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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刚走到桌边要坐下就猛地直起身:“不了不了,我还是不吃了,衙门里还有事呢。”说着老刘就跟屁股背后有狗咬他似地飞快跑了。
这老刘是怎么回事?绿丫已经把碗筷洗干净,油条也炸好,难得是个空,走过来对兰花道:“刘大哥今儿是怎么了?”谁知道呢?兰花拍拍额头不去管他,见又有人来了,忙带笑上前招呼:“要豆浆还是豆腐脑,这油条要几根啊?”
来人却没有说话,只是去瞧在一边的绿丫,啧啧两声:“没想到这样地方还有这样嫩的,虽然脸色苍白了些,可这生的,着实秀美。”自从上回周嫂说过,绿丫刻意把脸和唇都弄的惨白,好让人以为她有病起,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此时听到这话,绿丫的时候不由握紧。
兰花已经把这人的眼给遮住,笑眯眯道:“这位大哥,你是要吃油条还是要喝豆浆,除了这,别的我们这可没有。”这人已经站起身,像喝醉酒一样摇晃着往绿丫那边去:“哥哥我今儿啊,就想吃这块嫩豆腐。”说着那手就要摸到绿丫的脸上,接着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绿丫已经握了油勺在手上,原本是想把那勺油泼到那人手上,想想到时说不定会危及他人,倒不如用油勺烫那人一下。于是这人手才伸出,绿丫已经手疾眼快,把油勺的往那人手上一磕。
这热热的才从锅里捞出来的油勺,这样往人手上一磕,那人的手顿时就红肿一片。便宜没讨成反而挨了一油勺,这人恼羞成怒,伸出完好的另一只手就要去揪打绿丫:“哥哥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这样,赔我的药费来。”绿丫已经把油勺里的油往那人面前一泼,热热的油泼到地上,登时就呲拉拉一片。
绿丫顺手就从锅里又打了一勺油,冷冷地道:“你要再敢过来,我就把这勺油泼到你脸上,拼了去坐牢,也不怕你这样的人。”此人本就是这街上的无赖,只是远没有到不要命的地步,况且素日靠的是这张脸去和人勾搭,骗些吃穿,听到绿丫要把这勺油泼到自己脸上,登时吓的比要割了自己的宝贝还甚,后退一步,但硬犟着道:“这里这么多人呢,都有眼看的,是你烫了我,赔药钱来。”
“是我们烫的吗?明明是你心急,不等油条出锅就用手去捞,这才被烫到手,这会儿又来讹我们,你说说,谁给你作证。”兰花见绿丫应对,急忙出言帮腔。
这无赖没想到绿丫她们虽是女子,却不怕自己,不由瞪目结舌,伸手去拉桌上的人:“你来作证,是不是她们烫我的。”这人笑眯眯地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才道:“我没瞧见,不过你历来手脚不干净,性子又急,伸手去捞别人锅里的油条也很平常。”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让无赖急了,又去抓另一个人要他作证,这人更干脆,打个哈欠说:“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样人,张家这两人都是老实的,你说,我信你还是信他们。”
这,这,无赖的眼都要突出来,绿丫已经把油勺往锅里一扔,那勺和锅相击的声音让无赖想起方才被烫的疼痛,只得捂了手,狠狠地道:“以后再来收拾你们。”就飞快地走了。
见无赖落荒而逃,兰花舒了一口气,笑着对那几个人道:“多谢诸位仗义直言,今儿这豆浆油条,就我请了。”先头帮忙说话的已经笑了:“早晓得这样,我就给我儿子也带两根油条回去。”
绿丫已经拿纸包了油条,兰花接过送到那人面前:“几根油条的事,多不上十个铜板,这点东道,我还做的起。”见兰花当真,此人倒不好沾便宜,忙从袋里抓出一把铜钱放到桌上,道一句扰了就拱手离去。
兰花抓了铜钱要还给那人,另一人已经笑了:“兰花姐,你就收起吧,大家都是穷苦人,哪还占这样的便宜。不过今儿白老三来的奇怪,他在这街面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怎会这样突兀?”
今儿太阳好,有吃了早饭不肯回家在街面上笼手晒太阳的闲人走过来,打个哈欠说:“别人都不晓得,这事我最清楚,这白老三不是和万寡妇勾搭的火热,这万寡妇早看中刘大哥忠厚老实,想着嫁他,可谁把一顶翠绿帽子往头上磕。刘大哥就不同意,只怕这万寡妇是因爱生恨,不好动刘大哥,就来找这边的麻烦。”
原来竟是绿丫受了自己的牵连,兰花也不晓得为什么,这脸就红起来,偏偏还有人起哄:“兰花姐,你就嫁了刘大哥呗,横竖你们一个寡妇,一个鳏夫,也没那么多的事,等嫁了刘大哥,你也不用出来摆摊,到时刘大哥对张小哥也多有照应,这样的事,才叫两全其美。”
真是越说越让人脸红,见今儿预备的油条都炸的差不多了,豆浆也完了,豆腐脑只剩下一个底,兰花叫过绿丫收拾摊子:“不和你们说了,只会取笑人,我还是收了摊子,回家吃午饭去。”
这叫越描越黑,已有人拍手大笑:“瞧兰花姐这张脸,真是红的不能瞧了,兰花姐,只怕再过两日,我们就要叫你刘嫂子了。”兰花啐说话的人两口,和绿丫急急收拾东西回家。
等进到家里,绿丫才抿着唇笑,兰花白绿丫一眼:“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绿丫已经过去用手摸一下兰花的脸:“兰花姐,你自己照照镜子,脸比擦了胭脂还要红几分呢,这会儿又要怪我不笑了。”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兰花啐绿丫一口:“我去做饭,你少在这笑我,我要嫁谁,是由不得自己的。”绿丫咦了一声才想起兰花的来历,但很快就又笑了:“兰花姐,你这意思,是不是谆哥哥同意了,你就嫁了。不过我瞧刘大哥,人的确挺好的。”
兰花顺手打绿丫两下:“我去做饭。”说完逃一样地进了厨房,绿丫还想再取笑兰花几句,但见兰花这样也就止了步,站在那看着兰花笑。看着太阳越过当顶,绿丫不由微微叹一声,也不知道张谆这会儿在哪,只有过年前来过一个口信,说已到了主人家住下,让兰花和绿丫别担心。
兰花进了厨房,用冷水拍了脸才觉得好受些,听到绿丫的叹气声,晓得她想张谆了,其实自己也想他,只是和绿丫的想不一样。一想到张谆,兰花就想起那几人说的话,嫁人什么的,难道这辈子自己还能披上嫁衣,而不是被人瞧中了,就去伺候,伺候完了回到屋里,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
兰花想着想着,只觉得许久没动过的念头竟然动起来,不由暗地骂自己一句不知廉耻。谆哥儿是个好人,绿丫更是个好姑娘,他们成亲以后,定会待自己好的,那时自己帮着他们带带孩子,做做饭,不比嫁人好吗?
可有个人在身边说说话也好,另一个更小的声音在那说。兰花的手停在半空中,掀开锅盖,但不晓得把面条放进去。
“哎呀,兰花姐,你再不下面条,这水就烧干了。”绿丫上前接过面条,利落地放到锅里,用筷子搅一下,接着重新盖上锅盖,推一下兰花:“兰花姐,你还是屋里先歇着吧,这午饭,我来做。”
“不是,绿丫,我只是在想,谆哥儿到哪去了,也不知道一年内赚不赚得到那么些银子。”兰花急急解释,可这解释自己都听着心虚。
“我晓得,兰花姐,你别解释了。”绿丫从柜里拿出两副碗筷,往每个碗里倒酱油倒醋放盐,等面条出锅再滴上几滴麻油那么一拌,筋斗的面条和着麻油的香气,那才叫香。
兰花怎听不出绿丫话里隐藏的笑意,上前帮着绿丫把面条挑起来:“反正,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信不信,我就不知道。”绿丫点头,嗯嗯,真心话。
兰花白绿丫一眼,端了碗到院子里吃面条去了。
风吹在身上已经少了很多寒意,再加上太阳暖暖的一晒,兰花几口把碗里的面条吃完,瞧着这太阳又开始发愣,自己到底要不要嫁人,能不能嫁人,嫁人后会不会和大家都一样,过着互相疼爱的日子?
绿丫上前把兰花手里的碗抽走,见兰花还呆呆地发愣,又是抿唇一笑,这兰花姐,这会儿还在嘴硬,瞧这样子,分明是早已动心了。
兰花想了半日骂自己一句,老刘都没寻人来说亲呢,自己想什么,再说不过是街上人的闲话,谁知道老刘是怎么想的,还是磨豆子吧,明儿的豆浆可要收拾出来。兰花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次又一次,这才站起身要去泡豆子,门被从外面推开,周嫂的声音响起:“兰花,绿丫,你们两个在家吗?”
听到周嫂的声音,兰花的心不由突突跳起来,周嫂不会是来帮老刘说媒的话,不过这街上,再没人比周嫂更适合做这事了。人爽朗又周到,人缘又好。
绿丫已经迎出来:“周嫂子,我们当然在家,快进来坐。”说着绿丫见兰花抱着半袋豆子在那发愣,忙拉一下她:“兰花姐,这豆子我先拿去泡上。”
兰花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去泡豆子的,怎么又在这想起婚事来,真是越大越活回去,忙抱紧豆子:“绿丫,你先给周嫂子倒茶,我先去把豆子泡上。”
周嫂和兰花打声招呼,也就和绿丫进屋,绿丫刚把茶给周嫂端上,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东西掉地的声音,从窗口一瞧,竟是兰花把那半袋豆子掉在地上,那豆子滚的一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