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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滕医生在交往?”
这个问题竟来自于向来以感觉迟钝闻名、且常常以不知不觉为自任的糊涂蓝蕾口中,可见当林以梅听见她的问话时,脸上何以会出现一丝愕然。
“告诉我,是不是啊?”
“是不是什么?”林以梅低头边看着手上的行程表,边一手拿着笔在已结束的麻醉手术上打勾。
“交往啊!修文说滕医生回来的第一天,和你一起消失了好久。”
林以梅顿了一下,淡然回答。
“没有。”
“可是好多护士都说你和滕医生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没道理不是在交往啊!”最大的证明就是最近滕医生对他们这些护士的态度明显变得和善多了,而且也很少听他在手术室里大吼大叫,这不是谈恋爱了是什么?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独俣宰约旱耐撇馄奈贤?br>
林以梅一听,反射性地拿起手上的行程表轻敲挑。“做你自己的事。”她管那么多干嘛?
“可是”
“没有就是没有。”林以梅飞快地打断她的话。“不要用这种问题烦我。”她是不可能白痴到再犯同样的错误爱人,她有那么笨吗?爱人?哈!
“但是我以为”
“没有以为。”
“可是以梅,我觉得滕医生对你好像很有意思,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其他人都不一样,就像修文看我那样,很温柔、很依依不舍。”
“错觉。”她吐出这二字,想就此带过蓝蕾愈来愈困扰她的问题,她的工作够她忙了,不需要蓝蕾再“好心”地加上一笔。
“但是”坚持大概是蓝蕾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只是对被坚持的对象来说不太算是件好事。“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啊,滕医生他对你真的比对其他人好,而且不只好上一倍!”
“错觉。”林以梅再次重复,她被四周的人对她和滕青云关系的猜测早给弄烦了。其他人不像蓝蕾这么有傻胆敢上前来问她,但那一双双的眼睛早将他们心里所想的全透露出来,就算不问她也清楚,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宜,日子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哪知道蓝蕾这大小姐会傻到亲自挡住她的路东问西问。
“告诉我嘛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好哥儿们,你怎么可以有秘密不告诉我呢!”
蓝蕾嘟起嘴巴,真的是坚持一定要得到答案。
“别烦我,蓝蕾。”
“可是我关心你啊,你都”
“林医生!”不远处一个声音打断了蓝蕾的话,须臾,一名麻醉科的助理护士跑来。“滕院长要你到院长室一趟。”
得救了!林以梅扬起一丝像是得到胜利的笑容,连招呼的话都不说就跟着护士往院长室的方向走去。
“什么事?”打开院长室大门,林以梅一踏进门便是简短的问着。对滕青云,她从来没有客套过,也亏滕青云视她的不敬为无物,定力之够倒也令人佩服。
滕青云比比长沙发的方向,林以梅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有个男人正坐在那儿,和她的视线正巧对上。
“以梅!”男人像见到熟朋友似的,几乎是跳起来握紧她的手上下猛晃。“想不到你会在这里工作!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什么放心?林以梅不露任何疑惑的表情,因为她知道滕青云会告诉自己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她并不急,只是“放开我的手。”恶心!她向来不爱让人紧抓着手不放,尤其是男人,滕青云是她目前唯一能接受的特例。
男人没有放开。“以梅!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你应该记得他的。”滕青云飞快出口,打断男人的话。“李杰,现任立法委员。”说话时,他仔细盯着她,观察着她所有的表情。
李杰!这两个字硬生生地打进她脑海,让她所有的思绪碎成千万片李杰!他是李杰!林以梅更是使劲抽回自己的手,表情只能说是没有表情。
“以梅!”李杰错愕于她的反应。“你不记得我吗?我是李杰啊!”“该记得你吗?”林以梅别开脸,眼睛则对上自始至终都坐在一旁看戏的滕青云双眸,忿道:“你是故意的。”这一句话不是疑问,而是全然的肯定。
滕青云皱眉,似乎很不悦于她的指控,只短短吐出两个字:“巧合。”
好个巧合。林以梅回他冷然的一笑,转而望向李杰。“做什么?”
“你”看样子,李杰还无法马上从两人本该是完全熟悉,如今却意外于她全然陌生的反应震撼中清醒,愕然的只能盯着她看脸没变、身形没变,为什么以前那个爱笑的女孩却消失不见?难道
“你你还在恨我?”五年多前,他背弃她选择另一个女孩,难道她还记在心里?
“你没有资格。”她冷淡平稳的语气中是否真的代表她完全不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李杰和过去的回忆所震撼?这答案就连以为她会有其他更多反应的滕青云也不能理解。她表现得太冷静,冷静得出奇。
李杰闻言,浑身一震,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太出乎他意料之外,还是她的冷淡让他不知自己接下去该说什么,但是同时,一股后悔莫及的内疚感也油然而生,透过双眼,他以充满歉意的眼神望着对自己而言仿佛全然陌生的她,然而他所得到的反应是两潭死水般一动也不动的冷眼以对。
两个人相互凝视的画面看得滕青云心烦。他皱了眉,看来自己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强到连她仇视敌人他都会受不了的地步,当真是走火人魔。
“李委员有事找我们帮忙。”看不过她将视线投注在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人身上,于是他出声以结束两个人的视线交集。
林以梅回过神,转过头看向滕青云。“不关我的事。”
“他女儿要送来就诊。”滕青云完全不把她的话听进耳里。“由你配合我。”
女儿?她又望向李杰。“你有女儿?”
李杰迟疑了好久,终于点了头。“嗯,快七岁了。”
七岁?林以梅突然出声大笑。
她的表现愈来愈怪异。为了避免衍生不必要的事端,滕青云勉强自己开口:“看来今天不适合谈你女儿的病情。”他平?恋煤腿硕嗨祷埃钦飧隼罱堋凳裁匆驳煤退橛妇洌遄帕忠悦返拿孀印?br>
“不。”说出这话的人竟然是林以梅本人,这一点不只让李杰意外,滕青云更是感到讶异。“今天就谈。”
“以梅!”李杰再抓住她的手紧握。“谢谢你!谢谢你肯救我我女儿!”
“放开我。”这回她顺利地抽回手,走到滕青云的办公桌,并绕到他椅背后站定。“什么事?”
“因为我女儿小芙她”
“不是问你。”林以梅厌恶地别开视线,双手搭上滕青云的肩,再一问道:“什么事?”
滕青云好笑地瞥了眼李杰,可怜的男人,这样的忽视对一个知名的立法委员来说应该算是侮辱了吧!他看到李杰被以梅的态度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情倏然大好了起来哼哼,男人原来也是会嫉妒的。他为自己做了心理分析,原先还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结果是出人意料之外。
“慢性心膜炎。”要自己配合她演戏?滕青云眼神瞄向后方,对上林以梅的视线,他笑她这做法太蠢,他滕青云不屑为之。
林以梅回瞪他一眼,似乎是他的不合作惹恼了她;滕青云则回她淡淡一笑,表示欣然接受。
这下子李杰反倒成了旁人,他呆站在原地,迟疑着该开口打断他们的凝视,还是静静地再等一等。
算了!林以梅放弃,抬头看向李杰。“这种病哪个医院都能治,不用特地转诊到这来。”要她为他的女儿进行麻醉没有可能!
“但是”一提到爱女的病情,李杰浑然忘了过去对她的内疚感,急忙的开口说明原因:“因为小芙的体质不适于一般麻酔藥物,所以”
“你想到我的论文。”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了,她冷眼瞄向滕青云,眼中射出讥讽。“巧合?”
滕青云耸耸肩,他也刚知道而已。原来这个李先生不是慕他的名而来,而是为了林以梅,不过他倒很怀疑他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工作。
“你早知道她在我这里工作。”还说什么真巧!滕青云瞪他一眼。政客的嘴巴永远不能相信。
“这”李杰顿时羞愧地低下头,搭不上滕青云的话,徒然呆立在原地。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了女儿到这里来找林以梅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为什么看见他下不了台,她一点愉悦的感觉都没有?林以梅双眼焦距始终对着李杰,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他谎言被拆穿的困窘,及滕青云讥讽他让他呈现的丑态一点也无动于衷,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任何难过。她一直是恨他的吧?可是为什么恨到最后,她竟然在刚刚见面的时侯记不起他的那张脸?
她在迟疑什么?滕青云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如果她真恨他就不应该用这种眼神看他!她看李杰的眼神,让他很火大。
难不成她对他该死!
“这件事我们会考虑,你先回去。”看好戏的心情荡然无存,滕青云现在只想尽快把这碍眼的男人赶出他的办公室。
理亏在先的李杰只能乖乖地说声拜托之后摸摸头离开,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最后会是这种结果。
“啤酒醉不死人。”一进门,滕青云几乎是马上抽走林以梅手上的啤酒罐。“要就喝烈酒。”说这话的他此刻正为自己倒了杯xo。
“晚上没班?”林以梅回过头,一手搭在沙发上,用下巴抵着。她疑惑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她还是住下来了,原因不明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之所以原因不明完全是自己不愿去想;不过现实,也是有她的理由,她以前住的房子早在一年前就退了租,要她马上找到合意的房子搬也太难为她,反正滕青云并没有要她搬出去的意思,她又何必自找苦吃。
再者,自从他们合住在同一屋檐下之后,滕青云表现得完全像个君子,从不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上添加暖昧的色彩撇除心里那份莫名所以的失落外,她和他像朋友似的相处方式倒令她有某种速度上的安心。
“调班咳咳!”烈酒果然不适合他饮。滕青云被喉中的辛辣呛了下,皱眉紧盯手上的酒杯。“你呢?为什么在家?”
“夜班取消。”他不在这一年里,医院新进了不少麻醉师,托他们的福,她的地位不再那么重要,几乎是到可有可无的地步,除非是很麻烦不能以一般手法麻醉的病人才用得着她,要不然其他麻醉师都可以解决的问题她很少插手。
“滕青云。”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滕青云回头看她。
“你知道吗?他女儿快七岁了。”真可笑!
“那又怎样?”她给他的讯息太少,他不是神,又怎猜得出来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我和他是六年前认识的。”这么说他应该懂了吧!林以梅自嘲地笑了笑“我认识他的时侯,他就快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她一直以为是第三者闯入他们之间抢走他,想不到最后才发现第三者竟是她自己,可笑!
但更可笑的是,她今天居然认不出他的脸,还得他自报姓名后才知道他是谁。她明明恨得那么深,恨到当年强迫自己只能记得滕青云的好,来取代过去她和李杰的甜蜜,唯独恨的感觉维系她所有的情绪,恨到宁可封闭自己所有感情的触角,做个什么都无动于衷的人;然而为什么到现在,她会记不得将她害成这模样的李杰长相?
滕青云算是听懂了大概,除了气李杰丢尽他们男人的脸外,更气她当时头昏脑胀地看上那等货色的无知。
因为气,也因为恼,他出口的话没有一丝同情,反倒是嘲讽“白痴。”
“我的确不聪明。”她也觉得当时的自己很笨。“所以我现在学乖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走向他,拿回自己的啤酒和着打死都不肯在他面前流下的泪,就口仰饮而下。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哭,但她十分清楚他不会借肩膀给她,任她以泪沾湿他的衣服,因此,她选择往肚里吞。
和着泪的啤酒好苦涩。
“把全世界的男人看成那家伙?”滕青云嘲讽地笑问,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高举敬她。“好方法。”他仰头一饮而下,又连咳了数声。
“不要讽刺我。”林以梅别过脸,为什么他还是像五年前一样,不停地往她伤口上戳刺,难道非得戳得她身心俱痛他才甘心吗?“我受够了你的讽刺。”
“是吗?”如果受够,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在他的面前提起这件事?她明知道他最不想听的就是她的唉声叹气和自艾自怜徒劳无功又没有效率,浪费时间。
“是的。”她给予他正面的回答。“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什么吗?你总是板着一张脸,对任何事除了皱眉、冷眼旁观之外就是不理睬,我不懂,难道对你而言没有一件事值得你放在心里、让你在意?”
“你不也是如此。”滕青云挑挑眉,她难道不知道骂他的同时也在骂自己吗?
“我不一样。”她必须承认,她的道行没有他那样高。“一直以来我始终记得一个人,在意一个人。”那就是你。这句话她选择藏在心里,她可以想像当她说出这话时他会是什么反应不屑一顾,她早知道的。
然而她却没想到这造成更深一层的误解。“你只在意李杰,只在意恨李杰这件事。”
提起这件事,滕青云的口气依然不悦,也依然充满嘲讽;但是讥讽她,却也刺伤自己,明知提起李杰只是让她更加深对李杰的印象,对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好处,但他还是提了。“当恨一个人会恨到忘了他的长相,不知道你是真恨还是根本忘不”
啪!一记耳光硬生生地轰上他的左颊。
顿时两人都被这动作震住,尤其是出手的林以梅。她呆然地看着高举在半空的手,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出手打他。
她打了他林以梅抬眼望向滕青云,发现他也正低头俯视着自己,俯视的眼神依然冷静平淡,没有一丝起伏,就连惊愕,她都没看见。
是没看见?还是看不见?她自问。明明从他四周,她可以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气氛,完全是因为自己方才的举动而起,但是为什么在他的眼睛里,她看不见一丝讯息?他甚至连生气的情绪都吝啬于在她面前表现。
铃铃电话铃打破这场沉默,林以梅见他动也不动,于是在接电话前撂下一句:“你最好别再让我听见这句话。”之后,转身便走开了。
她接起电话。“喂?”一听见对方的声音,是原本应该早忘了、却在今天下午意外提醒她又让她想起来的声音,当下她只想挂电话。
(不准挂电话!除非你想让黑泽医院完了!)电话那头的李杰如是道。
“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吗?黑泽医院是黑街的专属医院,也就是黑社会的地下医院,没有执照,就连滕青云也一样是来历不明的无牌医生,你想若是我向警方提出这件事,结果会怎么样?)
“你!”他敢!但是为什么黑泽医院会和黑社会扯上关系?为什么滕青云有高超的医术却是个无牌医生?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显然的,这些事给她的震撼大于李杰的要胁。
(要想黑泽医院继续存在,就救我女儿!)为人父亲,有哪一个会对自己的子女见死不救?更何况他明知只要林以梅答应为他女儿做麻醉手术,其他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即使外科医生不是滕青云也没关系,所以他不得不以此威胁她,是她逼他的!
(其实我并不愿意用这种方法,但是如果你还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而不愿意救我女儿的话,我真的会这么做!)
“你敢!”
(要试试看吗?)隔着电话,李杰的胆子比较大。(我说过,过去负你是我的错,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样而害死我女儿。为了救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她拿话筒的手紧紧握住,如果这话筒是李杰本人的话,相信早被掐死。“我答应!”除了答应,她还能怎样呢?她不能因为私人因素而让滕青云的医院就此画下终点。“你明天带她来!”
(好。)
林以梅颓丧地放下话筒,抬起眼对上滕青云的身影,发现他正在看她,时间好像又回到接电话前的时候。
“我我很抱歉刚才的事。”她打他,也许他说话太过刻薄了,但先出手的她似乎比他来得更理亏。“滕青云,刚才的电话是李杰打来的,他”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滕青云看向她的眼神充满轻蔑,比起第一次两人相见时来得更冰冷、更无情。摸着火热的左颊,他终于让她看清楚他眼底的讯息强而浓烈的恨意!“从来没人敢打我耳光,林以梅,你以为你有这资格吗?”
“我不是有意的。”
啪!他一掌打上她左颊。“这个力道比你给我的还轻。”
他不是什么男子汉,也从不认为自己是,有仇报仇是他自小到大的行事作风,这让他在黑街得以确立他的地位,尽管明知道这一掌打下去,只会打散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将她更打离他所计划的一切,计划中他根本没想到会有出手打她的场景,更没有李杰介入的余地。
哪知道这一切和他计划中的过程一点也不符,该死!
“你”林以梅抚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你会打我。”
“如果能打醒你,我不在乎多打一下。”为什么?她为什么还是不肯抛开过去!不肯忘记过去曾出现一个叫李杰的男人?为什么不用他来取代那个叫李杰的男人?为什么不肯正视他对她的感情?
不愿承认被她伤透心,他的自尊向来如此之高,说什么也做不到在她面前承认自己被她伤了心,他做不到!
所以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
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