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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幽谷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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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俊自从跟红粉姐妹接近以来,就是有这种感觉,她们虽然行事不违道义,以行侠惩恶自任,但她们本身的行径,多都带点邪气,难怪红粉姐妹虽然行道江湖已有一段日子了,确也做了不少颇为轰动的大事,但是在一般人心中,仍是无法建立起信任与尊敬。

    看到她们居住成长的地方,倒是不难明白她们怪异性格的形成了。在一个没有爱护关切的环境中,除了严厉的督促与竞争之下,几乎没有别的了,这种环境下长成的人,怎么会有好的性情呢!

    慕容婉已开始拾级登山了,南宫俊跟在后面,一直到达石级的尽头,看似路尽,才看见石壁上是一道石屏,旁边还有一个很窄的通路。

    所谓通路,只是一条横在两道悬崖上的石脊而已,上顶部分浑圆如柱,溜滑光润,下面则是一削如平的石壁,就好像是两崖之间起了一道上端磨成圆形的石壁,盘曲蔓延有数十丈长。

    南宫俊看了不禁吁了一声道:“这地形实在太神奇了,这一道石壁是怎么样凿成的?”

    慕容婉笑道:“自然是天工自成,人工哪里能完成这种杰作,这道石脊是早就有的,刚好连通两山,我姑姑选中此地后,又加了一番凿磨,才有这个样子。”

    “难怪这儿不必设人看守,就是这一道石梁,寻常人已难以通过,假如同时有两个人在两端以暗器守候,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潜入了!”

    “南宫兄可说对了,石梁的这一端只有一位婆婆守着,我不知道她的暗器功夫如何,但的确是没有人能够偷渡过去。”

    “这儿有人守着,我怎么看不见呢?”

    慕容婉笑了一下,走到石梁的头上,用她的刀柄击叩石梁,很有规则,先击一下,又击九下,再击三下,击完后,她就静伫而立,忽见崖下云雾翻滚处,窜上一条人影,是个黑衣白发的老妇人,手里也是持着一柄大刀。

    她看了慕容婉一眼,道:“婉姑娘怎么回来了,这次你们出去,还没有到回来的时候呀。这是谁?”

    慕容婉忙道:“这次我们出去跟横江一窝蜂顶上了,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一件事我要急向姑姑报告,就是这位南宫少主,他是江南武林第一世家的少主。”

    “我们跟南宫世家素无瓜葛。”

    梁婆婆的语气冷冰冰的,一对三角眼,不住地打量着南宫俊,使得南宫俊很火,强忍住没发作,可是那老太婆又拉拉嘴角道:“南宫世家又怎么样,也管不到我们红粉山庄来,止水谷更不容许男人进入。”

    慕容婉感到大不是滋味道:“梁婆婆,我带来的客人,自然有我的道理!”

    梁婆婆冷笑一声道:“婉姑娘,在前面红粉山庄你是大姐,可是在这止水谷,你只是个小丫头,还容不得你做主,更轮不到你发横,趁早给我把人带出去!”

    慕容婉沉声道:“梁婆婆,你有没有问明白我是为了什么理由带客人前来?”

    “不管什么理由,这止水谷绝不准任何男人踏入一步,我老婆子奉了谷主之命把守通道,对前来的男人是格杀勿论,这是给你面子,才叫你把人带走。如你再不听命,老婆子就出手把他料理下来了。”

    慕容婉的脸上泛上了怒色,道:“梁婆婆,你只是姑姑的佣仆,平时我敬你年纪大,才称你一声婆婆,你居然倚老卖老,这么没上没下的,你以为我不敢治你!”

    梁婆婆哈哈一阵怪笑道:“小丫头,别以为你领着红粉金刚那批鬼丫头就是主了,在老婆子面前,你可摆不起架子来,老婆婆随时都有权废了你!”

    “很好!你试着废我看看,假如你废不了我,我就要执行我的职权了,惩你犯上之罪了!”

    梁婆婆头上根根的白发都竖了起来,显见她心中愤怒到极点,大刀一挥就砍了上来,刀劲势急。

    慕容婉却很从容,等到她的刀势用足,不可能再有变化时,才将身子一侧避过,随着左手骈指如刀,对准她握刀的腕上截去,用式精美。

    南宫俊忍不住喊了一声:“好!”梁婆婆的刀势用老而扑空,看来难避她那一截,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的手腕一翻,居然将刀口反迎而上,砍向了慕容婉的手指,变化更是妙绝,双方势子都快,慕容婉收势变招已是不及,只有把劲刀提聚在手指上,迎向刀口。

    指刃接触,双方都停手,慕容婉的手指也没断,梁婆婆的刀也没再往前推进,双方就僵持在那儿不动,但是慕容婉的神色已转凝重,而梁婆婆的白发却像无数根钢刺般地散张开来,蓬在头上,狰狞有如恶鬼。

    可见她们双方都没有在手下容情,而是各以内劲对上了,如果慕容婉的功力不好,则她的两根手指一定会断在刀下,甚至连性命都有危险,假如是梁婆婆输了,则慕容婉的手指戳下去,也可以把她握刀的双手掌废掉。

    双方坚持不下,梁婆婆冷笑道:“小丫头,难怪你不把老婆子放在眼里,原来还真有两下子,可是就凭这点本事,想在老婆子面前端架子,那还差得远,我念你这一身功夫练成不易,对你特别破例一次,立刻收劲退后,带着那野小子滚蛋,慨往不咎,如你再不知进退,老婆子的劲力发足,你就不止是断两只手指了。”

    慕容婉没有开口说话,全神贯注指上,因为她一开口,劲力分散就挡不住刀口上的巨大压力了。

    但是慕容婉也没有收劲退后的意思,仍是咬牙苦撑。

    梁婆婆怒道:“婉丫头,你当真执迷不悟!”

    南宫俊在旁冷笑道:“老婆子,你想在趁人收劲的时候,再突发劲力伤人,这些鬼主意以为别人想不到!”

    梁婆婆恶狠狠地盯了南宫俊一眼,道:“臭小子,你给我记住,老奶奶收拾了这个丫头后,就会有你好受的。”

    南宫俊倏然道:“老婆子,你别说狠话了,你的内力最多比慕容大姐深一点,但是也不过就胜那么一点而已,所以你才想用诡计取胜,如果你真的比人高出很多的话,就用不着使出那种让人笑掉牙的鬼主意了。”

    梁婆婆怒道:“笑话,老奶奶还能从容说话,这鬼丫头已经连屁都不敢放了,老奶奶高出她又何止一点点。”

    南宫俊微笑道:“这种硬充场面的大话不必说了,高低深浅,明眼人一望即知,你就是能拼倒慕容大姐,自己也要耗去九成真力,累得不能动了,还想来对付我,那时我只要一个指头,就能要了你的老命。”

    梁婆婆气得腮帮子不住地抖动,虚声怪叫道:“臭小子,你给老奶奶听好,老奶奶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宰了你这畜牲,叫你尸骨无存,皮消骨溶。”

    “你只剩一成功力,宰得了我吗?”

    “笑话,老奶奶只要有一口气,也能吹死你臭小子。”

    “这我倒不怀疑,你确实有那个本事,因为你练过铁尸功,那一口尸居余气的确很厉害!”

    “臭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问我怎么知道的,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等你力拼过慕容大姐,再用尸居余气来对付我,纵然赔了你的老命,却也要了我们两条小命,你也许已经活够了,我们却还不想死,犯不着跟你拼命!”

    他的话似乎刻薄一点,尤其是对一个老女人,的确是有伤忠厚,不像他的为人,更不应该是出自南宫世家少主,以忠孝友义传家的传统继承者口中。

    可是这老太婆实在太讨厌,太可恶,形象也狰狞恐怖如同恶鬼,使得每个见她的人都想骂她两句。

    听了南宫俊的话后,梁婆婆居然又是一阵咯咯的厉笑道:“臭小子,你尽管口头上神气好了,再等一下,看老奶奶怎样来消遣你,老奶奶要活剥了你!”

    一面说,一面也加强了劲力,使得刀锋又压向了慕容婉几分,慕容婉拼命地咬牙撑住,使得刀锋不能再进前,但是她却无力再把推进的几分距离扳回,刀锋离她的身子更近了,森森的刀光已映亮了她的脸。

    南宫俊冷笑道:“老婆子!你这么一个恶毒法,我更不想跟你拼命了,而且我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不跟你拼命!”

    “什么办法子”

    明知这一句是多余的,梁婆婆竟然问了出口,可见她确是相当紧张,无法整理思绪。

    但是南宫俊竟然回答她了,笑笑道:“那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趁你现在无法分身的时候制住你。!”

    “臭小子!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这是既省事,又有利的办法。”

    说着话的时候,手中的折扇跟着朝外戳出去,梁婆婆脸色大变,连忙放开大刀,去闪避那一戳,却没有防到南宫俊扇前已有一股暗劲透过了她腰下的大穴,只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已经被制住了,动弹不得了。

    慕容婉喘息不止,频频用衣衫擦着脸上的汗水道:“多谢南宫兄援手,真没想到这老婆子竟如此不讲理。”

    她转脸又对梁婆婆道:“刚才你根本没容我开口,现在我不妨告诉你,南宫少主是姑姑指定要见的人,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不是随便带人前来的。”

    南宫俊淡淡地笑道:“大姐不必向她多费口舌了,你说了她也听不见,我已经封了她的穴道?”

    慕容婉一怔道:“你封了她的穴道?”

    “是的!从现在开始,她已经形同一个死人,完全失去了知觉,十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可是再也不能够发横了,我同时也废了她一身武功!”

    “南宫兄,这似乎”

    “我知道,你是怕你姑姑见怪。”

    “那倒不是,姑姑已经当她的面说过,我是红粉山庄的主人,要她听我的话,对我恭敬,她这种态度,我杀了她不为过,只是姑姑的止水谷要个人看守,除了她之外,一时还找不到适当的人,请南宫兄念她年老昏庸无知,饶恕她吧!”

    “大姐有没有听到我跟她的说话?”

    “听见了,只是小妹无法开口说话而已!”

    “你只要听见了就行,她已练就了铁尸神功,那是一种最恶毒的魔功,犯了武林的大忌”

    “铁尸神功是怎么样的一种功夫?”

    “大姐你不知道?”

    “不知道,小妹从未听过这个名称。”

    “那就难怪了,这是一种极为歹毒的邪功,饱吸腐尸之毒,贮于丹田之中,伤人时,鼓气吹出,当者必死”

    “那也是杀人而已,不会比兵器更厉害!”

    “不然!兵器杀人是明的,而且给人打不过有逃的机会,这种毒功,则喷人就死,此其一也,再者,练成此功,则必须四十九个初成形的婴儿胚胎炼制成药丸服下,以养成元毒,练成后,每十天需进死人脑一副,以续充毒素,又需每三个月,生食活人脑一副,以抗其毒质而免损及本身,此举太伤天和,故为正道所不容!”

    慕容婉变色道:“真的有这歹毒的事吗?”

    “小弟是根据前人遗训,自己可没有练过这种毒功,但想来不会假,但是小弟接受的遗训则是看到练成此功的人,必须立加废除。”

    “这也是东佛传下来的功夫吗?”

    “是的!所以小弟敢斗胆率然而行,也不怕谷主的责怪,你姑姑不是东佛的传人,也一定跟东佛的武学有极深的渊源,所以我认为她也应该接受那层约束的!”

    “姑姑跟东佛的关系如何我不知道,但她吩咐过,在外看见施展东佛功夫的人,必须立刻带来见她,而且本门武功源自东佛也不会错,只是姑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我想她一定不知道那老婆子练有这种歹毒的功夫,否则一定会加以制止的!”

    “希望是如此!否则她也不可原谅了,容许身边人练铁尸神功,跟自己练没多少差别,而且”

    他欲言又止。

    “南宫兄有话尽管说好了。”

    “那老婆子既是终日守这道石梁,就很难出去了,她每个月要一具死人,每三个月要杀一个活人,啜脑养毒,从哪里来呢?”

    慕容婉身子一震,脸色也变了,却没有回答。

    南宫俊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道:“大姐想必是知道的!”

    “我只是猜想而已,也不敢确定,谷中的姐妹有时会逃亡,也有犯了过错的,那些姐妹就交给她去处置!”

    “什么!你也不过问吗?”

    “她说遣送回家了,而我们所有姐妹的身世,只有她知道,小妹也没有想到其他去。”

    “大姐在外行道已几年了,可曾见过一个被遣回的姐妹吗?而且红粉姐妹极少与外界联系往来,才使大家对你们高深莫测,又怎会平白地放人离开的呢?”

    慕容婉不禁语塞。

    南宫俊愤然道:“那些人恐怕都成她的口粮了,这件事你姑姑不知道?”

    慕容婉居然怯怯不敢言。

    南宫俊知道不必问,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轻哼了一声道:“就凭这一点,她的罪过已不小,由此可知,那老婆子这种功夫不仅是她允许的,说不定还是她授意的呢!”

    “南宫兄,我相信姑姑必然有个很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小妹不清楚,所以不敢妄言,但小妹敢保证姑姑不是邪恶的人,她一直教我们要敦励品行,为正义而献身,她绝不会是个邪恶的人。”

    南宫俊点点头道:“这我相信,看了你们姐妹的行事立心,我想你们定是一直受着很严格的管理与教导。”

    “是啊!姑姑就我们所学的武功路子不是正宗,必须在品德修行上特别下功夫,所以在红粉山庄之中,生活非常严肃,不准有丝毫偏失之处,那些女孩子们平时除了练武之外,就是种花读书,学习女红,每个人的工作课业都很重,不准有一点偷懒。”

    南宫俊叹道:“用意立心不能说坏,但是矫枉过正,过分的压抑人性,反而失之于偏了。”

    “南宫兄,小妹不懂你的话。”

    “人心如水,只能疏导而不能堵的,假如一味的去阻止他,不准他做什么,也许一时能收到效果,但是不从根本上去化导,一旦爆发,就会变得不可收拾了,以小弟的观察,红粉姐妹大部分都犯了性情暴躁,动辄喜欢与人争斗,而且杀气很重,与这种严厉闭塞的生活不无关系。”

    “这个小妹也有感觉,只是没有南宫兄看得这么深入,那就烦请南宫兄见到姑姑,向姑姑进言几句,请她把我们的尺度放宽一些。”

    “这个大姐自己就可以决定的,红粉山庄不是大姐全权主持的吗?”

    “话虽如此说,但是我总觉得应该跟姑姑说明的好,一切规矩是姑姑订的。”

    “大姐自己也可以说呀?”

    “我不是不能说,而是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不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此对姑姑陈说时,无法提出很充分的理由来,姑姑对我很尊重,我说的话,她也听得进,正因为如此,我说话时也要特别小心谨慎,没有十分把握的话,我绝不轻易出口。”

    “大姐不是已经有了充分的理由吗?”

    “理由虽然有了,但是我觉得还不足以能说服姑姑,万一被她驳下来,反而没意思了,多少年来,她从没拒绝过我的要求,我们之间,也从没有发生过一点争执,那很不容易,最好还是别打破例子。”

    “说的也是,小弟见到她时,相机劝劝她就是,我想这没什么困难,她一定会接受的。”

    “南宫兄,小妹的感觉中你似乎对姑姑有某种约束的力量。”

    “何以见得呢?”

    “姑姑深闭幽谷多年,虽未说是缘故,我看得出她是受了某种约束,她也很明白,她也很想出去,但始终不便,好像在等一个人似的,小妹想这个人就是南宫兄,是不是?”

    南宫俊笑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那要看令姑是不是我要找的人而定,这个请恕小弟不能再说下去了。”

    慕容婉也不再问下去,两人从石梁上经过,直到对岸石屏后,山壁上有一道小小的裂口,恰可容人,有五六丈深,从裂口处可以看见那一端的天光。

    南宫俊道:“这个地方选得真妙,凿壁而人,别有天地,任何人也不会想这地方还有通路的。”

    “是的,平时这山壁上有一道活门,放下后,就是一张石桌跟几张石椅,构成一个简单的石室,姐妹们都以为姑姑就住在那间石室中,根本不知道后面另有天地,今天想是知道我们来了,姑姑暗门先打开来了。”

    “谷主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当然知道,我在石梁那边叩石为记,一面通知梁婆婆,一面也是通知姑姑,假如是带着姐妹们,姑姑就在石室中相见,我一个人,姑姑就打开通道”

    “那我们在下面跟老婆子的争执,谷主也知道了?”

    “这个小妹却不清楚,如果姑姑不出来探视是不知道的,这儿离姑姑住的地方还远呢。

    我叩石的记号是打着一个人来的,姑姑也许以为我是一个人。”

    “那样突然前去,谷主不会见怪吗?”

    “应该不会吧,姑姑交代过,发现使用东佛武学的人,就立刻秘密带去见她,最好是梁婆婆都不让知道,所以我才打出一个人的信号,平常这种情形,梁婆婆是根本不上来的,这次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她居然跑上来,这是该她晦气,如果她不上来,南宫兄不知她的底细,还能保住那身功夫。”

    南宫俊皱皱眉头,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是什么,于是两个人又慢慢地穿过石隙,再顺着一条细若羊肠的山径往下走,来到谷底,则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幽绿中一角小竹楼冒出了一个顶,恰好是凌架在一汪清溪的上面,景色幽淡恬静。

    南宫俊脱口赞道:“好地方,好极了,见居可见其人,你的这位姑姑一定是个很美很雅的人。”

    “这次你可说对了。姑姑不但美,而且性情娴淑典雅,令人不觉而醉,我们姐妹中也有几个不算丑的,可是我认为把每一个人的美集中起来,也抵不上姑姑的一分。”

    “这不是形容过甚了吗?以大姐而言,就是国色天香。”

    “多谢赞美,小妹自信还不算太丑,但是跟姑姑在一起,就不算是什么了,因为姑姑的美好像不是人间所有,言语难以形容,你看见就知道了。”

    来到竹林边,离小楼只几丈了,慕容婉道:“南宫兄,你在此稍等一下,我去通知姑姑一声。”

    说着她一跃而起,像一只火色的凤凰般飘上了竹楼,却发出一声惊呼!南宫俊听得微震,忙问道:“大姐,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慕容婉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惶:“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儿的确是出了事,姑姑不见了。”

    南宫俊忙也飞身掠上小楼,掀帘而进,但见一片凌乱,屋中原来陈列着一些雅致的竹制家具,此刻都歪倒残坏了!

    地上有着碎裂的琴,断了的箫,好像是遭了一次有意的破坏,也好像是有两个高手在这儿作过一次打斗。

    因为竹枝编的墙上,陷着一个个的掌印,着掌处的竹枝都已碎成粉状,可知发掌人功力之深。

    慕容婉在一边发怔,显然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南宫俊倒是很小心地前后找了一遍才道:“大姐,这座止水:谷是否还有别的道路呢?”

    “没有!我小时候,跟姐妹们在谷里作游戏玩过,我们也很-细心地找过,没有道路了。”

    “这就奇怪了,此地显然有人侵入过,跟你姑姑发生了冲突,经过一场力斗后,发生了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呢?”

    “一是她不敌来人,被来人制住掳走了,另一个她技高一筹,把来人击败,追敌而去。”

    “那一定是后者的成分居多,我姑姑的一身武学,已臻化境,说她被人家制住,大概是不可能的。”

    “我希望是如你所说的,不过事情不能尽往好处想,如果你姑姑能格退来敌,追敌而去,接下来就产生一个问题,他们是从哪儿出去的!我还详细地检查了一下四周的竹林,发现只有靠路口的竹林有几根细竹被碰断了,显系有人匆匆行过所致。”

    “那也可能呀!谷中别无通路,来敌当然就是从谷中进来的,然后再从谷口逃走,我姑姑就一直追了下去,这不是很合理吗?”

    南宫俊轻轻叹道:“问题就在这一条路,山庄上的人平静无事,根本不像是发生过事情的样子,而止水谷通向外面,似乎非经过红粉山庄不可!”

    慕容婉又陷入深思,忽而神色一震,道:“梁婆婆,那老婆子有问题,而且她住在石梁下面,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没有一个人知道,若是她那儿有道路”

    “如果她那儿有道路,来人显然是从她那儿进来的,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呢?”

    “那一定是梁婆婆跟外敌串通好,而且人就是从她那儿放进来的,所以才不会惊动前面,对了!一定是这样,难怪那老婆子今天的态度很不对劲,跟我逞蛮动起手来,平时绝没有这个

    南宫俊道:“这个可能最接近事实,只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如果她与来敌串通,前来陷害你姑姑,而后来你姑姑又追。人从那儿离去,自然也知道了她背叛的事,还会容她在那儿吗?”

    “那也许是姑姑忙着追敌,一时没工夫去理她”

    “好吧!就算是如此,那么她自己心里也有数,你姑姑回来,一定饶不了她,她还会呆在那儿吗?”

    慕容婉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倒了,着急地道:“南宫兄,那么依你说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的看法并不乐观,令姑姑定是为人所制被掳而去,倒是你说梁老婆子与外敌串通的,可能不会错,她把人放进来,挟持了你姑姑,又从那儿悄悄地离去,她才可以装作没事儿一般,又守在那儿。”

    慕容婉恨恨地道:“这个死老婆子,我非活活劈了她不可!”

    说着飞身向谷外行去,南宫俊忙追了上去。

    在石梁的这一端,他追上了慕容婉,道:“大姐,先平静一下,把事情问清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真实的情况,万万不能动肝火,那老婆子也许是惟一的线索!”

    慕容婉这时已较冷静了,一笑道:“我知道,你怕我杀了梁婆婆吗?”

    “假如她真的犯了那些罪,杀她也不为过,但是,要把事情问个明白”

    “目前我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定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产会动手就杀人呢?何况我就算真知道是她所为,也不会杀她的,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率领红粉姐妹闯荡江湖几年,却还没有杀过一个人。”

    “这个小弟倒是绝对相信。”

    “哦!你会相信?外面把我们红粉金刚看成杀人不眨眼的女煞星,而你居然会相信我这个煞星头儿没伤过一条人命?”

    “是的,因为你习的化育神功是以仁和为主,如果一动杀机,功力就会不进而退,因此你也不会杀人的,像你跟那老婆子拼斗时,如果你能够把刀法使得凌厉一点,她就不敢与你硬较内力了,而且也不可能胜过你,正因为她知道你不会杀人,所以才把你逼在下风”

    慕容婉叹了口气道:“是的!我也在想,假如我的武功连梁婆婆都不如,姑姑也不会指定我来接掌红粉山庄了,在红粉姐妹中,我们前面五个人是由姑姑亲自指点的,有时也叫梁婆婆陪我们喂招,我看得出连四妹都可以稳胜她而有余。”

    “东方女侠的武功是可以制她于死地,而且不出三十招!”

    “可是,我的功力却是五姐妹中最深的!”

    “这也没错,武功高低,并不以杀人为分的,东方女侠的武功近刚而烈,杀气四盛,她跟字文雷走的是同一条路,只是限于理智禀赋,她不会强过宇文雷,而大姐若再假以时日,必可稳克宇文雷!”

    慕容婉叹道:“可是刚才若非南宫兄及时援手解围,我就几乎死在梁婆婆的刀下。”

    南宫俊道:“大姐不必为之一点而感到泄气,那老婆子是深知你虚弱,所以一上来就用杀手对付,缠住了你的刀,硬逼你拼命,别的人却未必知道你的虚实。”

    “这么说来,凡是知道我虚实的人,都用那种方法来对付我,我可就一筹莫展了!”

    “那也不然,下一次你有了经验,只要第一招不被人锁住兵刃,硬拼内劲,你就不会轻易受制,吃一回亏,学一回乖,大姐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致有此失,所以我知道你没有杀过人!”

    慕容婉这才道:“幸得南宫兄深知虚实,一番开导,否则我真没有勇气再走江湖了,刚才我说一直在想这回事,不知是什么出了岔子不对劲。”

    南宫俊道:“难道你姑姑没有对你说这些吗?”

    慕容婉道:“没有,她只告诉我说别轻易出手,不可杀人,所以红粉姐妹在外面行走,虽然杀死过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却都不是我动的手,连出手的机会都很少轮到我。”

    南宫俊道:“东佛武学,既杂且偏,人只能择一而精,所以,要你们三十六姐妹一起行动,就是为了要互相配合弥补所缺”

    说着两人过了石梁,但是先前梁婆婆坐倒之处却不见人影。

    慕容婉诧然道:“奇怪,难道是她自己走开了?”

    南宫俊道:“不可能,因为她所习的武功太毒,小弟为了废除她的功夫,用的是有限时间穴的手法,不到两个时辰,绝对无法冲开穴道而行动。”

    “会不会有人代她解开穴道呢?”

    “小弟用的是隔空闭穴,劲发于内,外力不及,谁也解不开。”

    “那么,她到哪儿去了?”

    “会不会是庄中的人看见她坐在地上,把她抬到庄中去了?大姐去问问看!”

    “不必!这是绝无可能的,我说过了,后面这片地方是禁地,在红粉列名的姐妹中,也只有前五名才可以来到,而庄中现有的都未经列名的人,连后山的谷口都不准到,更别说是到这儿了。”

    “那就是有外人来到了。”

    “不会是从山庄那边来的,否则早就有警号了,离开山庄四十里,对一般江湖人而言,等于已进人禁地,只要有人擅入,烽烟立起。”

    “烽烟?难道这儿还像古人报警一般,设下了烽火台?”

    “那倒不是,只有山居人家,煮饭饮茶而起的炊烟,十分自然,除了我们之外,谁都不会注意的。”

    “这倒是很新鲜,不过我们平时煮饭炊茶,也会冒烟的”

    “报警时用的薪料不同,平时用茅草,有警时则燃枯松枝,一望即知。”

    “要是在半夜呢?炊烟不是看不见吗?”

    “不会的,山口有家烧石灰的窟洞,终年烟火不灭,而且报警时另有记号”

    她没有说明是什么样的记号,南宫俊也不便问,因为这是人家门户中的秘密,不过他对这种巧妙的布置,心中一则很佩服,一则是为了好奇,总想找出些破绽来,正在思索时,慕容婉像是已经料到了,又加以说明道:“这是我一个人定下的方法,在山庄中也只有几个人看得懂,所以梁婆婆即使与外人串通,也不可能把秘密泄漏出去,避过我们的监视。”

    南宫俊倒是一震道:“大姐的思虑周密极了。”

    慕容婉道:“可以这么说,因此梁婆婆如果与外人串通,必然是另外有通路,而且不是我们进来时的通路。”

    “有这可能吗?”

    “据小妹所知道是有可能的,因为她常年不下山,山庄中的人有些根本就没见到过她,可是她经常在姑姑那儿供应一些时蔬果等物。可见她一定另有通道到外面去!”

    “这个大姐可曾问过令姑?”

    “没有,姑姑对我职权分得很清楚,山庄中的事,我有全权,不受任何干扰,姑姑考察勤惰,也只是对我一个人交代,山谷中的事,我也不去过问。”

    “一地而有二主,各司其令,这就难免会有弊端了。”

    慕容婉默默无言,显然的,她也为这个问题困扰过,良久才叹道:“梁婆婆是跟随姑姑在这儿开天辟地的老人,有些事我也管不到,就是她在石梁下的住所是怎么个样子我也从没有去过,我们各管各的。”

    “现在谷内出了事就不能各管各的了,我想问题一定在她那儿!”

    “是的,因此我想请南宫兄下去察看一番。”

    “怎么,大姐难道不想去看看?”

    “是的,我们都受到誓言的约束,凡是庄中的姐妹,不准到石梁下面去的!”

    “事急从权,不能拘泥于小节。”

    “不!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红粉山庄还在,纪律就必须维持,我还要率领红粉姐妹,就不能够自违纪律;这是姑姑交代过的。”

    “那我下去行吗?”

    “南宫兄不是山庄中人,任何约束对你都没有效,自然是可以的。”

    “好!那我下去看看,若有发现,我再上来告诉大姐。”

    “谢谢南宫兄,有劳了!不过南宫兄也该小心,假如真有人潜入,很可能就在下面,如果有什么危险,就请发出通知,小妹带人前来支援。”

    说着递给他一个流星火炮道:“这是小妹自制的告急星火,用时把外面的蜡壳捏碎,掷向空中,就有五色烟火升起,可拔高数十丈,十里之内都看得见。”

    南宫俊把火炮接过收好,就走到石梁中段,也就是先前梁婆婆上来的地方。

    虚点了一下石级,他飘身向下落去,大约降下二十多丈时,听见有淙淙的流泉声,就在石侧脚下,再降下十余丈,眼前景色居然豁然开朗。

    原来这氤氲的雾气,只是在头顶上蒸腾成幕,而且也只有那一块地方,刚好雾气由峡谷中喷流而出,泄聚在那一堆,只要走离那一带,就全不受云雾遮掩了。

    由山壁上挂下一道飞瀑,落在一个十多丈见方的小圆潭中,然后又变成了一道缓缓的河流,由两山合成的峡谷中再穿出去。群山一水,就隔成了这么一片很奇妙的山中的盆地。

    空间不过三四亩,却颇有章法,而且在水潭旁边,居然还有一颗颇为精致的小红楼,红砖为墙,红瓦为顶。

    南宫俊看得颇为奇怪,心想那个老婆子倒是好兴致,居然在这绝中建下这么一座精美的雅舍,当真是闲着无聊了。

    慢慢地踱近了那座小楼。南宫俊更奇怪了,因为他看得更为详细了。这栋小楼的建设不但精雅,而且也十分华美,画栏雕柱,珠帘低垂,竟像是大家闺秀住的地方,小楼周围种着很多花,而且都是很珍贵浓艳的花。

    南宫俊倒是个守礼的人,他到了小楼前,还先咳嗽两声,看无人招呼才拉开喉咙道:

    “里面有人没有?”

    连问两声,没听到人回答,他才推门而人,里面的陈设也极为精美,锦绣罗绮,书案琴几,妆台上有着牙梳铜境,以及一些女子化妆用的脂粉之类。

    屋中也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是间女子的居室不错,但绝不是那个看守谷中石梁通路的梁婆子的住所。

    这些装饰,衣着,都不是一个老妇人所用的。南宫俊在楼上没找到人,重又下楼,在旁边又看到一间小屋。判断那才是梁老婆子所居之处。那儿的用具虽不见陈旧,但是色调简陋,而且还有着几件老妇人的衣服。

    这证明那个梁老婆子不但是看守着石梁而且也看着这一栋雅楼。

    那么,这雅楼的主人又是谁呢?

    那必然是一个妙龄少妇的妆楼,因为楼中的陈设,以及所有的香料,再加上壁问的字画,都是一个极解风情的少妇所用。

    南宫俊想了一下,才判断这谷中雅楼的少妇,也同样的是慕容婉所说的姑姑。

    她在上面的止水谷中,表现的是一副隐者的面目,但人终究是人,她还是需要另一种生活的,所以在这儿又设了一个生活的天地。

    因此止水谷才需要如此神秘,红粉山庄设了那么多的禁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在那些女孩子的面前,必须要摆出一副苦修者的姿态,对那些女孩子,也作了同样的要求。

    对于这种双重面目的表现,南宫俊的感受并不觉奇怪,反而认为这是合理的,这才跟他所了解的相吻合,假如那位谷主真是在过着避世苦修的生活,倒是反常的。

    南宫俊一面在楼中寻找着,一面在心中判断着,关于对那位止水谷主的了解,是已经够了,他要找出另外一些疑点的答案。

    首先就是谷主的失踪,是出于人为,还是出于故布的疑阵。

    因为这是个很大的关键。

    虽然在上面的止水谷中,他见到的是一片凌乱的情形,好像是主人受到了突然的侵袭一般,但是南宫俊也发现那些凌乱中有着一点破绽。

    那些破绽必须用心去想才会发现的,那就是谷中的凌乱,虽然看似遭到了很大的破坏,但是这种破坏只是属于感觉上的,其实损坏的东西并不多,只是把东西搬个地方,变换了秩序而已。

    例如那具焦尾桐琴,从几上搬到了地下,而且斜合在地上,看来好似被人摔下去的,但是南宫俊从地上把它拾起来,才发现它丝毫无损。

    这是一具很名贵的琴,但也很脆弱,轻轻地碰上一下也可能造成损坏的,因此如果是从高高的琴架上摔落下来,多少也该有些破损才是,但是并没有。

    其他还有一些非常名贵的古物,也都差不多,都只是被搬离了原来的位置,放在不适当的地方,而且以不适当的姿态摆放着,却没有任何损毁。

    当然也有一些东西是真正的破坏了,但那只是些很通常,容易补充的东西。

    如果是外人而造成的破损,至少不可能经过选择后再行斟酌加以毁坏或保留的。但是南宫俊没有说出他的感觉。

    他可以看出,慕容婉对这位姑姑是非常尊重与爱戴的,不可能相信他的推断,而他也不愿意去破坏她心中的偶像,再说那也需要实据的。

    找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现,南宫俊出了屋子,又在周围探索着,也没什么发现,于是他就到水潭的旁边来看了。

    潭水清澈,虽然还很深,却可以一直看到水底下,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水中摇晃着,那是一块布状的碎片,南宫俊顺手在潭畔找到了一根竹竿,从水中捞起了那块布片!

    没什么出奇,只是一块黑色的夏布,有着针线的痕迹,而且像是半只袖子。

    布上有着一道割痕,却使南宫俊为之一震,梁婆婆跟慕容婉动手时,他记得慕容婉曾经一刀割过,在梁婆婆的衣袖上划了道口子,就是这么长,而且梁婆婆穿的衣服也是这个颜色,再者这布片虽在水中被浸了一下,还带着一点新鲜的血渍。

    那表示是被人连手一起砍下来的,也意味着梁婆婆已经被人杀死了,弃尸河中被水冲走了,只有这只衣袖,因为被石头挂住了,没有冲走。

    很明显的是有人上去,把这点了穴道、废了武功的梁婆婆搬到下面来杀死,弃尸在潭中,而后那人才离去。

    那个人是谁,又如何离去的呢?

    南宫俊一面思索,一面用竹竿在水中翻弄着,又有很多发现!

    那只是一些东西,那是妇女们头上或手上的饰物,像头簪、珠花、手镯之类的东西,有些是银的,已经发了黑,有些虽是玉石翡翠之类,但是上面已经长了青苔,证明在水底已经很久了。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沉在潭底呢?

    南宫俊想了一下后,心中忽然愤怒起来了,这每一件饰物,很可能就是一条冤魂,红粉山庄上屈死的冤魂。

    慕容婉说过,有想逃走而被抓回来的女孩子以及犯了错的女孩子,都不再留在山庄。

    慕容婉说是由梁婆婆送回家去了,原来是都到了这儿,都被杀死了。

    她们的头脑可能被剜出来,作为梁婆婆练腐尸气之用,尸体则一样地被抛进潭中,随水流出去,因为那些饰物较重,才没有被冲走。

    这虽是推断,但是却很接近事实,现在只剩一个问题,看这儿的一切陈设布置,都是由外面运进来的,而且绝不是经由红粉山庄运进来的,那就一定另有通路。

    可是这儿找不到第二条路。

    南宫俊没有仔细逐步地去搜索,去找所谓秘密通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儿有很多东西都很庞大,像那张牙床,那架紫檀木妆台,都不可能拆开来到这儿再装的,因此这儿一定有一条很宽大的通道,可以容车马通过的。

    但是四面绝壁,怎么会有那么宽的路呢?

    南宫俊一面想着,一面用手中拿着的竹竿在石壁上敲着,忽然,他停止了敲击,似乎有所发现了。

    不过他的发现不是在石壁上,而是在竹竿上。

    这是一枝粗可盈握的细长竹竿,虽然已断了一截,但还有两丈多长,竹质很坚韧,一头还削得很尖,那是河上的船家们用来撑船的竹竿。

    这么一根东西,在此地出现就很离奇了,除非这儿也有船。

    他看看水潭,又去比了一下水道的宽度,发现足可容一般中型木船的出入,于是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船已经被人驶了出去,所以不见了影子。

    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不再逗留了,又飞身到了石梁上,走出谷口,慕容婉带了几个女孩子正焦急地守在那儿。

    见了他立刻迎了下来,道:“南宫兄,有什么发现没有?”

    南宫俊道:“先说说山庄中有没有动静?”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外人进入到附近十里之内过。”

    “你能肯定不会有疏漏吗?”

    “是的,绝对肯定,那儿的布防之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的,因为守值的人都认识我,所以没有行动,否则刚一靠近,立刻就会受到阻止了。”

    南宫俊道:“好,那就证实我的第二个推测了,大姐!你这里有没有一份附近的山川形势图纸?”

    慕容婉道:“有的!凡是江南的大城要邑以及附近的乡镇,都有详细的图纸,这样我们的行动才能准确迅速。”

    南宫俊道:“我要看一下,然后才能答复你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婉把南宫俊带到一所草堂里面,陈设雅静,一尘不染,屋中只有一榻一几。

    她从屋角的架子上拿下一个卷轴,摊在几上道:“南宫兄,很抱歉,小妹这屋子从没有外人前来,所以未备桌椅,只有麻烦你席地而坐了。”

    南宫俊道:“这就是大姐的居室?”

    慕容婉笑笑道:“是的,太简陋了!”

    南宫俊道:“简陋倒未必,因为这儿四壁虽旧,但典雅得很,只是太素净了,不像是个年轻女孩子的闺房!”

    慕容婉笑道:“红粉山庄中要像样的闺房,只有一所。”

    南宫俊忙道:“是哪一所?”

    他以为慕容婉说的是底下的那一栋小楼,就证明她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慕容婉笑笑道:“是四妹东方倩住的那一间,但是也不过比我多了一面妆镜跟几样脂粉之类的东西,实际上也高明不了多少。”

    南宫俊哦了一声,有点儿失望,但也有点儿高兴。

    失望的是并没有如他所想,高兴的也是没有如他的所想,因为他不希望慕容婉也成了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

    慕容婉却迭声追问石梁下的发现。

    南宫俊道:“我只是根据我的所见,作了判断,未必会确实,最好是大姐自己下去看看,知道的可能会比我多一点!”

    慕容婉坚决地道:“不!姑姑既然禁止我们到下面去,我就不该前去,因此我相信南宫俊的判断。”

    南宫俊叹口气:“你好像对你姑姑十分爱戴与尊敬!”

    “是的,姑姑造就了我们,教会了我们武功,抚育我们长大,并为我们置下了一片事业,我应该对她感激的!再说姑姑这样为我们操心,对我们却一无所求。”

    “你对你姑姑了解有多少?”

    “不多,但已经够了,姑姑对我们的要求或许严格一点,可是她的要求全是为我们好,她对我们的教导更是正直无私,虽然她说过,她的武功不是正统,容易导人入邪道,但是只要严加督促,仍然可守正不偏,所以对我们的要求严了一点儿,也是怕我们流人偏途的缘故。”

    南宫俊听了她这番话,倒是无法再说那位姑姑的坏话了,事实上,这些要求是绝对正确的。

    慕容婉又道:“她对我们姐妹的管束极严,尤其是一些逃出去的人,有时追了回去,有时追不回来,对追不回来的人,她下令格杀无赦,因为她说受不了此地清修生活磨练的人,本性一定不好,有了那身武功,必将用以为恶,事实上证明也是正确的,有一个姐妹逃出去,半年都未能追回。结果打听她潜入一处山寨落草为寇,荒淫嗜杀,声名狼藉,我们出动了三次,才围住了她,由四妹加以格杀,因此我相信姑姑对红粉姐妹的要求严格,绝对是有道理的!”

    南宫俊道:“可是,她不能要你们永远这样子生活下去,一个人的责任”

    慕容婉道:“姑姑也没有说要我们永远这个样子下去,她说过了,能够在武功上升人三十六金刚姐妹之列,在十年内如果没有大过,不脱离大家,仍然能恪守纪律就可以自由离去,嫁人也好,做什么也好,因为十年之后,心性已定,大概不会再受到外力的影响而变坏了”

    “有没有这种例子呢?”

    “还没有,因为红粉姐妹出道才六年,而且在这六年中,更替的人已不少,除了前五名姐妹外,几乎全动过了。”

    “她们是为了什么而被替换的呢?”

    “很多原因,不一而足,大部分是武功不好,在交手时被人杀伤而死。”

    “江湖上传说你们红粉姐妹似乎无往而不胜,从无死伤呀!”

    “那是渲染过甚,不过也有个缘故,就是杀伤我们姐妹的人,本身也没有能活下去,死在我们姐妹手中,而我们在离去时,把自己的死伤姐妹都带走了,没有留下痕迹,所以鲜为人知。”

    “还有一些人呢?”

    “那就是屡犯过错,或者是心志不坚的。”

    “那些人怎么了?”

    慕容婉迟疑片刻才道:“这我也不清楚,因为她们每半年要接受一次心性的测试,测试的方式因人而异,都是考验一个人的定力,被淘汰的从此不知下落。”

    南宫俊沉声道:“我倒知道她们的下落!”

    慕容婉道:“小妹倒不想知道,姑姑说遣送她们回去了,小妹就如此相信。”

    南宫俊道:“事实上,她们并没有回去!”

    慕容婉叹口气道:“我也略可以想到她们并没有回去,因为她们回去后,绝不可能安分守己的,红粉姐妹如果把持不住自己,必将成为人间之害,与其将来去清理门户,不如预为之计。”

    南宫俊道:“一个人手里拿一包砒霜可不犯罪,除非他把这砒霜拿来毒死人,才需要抵命,在未曾犯错失之前,先受惩罚,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慕容婉庄容道:“不!这不是除害,是防患于未然,正如我们在草里看到一条毒蛇,虽然它没有咬到我,我也将它杀死,因为我知道它必然对人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