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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证实之前,还不宜显露声色,表现过切。
马成淡淡地说道:“只是一些髫龄歌舞伎啊,翁老儿,那就省了吧,别让虞娘子笑掉大牙了。”
翁长健却极有信心地道:“这一批女子却与一般舞娘们不同,老夫才不过略为看了一节,就已感到不克自持而大为失态,因为她们所演的乃是昔年摩登迦诱惑袢尊佛的艳舞,尘世间无人能抗拒,不但男人着迷,女子亦然,她们在起舞时,老夫府中的那些侍女们一个个都骨酥筋疲,倒在地上,半天起不得身子来。”
虞莫愁道:“真的呀!那倒要见识见识,我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子的事儿,翁老,你别是唬人吧!”
翁长健笑道:“老夫这就去叫她们演来,以事实证明老夫所言非虚,当然老夫所说的感受,仍是一般俗人,二位不但是武林高人,又是风月健者,定力自然高得多!请二位小坐,恕老夫失陪片刻。”
他客气地告辞了,厅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虞莫愁忍不住道:“马兄,真有你的,扮龙像龙,扮虎像虎,居然把这老儿给-吓住了,难为你怎么懂得那么多的。”
马成道:“我可不是唬他,西厂的大档头费楚天是我的结义兄长,几次邀我去同享富贵,我怕受拘束而推托了,他没有办法,才给了我这一方腰牌,硬把我纳入厂卫系统中,因为不要我耽在京中,我才答应了。”
“可是你对京里的情形很熟呀!”
马成笑道:“我在百花宫的职称也是巡回护法督察使,事门巡行各地,视察分宫活动的,哪个地方的行情动静我不清楚?这也算不了什么的。”
“马兄,那你看我如何呢?”
“在你本分这一行上,你很成功,但是混充别的行当,那可糟透了,你要对那个老家伙下功夫时,还是把他当作一个江湖人,说你熟悉的话,别把他当个官儿!”
虞莫愁知道自己先前的言词必有失周之处,不由得脸上一红,讪然地改转话头道:“老马,看来我们的天魔女在此地是不错了,只不过那个老头子似乎还不知道我”
“他是知道你的,只不知道那些天魔女是从你那儿出来的,这件事透着怪异。”
“是啊!我也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儿是皇帝偷偷出来找乐子的别寓,虽然不能公开,但是安全的措施并不疏忽,高手也很多。”
“这个我早知道了,只是那批天魔女”
“那很明显,把他们拐出来的人,存心引起你们跟富贵山庄冲突,利用官方的势力来消灭百花宫。”
“这太可恶了,老马,南宫世家号称武林第一家,怎么做出这种卑鄙的事。”
“什么!你以为这是南宫世家唆使的!”
“当然了,那个南宫俊貌似忠厚,内藏奸诈,这一定是他指使那两个小鬼干的。”
“虞娘子,你这样怀疑就太多心了,如果这是南宫世家所唆使,我就不必出头做主了,到现在为止,你只是我邀来助拳的朋友,是我在跟翁老儿主动作对。”
“你明知我见到十二天魔女时,一定会开口向他索取,到时候就是我跟他争执了。”
“虞娘子,你忘了一件事,东方倩带了人,追踪那批人上这儿来了,少主也是为了追索那些人,才悄悄地在外面由暗处侦查。如果这是我们的预谋,又何必要让东方倩去追踪呢?
再说,富贵山庄之名,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们事前对此地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那两个小鬼能从你的地下寝宫内脱走,而后我们也没见过面,这预谋又从何而来呢?”
虞莫愁被这句话说服了。就算一切都能伪装,但是她寝宫内的秘道却是无法前知的。
又思索了一下,虞莫愁才道:“那你们的立场如何呢?是否会帮助我夺回那十二名天魔女?”
马成道:“不会,因为这是一个官方暗设的机构,不会是为非作歹的集团,但是我们会要求翁长健对那件事做一个说明,他们如何得到这一批人的,我相信这件事中间必然还有人居间指使,用阴谋而促成的!”
“假如对方提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说明呢?”
“我以一个二档头的身份就能把对方唬倒了,南宫世家的声势,就更不是那老儿所能招架的,我想他会低头,至少会有个满意的交代,只不过我们不会帮你讨回这十二名天魔女,因为她们是充满了邪恶的人”
虞莫愁发狠地道:“不帮忙就算,百花宫并不是非你们不可,你们分明是不敢去惹官方而已!”
马成道:“对!我们是不敢惹官方,因为他们代表法律,循着一定的条例,管理着天下,我们也是在官方的治理之下,自然要遵守官方的约束,这没什么不对的呀!”
“笑话!皇帝老儿管不到江湖上的事,王法也行不到江湖人身上,我们为什么要怕他?”
马成笑道:“江湖人分两种,一种是正正经经,以侠义为胸怀,锄奸惩顽,辅王法之不及,这类人当然要尊重王法;另一类是群桀骜不驯,做奸为恶之徒,倚势横行,恃技凌人,甚至于明火执仗,劫财杀人,这类不畏王法,亦为王法所不容,只能躲到深山大泽中苟且偷生”
虞莫愁听得刺耳道:“我们不是安安稳稳的在金陵立命安身?并没有躲起来不敢见人。”
马成道:“以前大家不知道你们与横江一窝蜂有关系,所以没人来找你,只要把事情公开了,百花宫就不得安身了,再说百花宫为什么不敢像南宫世家那样,正大光明地立名于武林?可见是你们自知见不得人。”
“马成,你别忘了自己也曾是百花宫的人。”
“不错,可是我已经弃暗投明了。”
虞莫愁下一句没叫出口,因为翁长健又出来了,这次他没敢再摆那些排场,只是带了两个小童而已。
而且挡在厅后的屏风影壁也被搬走了,后面居然是白石为台,雕栏为柱,五彩辉煌的一座舞榭。
两边是乐廊,此刻已经坐着一排天竺蛮女装束的女乐伎,甚至于她们吹奏的乐器,也都是不类中原。
这些女乐伎们的年岁都在十八九间,面目婉然姣好,每人只穿了一件薄纱的无袖马甲,马甲及胸,而且前面又开了一寸半许的襟叉,用两条金链搭住;因此下一半的乳房及胸前两乳间的壕沟,都裸露在外。
裸露的双臂上,各套了宽约寸许的金钏,下半身则是天足赤脚,脚踝上也各带了一个金钏。编草为裙,裙长也不过尺许,仅仅遮住了股阴而已,腰腹几乎是全裸的,每人的肚脐眼里都嵌着一颗明珠,映着烛光,焕发奇彩,个个玉腿修长,曲线玲珑,而她们吹奏的乐曲也很怪,入耳就有一股魔意,说不出是什么曲调,却能叫人心痒痒地而泛起荡意。
在乐声中,翁长健走到主位上坐下笑道:“现在就献丑,为二位作菩萨蛮舞,这班乐伎也是随同那批舞伎们一起来的,二位听听是否与我们中原不同。”
马成道:“果然不同,入耳有如神仙音。”
虞莫愁冷笑道:“老马,你真有见识,这能称为仙音?”
马成道:“我可没说是仙音,而说是神仙音,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除这两处,何地能有这种声色之娱?虞娘子,你不能否认你那儿拿不出这个排场吧!”
虞莫愁满心不甘,却又无法不承认,因此冷笑一声道:“就算完全是金人,我也拿得出来,只不过无此必要罢了,那也要看看取悦的对象,我那儿来客人都是像你一样的江湖老粗,用得着这些吗?”
马成道:“黄金不稀奇,美人却难求,就算你能铸出一大堆金人来,也不见得能买到这么一大群的绝色丽姝,你看看她们一个个骨肉亭匀、蜂腰隆乳、圆臀、修腿,而且肤色浅褐,一望可知是长期裸露所致,那在我们中原却做不到,中原的女子天性保守,当众裸体,形色间总有别扭之状,何如这些人的自然而有情趣!”
翁长健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马护卫的确是位妙人解语,否则怎会出如此深刻的见解!”
马成继续又道:“其次,中原女子讲究的是端庄贤淑,束胸缚乳,把胸前压得平平的。
殊不知女子之美,最美就在胸前双乳,你看这些女子的双乳,隆而不肥,紧而不垂,曲线玲珑透致,在中原女子中,万千难求其一,更难说这么多了。再说到是身上的肌肉,由于中原女人不太动,所以都是软绵绵的,缺乏弹性,虽然白嫩,但是没有光泽,没有韧性与韵味,虞娘子你服是不服?”
虞莫愁终于笑笑道:“老马,你是头老色狼,我没有想到你对女人的了解竟有如此之深,比我这个做女人的还更为深入,倒真是难为你了。”
马成笑道:“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翁长健则笑道:“不掉文,孔夫子虽然说过那种话,多少总有点迂。虞娘子,老夫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说话,马护卫的言论的确高妙,因为他是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女子美,这比你们女人看女人自然又透辟多了。”
虞莫愁道:“这点我知道,可是马成把这些女乐伎夸得举世无双,我就不服。人要美,不论是男人女人,看起来都认为美,那才是真正的美,非比流俗可言了。”
翁长健抚掌大笑道:“对!对!虞夫人此论,则又更进一层了,所好还有一班舞伎未曾出来,少时她们献技后,再听听二位的意见,想必能一致了。”
二人没再争论,只互看一眼,但闻得金锣一响,两个金身的壮男,一路打着筋头飞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带着金色的面具,身上却涂着金粉的油膏,手执金剑,成了一个完全的金人,上身是半裸的,下身包着一块布,很紧的兜住了胯间,包住了后腰,他们的面目则是作妖魔状。
翁长健解释道:“此二人即为传说中的魔王,为阿修罗世界的主宰,法身千万,但真身却为一鹰一虎,就是这两副面具。手中的剑,可发雷电风火。”
虞莫愁道:“敢情这就是魔王的法身,难怪我看见很多地方供着鹰虎神,虎身鹰头,也是供的魔王了。”
翁长健笑道:“不错,西陲地区,供有驱邪的鹰虎神,据说是有此神在,则诸魔不侵,老夫先前也不知其为何神,迨至见到这两具神魔后,才知端的,供着魔王的地方,自然是能使诸魔回避了!”
马成却道:“翁老儿,你后一种说法,咱家不赞成,咱们中原很多地方都建有玉皇庙,供奉着玉皇大帝,那是诸神之王,何以诸神不回避呢?”
翁长健笑道:“西方的魔王是凶残的暴君,连他手下都畏避不遑,而我中原之君,仁慈广被,故诸神亲近。”
虞莫愁笑道:“翁老到底是做官的,开口闭口,都不忘记歌颂圣德,果真是忠心得很,忠心得很!”
翁长健道:“普天之下,四海之内,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是人臣应有的礼数!”
马成道:“翁老儿,圣驾不在此,你还是把那一套给收起来吧。本来咱家以为先帝驾崩之后,你老儿就垮了,才从尚书任上被撵了下来,现在看看,你老儿还健得很。”
翁长健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老夫岂敢当健字,只是尸居余气,替圣上效犬马之劳尔,风头健的是你们厂卫,手操生杀予夺之权,一二品大员见了你们都得弯腰低头,四五品的京官,见了你们就只有发抖了。”
马成笑道:“可是咱家有一回,在一家县城里酒醉夜行,被巡夜公人撞见了,闹到县城里,那个县官竟然打了咱家四十板子!”
“这个县官好大胆子,马护卫敢情是未曾报明身份!”
“咱家这身份岂能乱报的,所以他打到二十大板时,咱家就只有认了,打到一半,不留心身上的腰牌掉了出来,他看见了,居然又加了二十板,说是咱家身居公职而无行,当街醉卧,有碍官箴,该加倍处分。”
“这个芝麻官儿当真是活得不耐烦啊,现在想必已经锒铛人狱,或是遣退回家了。”
“不!咱家以此回报我们费老大,刚好应天府尹出缺,费老大立刻具奏上去,报荐那个官儿递补了。”
“应天府尹就是京兆尹,是正四品衔,一个七品知县,哪能一下子升得这么快?”
“此人执法公正,不畏权势,正是出掌此职的最佳人选,自从他视事以后,京师各大门府的家仆在京师闹事,大家子弟横行市廛的情形一扫而空,被他抓到后,铁面无私,毫不容情,杖责之外,带枷游街”
“这样子他的官儿还做得稳吗?”
“不但稳如泰山,而且还又有升迁之望,因为有一班清流言臣在支持他,咱们费老大也对他十分钦佩,正准备保举他人刑部或大理寺。”
“这倒是好事,朝纲可得一清了,老夫离京数年,想不到朝廷竟然能有此盛事,可喜!
可喜!”
“这是人家本身严明刚正所得来的。”
“但是也要马护卫度量大,费领班有识人之明,其间尤以马护卫最为难得,老夫深为钦佩。”
“这个咱家倒不敢当,咱家只是说明,我们两厂虽然掌权重,也不是作威作福得来的,对真正刚正无私的人,我们不敢不尊敬,而且还全力支持,那些见了我们特别客气的人,必然是自己本身有毛病。”
翁长健的笑容已不太自然了,尴尬地道:“说的是!说的是!马护卫很尽责!很难得!”
马成却又笑道:“翁老儿,你别多心,因为你已经退休了,咱家才说这种话,如果你还在朝,咱家也是只跟你打哈哈,朝廷中假如全是那种一清似水的好官,我们就没得混了,全是如你老儿这样的忠心耿耿的赤胆之臣,我们这两厂就没有设立的必要了。”
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哈哈,翁长健也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讽刺,两者都有点像,心中虽感窝囊,面上却不能发作,只有苦笑着打哈哈。不过幸好谈话继续不下去了,那两尊魔王,拔剑对舞已到了最紧的关头,两支金剑金光四射,对刺对砍,十分认真,却没听见一声碰触声。
他们用的招式精妙奇绝,连虞莫愁和马成都没有见识过,可是他们却舞得十分娴熟,每每能在剑招发满之前,闪身避开正锋,使剑招无功,而对方也收得快,一剑无功,立即撤回来,毫无呆滞之状。
两人都是认货的,连随行的四名剑婢也不外行,看得好处,只觉眼光缭乱,大气不敢透半口。
直等两剑乍分,两个魔王抱剑行礼,退过一边,大家才冒出一连串的好字来,拼命地鼓掌。
虞莫愁道:“这一对剑手真不错,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翁长健笑道:“他们也是跟着那班歌舞伎一起来的,准备由圣上过目后带进宫去做贴身护卫。”
马成道:“行吗?宫里面能带男人进去吗?”
翁长健道:“他们是净过身的。”
马成与虞莫愁同时惊哦了一声,因为他们正好看见两个魔王脱下了面具,露出两张姣好的娃娃脸来。
那是日童跟山童,相隔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怎么净过身呢,马成看看虞莫愁,她低声道:“绝不可能,几个时辰之前还检验过,他们几乎是十足的成人了!”
翁长健道:“二位有什么疑问?”
马成道:“这两位小友咱家十分面熟,而且不久之前还在一个风月场中见过面,说他们净过身实在令人难信。”
翁长健道:“这就难怪马护卫要怀疑”
麒愁道:“岂止马兄怀疑,奴家也有点不信,这两个人颇有来头,曾在奴家处作客,虽然还有点孩子气,却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翁老不是在开玩笑吧?”
翁长健笑道:“二位没有错,老夫也不是在开玩笑,兹事体大,老夫怎么能开玩笑?当对方说出他们净过身时,老夫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们是新近净身的!”
马成问道:“新近?是多久?”
翁长健道:“大概是一两天,创口新肉未生。”
虞莫愁刚要开口反驳,马成却道:“那他们必然是经由一个极佳的外科大夫所动的手术,否则在如此的状况下,普通人必然是会体力大减,至少要卧床数月才得逐渐恢复,他们却似乎若无其事,一点都不在乎!”
翁长健道:“不错,他们是经由一位手术极佳的外科大夫来从事净身的,而且那批歌舞伎以及这些乐伴,也都是那位大夫送来的,马护卫想到那个人吗?”
马成倒是被他考住了,翁长健如此说,那人必然是在官场中大有名的人物,但是马成对于这一个圈子,却十分的陌生,因此他看着虞莫愁,虞莫愁也同样为之愕然,不过她在这些地方却相当老练,笑道:“翁老,你别唬人了,奴家在金陵,也住了十来年了,虽不敢说交游广阔,但是一般人多少也有个耳闻,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大名人呢,尤其是能训练这一批歌舞伎的”
翁长健笑道:“虞娘子,你不会认识此人的,因为他是个世家人,被御封为护国法师真人的。”
这一个提示,倒是给马成一个灵感,他听拜兄费楚天说过,京师有个道家全真,法号叫什么长春子的,精擅各种幻术,不但武功高,而且医道精,在京中极为受到尊重,被册封为护国法师真人。出人内宫不禁,专门跟他们厂卫过不去,费楚天也是想请马成帮忙对付此人。
因此马成冷笑一声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长春子那个牛鼻子,他怎么也跟到金陵来了?”
翁长健道:“他有个俗家弟子在金陵开设百宝斋珠宝号,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他总要在这儿耽上几个月,有时候是替宫中的后妃们配药,有时候是为圣上甄选乐女,都是委托他徒弟代办的,这些也都是他送来的。”
事情终于明朗了。
马成冷笑道:“我们跟这个牛鼻子一向没交情,谁去管他的闲事!”
翁长健笑道:“那是你们费老大太小气,他对你们可一直很好,人前人后都为你们夸说辛劳,可是费老大一直对他心怀介蒂,到处破坏他,嫉妒他的得宠”
马成冷笑道:“笑话,费老大跟我们这伙弟兄,都是江湖出身,我们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有这种妖言惑上的奸人,我们自然要直言检举。翁老儿,你自己也是练家子,该不会认为他那一套是道家正统吧?”
翁长健干笑道:“道可道,非常道。道家始祖老子在道德经首篇就说得非常清楚,道统无所谓正邪,端视其心而已,长春子以道术济世,就是旁门,目前他做的还算不错,老夫就目前而言,不过你看了那批歌舞伎后,不能不佩服他有两下子!”
他想赶紧结束这段不愉快的谈话,所以立刻一拍巴掌,掌声落后,由后厅两侧拥出两列肩披羽毛的美艳女郎,载歌载舞,在台上舞成了两个并排,匍匐致礼。
她们在颈上戴了一圈彩色的雀翎,疏落半垂胸前,腰间也仅围了一串孔雀翎,恰恰垂掩股间,全身上下,也就是这两串羽毛了,手腕与脚踝上都系了一串小金铃。
那铃声十分清脆悦耳,而且有一种动人心弦的力量,这批舞女一出场,就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看得目瞪口呆。
她们的舞姿轻盈美妙无匹,哪怕是轻轻地挥一下手臂,都会有无穷的魅力,而奇怪的是她们虽然近似赤裸,却全无一丝荡意,一个个柔若无骨,只使人感到美,却无法说出美到什么程度,是怎样的一种美!
马成与虞莫愁从这批舞伎一出场,人就呆住了,直到她们一曲舞罢行礼退下,乐伎们一声铃响,有如觉迷之黄钟,才把他们由迷惘中惊觉过来。
翁长健自己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只是先比他们醒过刹那而已,含笑问道:“此一舞如何?”
马成情不自禁地道:“好!好!此舞只应天上有!”
翁长健傲然道:“这句话虽然称赞,但也倒是合景之语,因为这是圣上别宫,不逊于天上神仙府了,尤其是这批歌舞伎,老夫已是第三度观看,犹不免意乱神迷,好在她们乐而不淫,看得使人通体舒贴,不知身在何处,完全忘其所以,直至觉迷音铎响起,才又重回人间!”
他说的正是马成与虞莫愁的感觉,因此二人作声不得,此时歌舞伎已退,那批乐伎也正鱼贯退出,只有日、山二童,还是端正坐在台角,一动都不动。
马成低声问道:“虞娘子,是不是你那一批活宝?”
虞莫愁道:“看她们面貌,我敢担保不错,但看她的舞艺,我简直无法相信,从前她们的舞是偏重于色相,绝没有如此空灵婉妙,因此我实在无法相信。”
“你别不相信,另外有高人对她们经过一番训练,而且着重在性灵上的超脱,这较你要高出百倍。”
“她们离开才几个时辰,你相信有人能在几个时辰之间,把她们改变得如此吗?若是一般普通女子,或许还可以,以我那十二名天魔女却绝对做不到的,因为她们从小就受的一种训练已经定了型了!”
“那恐怕你在宫中时,就已经开始在变了,你有没有发现,还有两个丫头没现身,恐怕她们才是关键!”
“那怎么可能!这两个丫头是从小跟着我的,我一直像自己的女儿一般的对待她们。”
马成叹道:“从小是几岁?像女儿究竟不是你真正的女儿,我再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自己从未生过一男半女,也从没做过母亲,你所谓的像女儿一样对待,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的地方纪律之严是出了名的!看看这四名剑婢就知道了,她们从进来之后,就笔直地站着,动也不敢动一下,像个木头人似的,这都是长时严格训练的结果,你一定也会说是她们像你的女儿一样,但是没人会把女儿如此对待的,你自己若有个女儿,你也不会。”
虞莫愁被训得很不是滋味,怫然道:“老马,你干脆就说我对待她们刻薄寡恩好了,用不着解说那么多。”
“你要这么想,也未尝不可,相信你也看得出,日童跟山童的神智已受迷,连我们都不认得了,所以你可别把责任往南宫俊身上推了,至于再往深处追究,他们俩之所以如此,恐怕连你都难辞其咎,你不知道在他们身上,下了什么玩意儿才迷失了他们的本性”
虞莫愁一震道:“我虽然用了一点药,可是那药性并不会久,也不会使人痴呆的!”
马成沉声道:“可是他们变成这个样子,你敢说与你没有关系!这笔账将来少主自然会跟你算,我只提醒你一声,现在你该决定要干些什么了。”
虞莫愁实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不管她平时多无法无天,但此刻将要面对的是一群官方人物,而且还牵涉到了皇帝,这个影响太大了,弄不好会把整个百花宫弄毁了,江湖人不服王法教化,自成一体,却也不敢跟官家作对,无论一个人的武功多高,也无法与千军万马相抗的。
沉吟了片刻,她才道:“我只好向总宫请示再说了。”
马成由于南宫俊一直未现身,也不知道究竟是持什么态度,此刻自然不便做任何决定,闻言正中下怀道:“那我们就走吧。”
语毕朝翁长健略为拱手道:“翁老儿,我们要走了。”
翁长健微怔道:“走了?老夫已经命人摆酒了,二位难得前来的稀客,说什么也得让老夫一尽心意才是。”
马成道:“不了!马老兄,你这儿一切,若是寻常的,咱家还真不中意,若是像个样儿的,那都是上用的家伙,咱家担受不起,因此咱家还是到虞娘子那儿去的好。”
翁长健想了一下道:“马护卫这么一说,老夫倒是不便勉强了,来人哪!命东西上来。”
两名锦衣侍婢,捧了两个盒子,分别来到二人面前,跪下双手捧盒,顶在头上,翁长健再挥挥手,他身边的两名侍女再下来,各到一个盒子前,揭开了盒盖。
马成盒子里是一叠银票,每张一万两,总共是十张,马成毫不客气,拿了往怀中一揣道:“咱家生受了。”
虞莫愁的盒子却是一朵较大的珠花,四朵较小,翁长健笑道:“这是对虞夫人与四位姑娘的一点小心意。”
虞莫愁也叫一名剑婢收下笑道:“谢谢翁老了。”
翁长健笑道:“不成玩意儿,虞夫人说得客气,你我都在金陵,少不得日后有指教之处,尚望夫人多予赐助。”
于是虞莫愁不得不客气一番,一行人才在虚伪的客套中告辞出来。
相对无计,虞莫愁道:“我要赶到总宫去一趟呢!一起去吗?”
马成笑道:“我去做什么,我已经脱离总宫了。”
虞莫愁道:“你虽然脱离了总宫,但是两位宫主,并不对你存有太多的敌意,去一下也没多大关系,而现在总宫却很需要你的协助,因为你对那边的情形较为熟悉。”
马成道:“我现在是南宫世家的武士,身不由己,不能随便上哪儿去的。很抱歉,你一个人去吧,不过我相信我们一时不会离开的,你们如果有意要跟他们过不去,来到此地后,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前来奉告。”
虞莫愁看劝不动他,就一个人走了。
马成则一个人信步向前走着,没有多远就看见了南宫俊在一家茶馆门口向他招呼,连忙进去坐下问道:“少主,你怎么一直没有现身呢?”
南宫俊道:“我看你应付得很好,就不再现身了!”
“少主是一直在看着我们的?”
“没有,我找到你们时,你们正在欣赏歌舞,我也在旁边看了一下,那就是失踪的天魔女吗?”
“是的,可是好像整个换了人似的,虞婆子曾经暗中发出召唤,她们毫不理会!”
南宫俊道:“我知道,我在暗中也对日、山二童发出召唤,他们置若罔闻,我想他们的神智必然已经受制。”
马成叹道:“属下从未见过如此错综复杂的内情,从翁长健的谈吐中,那一个送人来的长春子是百宝斋主人的师父,他们以为一家人,但是看这些手段又不像。”
“什么地方不像?”
“例如日、山二童的神智昏迷,而后又把他们净身,并且将送人宫中作为侍卫之举,就显得不寻常。”
“神志昏迷,是为了要替他们净身,如若他们清醒的状态中,绝不会答应的。”
“但是为什么要净身呢?”
“因为他们被虞莫愁破了身,使他们了解人事后,就不太容易受控制,这是一项很恶毒的苛刑。”
“我不懂,为什么破了身不易控制了?”
“这是魔教中一种制人之法,就是施以某种药物,抑制一个人的成长,使人永远停在十五六岁的阶段,那是一个人步人成年最后的阶段,已可具成人的体能而保持着童稚的心性,最容易控制,也不敢反叛,但一旦破了身后,那些药物失效,人就会成长了,成长后,对事情就有自己的看法,不能再接受他们的那一套了”
马成总算明白了一点,道:“那百宝斋与宫中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最多也只是长春子那一伙间接的关系,所以才把我们引入歧途,如果我跟富贵山庄冲突起来,就正好中了他们的计了。”
马成道:“属下想也是如此,幸好属下这次,误打误撞的使用了西厂护卫的身份,倒是还套知了不少内情。”
南宫俊道:“你这次做得很成功。”
马成道:“少主在里面探知,得到了什么?”
“很多,不过最糟的是东方倩她们已经失陷在内,被困在一座地牢中。”
“什么!东方姑娘她们被陷住了?是四个人一起都被陷住了?”
“不!只有三个人,海女因为走在最后,没有踏中机关,才得以脱身,跑出来通知我。”
“少主去看过她们没有?她们的情况如何?”
“我去看过,她们的情况还好,都没有受伤,只是被陷的地方是一个很深的土牢,只能找到一个通气口,跟她们通话而已,却无法救她们出来,只有徐图设法了,目前她们急需一样东西。”
马成道:“是什么东西?”
“毒蛇,各式各样的毒蛇!最好有个十几二十条,要那种体型较小,毒性极烈而行动迅速的。”
“为什么要这个玩意儿呢?”
南宫俊道:“她们在那个地牢里虽然不容易出来,但也有个好处,别人也不容易进去,因为地牢中还有两具白骨没有搬走,她们算过,她们跌下去的那个洞,离底部有十来丈高,这么高的距离,必定要轻功绝强的人,才能下去后,又跳上来,她们需要用蛇来做防身之用。”
“防身!怎么个防身法?”
“她们想对方一定会等她们饿得奄奄一息时,再派人下去擒到她们,那时西门姣蛟就可以指挥毒蛇去对来人展开攻击,而且地下的老鼠极多,她们也需要用蛇去驱除一番,否则在那儿简直无法安身。”
马成道:“这个由属下立即去设法好了,抓也好,买也好,总会在短时间弄齐了送去,只是我们也得设法送些吃的东西去,免得她们在底下真的挨饿。”
南宫俊道:“不必了,她们可以烤鼠肉为食,而且等毒蛇送去后,她们还可以吃吃蛇肉换口味!那下面还有一道地下的暗泉,地方大得很,日子倒是不难过。”
马成道:“她们敢吃老鼠跟蛇肉?”
“我也这样问过,她们说在外闯江湖的人该没什么禁忌,什么都要吃,西门姣蛟是什么都吃的,东方倩也差不多,她在红粉金刚中,受过各种求生的训练,比个男人还要能挨苦呢,只有月女不大习惯”
马成道:“这点倒是比我强多了,不过光是吃肉也不行,属下为她们送几丸百草丹去,服下后可以解油腻荤腥,调和胃口,这也是为终日食肉者准备的!”
南宫俊笑道:“那倒是很合用,她们现在惟一担心的就是这个,人不能完全靠肉来过日子,必须要吃点青的东西,否则就会生病的,可是那个通气口只有茶杯大小,还是弯弯细细的,我想送点菜蔬去都办不到,先生有这种东西,可就解决一个大问题了!”
两人离开了茶楼,马成在金陵颇为熟悉,而且他在百花宫中跟各地的江湖下五门中人建立了很好的关系,所以要找这些东西,倒是十分方便,不到一个时辰,居然一十几条的毒蛇都找齐了,用个竹篓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