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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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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千孤单灵魂,寻找相契的半圆,补足今生缺憾

    如果你问我,幸福是什么?这时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海宁就是我生命中全部的幸福”

    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怎么表达,像小说连续剧那样,每天说“我爱你”吗?

    那多怪!这是现实生活,又不是演戏。

    如果是一拍即合,干柴烈火的情侣倒还好办,问题是我从她五岁就认识她,连她流着两管鼻水,最没气质的样子都见过,早就熟到快烂了,这时要对她说那三个字光是想,我自己就浑身不自在,更别提她会用什么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了。

    所以我不说爱她。

    一个男人可以对一百个女人说我爱你,却未必真的爱她们;但是一个男人不说我爱你,也未必不爱。

    我选择当后者。

    爱,不是放在嘴里说了就算的,我用最真实的守护,让她去感受我的真心,那比毫无根据的口头承诺更有意义多了。

    我们,已经比夫妻更亲密了,只除了不住在一起。

    我想起初次与她有了身体亲密之后的隔天,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

    我很想诚实地告诉她:“我是!”  但她会相信吗?我又该怎么解释,一个男人到了二十六岁还不曾碰过任何女人?尤其我相当具有玩一夜情的条件。

    我说了谎,我告诉她,我不是。

    并非为了面子问题,而是我不想在那时让她知道,一直以来,我的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她,无法多看其它女人一眼,更别提与她们发生亲密关系。

    我曾经对她说过,有些男人可以深爱一个女人,却和另一个女人上床。

    但我不是!我没有办法在爱她的同时,去碰触另一个女人。

    这份深到连身体都无法背叛的感情有多沉重,我自己知道,我不想她去背负感情的压力。如果有一天,她说爱我,那必然是真心真意,我不要她因为觉得亏欠了

    我什么,而去刻意回报,这对她不公平。

    我想和她从头开始,一点一滴,慢慢地释放我的心意让她看见,十八年都等了,我并不急于一时。

    我不会说任何口头上的甜言蜜语,但是看菜单时,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念头不是我要吃什么,而是她会喜欢吃什么。

    天冷时,想到的不是要加件保暖衣物,而是不在我身边的她会不会冷。

    下雨时,担心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淋湿,而是赶在她被淋湿前去接她。

    逛街时,思考的不是我需要什么,而是该为她添购些什么。

    她一个颦眉,我就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了如指掌;只要她一通电话,我再远都会飞奔过去接她;她想找人说话时,我可以一晚不睡的听她吐苦水;生活琐事,我替她打理好,从不需她伤神;她生病时,我不曾离开她身边一步

    如果在我为她做尽一切之后,她要是还不清楚我有多爱她,好,那也只能说我这个人彻底失败,我认了!

    最近,意外听到一首歌:它叫“爱情的海洋”我细细品味其中的意境,愈听就愈觉得心有成成焉。

    决定了,以后不能再唱那首哭死人的“街角的祝福”要改唱“爱情的海洋”了。

    找个机会,唱给海宁听吧!

    听完她将会明白,我这颗为她痴狂了一辈子的心。    海宁那天离去时的幽寂眼神,一直在我脑海中回绕,挥之不去。

    心底隐约惊觉,她落寞神情下,藏不住的酸楚心事;也隐约知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和她,从来都不只兄妹那么单纯

    白天繁重的工作量,明明已经让我累到快挂掉了,但是躺在床上,就是怎么也睡不着。有好几晚,就这样想着她空寂的眼神,辗转难以成眠。

    一直到昨晚,和家人吃饭时闲聊起

    “真好,你们都回来了,今年圣诞节总算可以大家团聚在一起过节了。”

    “没呢,还差海宁。”予洁冒出这句,妈马上沈下脸。

    “提她做什么!”

    “我又没说错。”错过妈之前颁下的那道懿旨,予洁一脸无辜。

    “几时开始,你也把她当这个家的一份子了?”爸饶富兴味地问。

    “她本来都是,只是我们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说得真好听,她算是什么一份子!”妈一脸不悦。

    予洁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我埋头吃饭,没理会他们的争执,但还是听见她小小声地说:“就算当不成媳妇,她还算是这个家的女儿,对不对,爸?”

    “这得间你哥了。”我不得不承认,爸这个太极拳打得真好。

    他们针对的,根本是“媳妇”这个字眼。

    我不吭声,但是予洁并没有放过我。“哥,你说呢?”

    “既然知道海宁也是这个家的女儿,你以后就少欺负她。”我避重就轻,淡淡地抛回话。

    “那是以前嘛!”予洁吐吐舌。“所以现在结论是,圣诞节叫海宁一起回来?”

    “我不准!”妈马上强烈反弹。

    “三票对一票,妈,民主时代,请尊重民意。”予洁还真不怕死。

    妈转而向我寻求声援。“予默,你忘了她以前对你做了多过分的事,你还”

    “妈,你不要挑拨离间哦,那明明是我有错在先,事情都过了那么久,哥也不计较了,你干么这么记恨?”

    “你哥有说他不计较吗?要你多嘴。”

    “本来就是”

    唉,又吵起来了。

    这个家就不能有片刻安宁吗?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为我的事争执了,海宁想不想回来都还不知道。”我放下碗筷,完全失了食欲。

    “哼,她不回来最好,省得我见了她,血压又要升高。”

    “可是这样海宁很可怜耶,看着别人欢欢快喜地全家团聚,她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对着四面墙吃饭,感觉一定很凄凉心酸”

    我不想承认,但事实上,予洁说进我心坎里去了,那正是我无法宣之于口的念头。

    所以,我还是来了!

    在前去找她的路上,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轻揉隐隐抽痛的太阳穴,沉沉地吐了口气。

    昨晚,又要命的失眠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严重精神衰弱。

    我将车停在外头,徒步进入校园,问了几个人,找到位于三楼的教职员办公室。

    “请问,佟海宁老师在吗?”

    我问了一个正在批改作业的女老师,我想她应该是国文老师,因为她正在批阅的是作文簿。

    女老师抬起头,看到我时,表情有些痴呆。

    “小姐?”

    “啊噢!”她像是刚睡醒似的。“你刚刚说什么?”

    对这状况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动自发又重复了一次。“请问佟海宁老师在不在?”

    “海宁?”她又讶异地上下重新打量了我一逼。

    “有问题吗?这个眼神我就不大了解了。

    “她在教学楼上课,还有半个小时才会下课。”

    “那我方不方便在这里等她?”

    “可以啊!”她指了隔壁再隔壁的座位。“她的位子在那里。”

    “嗯,谢谢。”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大致浏览过整理得整洁明净的桌面,视线停在桌垫下的课表,对于其中居然有音乐课这件事感到十分讶异。

    “她也教音乐?”我转头问。她不是痛恨死那些豆芽菜了吗?

    “是啊,兼个两堂,教好玩的而已。她是三年前到这所国中任教的,前两年利用晚上的时间进修。”

    三年?那不是我一走,她就回台北了?

    “我记得她对五线谱并没有兴趣。”

    “我也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拚,想当个全方位的教职人员啊?她说和拚不拚无关,她是为了一个男人。”

    我一顿,偏头回视她。

    她眼中的兴味相当浓厚,我很难假装没看到。

    “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和海宁认识很久了吗?”她别有深意地问我。

    我点头。“是满久了。”从她不包尿布之后到现在,应该够久了吧?

    “你该不会姓程吧?”

    “咦?”我惊讶又不解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哈!果然是你!”

    我怎样?怎么她说的话我都听下懂?是我变笨了吗?

    “嘿,你知道吗?海宁对你很痴情哦,现在要找这样苦守寒窑的坚贞女子,真的是不多了,你可别辜负人家。”

    我呼吸停窒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放眼整所学校,谁都知道她在等一个男人,几个对她有意思的男老师,看她那么痴心,想不放弃都不行。有时看她那样,还满不忍心的,你自己想想看,一个才二十三岁,正值灿烂年华的女孩,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回家,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也不和谁出游,把青春明媚的二十岁搞得像是行将就木的六十岁,一天天翻着日历数日子,生活沈闷得连我都想为她叹息。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重复弹同一首曲子,弹得眼眶泛泪,我不敢问她,总觉得那是她一段很伤心的往事,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说完,她等待着。

    我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因为我自己也有很多为什么。

    那些不敢面对的真实,经由第三个人毫无保留地揭露,让我连最后的自欺都做不到。

    我以为,她早已释怀,能够接受另一段感情了,从没想过她的心可能还在我身上,不曾收回或者,是我懦弱得不敢深思这样的可能。

    心,微微地酸着、疼着,海宁为什么这样傻?

    她明明可以有其它的选择,找寻另一个快乐的可能,何苦紧抓着一份支离破碎、面目全非的感情不放?

    当心已经千疮百孔,再怎么补,也补不回最初的完整无瑕,这些,她不明白吗?

    何苦呢你,海宁。

    “咦?海宁回来了。”女老师探出窗口,朝着往这里走来的海宁招手。“海宁,有客外找哦!”  海宁大概是停住了脚步,我听到她小声说:“该不会是王某某吧?说我在忙”

    她那表情,应该是预备开溜。

    “喂喂喂,不是啦!”

    “那不然是谁?”她喃喃自语。

    “是我。”我起身,步出办公室。

    她呆在原地,傻傻地看着我,完全无法动作。

    “才多久不见,不认得我啦?”我迎向她,温柔地拨了拨她的发。

    她眼底浮起不敢置信的泪光。“予、予默”

    “怎么了?”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我以为、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傻丫头。”我弹了弹她的鼻尖,海宁那令人心疼的傻气神情,任谁都会不舍怜惜的。“都为人师表了还这么爱哭,不怕被你的学生笑啊?”

    “ㄏㄡ?来不及了,我看到喽!”一个小毛头下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老师,看你怎么付遮羞费来堵我的嘴。”

    “付你的头!找死啊!”海宁吸了吸鼻子,逼回泪光,弓起食指往小男生额头敲去。

    小男生捂着额头痛呼。“老师,你在教我什么叫杀人灭口吗?”

    “不,我在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我不禁失笑。“海宁,我怀疑你到底是来作育英才,还是来误人子弟的。”

    “对嘛!”小男生心有戚戚焉地附和,看了我一眼,又回头问她:“是师公吗?正点哦!”  “猪头啊,那叫师丈好不好?叫你国小生活与伦理的老师提头来见我!”

    “是吗?什么时候改的?教育部怎么都没有通知我?”小男生歪着头苦恼的神态,让我联想到以前海宁连北斗七星在哪里都搞不清楚的样子

    我闷闷地埋头笑着。

    这年头“脑性麻痹”的人还真不少。

    “你算哪根葱、哪条蒜、哪株苗啊!要不要教育部长来给你奉茶请安?”

    “火气真大。”小男生嘟囔两句。“师公ㄟ,不对,是师丈,拜托你,早点把我们老师娶回去啦,要不然她深闺寂寞,哀怨空虚,荷尔蒙失调,连更年期都要提早到了,老是整我们堵t一ㄠv,我们很可怜耶,光一题历史作业的答案就要抄到将近两页的课文,五题下来,一个礼拜都写不完”

    居然对我抱怨起来了,要我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小表!你再罗嗉一句,我下次出的历史作业,让你写一百年都写不完。”

    小表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

    “老师,你要我收的历史作业在这里,我走了!”

    果然识时务,递出成叠作业,小毛头一溜烟的落跑了。

    海宁把作业拿进办公室,我站在原地等她,并末预期到里头的对话会隐约飘进耳里。

    “真是帅得没话说,我刚才看到他,还不小心呆了一下。”

    “找死啊,这根草没你流口水的分。”

    “这么小气?”

    “别说你了,我看了这么多年,每次一不小心,还是会看着看着就失魂,我也很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帅。”

    “难怪你说什么都要等他,其它男人就是看不上眼。”

    “和帅不帅无关吧!应该说是他独一无二的气质,那才真正教人沈沦得无法自拔。”

    “是哦?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

    她似是很轻、很浅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说不上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她出来前,我本能的退离办公室更远。

    为何不敢让她知道,我其实听到了她和同事的对话?

    我无法给自己答案,就像我无法面对和她之间,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旧情。

    她走出办公室,我问她:“待会儿还有课吗?”

    她摇头。

    一前一后,静默地走了一段路,我才开口。“海宁,我今天来,是要问你”  她听到我出声,停在楼梯口回头看我,就在这时候,一个在走廊上横冲直撞的学生,忽然冲了过来,将她撞偏几步,脚下踩了个空我发觉时,要拉她已经来不及,双手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重心不稳的往下跌!

    “海宁!”我惊喊,心脏差点麻掉。

    学生眼见闯了祸,手足无措地呆站在那里,但是我并没有慌乱的权利,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奔去,扶起跌下楼的她。“海宁,你有没有怎样?”

    “我好痛,脚好痛”她皱起细致的眉,断断续续地吐出话来。“好、好!我送你去医院!”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思考什么,迅速抱起她下楼。

    来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这所学校有多大,但是离开的时候,我却觉得这条阶梯长得没有尽头,一条路怎么也走不完

    她双手搂着我,脸庞贴靠在我肩上,我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回绕在我颈侧。

    一路上,她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偎靠着我,像是愿意陪我到天涯海角一如我们还相爱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