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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那里来的女、女、女人?!”某个满脸横肉的打手看来有点结巴,他一步跨到了柳雁飞面前,凶神恶煞地低下头盯着她。——他比柳雁飞高出了足足有一个头。
柳雁飞没理他,而是冷冷地瞧着那个倒在地上,被殴打得嘴角出血的少年。那个少年连嘴边的血迹都忘了抹去,只愣愣地看着柳雁飞,一脸愕然。
“喂,跟、跟、跟你说话哪!”那个结巴的彪形大汉不满于柳雁飞无视他的态度,伸出了大手,就往柳雁飞的领口抓去。
柳雁飞眼中寒光骤现,闪电般地伸出右手,五爪勾起,一把钳住了他的手腕。
那结巴大汉顿时双目睁大,眼珠子几乎突了出来,他张开大嘴,瞬间大汗淋漓,却连一个字都叫不出来。
柳雁飞一脚朝他的下盘踢去,那大汉哪里再站得住,直接“扑通”一声仰翻在地。接着,只听“咔嚓”一声,他那被柳雁飞死死钳住的手,竟就这样生生地被拗断了去。
“啊——”惊天的杀猪般的惨叫声终于响起。
众打手们面色煞白,纷纷后退,如见怪物一般看着柳雁飞。甚至围观的路人也抖了抖身子,退后几步。
一时之间,嘈杂喧闹的赌场门口,竟如公堂一样安静。
其时午后未时,秋日的斜阳挂在天际,火红的光辉席卷了整个天地。那光照在柳雁飞身上,竟映得她眉目如血,整个人恍如地狱杀回,形同罗刹。
“你……你……你到底是谁?”终于,有一个打手鼓足勇气颤抖着出声了。
柳雁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径直大步走到了那位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前。“怎么回事?”柳雁飞盯着他问道。
那少年已经从愕然中恢复过来了,他只木然地瞥了柳雁飞一眼,便就想要离去。
柳雁飞一把拉住了他:“小子,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亲姐姐的?!”
原来眼前这位少年竟是柳雁飞一母同胞的弟弟——今年十五岁的柳青荣。
柳雁飞对这小子的印象,仅有刚穿来时,她躺在病榻之上,时年四岁的他拿着一个大苹果放在她枕边,说是“吃了甜甜的苹果,姐姐病就会好了”。再就是刚回府时,府里三房足足十八位“家人”齐聚一堂,这小子面无表情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柳雁飞上下打量着他。还好她及时出现,这小子不过被殴了几下,全无大碍。
恰在这时,那个胆大的打手又开口了:“他、他输了钱想跑。”
“哦?”柳雁飞偏头瞧了过去,那打手立时就缩了缩头,连退两步。但柳雁飞下一秒就又把目光放回到弟弟身上。
柳青荣将头撇向了一边,没去看她。
“输了多少?”柳雁飞问道。
柳青荣不答。
却是突然,赌馆里一个浑厚的男声传了出来:“零头不算,足有三千两白银!”紧接着,一个身穿白罗生色衣袍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他头戴卷云白玉冠,腰系七宝黄金带,脚踏鹰嘴黑朝靴,生得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这个男子大概三十岁出头,只一亮相,便引得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叹。
柳雁飞看向了他。
只见他走至了柳雁飞面前,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对她做了一个标准的揖礼。接着,便听他说道:“在下不知这位公子是柳将军的胞弟,多有得罪,还望将军海涵。”
他的话音刚落,周遭立时一片哗然。然后,就有人叫了起来:“是了,我就说她怎的如此面熟!不就是那日骑着高头大马进城的女将军柳雁飞嘛!”围观的人群顿时嘈杂了起来,所有的目光全部投在了柳雁飞身上,多为好奇,少数带着些许恐惧,毕竟柳雁飞顷刻间弄断了一个彪形大汉的手腕,不过是一会儿之前的事。
“这般近看,这柳雁飞比起那日来,好像还更好看啊!”
“再好看也是个女罗刹!”
“嘘,不要命了你!”
人群里窃窃私语不断。
柳雁飞充耳不闻。“你是?”她问道。
“在下李沧,是这间赌坊的老板。”这位男子答道。
“李老板。”柳雁飞点头示意了一下。
却见这李沧对柳雁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柳将军,这里人多口杂,我们何不进去谈谈?”
“不了。”柳雁飞直接拒绝,“我要带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回去,劳烦李老板宽限几日,给我们时间凑足银两。”
李老板恐是没想到柳雁飞这么直接地就拒绝掉他的要求,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柳将军的面子,我怎能不给,这样吧,三日时间,够吗?但若三日后柳将军还不带令弟来还钱……那在下只能命人将欠条送到府上了。”
柳雁飞点了点头:“行!多谢李老板了!”
“柳将军客气。”李沧笑容不变。
柳雁飞便不再多说什么,一把拎起柳青荣的后领,无视他的挣扎与吼叫,将他往酒楼方向拖去。围成一圈的人们自行让开,目送他们离开。
走了几步,站到酒楼下方,柳雁飞抬头冷眼望向上方一排探出窗口的脑袋。“看够热闹没有?!”柳雁飞吼道。
一排脑袋“唰”地一下齐齐缩了回去。
“阿光!你给滚下来!”柳雁飞又一声吼。
那个多嘴的年近三十的汉子就把脑袋伸出了窗户。原本是齐溜溜的一排脑袋,现在就孤零零的只剩他一个。“是!将军!”他中气十足地回了一声,然后就缩了回去,很快的,就见他从酒楼里出来了。
他虽一身酒气,但却身形稳健。“将军!”只见他一个标准的军姿,等待柳雁飞示下。
“去把马给我牵来,我先回去。你们差不多就行了,记得把那两个醉倒的家伙安顿好。”柳雁飞示下。
“是!”
不一会儿,阿光就将柳雁飞的战马牵来了。这匹叫做“烈风”的黑马,已经跟随柳雁飞足有三年了。
柳雁飞于众多目光中飞身上马,然后弯下身去,一把捞起想要逃跑的柳青荣,把他弄上马背,死死的压在自己身前。“驾!”柳雁飞一声高喝,那“烈风”抬起前蹄嘶叫了两声,便就朝那鲁国公府飞奔而去。
柳青荣侧坐在柳雁飞身前,不停地扭动着:“放我下去!放我下去!你听见没有!”
“闭嘴!想死的话你跳下去看看?老子立马剁了你!”柳雁飞一声怒喝,带着浓浓的不耐。
柳青荣一个哆嗦,立时噤声,当然连动也是不敢一动了。
回到鲁国公府,一下马,柳雁飞就把柳青荣给拎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说吧,”她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赌钱?还赌输了三千两!嗯?”
柳青荣把头撇到一边,看都没看她。
“被一群五大三粗的打手围殴,要不是我及时看到,你小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怎么?有胆子去赌钱,没胆子告诉他们你是鲁国公的孙子?”
柳青荣还是一言不发。
半晌书房内只有沉默。
柳雁飞终是无奈:“算了,我告诉姨娘吧,让她去想办法。”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却是柳青荣终于动了,他叫住了柳雁飞:“别告诉姨娘!”
“哦?”柳雁飞看着他,“难道要告诉父亲?或是,夫人?”
柳青荣撇了撇嘴,喃喃地说了一句。
柳雁飞眉头一挑:“说大声点!”
柳青荣便就深吸了口气,提高了音量道:“你有没有钱,先借我点?”
柳雁飞“哼哧”了一声,道:“一千两,我全部家当了。从军十年,全部的军饷,加上爷爷偶尔给的。”
柳青荣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柳雁飞瞧着柳青荣表情的变化,讽刺道:“你小子行啊,一赌就赌掉了寻常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两!你知不知道,就算我升到了四品将军,一年的军饷也才九十两!”
柳青荣低下了头,又恢复成了一声没吭的样子。
“一千两借你,麻烦立个字据,什么时候还清,等你能够自己赚钱了再说,我也不逼你。只是那剩下的两千两……你确定不要告诉姨娘?”
柳雁飞话音刚落,便就听到柳青荣“哧”地讽笑了一声:“告诉她做什么?无非哭天抢地大骂罢了!”
“骂你?”印象中他们的姨娘对这个儿子可是宝贝的很,柳雁飞可不觉得她会对他大呼小叫的。
柳青荣眼光飘到了其他地方,没有回答。
柳雁飞微微皱起眉头。陈姨娘,她和柳青荣的生母。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可以用自己的儿女来争宠的可恶又可悲的女子。遥想当年,柳雁飞她都病好了,却被陈姨娘硬押在床上又躺了整整一个月,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的父亲可怜她过来瞧上一瞧。说起来,这具身体的原身,也挺厉害的,小小年纪就被教得八面玲珑,甚是讨得父亲的喜爱,也难怪当年会被妒忌的嫡姐给推下水了。
“姨娘她……”柳雁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与陈姨娘着实没有所谓的母女感情。回到京城的这几日里,也不过见了一次,而且说的话还没超过五句。不过相较眼前这个家伙来说,算是好的了,在此之前,她与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托你的福,”半晌后,柳青荣突然开口了,“姨娘她过得可不要太好。”
“诶?”
“要不是你,祖父他怎会立父亲为世子,这世子之位可本是大房的,就算大伯早已战死,可好歹也留了个大哥。”柳青荣所说的大哥,指的是大伯唯一的子嗣柳青扬。
“诶诶?”柳青荣莫名地说起了这个,让柳雁飞大为不解。
“你可是我们这一房的希望。就算你身为女子,但是你能带兵打战,祖父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连带着父亲也被看中了起来。”
“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柳雁飞突然觉得眼前这家伙有点像天外来客了。
“因为你才被祖父看中的父亲,自然就对姨娘另眼相看了。而因为姨娘被另眼相看……”柳青荣突然轻轻一笑,抬头看向柳雁飞,却是下一句便话锋一转,“这府里复杂得可不是你那军队能够相比的!”
“……”见着恍然间看上去老成了许多的柳青荣,柳雁飞的反应就是,嘴角抽了又抽。一拳捶上他的脑袋,“小子,还是好好想想你那两千两该怎么弄吧!好死不死去赌博!偏又没本事只输不赢!”
却是柳青荣突然一瞪眼:“谁说我只输不赢的?过不了多久,我定会赚个满堂彩!”
“嗯?是么?”柳雁飞根本不信。
却见柳青荣极其得意:“在全京城都赌你会被克死的时候,独我赌你一身煞气必将镇住皇太孙殿下的克妻命格!一赔五十啊!我一夜暴富啊!”他眼睛放光,星星眼顿现。
“……”柳雁飞脸就抽了起来,很快就牙齿咬得咯咯响,她挥起了拳头,“小子,前头忘记警告你了,莫要再让我知晓你去赌博,否则,我就如先前拗断那男人的手腕一样,直接弄断你的手!”柳雁飞凶神恶煞,杀气毕露。
柳青荣被那杀气震得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没敢再说什么。
却是这个时候,突然听见外边柳小五敲门:“二小姐,二夫人叫你和三少爷过去一趟。”
柳雁飞一愣。
而柳青荣,怔了半晌后,却突然恍然大悟,接着便笑了起来,敲着脑袋对自己道:“看吧,你还是这么蠢。”