鸭寮的主人姓徐,大伙儿叫他徐鸭儿,也算是个小小名人,因为他这儿的鸭子最肥,最嫩。
京里几家大馆子都是专用他的鸭子,每天都有几辆车子,争着来装载他的鸭子进城。
铁铮选在此地落脚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未死的消息已经由西门玉证实了,天杀门的人正在全力找寻他与玉妙容的下落。尤二混也躲在这儿,他的弟兄们在天桥也不大好混了。
顺天府的官人整天在地段上出入,盯着他们每一个人!显然也是受了中堂府的压力,想从他们身上盯出铁铮来。
因此尤二混来到这儿后,跟他的弟兄们断了连系,贾推浪的行动也十分小心,尽量避免引起人的注意!
这一来对京师的动静就较为隔膜了,终于想出了这个地方,那是最好探听消息的地方!
因为消息最灵通莫过于几家大菜馆的厨房,京师里发生什么大事,他们一定最先知道,而徐鸭儿是个很健谈的人,也是个很殷勤的生意人!每一批来买鸭子的人都要在他的屋子里坐上一会儿,嗅嗅他上好的鼻烟,喝一壶他私藏的好茶,聊上一会儿工夫!
除了几家大菜馆外,还有几家大宅院的管事跟他也很熟,隔上三两天一定会来采办一趟徐鸭儿的肥鸭,而徐鸭儿也一定不会使他们失望,多少总会给他们一点好处。
徐鸭儿的鸭子就是这样靠他们吹嘘出了名,以至于到了后来,东家指定要买鸭子一定得上徐鸭儿家,而徐鸭儿的鸭子身价也就比别人家高出一倍来!
养鸭的徐鸭儿肥了,买鸭子的经手人也肥了。
铁铮每天上午坐在隔屋,听徐鸭儿跟着那些人聊天,由那些零碎的谈话中,他知道了京师的一切大小事故!
这天他没有去听谈话!因为他知道这两夭聊来聊去,都是福贝子福康安的事,这位新贵是当朝红人,军功彪炳。
这两天刚好是他率军西征小金川胜利班师,炙火可热,是个红得发紫的贵族,经皇上册封为贝子。
铁铮感兴趣的一点是福贝子跟和坤闹得不愉快,因为两个人,都是不可一世的当红人物,谁也不买谁的帐,而且这两天他正在当红的时候,和中堂也得避避他的风头!
玉妙容陪着铁铮,也看了一个上午的鸭子,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铁哥!你看了一个上午的鸭子,可看出学问来了?”
铁铮指着鸭场中一个小身影笑道:“看!那个孩子很了不起!我得好好地跟他学学!”
那是个帮徐鸭儿看鸭子的穷小子,没有工钱,惟一的代价是在外面河滩上生的鸭蛋归他捡了作酬劳。
(看不清)就挨到围子里下蛋,为数不
(看不清)
就是那小孩子的外快,可是今天他捡了足足有一篮子,约莫是三四十个,笑嘻嘻地提了回去。
玉妙容道:“他教你一些什么?”
“一个把天杀门由和坤家里挤出来的办法,昨天晚上我听见鸭篷里吵得厉害,以为有人偷鸭子,可是又没见人影,我看了半天,才发现这孩子躲在远处,不时用石了丢进鸭篷里,引起骚动!”
“那又怎么样呢?对他毫无好处,小孩子顽皮罢了!”
“不,学问大了。鸭子受了惊扰,该生的蛋没生,今天都下到围子里了,所以他今大多收了三四倍!”
玉妙容笑了起来:“看不出这小鬼还挺有点鬼聪明的,可是跟你对付天杀门有汁么关系呢?”
铁铮笑道:“那给我一个启示,天杀门躲在和坤家里,就跟鸭子在篷里一样,只有给他们一点骚扰,叫他们跑到外面来下蛋,我们就可以逮住他们了!”
玉妙容笑道:“我还是不懂!”
铁铮笑道:“很快你就会懂了,你们准备一下,今天福贝子在四海珍宴客,请的是他西征的家将部属,大家准备一下,晚上我们也凑凑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